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槍編年史 第三卷 春曉之巨龍 第十五章 阿波莉塔
     這場漫長的追逐穿越了這城市的許多街道,它那頹記的美麗讓坦尼斯覺得十分可怕。最後他們來到了正中央的其中一個宮殿裡。

    跑過一個死寂的花園,進人一個大廳,轉過一個角落之後,他們停了下來。那紅袍的男人不見了。

    「樓梯!」河風突然說。他的眼睛剛好適應了這奇怪的光芒,坦尼斯發現他們站在一個樓梯的頂端,這樓梯深到連盡頭都看不見。快步走到樓梯間,他們剛好來得及看見紅袍在底下一閃即逝。

    「躲在牆邊的陰影裡。」河風提醒大家,帶領著大伙走上這個足以讓五十個人肩並肩行走的巨大樓梯。

    牆上黯淡、剝落的壁畫看來仍然栩栩如生,讓坦尼斯不禁產生幻覺,覺得牆上的人物可能比他還要有活力。也許當著火的山脈打中教皇的宮殿時,(注一)他們之中有些正好站在這裡……坦尼斯把這叮怕的想法摒除,繼續往前走。

    在走了大概二十階之後,他們來到了∼個寬闊的樓梯間,這裡裝飾著真人大小、純金和純銀的雕像。從這裡開始又是另外一段樓梯,通往另外一個樓梯間,這樣一直繼續下去,直到他們氣喘吁吁為止,但是那紅袍還是不斷地出現在他們前方。

    注一:伊斯塔教皇真正的殿堂已經不在這陸沉的城市中。黑暗之後把它收回到無底深淵中,試圖以它為基地重新進入人間。這座神殿所在的位置現在被稱為「伊斯塔之坑」,是通往無底深淵的大門,但大伙並沒有發現這件事情。

    突然坦尼斯注意到了空氣中的變化。它變得越來越潮濕,海的鹹味越來越強。側耳傾聽的結果是他可以聽見水滴打在石頭上的聲音。他感覺到河風拉住他的袖子,把他抓回陰影之中。他們已經接近了階梯的底端。那紅袍人站在樓梯的底端,看著眼前的一個黑幽幽,通往前方一個大洞穴的水池。

    紅袍男人跪在水邊。接著坦尼斯發現了另外一個人影;這個人是在水裡!他可以看見火把底下閃耀著的長髮似乎是綠色的。兩隻細瘦潔白的手臂放在石階上!下半身則看不清楚。那個人的下頷放在自己的手臂上,看來完全地放鬆。穿著紅袍的男人伸出一隻手,溫柔地觸摸水中的那個人。那人抬起頭。

    「我等你很久了。」一個女人語帶失望地說。

    坦尼斯倒抽一口冷氣。那個女人說的是精靈語!現在他可以看見她的臉了,一雙水汪汪的大眼,尖耳朵,細緻的五官……海精靈!當他試圖要聽清楚那人和海精靈的對話時,小時候聽過的傳說又開始浮上腦海,此時海精靈正對著那男人露出迷人的笑容。

    「對不起,親愛的,」紅袍人用精靈語流利地說,並且在她旁邊坐了下來。「我去看看你關心的那兩個年輕人怎麼樣了。他馬上就會沒事的。真險。你是對的,他本來完全失去了求生意志。他的弟弟,一個魔法師背叛了他。」「卡拉蒙!」坦尼斯自言自語。河風狐疑地看著他,他當然不能聽懂精靈們的對話。坦尼斯搖搖頭,不想錯過兩人的對話。

    「Queaki,ICHKeecx,」那個女人輕蔑地說。坦尼斯感覺到迷惑,這句話不是精靈語!「沒錯!」那個男人皺起眉。「在我確定那兩個人安全之後,我又去察看其他人。那個留鬍子的半精靈,撲向我,好像要吃掉我一樣!其他我們救出來的人都還算沒事。「「我們已經安葬了那些死者,」那女人說,坦尼斯可以聽見她的聲音中帶著無比的悲傷,精靈們惋惜逝去生命的悲傷。

