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經快到中午了,拉威爾在與昆汀-波迪尤和查爾西-安奎因的會議結束之後,回到了公會大樓中他自己的住處。本來道格-佩裡也應該參加的,而且拉威爾真正想見的人是他。但是道格傳來口信說他要在外面打探關於危險的恩崔立的情報,不來參加會議了。
事實上,這次會議只不過是一次幫助昆汀-波迪尤消除一些緊張情緒的聚會而已。公會會長再度要求拉威爾確定恩崔立不會殺掉他。查爾西-安奎因則如同一個驕傲自大的年輕人所應該做的那樣,向昆汀保證他將以生命的代價來保衛他。拉威爾知道這其實是個再明顯不過的謊言。拉威爾本人則堅持認為恩崔立不會在沒弄清楚狀況的時候就來殺害一位公會會長。
「恩崔立從不魯莽行動。」當時拉威爾這樣說道。「而您害怕出現的那一幕則完全是魯莽行動的結果。」在拉威爾離開之前,波迪尤的情緒好了許多,並透露了他的想法:如果有人,比如說道格-佩裡,把恩崔立給殺了,他會覺得更舒服些。這可沒有說起來那麼簡單,拉威爾想道。不過他並沒把這個想法說出口。
巫師走進他居住的大套間,這套間包括四個房間,一個大客廳,客廳的右邊是研究室,正後面是臥室,左面則是煉金實驗室和書房。幾乎是在他進門的一剎那,他便感覺出有什麼事情不對了。他懷疑這可能是道格-佩裡搞的鬼,那傢伙一直不信任他,最近還當面指責他站在恩崔立的一邊,雖然話說得很隱晦,但拉威爾又怎麼會不明白他的意思呢!是不是這個傢伙趁著拉威爾與昆汀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潛入了他的房間呢?他是不是仍在某個角落中躲著,手裡握著武器,準備給巫師以致命的一擊呢?拉威爾回頭看了看門鎖,它並沒有被破壞,或者是他設下的陷阱已經被解除了。除了門之外,經由一扇通向外面的窗子也可以進入房間,但拉威爾早已在窗子的各處布下了大量的符文和機關,任何一個試圖從窗子進入的人都會先被一道閃電擊中,然後被火燒三次,最後在窗台上被凍住。即使入侵者禁受住魔法的輪番轟炸而沒死,機關被觸動時發出的巨大響聲也將驚動整個建築裡的人們,並引來大量的衛兵。
拉威爾從簡單的邏輯和他在自己身上施放的防護性魔法之中得到了勇氣,他向研究室走去。
還沒等他碰到門,門便自己開了。阿提密斯-恩崔立靜靜地站在那裡。
拉威爾兩腿一軟,險些摔倒在恩崔立面前。
「你知道我已經回來了。」恩崔立輕鬆地說道,向前走了一步斜靠在門邊上。「難道你不希望我來拜訪你這位老朋友嗎?」巫師竭力穩住陣腳,搖了搖頭,又回過頭去看著大門。「門還是窗?」他問道。
「當然是門。」恩崔立回答。「我知道你的窗子保護得有多好。」「門也一樣。」拉威爾聲音乾澀地說。而事實上,門的防護顯然還不夠好。
恩崔立聳聳肩。「你的鎖與陷阱的組合還是與從前一樣。」他說道,同時舉起一把鑰匙。「那時候那個矮人破門而入,你認為這些東西已經損壞了,但後來發現它們還能正常使用,你顯得非常高興。我掌握了這個情況,因此我猜測你並沒有換鎖。我猜對了。」「你是怎麼拿到那把……」拉威爾問。
「鎖是我送你的,你忘了?」恩崔立回答。
「但是,公會由很多暗哨看守著,這些你應該都不知道的。」巫師爭論道。
「公會有一條秘道。」殺手冷靜地回答。
「但是我的門,」拉威爾繼續說著,「不是只有……這一個陷阱呀。」恩崔立臉上露出厭煩的表情,拉威爾也知趣地住了嘴。
