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看看你!」柏絲特-甘德蕾邊幫瑪蘿達穿上弗林戈領主為今晚的晚宴而送來的新禮服邊大聲叫道。因為當瑪蘿達脫下她已穿了一整天的束領襯衣時,她的母親一眼就看到了那些淤傷,她的脖子和肩膀都佈滿了紫色的斑點,比呈現在她臉上的那兩塊要大許多。「你這個樣子去見弗林戈領主可不行,」柏絲特哀號道,「他會怎麼想啊?」「那麼我就不去了。」沒有什麼熱情的瑪蘿達回答,但這只能使得柏絲特變得更加忙亂了。瑪蘿達的回答為柏絲特那蒼白疲倦的臉上帶來的新的愁眉不展辛辣地向她指出,不要忘了母親的病,還有那唯一能治好她的方法。
女孩的目光低了下去,就這樣一直保持著直到柏絲特走向櫥櫃,摸索著裡面的瓶瓶罐罐。她找出了蜂蠟和熏衣草,還有雛菊根和油,然後急急地跑出去收集了一些細土,將這些攪成混合物。很快地柏絲特就回到了瑪蘿達的房間,手裡拿著個研缽,精神旺盛地搗鼓著那堆藥草、油與泥土的混合物。
「我會告訴他那是個意外,」當柏絲特開始對這個用藥膏進行的化妝結果表示滿意時瑪蘿達說出了自己的意見,「如果他從奧克城堡的石頭階梯上摔下來,那麼他也會出現這些淤傷的,這沒什麼奇怪。」「你的傷真是那麼來的嗎?」柏絲特問,儘管瑪蘿達早就堅持她是因為在奔跑中不小心撞到了樹上才導致受傷的。
一陣驚慌引起的內心刺痛襲擊著女孩,因為她不想揭露出事實,不想告訴母親這些傷是她那深愛、崇拜著的父親賜給她的。「你在說什麼啊?」她出於自衛地問道,「你認為我會傻到故意跑去撞一棵樹嗎,媽?」「不,當然不會啦,」柏絲特說道,露出一個有節制的微笑。瑪蘿達也回笑了一下,她很高興自己的防守起到了效果。柏絲特用從法蘭絨衣服上拆下來的碎布輕擦著女兒的淤傷,並開玩笑般的在她的頭上打了幾下:「看起來沒那麼遭。弗林戈領主甚至都不會看見。」「弗林戈領主比你想像得要看得更仔細。」瑪蘿達回答道,使得柏絲特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給了女兒一個擁抱。這令瑪蘿達感覺到自己的母親今天似乎更結實些了。
「泰米格斯特管家說了,你今晚可以在花園裡散散步,」柏絲特說道,「哦,天上的月亮會很大很亮的。我的女兒,這我以前可連想都不敢想呢!」瑪蘿達以另一個微笑作為了回答,因為她害怕一旦自己張嘴就會把對這種不公平的憤怒都傾瀉出來,將她的母親重新衝回到病床上。
柏絲特牽著瑪蘿達的手,領著她到家裡的客廳,桌子和晚餐已經擺在那裡了。托瑞坐在那兒,沒耐心地扭動著。此時德尼-甘德蕾從前門走了進來,一眼看到了兩位女士。
「她撞到樹上了,」柏絲特說道,「你能相信這孩子有多傻嗎?跑路時撞到了樹上,就在弗林戈領主發出了他的--邀請時!」她再次笑著,瑪蘿達也跟著笑,但她眼看向父親時一眨都不眨。
一瞬間,德尼和托瑞不舒服地對視一眼。然後甘德蕾家便坐到了一起開始了一頓沉默的晚飯。至少,原本是會很安靜的,因為明顯已經激動得發抖了的柏絲特-甘德蕾以豐富的熱情將這沉默變成了泡影。
很快地,在太陽已經觸到西邊地平線後不久,甘德蕾一家都站到了門外,目送著瑪蘿達爬進了鍍金的馬車。此時的努力似乎已經耗乾了她所有的力量,要不是德尼在旁邊攙住,她幾乎就已經因昏厥而摔倒在地了。
