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塔無瑕的一側出現了一條線,這條線不斷變寬,變寬,最後成了一扇開著的門。崔斯特一直呆站著。
而在門裡面,一位戴著有寬大翎飾帽子的黑暗精靈正向崔斯特招手示意,崔斯特認識這個黑暗精靈。由於某種他尚未能立刻瞭解的原因,他沒有剛才那麼驚訝了。
「很高興再度見到你,崔斯特-杜堊登。」賈拉索用通用地表語說。「請進來和我談談吧。」崔斯特的一隻手摸向刀柄,另一隻手則攥著裝有關海法雕像的小袋。雖然他剛剛才把黑豹送回它在星界的家,也知道如果此時再度召喚它,它會十分疲倦,但他還是做好了準備。他腿部的肌肉緊張起來,並計算了一下到賈拉索那裡的距離,並意識到,借助他的魔法護腕,他可以在一眨眼的工夫跳到那裡,也許還可以給傭兵頭子重重的一擊。
但那樣他就會死了,他知道,因為如果賈拉索在這裡,達耶特傭兵團也一定都在這裡,他們都在他的周圍,並用武器對準著他。
「請進來吧。」賈拉索又說了一遍。「我們得談談對我們倆,以及我們的朋友都有益的一樁生意。」聽到他提到朋友們,再考慮到崔斯特回到這裡是因為傭兵頭子手下的某個冒名頂替者——也許那就是傭兵頭子本人——告訴他沃夫加遇到了某種危險,崔斯特鬆開了握著武器的手。
「我保證我和我的同事都不會攻擊你。」賈拉索說。「並且,只要陪伴你來到這個村子的你的朋友們不對我出手,他們也不會受到傷害。」崔斯特相當瞭解這個神秘的傭兵頭子,因此至少他敢於相信傭兵頭子的話。他們從前會面時,賈拉索都佔據了絕對優勢,那時他可以輕易地殺死崔斯特,甚至是凱蒂也難逃厄運,並且崔斯特的頭在魔索布萊城是很值錢的,但他並沒有那麼做。崔斯特回頭向小鎮的方向看了一眼,但他的視線被高聳的山嶺所阻。然後,他向門的方向走去。
崔斯特跟著賈拉索進入魔晶塔,充滿魔力的門在他們身後關上的同時,許多回憶湧上他的心頭。雖然塔內的結構與遊俠的記憶並不相符,他還是忍不住記起他第一次進入這座塔時的事情。那還是他在冰風谷中追蹤巫師阿卡爾-凱梭的時候。當然,那並不是一個愉快的回憶,但至少還令人感到寬慰,因為這些往事告訴崔斯特,他能夠擊敗這座塔,他能夠切斷它的魔力,讓它崩塌,毀壞。
但,傭兵頭子舒適地坐在一張豪華的椅子裡,旁邊立著一面巨大的落地鏡。崔斯特看向賈拉索,並且知道,這一次他大概不會有多少機會。
賈拉索示意崔斯特坐在他對面的一張椅子上,而崔斯特再度照做了。在崔斯特知道的所有人及生物之中,賈拉索是最危險的一個,但他並不魯莽,也絕不暴躁。
「我觀察你的行動已有很久了。」賈拉索說。「我的一位朋友需要你的服務。」「我的服務?」崔斯特懷疑地問。
賈拉索只是微笑了一下並繼續說著。「因此,讓你們兩人再次見面對於我來說變得重要起來了。」「還有偷走碎魔晶對你也很重要。」崔斯特說。
「不是這樣的。」傭兵頭子誠懇地回答。「不是這樣的。起初我並不知道克什辛尼朋的事。得到它只是尋找過程中的意外收穫,而我真正想找的是你。」「卡德利呢?」崔斯特帶著幾分緊張問。他仍不能確定來為瑞吉斯治傷的那個人究竟是不是卡德利。賈拉索手中的克什辛尼朋是後來從牧師手中取得的嗎?或者,卡德利的出現僅僅是一個巧妙的計謀?「卡德利仍然舒服地待在高飛之靈,他已忘記了你的任務。」賈拉索說。「我巫師朋友的新夥伴特別地憎恨卡德利,因此他非常不高興。」「向我保證卡德利是安全的。」崔斯特異常嚴肅地說。
賈拉索點點頭。「好的。還有,你應該感謝我們拯救了你的半身人朋友。」這使得崔斯特放鬆了戒備,因為他不得不承認這是真的。如果不是賈拉索的同夥扮成卡德利出現,並在瑞吉斯身上施展了大治癒術,半身人很可能就會死了,至少也要丟掉一條胳膊。
「當然,只付出一個法術的小小代價,你便贏得了我們的信賴。」崔斯特說。他提醒賈拉索,他明白這位傭兵頭子從不做不會給他帶來益處的事。
「一個法術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賈拉索開了個玩笑。「我們可以假裝施展一個法術,只做出治癒的幻象。例如說,這個法術可以只是暫時讓半身人的傷口癒合上,過一段時間傷口會重新裂開,並奪走他的生命。