「很好。」巫師說道,他走過恩崔立身邊進入研究室,並示意殺手跟他進來。「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叫人送一餐飯過來。」恩崔立在拉威爾對面坐下來,並且搖了搖頭。「我不是來這吃飯的,而只是想得到一些信息。」他說。「他們知道我身在卡林港。」「許多公會都知道。」拉威爾點頭並確認道。「而且沒錯,我也知道。我從水晶球中看到了你。我確定,許多為其他帕夏服務的巫師也這樣看到了你。你並沒有完全隱蔽地行動。」「我應該那樣做嗎?」恩崔立問道。「我在這裡並沒有敵人,至少就我目前所知沒有。而且我也不想樹敵。」聽到這可笑的見解,拉威爾大笑起來。「沒有敵人?」他反問道。「你一直都在樹敵。很明顯,你在殺手中博得的聲名越來越高的同時,就會不可避免地樹立了許多許多的敵人。」但當他仔細地看著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麼好笑的殺手時,他的笑聲嘎然而止。巫師突然意識到,他在嘲弄一位也許是世界上最不好惹的人物。
「你為什麼要用你的水晶球調查我?」恩崔立問道。
拉威爾聳聳肩並攤開手,好像他根本不明白這個問題的意義所在。「我在公會裡就是幹這個的。」他回答道。
「因此你向這個公會的會長報告了我回來的事?」「當你出現在我的水晶球中時,帕夏昆汀-波迪尤和我在一起。」拉威爾承認道。
恩崔立只是點了點頭,拉威爾則不安地扭動著身軀。
「當然,那時候我還不知道那是你。」拉威爾說。「如果我知道的話,我會在告訴波迪尤之前先安排一次與你的私人會面,瞭解一下你回來的目的。」「你很忠心。」恩崔立乾巴巴地說。拉威爾感受到了話語中的諷刺。
「我沒有任何的野心和目標。」巫師回答。「瞭解我的人都知道,我很少捲入身邊的爭權奪利之事。我為在力量的天平中最重的那一端效力。」「一個因實際而得以存活至今的人。」恩崔立說。「但是,你的話不就等於是說,要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麼?你許下一個承諾,巫師,要為我服務。而你如果遵循這個承諾來警告我的話,你又將打破先前對昆汀-波迪尤的同樣承諾。也許我並沒有像我認為的那麼瞭解你。也許你的忠心並不能讓人信任。」「因為……為了你我願意破一次例。」拉威爾結結巴巴地說道,他已陷入了邏輯陷阱,正竭力試圖擺脫它。他知道,如果恩崔立覺得他不值得相信,便會試圖殺死他。
而他也同樣清楚,如果恩崔立試圖殺死他,他就會死。
「我認為,你為哪一方服務,哪一方在力量的天平上就會獲得勝利。」他說道。「因此,無論如何我與你是不可能站在對立面的。」恩崔立只是一直狠狠瞪著巫師,而沒有做出其他的反應,這使得拉威爾更加不安地扭動著身軀。還好,恩崔立沒有時間玩這套遊戲,也不是真的想要拉威爾的命,因此他很快打破了緊張的氣氛。「告訴我波迪尤和他手下的事,還有街道上的勢力已擴張到了何種程度。」「昆汀-波迪尤是個不錯的人。」拉威爾馬上照做。「除非必要,他從不殺人;如果要偷盜的話,他也會挑那些足夠富裕,能夠承擔損失的人下手。但他手下的許多人,還有許多其他公會把這種憐憫之心當作軟弱的象徵,因此公會在他統治之下日子並不好過。我們的勢力比普克統治時小多了,甚至比半身人瑞吉斯被你趕下台之前還要小。」他繼續詳細地敘述公會的勢力範圍,殺手則為普克那有著悠久歷史的公會已走到崩潰邊緣而感到震驚。從前曾經位於普克統治區域內部的地區現在已經遠遠處於公會的控制範圍之外了,而作為組織間勢力邊界的街道也已經距離公會大樓很近了。
