黑暗之路四部曲 劍之海 第二章 衝突
    風吹在他臉上,鹹澀而細小的水珠濺在他臉上,感覺很好,他的金色長髮在腦後順風飛揚,水晶般湛藍的眼睛注視著海面。儘管海上的「十日」使得他的皮膚變得發紅,沃夫加的臉龐堅毅卻帶著一點孩子氣。然而對於更有辨識力的觀察者,沃夫加的眼中隱隱閃現了一種震盪,與年輕的外表完全不符,那是由痛苦的經驗而來的悲哀。

    但是他現在並沒有這種憂鬱,因為在那裡,在海靈號的船頭,沃夫加,貝奧尼加之子,感受到了一種他所熟悉的興奮,這種興奮曾經存在於那些在冰風谷長大的歲月中,那些學習他的族人生存之道的歲月中,那些與崔斯特並肩戰鬥的歲月中。這是不可否認的愉悅;是屬於戰士的習性,是戰鬥展開前驕傲而刺激的期盼。

    戰鬥馬上就要到來,野蠻人毫不懷疑。前方,越過波光鱗鱗的水面,沃夫加看到了正在逃跑的海盜船的帆。

    這是希拉-克裡的船血腥龍骨號嗎?他養父給他的禮物,強力戰錘艾吉斯之牙在那艘船上的海盜手裡嗎?沃夫加瞇著眼睛考慮著這個問題,心中百味雜陳,僅僅因為一個想法潛入了他的思緒,他要再次擁有艾吉斯之牙。他把黛麗-柯蒂和他們領養的女嬰柯兒森留在了深水城。他為了重新獲得艾吉斯之牙隨著海靈號出來,她們則住在杜德蒙船長華麗的宅邸。然而那時,對於艾吉斯之牙,對於一旦重新把這武器握在手中後將如何做,他仍然無法從紛亂的思緒中整理出來。這把戰錘究竟意味著什麼?這戰錘是布魯諾給他的禮物,象徵著那個矮人對他的愛,象徵著矮人對他的認同,沃夫加在他堅忍殘酷的教導下成長為一個好戰士,更重要的是,一個好人。但是沃夫加真的是嗎?他值得擁有那把戰錘,值得布魯諾的愛嗎?顯然,他從深淵魔域回來之後發生的一些事情不符合這種說法。過去的幾個月中,沃夫加並沒有做任何能使他感到驕傲的事,而且,從打了凱蒂布莉兒一個耳光開始,還幹了一大堆傻事,他寧願忘記這些事。

    因而,當他繼續試圖解決問題的時候,追逐艾吉斯之牙成為了一種令人愉快的解脫,一項令他分心的事務,而且顯然是一件好事。但是,如果艾吉斯之牙真的在前面那艘船上,或者在下一艘追逐的船上,沃夫加取回了它,將導致什麼結果呢?他會回到冒險和野戰的生涯,與崔斯特他們一起活在災難的邊緣嗎?沃夫加的思緒回到了黛麗和孩子。有了現在新的生活,有了她們兩個,他怎麼能回到以前那種生活呢?這樣的逆轉,對於他對新家庭應負的責任意味著什麼呢?野蠻人笑了,意識到困擾他的遠不止責任,儘管他甚至對自己都並不總是承認這一點。當他第一次從奧克尼,一個世界之脊東端的小王國,帶走這個孩子時,已經超越了責任,因為他真正(或者他要再次找回的!)的人性要求他不能讓這孩子由於父親的罪惡,懦弱和愚蠢而受苦,也是因為把他帶回路斯坎的短劍酒館的責任,那是欠他以前的朋友阿魯姆,黛麗,甚至裘斯-帕德爾的債,他醉酒的醜態肯定曾經讓他們失望。讓黛麗跟著他和孩子也是責任所致——他看到了一個機會,以彌補他對待這個可憐的女人的惡劣態度,因此他給了她一條新的路去探索。事實上,沃夫加在作出請求黛麗跟隨他這一決定時根本沒有想那麼多,甚至當她出人意料地答應後,野蠻人也沒有明白她的選擇會對他的生活產生多麼深遠的影響。因為現在……現在他與黛麗以及他們的養女之間的關係已經更深了一層。這個他出於高尚的品格而帶走的孩子——實際上,因為沃夫加本能地意識到他比這孩子在任何時候都更加需要高尚的品格——已經完完全全成為了他的女兒,成為了他自己的孩子。就像他很久以前成為布魯諾-戰錘的孩子一樣。沃夫加從來沒有得到過任何提示,父親這個新的稱謂會給他帶來多大程度的軟弱。他從來沒有想像過任何人能夠以任何方式真正地傷害他。現在他所能做的,只有注視著柯兒森同她生母如此相像的藍色眼睛,沃夫加知道,他的整個世界可能會在他面前被毀掉。