「但我保證我們並沒有那麼做。」他注意到崔斯特的眼睛危險地瞇了起來,連忙補充道。「沒有。你的朋友已差不多完全痊癒了。」「那麼,我感謝你。」崔斯特回答。「當然,你知道我必須從你手中奪回克什辛尼朋。」「我不懷疑你有勇氣去嘗試。」賈拉索承認道。「但我知道你不會那麼愚蠢地去嘗試。」「也許現在不會。」「那為什麼以後會?」傭兵頭子問。「如果克什辛尼朋的邪惡魔法作用於整個魔索布萊城的黑暗精靈身上,對崔斯特-杜堊登來說有什麼意義嗎?」傭兵頭子再度設法使崔斯特放鬆了戒備。真的,這有什麼意義嗎?「但是,難道那時賈拉索還會在魔索布萊城麼?」他問。「似乎不會吧。」這使得傭兵頭子笑了起來。「賈拉索去賈拉索需要去的地方。」他回答。「但是,在你決定與我爭奪碎魔晶之前,仔細考慮你的選擇,崔斯特-杜堊登。在這個世界上,真的還有人比我更適合掌控這件寶物嗎?」崔斯特沒有回答,但他的確在認真地考慮這些話。
「夠了。」賈拉索從椅子上站起身,向前走了幾步,他的語氣突然堅決起來。「我把你帶到此處是為了讓你見一個老朋友,一個你曾與他並肩戰鬥,也曾做為對手戰鬥的人。他好像與崔斯特-杜堊登有什麼未了的恩怨,而這使得他無法全心全意地工作。」崔斯特狠狠瞪著傭兵頭子,他不知道賈拉索在說些什麼——但只是短短一瞬間。然後他記起了他與傭兵頭子的上一次會面,那恰好是在崔斯特與阿提密斯-恩崔立分道揚鑣之前。在他猜到真相的同時,他的表情明顯地顯示了他的失望。
「你們選擇這個該死的城鎮是錯誤的。」布魯諾和另外兩人回到鼠魚號時,他這樣對巴姆波和多耐特說。
矮人兩兄弟充滿疑慮地面面相覷,多耐特撓了撓頭。
「一定是這裡。」巴姆波堅持。「我是說,按照你朋友的描述來看。」「這裡的居民可能對我們撒了謊。」瑞吉斯插了進來。
「那麼他們一定非常善於撒謊。」凱蒂說。「每個人都是。」「嗯,我知道讓他們說實話的方法。」半身人俏皮地眨著眼。布魯諾和凱蒂意識到他聲音中的含義,並轉過頭去看他時,他們看到他晃著催眠的紅寶石魔墜。
「回去吧。」布魯諾說,同時再度走下船。然後他停了下來,回頭看向四名矮人。「你們確定嗎?」他問。
四個人都熱烈地點著頭。
在三人組到達居住區之前,一個小男孩跑了出來。「你們找到你們的朋友了嗎?」他問道。
「啊,沒有,我們沒找到。」凱蒂回答,同時示意布魯諾和瑞吉斯不要說話。「你看到他了嗎?」「他可能在那座塔裡面。」年輕人回答。
「什麼塔?」布魯諾在凱蒂答話之前便粗暴地問。
「在那邊。」小男孩並未被布魯諾嚇倒。「山的那邊。」他指向小村後那道山脊,夥伴們沿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看到幾個村民正在爬上那座山嶺。大概在爬到一半的地方,所有的村民開始驚訝地喘著氣,有些人指指點點地在說著什麼,另一些人倒在了地上,還有些人在照原路往回跑。
三位夥伴也開始跑向那道山,然後爬上去。然後,他們同樣突然停了下來,不敢相信地看著魔晶塔。
「卡德利?」瑞吉斯不敢相信地問。
「我不這麼想。」凱蒂說。她低伏下身子,領著夥伴們謹慎地前行。
「阿提密斯-恩崔立希望,你們兩人之間的競賽可以有一個最終的解決。」賈拉索證實道。
一向冷靜的崔斯特這次爆發了,這使得賈拉索知道他有多麼厭惡恩崔立,還有當他宣稱以後決不會與那個人戰鬥的時候,他有多麼認真。
「別讓我失望。」賈拉索輕笑。「你謙虛的品格值得稱讚,我的朋友。我因它而讚揚你,並且我十分真誠地希望我可以滿足你的願望,把你和你的朋友們送回冒險的道路。但我不能那麼做,因為恐怕你將不得不去處理好你與恩崔立之間的關係。為你的朋友想想,如果不為你自己的話。」這個威脅令崔斯特想了很久。這時,賈拉索在椅子旁那面鏡子前揮了一下手,鏡面立刻被雲霧覆蓋,而當雲霧消散後,崔斯特看到鏡子中出現了凱蒂、布魯諾還有瑞吉斯的影像,他們正向塔的基部行進。凱蒂蹣跚地走在前面,她試著將能找到的一點偽裝全部利用起來。
「我可以在一念之間就將他們殺死。」傭兵頭子向崔斯特保證。
「但你為什麼要那樣做?」崔斯特問。「你說過不傷害他們。」「是的,我會信守諾言。」賈拉索回答。「只要你合作的話。」崔斯特停下來想了一下。「那麼,沃夫加怎樣了?」他突然問。因為賈拉索利用關於沃夫加的假消息將崔斯特和朋友們引誘到此處,所以他認為傭兵頭子一定知道沃夫加的情況。
這次輪到賈拉索停下來思考了,但他並沒有想很久。「以我知道的信息來推測,他活著,而且活得不錯。」傭兵頭子承認。」我並沒有和他交談過,但我對他進行了一定的調查,以確定他現在的狀況可以為我帶來什麼利益。「「他在哪?」崔斯特問。
賈拉索微笑。「過一會我們有很多時間談這些。」他說,同時回頭看著身後升起的樓梯間。