「現在你去睡吧。」德尼對柏絲特說道,他命令托瑞幫助母親回到屋子裡去。
德尼等在房子外面,看著那逐漸遠去縮小的馬車以及揚起了塵土的路面。這男人的心同靈魂都在流淚。他並不是在對自己給瑪蘿達上的那一課而感到悔恨--那女孩是需要學學該把什麼放到最優先的位置--他所痛苦的是瑪蘿達對德尼-甘德蕾自己所造成的傷害,就像他對女兒作出的傷害一樣。
「為什麼媽看起來就要摔倒的樣子,爸?」過了一會兒托瑞回來問道,女孩的聲音讓心煩意亂的德尼吃了一驚。「她剛才看上去不是還不錯嗎?一直都在微笑。」「她把自己弄得太累了。」德尼並不是很關心地解釋道。他明白柏絲特這種狀況的真正原因,這通常被叫做「萎靡症」,而且他知道治療她需要很大的精神力量。好精神可以使她暫時地得到支撐,但病痛最終仍會擊倒她。只有通過弗林戈領主的關係和手腕才能真正地治好她。
他低頭看著托瑞,這才發現她臉上那出自內心的恐懼。「她只是需要休息,」德尼解釋,同時用一隻胳膊攬了攬女兒的肩膀。「瑪蘿達告訴媽媽她是撞到了樹上。」托瑞大膽地這麼說時瞅見德尼皺了一下眉頭。
「算是吧。」德尼輕聲表示同意,傷心地說道:「為什麼她要抗拒?」他衝動地向自己那年幼的女兒問道,「她已經使得領主為她神魂顛倒了。面前的路要比她所希望的還要充滿光明啊。」托瑞的視線移開了,這告訴了德尼他的小女兒知道的東西要比表露出來的多。他移到了托瑞面前,而她則繼續將目光挪開,德尼一把抓住她的下巴強迫她看向自己的眼睛:「你知道些什麼?」托瑞沒有反應。
「告訴我,女孩。」德尼要求道,粗暴地搖動著托瑞。「你姐姐腦子裡在想些什麼?」「她愛的是別人。」托瑞不情願地說道。
「賈卡-斯庫利?」他大聲喊出了答案。德尼-甘德蕾克制地握緊拳頭,但眼睛還是瞇成了一線。他早就有所察覺了,早就考慮到瑪蘿達對賈卡-斯庫利的感覺可能會發展得更深遠,或者至少是瑪蘿達自己想當然地認為會更深遠。德尼很瞭解賈卡,知道那個男孩要比看上去更有深度和內涵。但是德尼沒有瞎到忽略這樣的事實:村裡幾乎所有的姑娘都在為這個憂鬱的年輕男孩而魂牽夢繞。
「要是她知道我告訴了你,她會殺了我的。」托瑞爭辯道,但話馬上就被另一陣粗暴的搖晃打斷了。父親臉上的表情是她以前從沒見過的,但是她很肯定那一定同瑪蘿達今天早些時候目擊到的一樣。
「你以為這一切都是遊戲嗎?」德尼斥責道。
托瑞哇地哭了出來,德尼放開了她:「在你媽和你姐面前記得閉上嘴。」他命令。
「你準備幹什麼?」「我去做需要做的一切,而且沒必要告訴我的女兒。」德尼一句話頂了回來。他強迫托瑞調轉頭,將她向房子的方向推去。年幼的姑娘早就盼著離開了,飛快地跑回了屋子,頭都不敢回。
德尼順著空曠的大路向城堡的方向望去,在那裡他的大女兒,他那美麗的瑪蘿達,正在為她家庭的幸福而以心靈同肉體進行著交換。那一霎那他真想衝到奧克城堡去將弗林戈領主掐死,但德尼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提醒著自己還有另一個熱情的青年需要他去關注。
站在奧克城堡下方的岩石沙灘上,賈卡-斯庫利望著那華麗的馬車越過橋上駛進弗林戈領主的城堡。在見到瑪蘿達出現在這個年輕領主領地上之前他知道是誰坐在馬車裡了。看到這樣的景象使他的血液都開始沸騰了,並給他的胃帶來了一陣巨大的嘔吐感。