    「我想要問問看他們來伊斯塔血海幹嘛。我從來沒有看過有船長會笨到開進漩渦中。那女孩告訴我們上面正在打仗,也許他們別無選擇。」精靈女人頑皮地把水潑到紅袍男人的身上。「上面一向都有戰爭!你太好奇了,親愛的。有些時候我會以為你要離開我,回到上面的世界,特別是在和那些KrceaQUEKH談話後。」坦尼斯聽見那女人的聲音裡帶著真正的擔憂,雖然她仍然不停地潑著水。

    穿著紅袍的男人彎下腰親吻她那在火把底下閃耀著綠色光芒的潮濕秀髮。「不會的,阿波莉塔。讓他們自相殘殺,兄弟彼此間背叛吧,讓他們自己管好暴躁的半精靈和愚蠢的船長吧,只要我的魔法效力不退,我就會繼續居住在這波濤下——」「說到暴躁的半精靈。」坦尼斯飛快地走下階梯,用精靈語打岔。

    雖然河風、金月和貝倫都不知道他說了什麼,但他們還是跟了下去。

    那人警覺地轉過頭,精靈迅速地沉入水中,讓坦尼斯以為剛剛不過是自己的錯覺。黑暗的水面上連氣泡都沒有,完全看不出精靈到了哪去。坦尼斯跑到階梯的底端,正好來得及抓住準備要跟著跳進水中的紅袍法師。

    「等等!我沒有要把你吃掉!」坦尼斯懇求道。「我很抱歉在那邊那麼失禮。我知道那看起來很糟糕,鬼鬼祟祟地跟蹤你。但是我們別無選擇!我知道如果你要施法我根本不可能阻止你。我知道你可以讓我全身被火焰包圍,讓我被蜘蛛網掩蓋或是其他的幾百種可怕的狀況。我以前常和魔法師混在一起。但是求求你聽我們說,請幫助我們。我聽到你提到我們的兩個朋友:一個壯漢和一個漂亮的紅髮女孩。你說那個男人差點死掉,他的弟弟背叛了他。我們想要找到他們。你可以告訴我們他們在哪邊嗎?」那人遲疑了片刻。

    坦尼斯急忙繼續試著要留住這個唯一可以幫助他們的人,匆忙中說的話額三倒四。「我看見那個女人,我聽見她和你說話。我知道她是什麼。一個海精靈,沒錯吧!你說得對。我是半精靈,但是我是在精靈國度中長大,我聽過他們的傳說。我一直以為他們只是傳說,就像我也認為龍也是傳說一樣。」上面的確有場戰爭,你說的也沒錯,上面總是有戰爭。但是這場戰爭不會只在地面上打。如果黑暗之後征服了地面,你就會知道她會繼續找到底下的海精靈。我不知道這底下有沒有龍,但是——「「海裡面有龍,半精靈,」一個聲音說,那個精靈女人重新出現在水面上,身上反射著銀色和綠色的光輝,游到階梯的地方,手支住下頷,用綠色的大眼睛打量著他們。「我們也聽說他們突然重現了。

    不過我們並不相信。我們還不知道龍已經醒了過來。這是誰的錯?「「這很重要嗎?」坦尼斯疲倦地問。「他們已經摧毀了精靈古老的家園。西瓦那斯提現在變成惡夢中的森林。奎靈那斯提已經被從家園趕走。惡龍們毫無節制地燒殺肆虐。沒有任何地方,沒有任何人是安全的。黑暗之後只有一個目標:統治所有的生物。你們會安全嗎?即使在海面之下?我假設這裡是海底?」「你沒有錯,半精靈,」穿著紅袍的男人歎氣就。「你是在海面底下,在伊斯塔的廢墟當中。海精靈們救了你們,把你們帶到這裡,就像他們處理所有遇到海難的人們一樣。我知道你們的朋友在哪裡,我可以帶你們去。除此之外,我看不出有什麼我可以幫上忙的地方。」「帶我們離開這裡,」河風平板地說,他第一次明白兩人間的對話。賽布拉剛剛說的是通用語。「這個女人是誰,坦尼斯?她看起來有精靈的血統。」「她是海精靈。她的名字是……」坦尼斯停頓下來。