在波迪尤控制之下公會是繁榮昌盛還是蕭條頹敗,恩崔立並不關心。他只是想得到對於卡林港目前狀況一些大略的瞭解,以避免自己不經意間引起某個公會的怒氣。
拉威爾繼續向他介紹公會的主要成員,對年輕人查爾西的潛質讚譽有加,同時以十分嚴肅的語氣警告恩崔立要注意道格-佩裡,而殺手則似乎只是左耳進右耳出。
「要好好注意他。」拉威爾再度強調道,殺手已開始有些不耐煩了。「當我們從水晶球裡面看著你的時候,道格-佩裡也在場,他看到你回到卡林港的時候非常不高興。你的突然出現形成了對他的一種威脅,因為他是一個價錢比較高的殺手,而且並不只為昆汀-波迪尤服務。」看起來恩崔立仍然不是很在意,拉威爾又加強了語氣。「他想成為下一個阿提密斯-恩崔立!」巫師直接了當地說道。
這使得殺手輕笑起來,笑容中並沒有擔心道格-佩裡的能力可能會完成他的夢想的憂慮,更不是為了捧場。恩崔立是被這件事情給逗笑了。道格-佩裡根本不瞭解他所找尋的這個人有多強的實力,如果他瞭解的話,他一定會認命地將努力轉向別的方向。
「你的出現對他來說可能並不僅僅是一種不便。」拉威爾警告道。「也許是一種威脅,或者更糟……一種機遇。」「你不喜歡他。」恩崔立評論道。
「他是一個沒有原則的殺手,因此也很難判斷他的心思。」巫師回答。「就像一個瞎子射出的箭。如果我清楚地知道他向對我下手,我就不會如何怕他。但是他經常做出一些不合理的行為,使得我們都有些擔心他。」「我對波迪尤的位置沒興趣。」長長的一段沉默之後,恩崔立這樣向巫師保證道。「但是我也不想死在道格-佩裡手上。這樣如果你向我通報某些事情就不能說是對波迪尤不忠了,巫師。我對你的希望就只有這麼多。」「如果道格-佩裡想要對你不利的話,你一定會得到消息的。」巫師承諾道,而恩崔立也相信了他。道格-佩裡是個年輕的暴發戶,他迫切地希望藉著將他的匕首捅入某人的後心來增長自己的聲名。
但是拉威爾瞭解恩崔立的真實想法,這也令他頗為緊張︰恩崔立想要與道格-佩裡戰鬥,並殺死他,用他來殺一儆百。
恩崔立又多坐了一會,考慮著名聲為他帶來的矛盾處境。在他多年的聲名之下,有許多人想殺他,但也同樣有許多人會心甘情願地為他做事。
當然,如果道格-佩裡真的殺死了他,那麼拉威爾的忠誠就必然會從恩崔立身上移走,轉而為新的殺手之王效力。
這對於阿提密斯-恩崔立來說根本毫無意義。
「你沒看到這裡的可能性。」道格-佩裡責備道。他極力設法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冷靜,雖然事實上他很想把那個神經兮兮的年輕人給掐死。
「你沒聽過那些故事嗎?」查爾西-安奎因反駁道。「他殺死的人,從公會會長到戰鬥法師無所不包。他決心要殺的人都死了。」道格-佩裡厭惡地吐了口唾沫。「那時他是個年輕人。」他回答。「一個為許多公會所敬畏的人物,其中包括巴沙多尼公會。一個有很多有力同盟的人,他的同盟能夠給他以非常有效的保護。而現在他又孤單又脆弱,也不再擁有年輕人的迅速。」「我們應該等待時機,更多地瞭解關於他的事,並且找出他回到本港的原因。」查爾西說道。