「去你媽的!」他吼叫道,衝著城堡揮舞著拳頭,「媽的,媽的,媽的!我應該,我應該,找把劍切下你的心臟,如同你切下我的一樣,惡魔弗林戈!看到你的鮮血染紅我腳下的地面、聽到你臨死前的喃喃低語,我會多麼的愉快啊,是我,不是你,最後勝出的將是我。」「但是,呸,我沒辦法!」年輕人哀歎著,他在潮濕的岩石地上翻滾著,手臂拍擊著自己的前額。
「等等,」他大喊著筆直坐起身來,拿開手臂,這樣他就可以用自己的手指感覺一下對額頭的觸摸,「我這是生病了。一種瑪蘿達帶給我的病。這個邪惡的女巫!這是瑪蘿達同弗林戈帶給我的病,他們設計著來對付我這個正直的人。拒絕他,瑪蘿達!」他大聲地喊叫著,之後猛然垮下來似的,咬牙切齒地踢著腳下的石頭。很快地,他又重新控制了自己,提醒自己只有吼叫才能使他戰勝弗林戈領主,只有利用自己的智慧才能戰勝敵人那不公平的優勢,一種因為個人出身而不是品質所帶來的優勢。因此賈卡開始了他的計劃,思考著如何才能將他所感受到疾病--自己那顆破碎心靈的潰爛--轉變成對抗那頑固女孩意志力的某些優勢。
瑪蘿達沒有拒絕奧克城堡南邊小花園中的那些美麗芳香同景色。茂盛的玫瑰,白色的和粉紅色的,同芍蘭與熏衣草一起構成了花園的主要部分,創造出的無數各異的形狀同顏色,吸引著瑪蘿達的眼睛四下環顧、應接不暇。三色紫羅蘭填滿了較低的地塊,而千日紅則隱藏在高大植物之間,時而偷偷探頭一瞥,如同狡猾的花卉考官給出的秘密獎勵。就算是在彷彿永遠霧氣沉沉的奧克尼--也許這裡的大部分地方都是如此--也因為這些花卉而使得這個花園看起來明亮許多,它正在講述著出生與復興、講述著春天的到來與它自身的生命力。
這些都使瑪蘿達感到中了魔法般的著迷,情不自禁地希望陪同著她度過這個逐漸逝去的下午的人不是弗林戈領主,而是她的賈卡。為什麼她不能同自己所愛的人待在這裡,吻著他,在這些鮮花芳香與美景的包圍下,在這些蜜蜂快樂的嗡嗡聲中?「普裡西拉負責管理這塊地方,一般都是這樣。」弗林戈領主說道,在瑪蘿達沿著路在花園中散著步時他有禮貌地跟在她的後面。
這個信息令瑪蘿達感到有點吃驚,也使她回憶起對這位奧克城堡中的女士的第一印象。任何能夠將這個花園細心愛護地照顧到如此美麗程度的人也許應該會得到一些性格上的補償吧。「那麼你自己不常來這裡嗎?」姑娘轉過頭向年輕的領主問道。
弗林戈聳聳肩怯懦地微笑著,彷彿為承認自己的確很少有膽踏進這個地方而感到侷促不安。
「那麼,你覺得這兒美嗎?」瑪蘿達問。
弗林戈領主衝向姑娘抓住了她的手。「肯定沒有你美。」他不加思索地說道。
瑪蘿達做出了比他們第一次見面時要相對大膽的行動,將手從弗林戈那裡拉了回來。「這個花園,」她堅持道,「這些花--它們的樣子和香氣。你沒有發現很美嗎?」「當然了。」弗林戈領主回答得很快,很順從--瑪蘿達是這麼認為的。
「來吧,看看這個!」瑪蘿達衝他喊道,「別只是盯著我看。看看這些花,都是拜你姐姐的辛勤工作所賜。看看它們是怎麼搭配在一起的啊?一朵怎樣為另一朵留出空間的,怎樣聚在一起,但又不彼此擋住陽光?」弗林戈領主果然將視線從瑪蘿達身上轉投向了周圍那數不勝數的花卉,他的臉上漸漸浮現出一種奇怪的表情。