「你將會發現,魔法在這裡沒有作用。」傭兵頭子繼續說,而崔斯特明白他的腳為什麼會變沉重了。
「任何魔法都失效了,包括你的彎刀,你殺死丹卓-班瑞時從他身上得到的護腕,甚至你的卓爾精靈天賦能力全都失效了。」「這是碎魔晶一項新奇有用的功能。」崔斯特諷刺地說。
「不是的。」賈拉索微笑著說。「更主要的是朋友的幫助。你知道,為了保證你和恩崔立這最後一戰的公平,我們必須消除所有魔法因素的影響,讓你們站在完全相同的起跑線上,任何一方都不能佔到先機。」「但你的鏡子仍在工作。」崔斯特說,既是因為好奇,也是因為想贏得更多的時間。「那不是魔法嗎?」「這只是塔的另一部分,而不是我帶進來的東西。我的同事曾試圖消除這個魔法,但是魔晶塔並沒有受到任何影響。」賈拉索說。「你送給我的——或我同事的——是一件多麼奇妙的禮物啊。它告訴我很多關於它本身的事……例如如何令它化為魔晶塔,以及如何操縱它以滿足我的需要。」「你知道我不會容許你保留它的。」崔斯特又說了一次。
「而你清楚地知道,如果我認為你能夠從我手中把克什辛尼朋奪走,我是不會邀請你進來的。」賈拉索笑著說。說完這句話,他再度看向他身邊的鏡子。
崔斯特也將目光投向鏡子,並看到他的朋友們正在塔的周圍打轉,以找到塔門——而崔斯特知道,除非賈拉索想讓他們找到門,否則他們是永遠找不到的。不過,凱蒂的確找到了某些值得注意的東西:崔斯特的腳印。
「他在裡面!」她叫道。
「希望會是卡德利。」瑞吉斯緊張地念叨著,塔內的兩名黑暗精靈都聽到了。這使得賈拉索輕笑了一下。
「去恩崔立那裡吧。」傭兵頭子嚴肅地說,同時揮了一下手,令雲霧再度蒙上鏡子表面,影像也全部消失了。「去滿足他的願望,然後你和你的朋友就可以走了,我也會離開此處。」崔斯特久久地盯著傭兵頭子。賈拉索也沒有再度催促他,而只是回盯著他。在這一刻,他們理解了彼此的想法。
「無論結局如何?」崔斯特又問了一次,只是為了確認。
「你的朋友們將分毫不損地離開。」賈拉索保證。「與你,或你的屍體一起。」崔斯特的眼神回到了樓梯間。他甚至無法相信,阿提密斯-恩崔立,他的宿敵,就在這個樓梯上面等了他這麼長時間。他對賈拉索說的話是發自內心的:他甚至不想再看到那個人,更別說是與他戰鬥。
那是恩崔立感情上的痛苦,而不是他崔斯特的。即使是現在,戰鬥已是如此地接近並且如此地必需,卓爾遊俠也從心裡牴觸爬上那些樓梯。並不是說他害怕那位殺手。絕非如此。雖然崔斯特瞭解恩崔立在戰鬥方面的傑出才能,但他並不懼怕這種挑戰。
他從椅子上站起身,並向樓梯走去,在心裡默默地計算著這次戰鬥能夠帶來的好處。為了使賈拉索滿意,崔斯特可能會為這個世界除掉一害。
崔斯特停下來並轉過身。「這也算是我的一位朋友。」他從小袋中取出瑪瑙雕像。
「啊,是的,關海法。」賈拉索的表情明朗起來。
「我將不會看到關海法落到恩崔立手裡。」崔斯特說。「落到你手裡也不行。無論結局如何,關海法必須交還給我,或交給凱蒂。」「遺憾。」賈拉索笑著說。「我還以為在這種情況之下,你已經忘記魔法黑豹了。如果我有關海法這樣一位夥伴,該是多麼美妙啊。」崔斯特站直身子,淡紫色的雙眼警覺地瞇了起來。
「你絕不可能放心地把它交給我。」賈拉索說。「我也不能因此而責備你。我的確對魔法物品有種特殊的愛好!」傭兵頭子大笑起來,崔斯特則沒有。
「親手把它交給他們吧。」賈拉索提議,同時用手示意著門那邊。「只需從你進來的地方上面一點把雕像塞出去就行了。你可以自己觀看結果。」他補充道,並使得鏡子再度顯現出崔斯特朋友們的影像。
遊俠向門看去,並看到門的上方出現了一個小開口。他衝了過去。「離開這裡!」他叫道,並希望朋友們能聽見,同時從開口把瑪瑙雕像塞了出去。他突然想到這可能是賈拉索的詭計,連忙轉過身看向鏡子。
他看到了另三個人,凱蒂在呼喊著他,而瑞吉斯則從地上撿起了豹雕像,這使他鬆了一口氣。半身人馬上呼喚了關海法,很快黑豹便出現在崔斯特朋友們的身邊,它向被困的卓爾精靈吼著,另外三人也不停地喊著他。
「你知道他們不會離開的。」賈拉索冷冷地說。「但是,繼續吧,做完這件事。我保證你的朋友們,所有四位,都不會受到傷害。」崔斯特回頭看著仍舒服地坐在椅子中的賈拉索,再次猶豫了。傭兵頭子的樣子就彷彿崔斯特對於他根本不是個威脅。有那麼一刻,崔斯特真想要抽出他的武器,無論它們是否附有魔法,然後衝過去將賈拉索切成兩半。但是,當然,他不能這麼做,因為他朋友們的安全都繫於一線。