    類似的,關於黛麗-柯蒂,野蠻人明白,他得到的比他爭取的要多。同樣出於高尚品格,也為了使他不再是個惡棍,他邀請這個女人跟隨他,而她現在已經遠比一個旅行的夥伴更加重要。自從他們離開路斯坎的幾個月中,沃夫加看到了黛麗-柯蒂完全不同的另一面,看到了她深刻的靈魂和埋在諷刺、粗魯的外表下的智慧,為了在悲慘的環境中生存,她迫使自己呈現如此的外表。

    黛麗告訴他一些另她驕傲的時刻——沒有一個是被眾多情人中的一個摟在懷裡。她告訴他,她在不得不逼迫自己開始晚上短劍酒館裡的營生前,在路斯坎安靜的碼頭邊渡過的許多時間。在那裡,她坐著觀看太陽沉入遠處的海面,似乎點燃了所有的海水。

    黛麗喜愛黃昏——她稱那是安靜的時刻——此時,路斯坎白天勞作的人們回到家中與家人團聚,而夜間活動的人們還沒有開始為他們充滿刺激但本質上空虛的夜晚而忙碌。他在短劍酒館剛認識黛麗的幾個月中,在他們互相擁抱渡過的那些夜晚,沃夫加從沒想像到她是如此的有內涵,她擁有如此多的希望和夢想,她竟如此深刻地理解她周圍的人們。當男人跟她上床時,他們常常認為她是一個容易到手的目標,隨便扔幾句讚美的話就能得到獎賞。

    沃夫加知道黛麗,那些話,那些遊戲,對她來說從來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她的實力在於她的身體,所以她用它來獲得喜愛,獲得知識,獲得安全,而在那個地方這三樣都很匱乏。對沃夫加來說是多麼奇怪,當他發現所有人自以為利用了黛麗的無知時,她卻事實上利用了他們貪婪的臉上的弱點。

    是的,黛麗-柯蒂可以玩「利用」的遊戲玩得跟任何人一樣好,這就是為什麼這段熱烈的關係對他來說如此令人驚異。因為他知道,黛麗根本沒有利用他,而且他也沒有利用她。第一次在他們共同的歷史上,兩人純粹是真誠地互相作伴,沒有要求,沒有談判議程。

    如果沃夫加不能承認他從中獲得很大享受,那他就是在說謊。如果沃夫加不能承認他愛上了黛麗-柯蒂,他就是個說謊者,還是個懦夫。就這樣,兩人結合了。並不是正式的,而是心靈和靈魂上的,沃夫加知道,這個女子,這個看似不可能的伴侶,已經以一種他從來沒有認為是可能的方式,使得他的人生完整了。