「我們等待的時間越長,恩崔立的網絡就會建立得越完整。」道格-佩裡毫不猶豫地回答。「巫師啦,公會會長啦,還有街上的暗探。不,如果我們再等下去,以後我們去對抗他的時候就有可能挑起公會間的戰爭。我想你當然應該知道波迪尤的老底,在他那樣的人領導之下我們全都得喪命。」「你可是他的首席殺手呀!」查爾西爭辯道。
道格-佩裡輕蔑地笑了起來。「我隨機會而動。」他更正道。「而這次,在我面前的這個機會大到讓我沒辦法忽略它。如果我——我們殺死了阿提密斯-恩崔立,我們就會達到他從前的位置。」「沒有所屬的公會嗎?」「沒有。」道格-佩裡簡單地回答道。「或者,說得更準確點是與許多公會都聯繫在一起了。一把高貴的劍,只為出價最高的人工作。」「昆汀-波迪尤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的。」查爾西說。「他會失掉兩個手下,從而使得他的公會更為衰弱。」「昆汀-波迪尤會理解的,因為他從前的手下現在被更有權勢的公會僱用,這也能保住他的位置。」道格-佩裡回答道。
查爾西考慮著這個樂觀的說法,然後充滿疑慮地搖搖頭。「波迪尤的實力會更為虛弱的,我們這些他的老部下也可能會被別人僱用來消滅他,這一定會很讓他擔憂的。」「那也無所謂了。」道格-佩裡冷冷地回答。「你要小心一點,別把你的身家性命與波迪尤這樣的人聯繫得過於緊密。公會在他領導下一天天的衰弱下去,將來很快就會有另外一個公會來兼併我們了。那些願意為強大的征服者服務的人會比從前過得更好。那些對失敗者還懷有愚忠的人,他們的屍體會被扔在水溝裡,最後被乞丐吃得乾乾淨淨。」查爾西看向遠方,他一點都不喜歡這場交談。到昨天為止,到他們知道阿提密斯-恩崔立回來時為止,他一直都認為他的生活和事業是很穩固的。他在一個頗為強大的公會中效力,等級逐漸提升。現在,道格-佩裡正專注於一場生死大賭博,試圖爬到更高的位置。查爾西當然也能感受到這種誘惑,但他不能確定這事究竟有多大的可能。如果他們成功地殺死了恩崔立,他並不懷疑道格-佩裡的話將成為現實,但只要一想到要對抗阿提密斯-恩崔立……恩崔立離開卡林港的時候,查爾西還只是個孩子,還沒有加入任何的公會,也不認識任何一個被恩崔立殺死的人。當查爾西加入黑社會時,另外一些人成為了公認的卡林港最有名望的暗殺者,這其中包括朗寧公會的成員「小刀」馬科斯;獨立的克拉麗莎,以及她的追隨者們,他們經營著本地區專為貴族服務的妓院——事實上,克拉麗莎的敵人看起來只是簡單地消失了,沒留下一點痕跡;還有巴沙多尼公會的卡札-喬迪恩;最後,也可能是最危險的殺手是戰鬥法師斯雷-塔根。但他們幾人的聲名也無法掩蓋恩崔立的光芒,即使他的名望已經因帕夏普克那可疑的死亡和敗在一名卓爾精靈手上而大大減弱了,也依然如此。
而現在,道格-佩裡想要憑借殺死恩崔立而迅速抬高自己的地位;說實話,這個計劃在查爾西看來似乎頗有道理。
當然,只除了真正殺死恩崔立這一小步。
「我已經決定了。」道格-佩裡說道,就如同洞悉了查爾西的想法一樣。「我會去對付他……無論你是否幫忙。」查爾西並沒有漏掉話語中含蓄的威脅。如果道格-佩裡決定去對抗恩崔立,那麼查爾西是不可能保持中立的。當道格-佩裡將他的想法告訴查爾西時,就是在強烈地暗示查爾西將不得不在支持他與對抗他之間做出選擇,也就是選擇站在他的一邊還是站在恩崔立的一邊。考慮到查爾西並不認識恩崔立,也害怕他成為敵人,這個選擇並不難。
兩人立刻開始討論計劃的細節。道格-佩裡堅持認為,阿提密斯-恩崔立應當在兩天之內被消滅。