賈拉索洋洋得意地坐在椅子裡。他完全知道他的想法。
崔斯特深呼吸,試圖甩掉這一天以來所有的困惑,還有將克什辛尼朋交到賈拉索手裡,最後使得他不得不與阿提密斯-恩崔立戰鬥的瘋狂。
他再度深呼吸,活動一下手指和雙臂,然後開始走上樓梯。
阿提密斯-恩崔立在房間中緊張地來回踱步,同時研究著房間的輪廓,台階以及升起的板子。賈拉索並沒有設計一個簡單的空房間。傭兵頭子在塔的第二層建立了這個格鬥室,放置了許多不同高度的落腳處,為即將到來的戰鬥設置了一個絕佳的場景。在房間中央有一個四級的台階,台階頂端是一個只夠一人站的落腳處。後面恰與前面相反,四級台階通至地面。房間的周圍佈置著大量的台階,有一個五級台階通到牆上,這裡有一塊落腳處,環繞整個房間。從那裡,在恩崔立的左側,有一塊大約一尺寬的板子,通到房間中央四級台階的頂端。
另外還有一個障礙物,那是一個雙面彎道,位在房間裡面的牆壁上,恩崔立正在那裡踱著步。另外兩個相似的障礙物位置較低,它們分別位於門的兩旁,而崔斯特-杜堊登就即將從那扇門走進來。
但,要如何利用這些地形呢?恩崔立考慮著,然後他意識到,這些考慮都沒有什麼意義,因為崔斯特是一個不可以預料的敵人,他的動作與思考都異常敏捷,對付他根本沒辦法施行攻擊計劃。不,他必須以臨場反應做出每一步的判斷,是攻擊還是閃避,是反擊還是防禦,並且,每個動作都要經過計算才能做出。
然後,他抽出他的武器,匕首與劍。起初他想用兩把劍來對付崔斯特的兩把彎刀,但最後,他還是決定使用他最熟練的武器組合。另外,雖然他匕首的魔法力量無法在此處發揮,他依舊喜愛這件武器。
他來來回回地走著,伸展著全身的肌肉,活動手臂和頸部。他無聲地對自己說著話,提醒自己他將不得不去做的事,並警告自己,永遠不要低估敵人,即使一瞬間也不行。然後,他突然停下來,並考慮著他自己的行動和想法。
他真的很緊張,充滿信心,並且在離開魔索布萊之後第一次感到興奮。一個輕微的響聲使他轉過身來。
崔斯特-杜堊登出現了。
卓爾遊俠沒說一句話就走了進來,當門在他身後關上的時候,他並未畏縮。
「我等待這場戰鬥已有許多年了。」恩崔立說。
「那麼你比我想的還要蠢。」崔斯特回答。
恩崔立突然衝上中間階梯的後邊部分,他踏上頂端,並揮舞著匕首與劍,似乎他期望著崔斯特會在此處與他戰鬥,以奪取制高點。
遊俠沒有動,甚至沒有抽出他的武器。
「如果你認為我會在今天與你戰鬥的話,那你就更蠢了。」崔斯特說。
恩崔立瞪大雙眼。許久之後,他緩緩地從前面的台階走下來,他的劍向前指著,匕首也出了鞘,一直走到離崔斯特兩步遠的地方,而崔斯特仍未曾抽出武器。
「拿出你的彎刀。」恩崔立命令。
「為什麼?我們真要讓賈拉索和他的同夥拿我們開心嗎?」崔斯特回答。
「拿出來!」恩崔立咆哮。「否則我就殺了你。」「你會嗎?」崔斯特冷靜地問道。他緩緩地抽出了彎刀。恩崔立向前跨出經過計算的一步,而與此同時,遊俠將雙刀扔在了地上。恩崔立驚訝地張開了嘴。
「這些年來你什麼都沒有學到麼?」崔斯特問。「這種戰鬥我們要進行多少次?難道我們的整個生命都必須浪費在這種反反覆覆的復仇上麼?」「把它們撿起來!」恩崔立吼道。他再向前一步,劍尖已碰到崔斯特的胸口。
「那麼,我們將戰鬥。」崔斯特無動於衷地說。「並且我們中的一個將獲得勝利,但另一個也許不會死。而此後,當然,我們必須再重新戰鬥一次,因為你認為你必須去證明些什麼。」「把它們撿起來。」恩崔立咬著牙說,同時他的劍又向前探了一點。如果這柄劍上的魔法仍在的話,這一探便將刺穿崔斯特的肋骨。「這是最後的挑戰了,因為我們中的一個今天將會死。就在這裡,有賈拉索為我們作證明,我們不會找到比這裡更適合戰鬥的地方了。」崔斯特沒有動。
「我會殺死你。」恩崔立許諾。
崔斯特只是笑笑。「我不這麼認為,阿提密斯-恩崔立。你不會想到我有多麼瞭解你,這種瞭解的程度一定會令你感到不舒服。如果你在這種情況下殺死我,你將不會感到高興,並且在你的餘生之中你都會因此事而厭惡自己,因為你失去了唯一一個可以得知事實的機會,而那事實才是這場戰鬥的真正意義所在,不是麼?那事實,你的事實。在那一刻,你希望掙脫你悲慘的存在,或令它結束於此。」恩崔立大聲吼著並向前走,但他沒有,也不能,用力刺穿卓爾精靈的胸膛。「該死的!」他叫道,並轉過身走開,他咆哮著,揮舞著手中的刀劍走回台階上,每走一步都在詛咒著。「該死!」在他身後,崔斯特點點頭,彎下腰撿起了雙刀。「恩崔立。」他叫道,而他語氣的變化告訴殺手,有什麼事情突然改變了。