    「升起殺手旗幟!」了望亭中發出一聲喊,意味著在海靈號前面確實是一艘海盜船,由於她的自大,懸掛著公認的海盜三角旗。

    前面除了開闊的水面以外別無它物,這艘船沒有機會逃脫。劍之海岸沒有一艘船能逃脫海靈號,特別是強大的法師羅比拉德坐在浮橋後面,不斷召喚一陣陣的強風,吹向船的主帆。

    沃夫加深深吸了口氣,然後又一口,但是發現對穩定他緊張的情緒沒有很大作用。

    「我是一個戰士!」他提醒自己,但是另一個事實,他是一個丈夫和一個父親的事實,並沒那麼容易被削弱。

    這種內心的變化對他來說多麼的奇怪。僅僅幾個月之前,他還是路斯坎的恐懼,放任、不計後果地投入一次次毆鬥中,到了自我毀滅的程度。但那是當他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當他相信死亡會帶走痛苦。現在,比起他不得不失去的東西來說,有更加重要的事情,他意識到,如果他在外面死去,黛麗和柯兒森會受苦。為了什麼呢?野蠻人不得不問自己。為了一把戰錘,為了一個代表過去的記號?而這種過去他甚至不確定他想要去找回來。

    沃夫加緊緊抓住連著桅桿的繩子,牢牢地抓緊,以至於手指關節由於壓力而變得蒼白,他再一次沉穩地深深吸了口氣,吐氣時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沃夫加趕走了這些想法,意識到那是真正的戰士心靈中必須驅逐的東西。勇敢地衝鋒,那才是他的頌歌,他的法則,而且實際上,這才是一個真正的戰士的生存之道。迅速地制服敵人,你才可能全身而退。猶豫只會給敵人提供機會用箭和長矛把你擊倒。

    猶豫和懦弱會毀了他。

    *********海靈號迅速趕上了那艘船,很快就能看清是一艘雙桅小帆船。當那船認出了追逐者是誰,降下海盜標誌是多麼的迅速。

    海靈號後部的弩炮彈射機和前部的投石機同時發射,兩者都沒有擊中任何目標,海盜船也以自己的弩炮彈射機反擊,但是比起正在接近的捕獵者,他們的射程要近得多。

    「第二輪射擊?」杜德蒙船長問他的船的法師。船長是個高大、腰背挺直的人,蓄著修整得很整齊的山羊鬍,顏色更接近棕色而不是灰色。

    「用來哄騙?」羅比拉德回答,「不,如果他們有個法師,那他也太精明了,無法引誘他上當,否則他早就現身了。移動到精確射程,然後發射,我也會發射。」杜德蒙點點頭,把他的望遠鏡舉到眼前,以便更清楚地看那艘海盜船——他現在已經可以看清在甲板上的人了,他們正匆忙地四處走動。

    海靈號每一秒鐘都更接近,她的帆貪婪地兜起風,她的船首排開水面,濺起高高的水牆。

    杜德蒙往後看了看,望向尾樓上正在操縱弩炮彈射機的炮手。其中一人用一個跟船長差不多的望遠鏡,以一個帶有標記的桿子瞄向那艘船。他放下望遠鏡,看看船長,點了點頭。

    「對著主帆發射,」杜德蒙對他身邊的船員說,然後喊聲傳了出去,漸漸加快,漸漸增強,接著弩炮彈射機和投石機再次同時發射。這次,一個燃燒的火球擊中了海盜船的帆和傳動繩索,海盜船正在絕望地努力拐彎,弩箭拖著鏈子,穿破了一面帆。

    片刻之後,出現了一陣耀眼的閃光,一道閃電從羅比拉德那裡擊向海盜船水平線附近的船殼,撕裂了木板。

    「轉為防守狀態!」傳來羅比拉德的喊聲,他在自己周圍激發了一個半透明的圓球,並衝到船頭,把沃夫加推向一邊。此時沃夫加正在往船的中部走去。

    一道回擊的閃電果然從海盜船那裡射來,遠遠比不上羅比拉德的炙熱和明亮。海靈號的法師被認為是整個費倫最好的海戰法師之一,他早已設置好保護罩,使得破壞降到最低,只不過成為海靈號船頭一側一個黑色的疤痕,成為驕傲的海盜捕獵船服役期間贏得的眾多榮譽勳章之一。