「你應該看看。」經過一段長長的沉默之後瑪蘿達說道。此間弗林戈領主一直在研究著圍繞在他們身邊的五顏六色。
他轉向瑪蘿達,眼睛裡流露著一種驚訝的神色。「我從出生就一直生活在這兒,」他說道,「在那幾年--不,數十年裡--這個花園一直這麼存在著,甚至在我第一次看到它之前就存在。但直到今天才由你將它的美麗展現在了我的面前。」他靠近了些瑪蘿達,握住她的手,然後傾斜著身子溫柔地吻了吻她,並沒有表現得像他們上一次見面時那樣迫切、飢渴,而是充滿了紳士風度與感激之情的。「謝謝。」他將身子拉回來時說道。
瑪蘿達以一個淡淡的微笑作為回答。「啊,其實你應該感謝你的姐姐,」她說,「把這兒佈置得這麼漂亮可不是件輕鬆的工作啊。」「我會的。」弗林戈領主回答的口吻並不能讓人信服。
瑪蘿達心照不宣地微笑著將注意力重新轉回到花園,想像著要是能同賈卡並排走在這個地方將是意見多麼棒的事。多情的年輕領主再次靠近她的身邊,非常近地,雙手都碰到了她,使得她的心猿意馬不得不停了下來。為了彌補這種美麗想像的損失,瑪蘿達將注意力集中回花上,幻想著如果她能讓自己迷失在這些美麗的花卉中,就這麼盯著它們直到太陽下山,甚至更晚的時候,在那柔和的月光下,那麼她似乎就有可能在今晚躲過所有不幸的事。
出於自己的身份與信用,弗林戈領主允許著她那長時間的就這麼靜靜站著的凝視。太陽消失了,月亮爬了上來,儘管今晚天上的月亮很圓,但月光下的花園相比白天還是失去了一些光澤與魅力--除了那持續的芳香,將甜絲絲的味道混合到了帶有鹹味的空氣中。
「整個晚上你看我一眼都不行嗎?」弗林戈一邊問一邊溫柔地將女孩轉向自己這邊。
「我剛剛在想事情。」瑪蘿達回答。
「告訴我你在想什麼。」他熱切地鼓勵道。
姑娘聳聳肩。「只是些--愚蠢的想法。」她回答。
一道大大的微笑在弗林戈領主臉上閃亮著。「我打賭你在想要是每天都能在這花叢中漫步該有多好啊,」他大膽提議道,「你想來的時候就來吧,白天或者晚上都可以,甚至在冬天,可以欣賞這寒冬的海面以及從北地漂過來的冰山。」當然,瑪蘿達還不至於蠢到公然否認這種猜測,或者補充說她的確是在想這些事--不過身邊的男主角是另一個人,她的賈卡,而不是弗林戈領主。
「因為你就會擁有所有這一切了,」弗林戈激動地說,「你會的,你知道。所有的,甚至更多。」「你幾乎還不瞭解我!」女孩驚叫道,聲音已接近恐慌,簡直無法相信自己剛剛所聽到的話。
「噢,但是我是瞭解的,我的瑪蘿達。」弗林戈公然表示道,他單腿跪下,牽起她的一隻手溫柔地撫摸著,「我瞭解你,因為從出生時開始我就一直在尋找你了。」「這話太蠢了。」瑪蘿達咕噥著,但是弗林戈還是自顧自地講了下去。
「我想我從沒發現過有哪個女子會如此徹底地偷走我的心,」他說道,一副認為瑪蘿達也會對他說同樣的話的表情,「當然,有不少其他的姑娘都曾在我面前炫耀著自己。那些商人是希望讓他們的女兒成為我的妻子,作為交換使自己能在奧克尼得到一個避風港,但沒有一個能使我的眼光停留。」他故意戲劇性地站了起來,走到靠海的那面牆下。