    「阿波莉塔,」那精靈女人微笑著說。「原諒我沒有辦法正式的和你們打招呼,但是我們不像你們KreeaOUEKH一樣用衣服遮蔽自己。

    即使過了這麼多年,我還是沒辦法說服我丈夫踏上陸地的時候不要穿上那奇怪的袍子。他叫這個做尊嚴。所以我必須要失禮,不從水裡面走出來和你們打招呼,免得讓大家尷尬。「坦尼斯紅著臉將精靈的話翻譯給他的朋友聽。金月睜大眼。貝倫似乎沒有聽見,他好像又迷失在自己的夢境中了,只勉強地知道周圍發生了什麼事情。河風的表情則毫無變化,精靈的習俗再也沒辦法嚇到他了。

    「不論如何,這些海精靈救了我們,」坦尼斯繼續說。「正如同所有的精靈一樣,他們尊重生命,會幫助任何遇到船難的人。這個人,她的丈夫——」「賽布拉,」他伸出手。

    「我是半精靈坦尼斯,這兩位是奎蘇族的河風和金月,還有貝倫,呃——」坦尼斯結巴了起來,不太確定要怎麼繼續下去。

    阿波莉塔禮貌性地笑笑,但她的笑容很快地消失了。「賽布拉,」她說,「找到半精靈提到的那兩位朋友,把他們帶回這邊來。」「我們可以和你一起去,」坦尼斯好心地說。「如果你以為我會吞掉你,那麼卡拉蒙更——」「不行,」阿波莉塔搖頭說。水氣在她的頭髮和泛青的皮膚上閃耀著。「讓那兩個野蠻人去,半精靈,你留在這裡。我要和你談談,多知道一些這可能危及我們的戰爭。聽見龍類已經甦醒過來讓我感到很難過。如果這是真的,恐怕你是對的。我們這裡不再安全了。」「我很快就會回來,親愛的,」賽布拉說。

    阿波莉塔把手伸向她丈夫。他拉著她的手,輕柔地將它湊到唇邊。然後他就離開了。坦尼斯很快地將他們的對話翻譯給河風和金月聽,兩人立刻同意一起去尋找提卡和卡拉蒙。

    當他們跟隨著賽布拉走上伊斯塔殘破的街道後,他告訴他們伊斯塔陷落的故事,一路上指著不同的建築物。

    「你們看——」他解釋道,「當諸神將著火的山脈丟向克萊思時,它正好去中了伊斯塔,在地面形成了巨大的凹洞。海水很快地湧進來,造成了日後被稱為血海的地理景觀。伊斯塔上的許多建築物都被摧毀了,但是有些保留了下來。有些地方還保留著一些空氣。海精靈們發現這是個讓溺水者居住的完美地方,很多受害者漸漸地習慣了這個地方。」法師口氣中的驕傲讓金月覺得很好玩,她很有禮貌的沒有表示出來。那種口氣是獨佔的驕傲,彷彿是他擁有這整個廢墟,由他安排好在公眾前面展示出來。

    「但你是人類,你不是海精靈。你怎麼會居住在這裡?」金月問。

    魔法師笑了,他的眼神回到很多年以前。「我那時年輕而且貪心!」他柔聲說,「總是希望能夠找到快速發達的方法。我的魔法讓我到了海底,找尋伊斯塔失落的寶藏。我的確找到了寶藏,但不是金子也不是銀子。」「有一天傍晚,我看見了阿波莉塔,在海中優遊自在地漫遊。我在她注意到我,沒得及變換形體之前看到了她。我愛上了她……並且要追求她。她不能夠住在海面上,而我在這裡平和地居住了這麼多年,我也明白我不可能在上面再有什麼適應的機會了。但我還是很喜歡偶爾和你們講講話,所以我會常常在這些廢墟裡面漫遊,看看海精靈們又救到了什麼人。」金月看著四周的環境,賽布拉則借這個空檔喘口氣。「傳說中教皇的神廟在哪裡?」她問。

    法師的臉上劃過一道陰影。原先的快樂現在被夾雜著憤怒的遺憾和傷悲所取代。

    「我很遺憾,」金月很快地說。「我不是有意要勾起你的回憶……」「不會的,沒關係,」賽布拉短暫、哀傷地一笑。「事實上,能夠讓我回憶那恐怖的時光也是好的。在我每天的漫遊之中我試著要忘記,這裡也曾經是個歡笑、哭泣、活生生的城市。孩子們在街道上嬉戲,在那著火的山脈落地時,他們依然在嬉戲著。」他停頓了片刻,然後歎口氣繼續。