現在,恩崔立已經走到房間另一頭。他轉過身,看到了崔斯特手持雙刀,已做好了戰鬥準備;看到了他如此渴望的景象。
「你通過了我的檢驗。」崔斯特說。「現在我將接受你的。」「我們是去觀看戰鬥的過程呢,還是等著勝利者走出來呢?」萊基和金穆瑞從一樓主房間旁邊一個小房間中走了出來,萊基問。
「這場戲會是值得一看的。」賈拉索向兩人保證。他示意兩人走向樓梯。「我們去上面,我會令門變為半透明。」「一件令人驚奇的寶物。」金穆瑞搖著頭說。賈拉索在與碎魔晶僅僅交流了一天之後,便學會了許多事情,像是如何令碎魔晶的具現形式——魔晶塔的形狀改變,如何令門出現以及消失,如何建立透明或不透明的牆壁,還有如何將這塔作為一個大型偵測裝置使用,而他現在正在這麼做。金穆瑞和萊基都看到了凱蒂,瑞吉斯,布魯諾和大貓出現在鏡子中。
「我們將觀看這場戰鬥,他們也將觀看這場戰鬥。」賈拉索說。他閉上眼睛,然後,三個卓爾精靈都聽到克什辛尼朋外面傳來刮擦的聲音。「好了。」過了一會,賈拉索宣佈。「我們現在可以走了。」凱蒂,布魯諾還有瑞吉斯目瞪口呆地盯著塔,水晶塔猶如有生命的一般活動起來,它的一側展開,並釋放出一個隱藏的折疊處。然後,令人驚訝的是,一條樓梯從高達二十尺的折疊處蜿蜒而下。
三個人猶豫著,相互看著以尋求答案,但關海法並未等待,它跳躍著跑上樓梯,每跳一次都咆哮著。
他們良久地盯著對方,眼神中對彼此的敬意遠多於憎恨,因為他們兩人已經超越了憎恨。這場進行著的戰鬥已消耗了他們的精力,他們的敵意已經消散了許多。
因此現在,兩個人分別處於直徑三十尺的房間兩邊相互盯著對方,他們中間是房間中央的台階。他們在等待著對方第一個動作,或者,更準確地說,是等著對方顯示出他將要開始動作。
他們同時動了起來,同時衝向中央台階,同時爭奪著更高的落腳處。雖然失去了魔法護腕的幫助,崔斯特還是領先了一步,因為雖然他的實際年齡是殺手的兩倍,但相對於卓爾精靈和人類的壽命,崔斯特比恩崔立年輕得多。
恩崔立依舊隨機應變,他踏上台階一步,然後馬上向一邊彎下身,以一個滾翻躲過崔斯特的雙刀。
他立刻來到升起的板子之下,並利用它做為防禦彎刀攻擊的擋牆。
崔斯特轉了一整圈,然後蹲伏下身子,以防恩崔立捲土重來。
但恩崔立知道遊俠會保護他的制高點,因此殺手並未猶豫便跑向房間旁邊,走上五級台階,然後在稍高的地方行動,一直來到升起板子的另一端。崔斯特沒有去追他,既沒有沿恩崔立的原路去追,也沒有從板上衝過去。恩崔立跳到那條狹窄的通道上,並移動到距離中央台階還有一半距離的位置。
崔斯特仍待在台階頂部稍寬的落腳處。
「過來。」恩崔立說,暗指著通道。「平手。」他們不敢爬上那階梯,因為如果他們呆在克什辛尼朋側面的突起之上的話,他們將極容易被擊敗。
但關海法在那裡,它看到了塔內的情形,大聲咆哮著並用爪子抓著牆壁,三個人不再能夠抵擋這種誘惑。這次又是凱蒂先到,她看到台階頂端是一面透明的牆,恰能看到崔斯特和恩崔立對戰的房間。
她用力擊打著那堅硬的玻璃;當布魯諾到來的時候他也這樣做了,用他戰斧的背擊打著它,但這一切都徒勞無益,因為他們甚至沒對那東西造成一點傷害。如果崔斯特和恩崔立聽到,甚或看到他們的話,兩個人都沒有表現出來。
「你應該把這房間建得小些。」萊基冷冷地說。此時,他,賈拉索還有金穆瑞已到達了他們觀看戰鬥的落腳點,一起看著房間裡兩人的行動——或者該說是一動不動的兩個人。
「啊,但這場戲才是最重要的。」賈拉索回答。他用手指向對面的凱蒂和其他人。「我們可以看到兩位戰鬥者,還有對面的,崔斯特的朋友們,而那些人也能看到我們。」他說,與此同時,三個卓爾精靈看到凱蒂指著他們的方向在喊著什麼,至於她喊話的內容,他們雖無法聽到卻也不難猜出。「但崔斯特和恩崔立只能看到彼此。」「是座不錯的塔。」萊基不得不承認。
崔斯特試圖保護他的有利位置,但恩崔立顯示了非凡的耐心。遊俠知道,倘若他不率先出擊,這場戰鬥將拖上極長的時間,而他又迫切地希望這戰鬥盡快結束。他輕易地跳至那狹窄的通道之上,然後緩緩地接近恩崔立,每走一步都異常地謹慎。
當他接近之後,他迅速地行動起來,將右手的彎刀刺了出去。恩崔立左手的匕首精確地劃入彎刀內側將其推開,同時轉動肩膀將長劍向前刺出。