「一個也沒有,」重複著這句話,弗林戈轉過身來,他的視線直直地盯著姑娘的眼睛,「直到我見到了一個叫瑪蘿達的夢中情人。我心作證,我知道這個世界上再沒有別的女子比你更適合做我的妻子了。」瑪蘿達結結巴巴地衝著他說著什麼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話,她已經被這個男人的熱情給打暈了,被這種純速度的求愛方式。就在她站在那裡思考著該如何回答時,弗林戈封住了她的嘴,一次次地吻著她,不在是那麼溫柔了,他重重地壓著她的嘴唇,雙手繞到她的後背。
「我必須擁有你。」他說道,將她推搡得幾近失去平衡。
瑪蘿達將胳膊阻擋在兩人之間,手掌按到了弗林戈領主的臉上,使勁把他推開來。她脫身而出,但領主再次抱住了她。
「求求你,瑪蘿達!」他喊道,「我體內的血液都沸騰了!」「你說你想娶我做妻子,但你現在對待我就像對一個妓女!」她哭喊道,「沒有人會在新婚之夜前這樣對待一個妻子的!」瑪蘿達爭辯。
弗林戈領主的動作急剎車般停了下來。「但是為什麼?」天真的年輕領主問道,「畢竟,這是愛啊,我說的都是真的。為了得到你,我的血液在沸騰,我的心在胸腔中都快蹦出來了。」瑪蘿達拚命環顧四周想要逃走,結果發現了一個意想不到的機會。
「願您寬恕,我的領主,」從門那邊傳來一個聲音,兩個人轉過頭時看到了管家泰米格斯特正從城堡裡緩緩步入到這個小花園,「我聽到了喊叫聲,擔心會不會是你們中的哪個失足從欄杆那兒滑下去了。」「好了,你看,這裡沒發生這種事情,所起快點消失吧。」被激怒的弗林戈領主這麼回答,並輕蔑地揮揮手,隨後又回頭面對瑪蘿達。
泰米格斯特管家受驚般的盯著他,蒼白的臉向他做了個稍長時間表示同情的凝視。「我的領主,」他平靜而大膽地說道,「如果您真的那麼急著要同這位結婚的話,那麼您就要像對待一位女士那樣對她。時間過去很久了,」他通知道,「甘德蕾家的人應該已經在盼望著他們女兒的返回了。我這就去叫馬車。」「還沒到時間呢,」在泰米格斯特轉身之前弗林戈領主便快速回答道,「請求你,」他將語氣放得更平靜更溫和,與其是對泰米格斯特還不如說是對瑪蘿達懇求道,「再過一小會兒?」泰米格斯特望向瑪蘿達,後者不情願地點頭表示同意。「我馬上就來接你。」泰米格斯特說著便走回到了城堡裡。
「我再也不想看到你這種愚蠢的行為。」瑪蘿達警告著她這個熱情的求婚者,因為剛才弗林戈懇求的語氣給了她一些自信。
「這對我來說挺困難的,瑪蘿達,」他竭力真誠地解釋,「這在你的理解能力之外。我日以繼夜地想你。我急切地盼望著我們結婚的那天能早日到來,那天你將給我你的全部。」瑪蘿達沒有回答,但她不得不努力控制,避免任何憤怒的表情在自己那美麗的臉上表露出來。此時她想到了她的母親,回憶起了一段她偷聽自父親與一個女人之間的談話,那人是他們家的好朋友,她曾哀歎如果他們找不到更好的牧師或技術好的治療者為柏絲特醫治的話,她可能熬不過這個冬天了。
「我不會等很久的,我向你保證,」弗林戈領主繼續說道,「我會讓普裡西拉為這令人期待的一晚做好安排的。」「我甚至都還沒說我願意嫁給你!」瑪蘿達尖叫著進行最後的抵抗。