「這個人不是敵人。」當晚稍晚一些,拉威爾與昆汀走在通向昆汀私人餐廳的走廊上的時候,拉威爾再度向昆汀做出保證。「他回到卡林港並不是要重新佔據公會。」「你怎麼知道?」顯然非常緊張的領導者問道。「你怎麼能知道他的心思呢?他總是那麼不可預料!」「你錯了。」拉威爾回答。「恩崔立並不難以預料,因為他對自己的願望從不加以虛偽的掩飾。我已經和他談過了。」聽到這句話,昆汀-波迪尤猛然轉過身,面對著巫師。「在哪?你今天沒有出去過。」拉威爾微笑著歪歪頭,心裡對對方的愚蠢感到十分好笑,就這麼暴露了他在監視他的事實。昆汀一定十分恐慌才會有這麼出格的行動。巫師很清楚,昆汀想到了他與恩崔立的關係,也知道如果恩崔立真的想奪回公會,他必然會與拉威爾聯絡。
「你沒有理由要相信我。」拉威爾冷靜地說道。「但如果恩崔立想奪回公會的話,我一定會當面和泥潭。那樣的話,我會勸說你向他投降,這樣你在公會裡仍然可以身居高位。」昆汀-波迪尤的灰色雙眼閃爍著危險的光芒。「投降?」他重複道。
「如果我掌握著一個公會,並聽說恩崔立想要我的位置的話,我一定會那麼做的!」拉威爾笑著說道。這使得緊張的氣氛有所緩和。「但是,根本不用擔這種心。恩崔立回到了卡林港,這是事實,但他並不是你的敵人。」「誰能說得準呢?」波迪尤回答,同時繼續沿著走廊走著。拉威爾跟隨著他的腳步。「但是記住了,你不能再與他有進一步的接觸。」「這可不很深謀遠慮,大人。如果我們能夠瞭解他的行動,不是會對我們更有利嗎?」「不准再與他接觸!」昆汀-波迪尤更加有力地說道,同時抓住拉威爾的肩膀,把他的身子轉過來,盯著他的眼睛。「不行,而且這並不是我的決定。」「恐怕你會失去這個機會,」拉威爾開始爭論。「恩崔立是一個朋友,一個非常有價值的……」「不行!」昆汀堅持道,隨後是一段長長的,令人難堪的沉默。然後他繼續說道:「我也很希望我們能夠僱用他來解決一些麻煩,像是下水道裡那些噁心的鼠人。我聽說恩崔立尤其討厭鼠人,而他們也並不喜歡他。」拉威爾記起從前的事,不禁微笑起來。帕夏普克曾與一名叫做瑞西塔的鼠人領袖過從甚密。普剋死後,瑞西塔曾試圖與恩崔立建立一個對雙方都有益處的攻守同盟,然而對於瑞西塔來說很不幸的是,恩崔立非常憤怒地當場拒絕了他的要求。
「但是我們不能僱用他。」昆汀-波迪尤繼續道。「我們,不,你也不能與他再進行接觸。這是巴沙多尼公會、探索者公會和帕夏朗寧本人聯合向我下達的命令。」拉威爾被這個消息震驚了。波迪尤剛才列出的這三個公會正是卡林港最有勢力的三個公會。
昆汀在餐廳門口停住腳步,餐廳裡有一些侍者,他不想讓他們聽到談話的內容。「他們宣告恩崔立是不可接觸的危險人物。」他繼續說道。也就是說,任何一個公會會長都不得與他談話,否則便會引起公會間的戰爭,更不用說和他談生意了。
拉威爾點點頭,前景已經浮現在他的腦海中,但這前景決不令他興奮。三個公會聯合發佈的命令當然是極端理智的。他們將恩崔立凍結於整個系統之外,因為他們害怕一個較小公會的會長會傾其所有來僱用殺手謀殺某一位較為顯要的領袖。那些最有力的人物希望能夠維持現狀不變,而他們之所以害怕恩崔立,就是因為恩崔立有著改變目前勢力平衡的能力。這對於殺手的生命是一個多麼好的證明啊!而拉威爾比任何其他人都清楚,這個命令有多麼明智。
「我明白了。」他對昆汀說道,同時鞠了一躬來顯示他的順從。「也許當情況更加明朗的時候,我們能夠有機會利用一下我和這位非常有價值的人之間的友誼。」波迪尤對於拉威爾這似乎非常忠實的宣告感到相當滿意,他的臉上終於浮現出幾天來的第一個微笑。當他們繼續走進餐廳並一起進晚餐的時候,他顯得輕鬆了許多。