甚至在這次攻擊開始之前,崔斯特的第二把彎刀已做好了擋架的準備,它在空中劃出一個整圓,然後鑽入那刺擊而來的長劍內側將它擋開,而同時他的第一把彎刀與恩崔立的匕首也做了同樣的動作。他完全投入於這種舞蹈之中,刀刃的弧線使得旋轉的動作更為明顯。兩把彎刀迅速地劃著弧線,而劃弧的方向不時地變換著。他旋轉,尋找空隙,刺出,劈下。
而恩崔立意志能夠做出合理的應對,他的匕首與劍總是能找到合適的角度將崔斯特的攻擊化解,再迫使他防禦。金屬的尖嘯聲不停地響著,一擊,再一擊,再一擊。
但就在此時,崔斯特左手的彎刀撲了個空,因為殺手並未去防禦這次的攻擊,相反地伏下身向前衝去,他的長劍擊中了一柄彎刀的內側,這使得對手未能擊中目標,而他的匕首直插向崔斯特的心窩,並且崔斯特的另一柄彎刀已無法阻擋這次攻勢了。
因此崔斯特只有向上閃避,他向左側高高跳起,險險閃過匕首致命的攻擊,落地時一個滾翻並重新站了起來。他轉過身的同時跑了兩步,因為他知道,此時已稍佔上風的恩崔立一定會追擊而來。他轉過身來,恰能及時地對匕首與長劍挾著怒火的進擊作出防禦。
充滿抗議的金屬撞擊聲再度不停地響了起來。崔斯特因恩崔立衝鋒帶來的勁力而不得不後退。儘管如此,他仍設法在後退的同時保持住重心的平衡。
觀看戰鬥的三名卓爾精靈此前一直生活在技術高超的劍客中間,並且也曾目擊過許多許多次的戰鬥,現在,他們專心致志地觀賞著戰鬥的每一個細節,心中的驚羨也逐漸成形了。
「你安排這戰鬥是為恩崔立,還是為我們?」萊基問。他的語氣明顯有所改變,不再有諷刺的意味了。
「兩者都是。」賈拉索回答。與此同時,崔斯特衝過恩崔立身邊到了中央台階之上,但他並未停下來,而是再一跳,在半空中轉了個身,落下來後立刻衝向平板。恩崔立沒有按崔斯特的原路追襲,而是選擇了一條更短的路線,他在崔斯特能到達之前直接跳到平板上,搶得了黑暗精靈本想佔得的先機。
崔斯特與他的對手一樣隨機應變,他低伏下身鑽到平板之下,藉著恩崔立立足未穩的機會用雙刀向上攻擊。恩崔立以其極度敏捷的身法免於殘廢,他從平板上跳起,再度回到地面上並轉過身。
雖然如此,崔斯特還是給對方造成了傷害,他劃破了恩崔立的褲腿,在他的小腿上留下一道傷口。
「崔斯特的第一滴血。」金穆瑞說。他看向賈拉索,後者正滿面笑容地看向對面。萊基沿著傭兵頭子的視線看去,發現崔斯特的朋友們,連同黑豹在內,也同樣入神地觀看著這場戰鬥,他們的嘴因驚羨而無法合攏。
的確,這是值得的,金穆瑞無聲地承認。他再度將注意力轉向兩名戰鬥者以生命在跳著的舞蹈,它竟能集殘酷和美麗與一身。
現在兩人又回到了地面上,與揮舞的兵器和飄飛的斗篷一起混戰成一團。他們既不是在攻擊也不是在防禦,而是介於兩者之間的某種狀態。刀刃與刀刃狠狠地撞擊出火花,金屬發出抗議的尖嘯。
崔斯特左手的彎刀在高及頸部的地方揮舞著。恩崔立突然身形一矮避過刀鋒,然後馬上重新站起,他帶著這股衝勁將長劍與匕首同時刺出。但崔斯特並未因攻擊被避開而使動作有所暫停。黑暗精靈轉了一圈,以右手的彎刀回手作出防禦。彎刀的弧度將殺手的匕首和長劍都套在裡面,並把它們甩到一邊。
然後,崔斯特改變了左手彎刀的角度,使其砍向恩崔立的腦袋。
但殺手的兩手因崔斯特的格擋而靠得更近,因此他的武器得以輕易地易手。他用右手拿著匕首向上刺去,此時彎刀剛好開始下落。
然後兩人同時痛苦地吼了一聲,崔斯特向後跳開,他的手腕被深深地戳了一下;恩崔立則向後退去,他的前臂被劃了一道。
但只過了一秒鐘的時間,兩人便都意識到自己還能繼續戰鬥,並且不用丟掉一件武器。崔斯特大開大闔地發起攻擊,當他和恩崔立相互靠近時,兩把彎刀就如同狼的上下顎一般合在一起。殺手武器的角度雖然較為有利,但他落後了不到一秒鐘的時間,因此不得不用長劍和匕首分別架住崔斯特的兩把彎刀。他猶豫了一瞬間,以確定它是否可以抽回一件武器。
崔斯特則絲毫沒有猶豫,他在恩崔立做出同樣的動作之前便以前額撞向對方,因此當兩人頭對頭撞在一起的時候,恩崔立受到的傷害較為嚴重。
但殺手在頭暈目眩之下以右手擊出一拳,他的指節與匕首的小鍔打在崔斯特臉上。
他們再度跌跌撞撞地相互退開,恩崔立的一隻眼睛很快腫了起來,崔斯特的臉頰和鼻子則流著血。
殺手狂暴地發起攻擊,在他的眼睛合上並且給崔斯特帶來巨大的先機之前,他得解決這場戰鬥。他衝上前去,將他的長劍向崔斯特的下肢刺去。
崔斯特將彎刀送到長劍下面擋開了這次攻擊,然後精妙地旋轉身體,飛起一腳踢向恩崔立的臉部。
這一腳並沒使殺手的動作放慢,因為他已經全然地預料到這一動作,並將其納入了計算之內。這一腳踢來時,他稍稍低下身,使得這次重擊只是擊中了他早已受傷的那隻眼睛。而同時,他的匕首以避無可避之勢繞過崔斯特的腿,劃向崔斯特膝蓋後面的部位。