「但是你會嫁給我的,那是當然的,」弗林戈充滿自信地說,「村裡所有人都會被邀請出席的,這些證婚人都將會把這美好的一刻深深牢記在心裡的。到那一天,瑪蘿達,你將成為他們欣喜讚美的中心,」說著,他再次走過來拉起她的手--不過這次是輕柔、尊敬地,「從現在開始,直到幾年--不,數十年後,村裡的女人都仍會對弗林戈領主那位新娘的美麗留有深刻印象的。」瑪蘿達無法否認,她已經被這個男人的真摯感動,身子也在為弗林戈描述的前景中那偉大的一刻而微微發抖,一場會在奧克尼傳頌數年的婚禮,哪個女人不渴望這種事呢?而在瑪蘿達無法拒絕這樣一個顯赫、吸引人的婚禮的同時,她的心也在渴望著另一些東西。現在她開始注意到了弗林戈領主的另一面,也許,隱藏在他華麗服飾以及那受保護的成長下的,是一種正派而有同情心的性格。儘管如此,瑪蘿達還是不能忘記,甚至一刻都不能忘記,那是弗林戈領主,不是她的賈卡。
泰米格斯特管家回來通知他們馬車已經準備好了,瑪蘿達徑直走向他,但還是沒能足夠快地避過那年輕人最後的偷偷一吻。
這已經不重要了,瑪蘿達想。她現在正開始逐漸看清所有的事實,明白自己對家庭的責任,明白這一份責任是高於一切的。馬車通過那座橋駛向大路時的感覺仍然那麼漫長和痛苦,年輕姑娘的頭腦中一直盤旋著那麼多矛盾的想法與情感。
再一次地,她吩咐侏儒馬車伕在離她家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就將她放了下來。脫掉泰米格斯特連同服裝一起送來的不舒服的鞋子後,瑪蘿達打著赤腳漫步在灑滿月光的鄉間小路上。這些事都太令人困惑了--想到她就要結婚了!--致使瑪蘿達對於周圍的環境情況幾乎沒有注意,也沒有像她第一次結束會面後那樣,期盼著在路上遇見賈卡。因此當那個年輕人出現在她面前時,女孩完全被嚇了一跳。
「他對你都做了什麼?」賈卡在瑪蘿達叫他的名字之前就問道。
「做什麼?」她不明白地重複著。
「你們都做了些什麼?」賈卡問,「你在那兒待了那麼長時間。」「我們在花園裡散步。」姑娘回答。
「只是散步?」此時賈卡的聲音已經接近一種可怕的邊緣,嚇得瑪蘿達連連後退。
「你在想些什麼啊?」她鼓起勇氣問道。
賈卡大聲地歎了口氣轉過身去。「我沒有在想,這就是問題所在,」他哀歎道,「你在我身上到底施了什麼魔法啊,瑪蘿達?哦,是徹底的著迷!我知道痛苦的弗林戈一定也有同樣的感覺,」他補充道,轉回來面對著她,「什麼人會沒有呢?」欣喜的微笑在年輕姑娘的臉上火山般噴發出來,但只持續了一會兒,就一會兒。為什麼突然之間賈卡表現得如此奇怪,如此被愛情所左右?她想知道,為什麼他以前沒有這樣表示過呢?「他擁有你了嗎?」賈卡問這句話的時候靠得非常近,「你讓他這樣做了嗎?」這個問題就像用一條濕毛巾擊中了瑪蘿達的臉。「你怎麼能問我這樣的問題?」她抗議道。
賈卡在她面前跪了下來,抓住她的雙手將它們按在自己的胸口,「因為我一想到你同他在一起就有想去死的衝動。」他解釋道。
瑪蘿達感覺到膝蓋一陣虛弱,伴隨著胃部傳來噁心的感覺。她還太年輕、太沒有經驗,她知道,自己沒法衡量判斷這一切:婚姻、弗林戈領主的紳士禮節和獸慾般的另一個極端、還有賈卡那突如其來的向相似病患者的轉變。
「我……」她開始說道,「我們沒做什麼。哦,只是他偷偷吻了我,但我沒有回吻他。」賈卡看著她,臉上浮現出的微笑使得瑪蘿達不知何故地失去了勇氣。他靠得更近了,將嘴唇壓在了她的雙唇上,看起來使她全身上下都燃起了熱火。她感覺到他的雙手在自己身上漫遊著,而她對此一點都不害怕--至少沒有她那貴族追求者帶給她的那種恐懼。不,這次是一種激動的感覺,但是她還是將男孩推開了。