但拉威爾可一點都不輕鬆。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其他公會竟然如此迅速地聯合起來孤立恩崔立。
如果情況是這樣,那麼他們一定會緊緊地監視著恩崔立,而任何試圖對恩崔立不利的行為都將被發現,試圖殺死這個人的公會則將遭受嚴厲的報復。
拉威爾迅速地吃晚飯,然後借口要去抄寫一份魔法卷軸而向昆汀告辭。
他馬上回到他的水晶球旁邊,用它找到了道格-佩裡,並高興地發現那暴躁的傢伙和查爾西-安奎因還都在公會大樓裡面。拉威爾看到他倆正待在一樓的主武器庫。他可以輕易地猜到他們為何會在那裡。
「你們今晚要出去?」巫師進入那房間時冷靜地問道。
「我們每晚都出去。」道格-佩裡回答。「這是我們的工作,不是嗎?」「需要額外的武器?」拉威爾注意到兩人在所有可能的地方都裝上了匕首。
「像我們這種人,要是不小心點的話早就死了。」道格-佩裡冷冰冰地說道。
「是的。」拉威爾鞠了一躬承認道。「另外,依照巴沙多尼公會、朗寧公會和探索者公會的命令,任何試圖對抗恩崔立的公會下屬將不再被視為公會的成員。」這直截了當的宣告使得兩個人都頓了一頓。道格-佩裡很好地掩飾了他的震驚,繼續面無表情地做著準備工作,臉上一絲負罪感都看不出。但查爾西則遠沒有那麼有經驗,他多多少少顯示出一些苦惱的表情。拉威爾知道,他這次試探正中紅心。這兩個人今晚正是要去對恩崔立下手。
「我覺得你們還是應該先跟我談談。」巫師說道。「來瞭解一下他的情況,也許還可以看看他現在的防備措施。」「別煩了,巫師。」道格-佩裡堅持道。「我還有許多事情要做,沒工夫聽你閒扯。」他砰地一聲關上了武器櫃的門,然後大步從拉威爾身邊走過。查爾西-安奎因神情緊張地跟著他,並且不停地回頭去看拉威爾。
拉威爾在心裡考慮著道格-佩裡對他的冷淡。他發現,道格-佩裡已經決定去對抗恩崔立,並且認為在殺手死掉之前,拉威爾都不可以信任。現在,巫師已經考慮過了所有的可能性,然後發現了自己兩難的處境。如果道格-佩裡成功殺死了恩崔立,並且沒有因他的莽撞行動招致其他公會的報復的話,那麼這名年輕人的地位和權力便將得到極大的提升,而就在剛才,他的言語中還飽含著對拉威爾的敵意。
但如果恩崔立贏了(這在拉威爾看來是更為可能的),那麼由於拉威爾沒有按約定事先通知他道格-佩裡的襲擊,恩崔立也一定會不高興的。
更糟的是,現在拉威爾根本不敢用魔法的手段來與恩崔立取得聯絡。如果其他公會正在監視恩崔立的話,這種魔法聯絡很容易被發現並且追蹤。
拉威爾非常苦惱地回到他的臥室裡,在黑暗裡坐了好長一段時間。無論是道格-佩裡還是恩崔立獲勝,公會都必然會捲入一場大麻煩當中。他應該去找昆汀-波迪尤嗎?拉威爾想著,但他很快否決了這個想法,因為他知道昆汀除了走來走去並且咬著手指甲之外並不能做其他什麼事。道格-佩裡已經出去了,昆汀-波迪尤也沒辦法把他叫回來。
他是否應該用它的水晶球來監視戰鬥的過程呢?拉威爾再度想道,這種形態的魔法接觸,甚至包括靜靜地觀察都是不可行的;因為這很可能被其他公會僱用的巫師發現,並使得拉威爾本人陷入漩渦的中心。
因此他坐在黑暗之中,思考著,憂慮著,而時間就在他身旁匆匆地流逝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