崔斯特或許可以用第二把彎刀去阻擋匕首,但恩崔立的長劍已做好了阻擋的準備。如果他這樣做了,而恩崔立設法攔住了他,那麼這場戰鬥就可以結束了,因為那時,匕首將割斷他的腿。
在一瞬間之內他便已知道這些,並非是來自於他的思考與計算,而是來自於知覺。因此他並沒有那樣做,而是將腿向前踢出,整個身體向後倒去以避開匕首。崔斯特受了點傷但並未喪命。他以滾翻躲閃恩崔立的攻擊並想要再度站起來,但在他開始這樣做之前,他看到怒吼著的恩崔立迅速追了上來,如果他此時站起來的話,恩崔立便會趁他立足未穩將他殺死。
因此他停了下來,仰面躺在地上抵擋殺手的進擊。
在房間兩端的卓爾精靈,還有崔斯特的朋友們同樣地喘息著,以為戰鬥就會這樣結束了。但崔斯特沒有放棄,他的彎刀旋轉,碰撞,刺擊,奇跡般地將恩崔立擋開。然後,遊俠設法蜷起一隻腳成為蹲坐的姿勢,再極為突然地站起身,兇猛地戰鬥著,以獲得與殺手再度站在同一起跑線的機會。
而他終於成功了,他們處於完全同等的條件之下,面對面地戰鬥著。他們的兵器揮舞得如此迅速,以至於旁觀者根本無法判別單一的動作,而只能看到戰鬥的大致情形。一道傷口出現在一個戰鬥者身體上,另一個戰鬥者身上也會出現一道傷口,但兩名戰士都沒能找到結果對方性命的機會。這些傷口都只是表面上的傷口,只是撕破了他們的衣服,劃破了他們的皮肉而已。戰鬥就這樣持續下去,兩人從中央台階的一邊走下去,從另一邊又走下來。崔斯特對於這場戰鬥的猶疑早已消散無蹤,而恩崔立對於他渴望的,與崔斯特-杜堊登戰鬥的疑慮更是早已不復存在。他們以激情和憤怒戰鬥著,兵器的撞擊是如此頻繁,以至於金鐵之聲竟近乎持續。
此時他們又回到了平板之上,但兩人似乎並未意識到這一點。他們又一同從平板上下來,因為兩人相互的攻擊迫使他們不得不如此;然後又一同鑽到平板下面,以蹲伏姿勢進行戰鬥。他們衝過對方身邊並且交換了位置,再以完美的平衡跳到狹窄的通道之上,開始新一輪的廝殺。
戰鬥依然沒有中止。秒鐘累積起來成為分鐘,分鐘的數目則不斷增加。血和汗混合起來,刺痛著身上的傷口。崔斯特的一隻袖子嚴重損壞,並開始影響到他的動作,因此他不得不發起一波疾風般的進攻將恩崔立推開,這樣他才可以放開手中的彎刀,把殘餘的袖子拽掉,然後接住下落中的彎刀並及時地擋住殺手的衝鋒。過了一會,恩崔立也失掉了他的斗篷,因為崔斯特的彎刀向他喉嚨的方向劃來,並且切斷了斗篷的繫帶,彎刀揚起來的時候在他臉頰上劃了一道傷口。
兩人全都疲憊不堪;沒有一個臨陣退縮。
但在這些傷口,失血,汗水和瘀青之中,有一處傷開始影響到戰局,因為恩崔立右眼的視野逐漸開始模糊了。殺手把武器換了次手,匕首又回到了左手,而較容易擋架對方攻擊的長劍則回到右手。
崔斯特明白這個細節的全部內涵。他發動了一次佯攻,以右,左,右的組合招式發起攻擊。恩崔立輕易地擋開了這些攻擊,但這些攻擊本來就不是為了要擊中恩崔立,而只是使得崔斯特能夠調整好步伐。
在房間的外邊,狡猾的賈拉索看到這一幕,知道戰鬥行將結束了。
這次,崔斯特再度由左面發動攻擊,但他將彎刀從恩崔立閉上的右眼無法看到的角度攻了出去。殺手本能地以長劍做出擋架並以匕首反擊,但崔斯特的彎刀避開了長劍的擋架而從長劍上方劃過,然後又兜了回來,削向恩崔立的手腕並將長劍盪開。與此同時,遊俠鬆開右手,讓手中的彎刀向下落去,恰好擋住了恩崔立刺出的匕首。崔斯特前進一步,扭轉手腕將武器換到右手,空著的手則扭住恩崔立持匕首那隻手臂的腕部。然後,在恩崔立的另一隻手能夠做出阻攔之前,彎刀的刀尖已停在恩崔立的咽喉上。
所有的動作都突然停止了。殺手的一隻手臂被崔斯特扭住,另一隻手臂則處於崔斯特持彎刀手臂的後面,如果崔斯特的彎刀要刺入他的喉嚨,他已無力阻止。
崔斯特咆哮著,顫抖著,以接近極限的自制力將彎刀收了回來。「好了,我們到底證明了什麼?」他問道,他的聲音彷彿充滿了毒液一般,他淡紫色的雙眼惡狠狠地瞪著恩崔立的黑色眼睛。「因為我和你頭部相撞的時候我的位置比較有利,使你的視野受到了限制,難道我就是我們之中較強的那一個嗎?」「結束吧!」恩崔立吼回去。
崔斯特再度怒吼,更加用力地扭著恩崔立持匕首的手臂,使得匕首掉在地上。「為了你已經殺死的那些人,還有你將要殺死的那些人,我應該殺了你。」崔斯特說。但即使是他說這句話的同時,他,還有恩崔立,都知道他不會把彎刀刺出,至少現在不會。在這令人敬畏的一刻,崔斯特對於剛才沒有殺死恩崔立感到後悔,他甚至沒來得及考慮他的行動。