    海盜船仍然繼續在拐彎逃跑,但是海靈號敏捷得多,正好切入她的角度,更加快速地接近。

    杜德蒙笑了,他想到了羅比拉德,法師正渴望地把指頭戳在一起,準備施放一系列法術對抗任何防禦,緊跟著一個破壞性的火球會燒燬繩索和船帆,使海盜船呆滯在水面上。

    海盜們可能很快就會投降了。

    **********一排弓箭手沿著海靈號的側面欄杆排開,其中一些站在前面,作為明顯的靶子,羅比拉德已經在這少數人身上施了法,使得他們不受沒有加過魔法的箭的傷害,因此他們是吸引火力的勇士。

    「我們經過的時候齊射!」領隊命令道,每一個男人和女人都開始檢查他們的弓和箭,找出可以飛得又直又准的。

    在他們後面,沃夫加緊張不安地踱著步。他希望完成這事——一個完全合理的願望——但是他詛咒自己的那些感受。

    「喝一口,穩住你的手?」一個污穢的水手對他說,遞過一小瓶在準備登船作戰的人員之間傳遞著的郎姆酒。

    沃夫加狠狠地瞪著瓶子好久。有幾個月,他曾經躲藏在那些看似透明的東西中。有幾個月,他把恐懼和可怕的記憶裝入瓶中,那是一種無效的企圖,想要躲避他生活的真相和他的過去。

    他搖搖頭,回去繼續踱步。

    片刻之後,傳來二十根弓弦的嗡嗡聲,許多海盜的慘叫聲,以及一些被對方射來的箭擊中的海靈號船員的叫聲。

    沃夫加知道他應該和其他登船的人員一起就位,然而他發現自己不行。他的雙腿無法帶他穿過黛麗和柯兒森的幻象。他怎麼能這麼做?他怎麼能為了追一把戰錘外出,而讓她們在深水城等待?這些問題在沃夫加的腦子裡可怕地轟鳴。他曾聽過的呼叫聲回來了。他聽見了野蠻人的戰神,坦波斯的名字,給他當頭棒喝,使他拒絕恐懼,使他記起自己是誰。

    隨著一聲咆哮,離他最近的那些人害怕地轉身奔逃,沃夫加,貝奧尼加之子,衝向了欄杆,儘管沒有命令讓登船人員行動,儘管羅比拉德恰恰在準備一個猛烈的火球術,儘管兩艘船還相距十二呎,在海靈號快速經過時,狂暴的野蠻人躍上欄杆,向前飛縱。

    抗議的叫聲在他身後響起,驚訝和恐懼的叫聲在他前面響起。但是沃夫加唯一能聽見的是他自己的叫聲。「坦波斯!」他吼叫著,拒絕了恐懼與猶疑。

    「坦波斯!」**********杜德蒙船長衝到羅比拉德身邊,抓住纖瘦的法師,將他的雙臂扳向兩側,打斷了他的施法。

    「這個傻瓜!」羅比拉德吼道,他一睜開眼,就看到了促使船長干涉的原因。

    法師並不是非常吃驚,因為自從沃夫加加入了船員,他就是羅比拉德身邊的一根刺。不像他年長一些的夥伴崔斯特和凱蒂布莉兒,這個野蠻人根本不懂得魔法戰鬥的奧妙。而且按照羅比拉德的想法,魔法戰鬥是非常重要的,當然遠比一群沒頭腦的戰士的行動來得重要。

    羅比拉德甩開杜德蒙。「我很快就要發射火球,」他堅持。「當沃夫加死了的時候!」杜德蒙沒有在聽。他命令船員把海靈號轉回去,命令弓箭手調整發射角度以支援孤身戰鬥的登船者。