「難道你拒絕這種我們彼此之間感覺到的愛情嗎?」受到打擊的賈卡問。
「但這同我們的感覺沒關係啊。」瑪蘿達想解釋。
「當然是有關係的,」年輕人幽幽地說道,他再次靠近女孩,「感覺是事情的全部啊。」他又一次溫柔地吻著她,瑪蘿達發現自己開始相信他了。此刻世界上她唯一所關心的事就是同賈卡彼此間是如何感受的。她開始回吻,墜得越來越深,跌入了快樂的深淵。
然後他離開了她的身邊,那麼地突然。瑪蘿達睜開眼睛看見賈卡在地上翻著跟頭,一個正在怒吼的德尼-甘德蕾站在她的面前。
「你是個傻瓜嗎?」那男人問道,他舉起了胳膊像是要打瑪蘿達。但之後隨著那滄桑的臉上閃過了一絲痛苦的表情,他快速地將手放下了,但馬上又再次提了起來,粗暴地扇在瑪蘿達的肩膀上使她轉向自己家的方向。德尼把她猛地往那裡一推,隨後轉身面對賈卡,這小伙子立刻將手防禦似的擋在臉前,準備逃走。
「不要傷害他,爸!」年輕的女孩哭叫著,這聲懇求終於使得德尼停了下來。
「離我女兒遠點兒。」德尼警告賈卡。
「我愛--」賈卡只回答了半句就被打斷了。
「他們會在海灘發現你被衝上岸的屍體。」德尼說道。
當瑪蘿達再次哭叫起來時,這個魁梧的男人轉過身嚴厲地面對著她。「回家去!」他命令。瑪蘿達全速跑回去了,甚至都沒有顧及德尼剛才推她時掉在了地上的鞋子。
德尼重新面對著賈卡,他的眼睛因發怒和夜晚得不到休息而發紅,帶給年輕人從沒見過的威脅。賈卡調轉腳跟開始逃跑。不管怎麼樣,他只是開始這樣做而已,因為在他跑出三步遠之前德尼就飛撲過來擊中了他的膝彎處,將他臉朝下放倒在地。
「瑪蘿達求你不要打我的!」受驚嚇的年輕人爭辯道。
德尼爬到他身上,毫不客氣地將這年輕人翻了個個兒。「瑪蘿達不知道怎樣做才對她最好。」德尼咆哮著回答,一拳將賈卡的腦袋打得扭向一邊。
年輕人開始哭喊,瘋狂地揮舞著手臂,想擋開德尼的攻擊。但那拳頭仍然一記接一記地穿透了防守,如同潮水般沖刷在賈卡那漂亮的眼睛上,使他的嘴唇變腫了,一枚牙齒從他那完美的微笑中脫落了下來,並將一塊塊藍色的瘀青帶到了他平時呈現玫瑰色的臉頰上。賈卡最終只能下意識地將雙臂護在他那已被打扁了的臉上,但是德尼,他的怒火仍然沒有耗盡,這麼做只使得他將打擊的目標瞄得更低了,重擊,重擊賈卡的胸部。每一次當賈卡將一隻胳膊放低去抵擋那裡的進攻時,德尼便狡猾地將拳頭變向,再次打向他的臉部。
終於,他從這個年輕人身上跳起來,抓住他衣服的前襟,以一個突然的、不懷好意的動作將他雙腳離地提起。賈卡向前攤開雙掌表示投降。但這個膽怯的行動只能使他又被德尼狠揍了一拳,那是一記殘忍的上鉤拳,打在他的下巴上,將年輕人打得再次摔倒在地面上。德尼將他筆直拉了起來,小伙子再次舉起了雙手。賈卡的嗚咽令德尼想起了瑪蘿達,想起了當指關節上沾滿鮮血的自己走近時不可避免地看到的她的臉。德尼雙手抓住賈卡鞭打般地將他狠狠轉了幾圈,才讓他離開。
「給我自己消失!」這男人向賈卡吼道,「別再想聞到我女兒的氣味了!」賈卡哀嚎著,跌跌絆絆地消失在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