但現在他已經無法考慮了,因此他突然放開恩崔立的手臂,而他空著的那隻手狠狠一掌摑在恩崔立臉上。殺手跌跌撞撞地向後退去。
「該死的,賈拉索,這下你滿意了吧!」崔斯特揚聲大叫。他轉過身,看到賈拉索和他的同夥們打開了房間的門。
崔斯特堅定地向前走去,似乎他要衝上去幹掉賈拉索,但他聽到身後的響聲,並且停了下來。恩崔立叫喊著走向他。
叫喊著。這叫喊中深層的含義,崔斯特並沒有注意到。他只是以左腳為軸轉過身,揮出空著的右手,將恩崔立拿著匕首——這可怕的武器又回到了殺手手中——向他刺來的那隻手臂抬了起來。崔斯特的左手則以彎刀向前刺出,而恩崔立恰好向刀鋒撞來。這一刺足以將彎刀深深插入殺手的胸膛,直至沒柄。
彎刀碰到了殺手的身體。崔斯特的雙眼因驚訝而瞪大了,因為由於某種他不知道的原因,恩崔立的身體雖毫無防禦卻彈開了這次重擊。
但是,阿提密斯-恩崔立的身體因從這一擊中吸收的能量而興奮著,因金穆瑞突然傳遞給他的能量障壁而興奮著,他瞭解這一切的意義。他下意識地作出動作——因為這飽受折磨的人以為是他自己解放了受束縛的能量障壁——揮出一拳,以同樣的力量擊中崔斯特的胸膛。
他的手深陷入崔斯特的胸口。崔斯特緩緩地倒在地上,鮮血不停地從他的傷處湧出來。
對於崔斯特的朋友們來說,時間彷彿停止了,永久地停止在這可怕的一刻。關海法咆哮著向透明的牆壁撲去,但只是一次又一次地被彈開。它被激怒了,再次撲向牆壁,對那毫無反應的玻璃般的牆壁又抓又咬。
布魯諾也同樣陷入了狂暴之中,用斧子徒勞無功地劈著牆壁;瑞吉斯則呆呆地站著,嘴裡不斷重複著「不,這不可能」。
還有凱蒂,她的身體前後搖晃著,雙眼緊盯著那可怕的景象。恩崔立充滿力量的手擊中崔斯特的胸膛,然後,她最親愛的朋友,她已如此深愛的那位遊俠身體中的血液開始不斷湧出他的身體,她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卻無力阻止,感受到莫大的痛苦。她看到生命離開他的雙腿,離開他屈著的雙膝;她看到他的身軀下沉,下沉;她看到她自己的心下沉,下沉。她感覺到一種異樣的空虛,恰如同當初,沃夫加倒在蠟融妖面前的時候。
而這次,情況甚至更加糟糕。
「我做了些什麼?」殺手雙膝跪倒在卓爾精靈身邊叫喊著。他轉過身,以惡毒的眼神瞪著賈拉索。
「你做了些什麼?」「我為你安排了這場戰鬥,並讓你瞭解了事實。」賈拉索平靜地回答。「關於你自己,和你的技巧的事實。但我和你的事情還沒完。我來找你是為了我自己的目的,而不是來為你服務。現在,因為我為你辦成了這件事,我要求你從今天開始為我效力。」「不!不!」殺手叫喊道,雙手胡亂地在卓爾精靈身上摸索著,試圖堵住不斷湧出的鮮血。「不該是這樣的!」賈拉索對金穆瑞點點頭。心靈異能者以隔空取物的精神力量將恩崔立從崔斯特身邊抬起來,然後,金穆瑞走出房間並開始下樓梯,恩崔立則被他拉著跟在他身後。
恩崔立拚命掙扎著,咒罵著,他怒火的矛頭是指向賈拉索,但他的雙眼卻一直盯著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崔斯特。他得到了他一直渴望著的這場戰鬥,並且,恰如他預想的一般,這場戰鬥什麼都沒能證明。他輸了——或者說,如果金穆瑞沒有介入的話,他就輸了——然而,他卻還活著。
那麼,他究竟為什麼這樣憤怒呢?為什麼,在這一刻,他渴望著將匕首插入賈拉索的喉嚨之中呢?金穆瑞把他拖走了。
「他打得很漂亮。」萊基對賈拉索說,他指的是仍俯伏在地上,身邊已形成一個血泊的崔斯特。「我現在知道為什麼丹卓-班瑞死了。」賈拉索點頭微笑。「我從未見過堪與他匹敵的人。」他說。「除了阿提密斯-恩崔立。你明白我為什麼選擇那個人了吧?」「除了皮膚的顏色,他根本就是個卓爾精靈。」萊基笑著說。
一次爆裂的聲響震動了整座塔。
「凱蒂布莉兒和她那威力無窮的弓。」賈拉索說。他向外面看去,關海法依舊在徒勞地對著玻璃般透明的牆壁又吼又抓。「當然,他們也看到了所有的情況。在他們對現在的狀況造成什麼改變之前,我得去和他們談談。」賈拉索無聲地將想法告知碎魔晶,把關海法面前的牆壁再度變回不透明的。
然後,他對仍沒有動靜的崔斯特-杜堊登點頭致意,並步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