    **********沃夫加踏上海盜船的欄杆,向前穩穩地落在甲板上。海盜的劍士們潮水一般湧向他——但是他戰直身軀大聲咆哮,兩手各執一條長鏈子。

    靠得最近的海盜揮來一劍,還是劃到了野蠻人的肩膀,儘管沃夫加迅速舉起前臂壓住,使得劍刃不能繼續深入。野蠻人招架的同時,擊出一記右勾拳,重重地落在那人的胸口,將他打離地面,飛過甲板,渾身散了架般仰面倒下。

    猛烈地揮舞著鐵鏈,呼喊著他的神祉,野蠻人進入了狂暴狀態,驅散了面前的海盜們。他們從沒見過類似這樣一個近七呎高的狂野的人,因此在他雷電般的衝鋒面前大多數人都四散奔逃。

    沃夫加甩開一條鏈子,纏住一個人的雙腳,他有力地一拽,使那人從甲板上飛了起來。沃夫加又甩開第二條鏈子,繞住左面一個人的胸口,鐵鏈整整繞了他一圈,狠狠撞擊他的胸膛。沃夫加一拉,扯下了那人一大塊皮膚,並且把他送到半空,一邊旋轉,一邊落下。

    「快跑!」他面前傳出喊聲。「哦,他是個魔鬼!」他的兩條鏈子不一會兒就都絆住了,因此沃夫加把它們扔了,從腰間抽出一對小棍子。他往前一躍,迅速轉到一邊,趕上了一個海盜,將他逼到欄杆旁,那人明顯是甲板上的頭目,是這群人中武裝最好的。

    那海盜揮動一把優質的劍,但是沃夫加向後躍出劍所及的範圍,然後咆哮著跨回一步。

    一面精良的盾牌迎了上來,這樣的盾牌應該是足夠了,但是這個戰士從來沒有面對過沃夫加那樣原始的暴烈。

    野蠻人的第一下猛擊麻痺了海盜的手臂。沃夫加第二下打擊集中在盾的上方,將阻截的手臂往下壓。他的第三擊完全解除了所有的防禦,然後是迅速緊跟的第四下,對方甚至沒有機會收回他的劍,就擊中了海盜頭盔的一側,使他搖搖晃晃倒向一邊。

    沃夫加繼續跟進,雨點般的擊打落在盔甲上,留下了無數的凹痕,那個海盜跌跌撞撞倒向甲板。他還沒來得及倒在甲板上,沃夫加就抓住他的腳踝,將他倒提起來。

    強壯的野蠻人轉身一個大步,站在了欄杆邊上,全副武裝的海盜倒掛在船邊的半空中。沃夫加毫不費力地提著他,只用了一隻手。野蠻人危險地注視著其他的船員們。沒有一個人接近,沒有一個弓箭手對他舉起弓。

    然而在浮橋上,卻真的有人向他挑戰,沃夫加回頭看見海盜的法師正一邊奮力準備施法一邊凝視著他。

    沃夫加手腕一甩,扔出剩下的棍子,旋轉著飛向那個人,法師不得不閃身避開,中斷了自己的施法。

    但是現在沃夫加沒有了武器,海盜船員們也似乎從最初由他勢不可擋的衝鋒所帶來的震驚中恢復過來。海盜船長出現了,許諾誰如果打倒了這個高大的野蠻人,就能獲得巨額的財寶。法師又繼續開始施法。

    海上的流氓們靠攏過來,眼中帶著殺意。

    他們停了下來,僵直地站著,一些人扔掉了武器,原來此時,在野蠻人的身後,海靈號滑行到了他們的船邊上,弓箭手就位,登船人員就位。

    羅比拉德放出又一道閃電,擊中了心煩意亂的海盜法師,把他推過遠端的船欄杆,跌進冰冷的海裡。

    一個海盜喊叫著衝上來,但是突然停了下來,因為兩支箭釘入了他的胸口。

    海靈號的船員是如此訓練有素,如此紀律森嚴,如此經驗豐富。戰鬥還沒真正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也許你可以把他從欄杆那邊拉回來,」杜德蒙過了一會兒對沃夫加說。野蠻人仍然站在那裡,倒拎著穿盔甲的海盜,懸掛在兩艘船中間不寬的水面上方,儘管,至少,沃夫加現在是用兩隻手。

    「照他說的做!」窘迫的海盜要求道,托起他昂貴的頭盔的面罩。「我是塔斯卡谷莊園的伯爵!我要求——」「你是個海盜,」杜德蒙簡潔地對他說。

    「一點點冒險的經驗而已,沒什麼大不了」那人傲慢地回答。「現在請讓你的食人魔朋友把我放下來。」船長還沒來得及說一個字,沃夫加把伯爵甩了半圈,扔過甲板,光當一下砸在主桅桿上,滾到一邊,發出一陣噪雜的響聲。

    「塔斯卡谷伯爵,或者別的什麼,我不在乎,」杜德蒙評論道。

    「沒什麼了不起,」沃夫加回答,他開始往回走向通往海靈號的木板。

    憤怒的羅比拉德在另一頭等著他。

    「誰叫你登船的?」惱怒的法師問道。「他們僅僅用一個法術就能解決!」「那就施放你的法術吧,法師,」沃夫加嘟囔著對他說,一邊徑直走了過去,在他還沒有理清自己的情緒和衝動之前,沒工夫向其他人解釋。

    「不要以為下次我不會這麼幹!」羅比拉德對他嚷道,但是沃夫加只顧走自己的路。「可憐的沃夫加,燃燒著的帆的碎片雨點般落在他頭上,點燃他的頭髮,烤皺他的皮膚!可憐的沃夫加——」「放輕鬆點,」杜德蒙說,緊跟在法師身後。「海盜已經被制服,而且沒有損失一個船員。」「本來就該這樣,」羅比拉德堅持說,「損失人員的機會還會更小。他們的魔法防禦已經被解除,他們的帆是暴露的。我已經——」「夠了,我的朋友,」杜德蒙打斷他。

    「那個傢伙,沃夫加,是個傻瓜,」羅比拉德回答。「一個真正的野蠻人!他的心智和靈魂還沒開化,對於戰術和優勢的理解比一個半獸人好不到哪裡去。」杜德蒙以前曾經跟沃夫加一起航行過,也很瞭解訓練這個戰士的黑暗精靈,他比較瞭解沃夫加。但是他什麼也沒說,只是讓一貫脾氣暴戾的羅比拉德用一連串詛咒和抗議發洩他的不滿。

    實際上,杜德蒙船長開始重新考慮讓沃夫加加入海靈號船員的決定,儘管他很相信,除了友誼和尊敬之外,自己還欠這個人很多。沃夫加努力贖罪的行為深深打動了杜德蒙船長的心,因為他見過這個人最低落的時刻,那是在路斯坎惡毒的地方官員面前,他因企圖刺殺杜德蒙的指控而接受審訊。

    船長簡直不能相信這樣的衝鋒——這是沃夫加仍然活著的唯一理由——儘管他發現這個高貴的戰士遇上一些糟糕的事,某些無法言傳的事情將沃夫加拋進了低谷。當沃夫加到達深水城的碼頭,要求上船加入船員,要求杜德蒙幫他找回布魯諾-戰錘為他鑄造的強力戰錘,杜德蒙確實很高興。然而現在船長很清楚,沃夫加的傷疤還沒有完全治癒。他剛才的衝鋒是愚蠢而不計後果的,可能給全體船員帶來危險。這是杜德蒙船長不能容忍的。他不得不跟沃夫加嚴肅地談一談。

    除此之外,此時此地,船長決定他將優先尋找希拉-克裡和她難以捉摸的船,為沃夫加取回艾吉斯之牙,然後把他送回深水城的岸上。

    為了所有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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