    「你問我那神廟在何處。它已經不在了。在教皇站著的地方,在他對諸神無理地大吼的地方,現在只剩下一個漆黑的洞穴。雖然現在裡面都是海水,但仍然沒有活物敢居住在那邊。沒有人知道那有多深,因為海精靈們不願靠近那個地方。我曾經強忍著恐懼靠近看著那個洞穴,我發現那個地方似乎是沒有底的,彷彿是黑暗邪惡的出口。」賽布拉踏上一條黑暗的街道,回頭專注地看著金月。「罪行已經被懲罰了,但是為什麼要牽連那些無辜的人?為什麼他們要跟著受苦?你戴著醫療女神米莎凱的護身符。你明白嗎?神明有對你解釋嗎?」金月遲疑了片刻,沒有意料到有這個問題,專注地從內心搜尋著答案。河風站在她身邊,像以往一樣好好地隱藏著自己的思緒,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改變。

    「我自己也常常問這個問題,」金月遲疑地說。更靠近河風,她握住他的手臂,彷彿為了確定他還在身邊。「在一個夢中,曾經有一次,我被懲罰了,因為自己缺乏信心而被懲罰,被懲罰失去自己所愛的人。」河風用強壯的手臂摟住她。「但是每當我為了自己的懷疑而感到羞愧的時候,我也會同時想起就是這樣的懷疑才讓我找到了古老的真神。」她停頓了片刻。河風撫摸著她金色的秀髮,她抬頭露出微笑。

    「我不知道,」她柔聲對賽布拉說,「我不知道這個謎題的答案。我仍然在質疑。當我看到無辜的人受害、惡人猖狂時,我仍然滿腔怒火。

    但是我知道這怒火就是鍛燒一切的泉源。藉著這火焰,我將像是生鐵的靈魂鍛造成堅硬的精鋼,也就是我的信仰,是這信仰讓我軟弱的肉體渡過了層層的難關。「賽布拉沉默地打量著金月,她站在廢墟之間,頭髮閃耀著金色的光芒,如同永遠不會照耀到這裡的陽光一樣散發著熱力和光芒。她的古典美被她所經歷過的苦難更為提升。那些苦難並沒有給這美麗帶來瑕疵,反而讓她更完美了。她的眼中原先就有智慧,現在更有了體內小生命所帶來的無比愉悅。

    法師的視線轉向那個溫柔地摟著金月地男人。他的臉上也有著黑暗、漫長的道路所留下的痕跡。雖然他的臉上都不會有任何的表情,他對那個女子的愛清楚地呈現在他的黑色眼眸和地摟抱那女子的溫柔方式中。

    也許我待在水底下這麼久是個錯誤,賽布拉想,他突然覺得非常蒼老、非常傷心。也許我能夠幫得上忙。如果我能夠像眼前這兩位利用自己的怒氣,也許可以幫忙他們找到答案。但是,我卻讓自己的憤怒咬嚼我的靈魂,欺騙自己躲在這邊是最好的解決之道。

    「我們不應該再拖延了,」河風突然說。「卡拉蒙很快地就會傻傻地來找我們,搞不好地現在正在瘋狂地找尋我們。」「沒錯,」賽布拉清清喉嚨。「我們應該走了,雖然我不認為那個年輕女孩和他可能離開。他還是非常虛弱——」「他受傷了嗎?」金月關心地問。

    「不是他的身體,『安布拉走進破爛的街道前這樣回答。」受傷的是他的靈魂。即使在那個女孩告訴我他孿生弟弟的故事前,我就可以看出來。「金月細緻的眉頭間出現了一道皺紋,她抿緊了嘴唇。

    「請原諒我,平原來的小姐,」賽布拉微笑著說,「但是我看見了你眼中那可以鍛造靈魂的怒火。」金月紅著臉說。「我告訴過你我還十分軟弱。我應該毫無懷疑感受雷斯林和他對哥哥做出的事情。我應該相信這是一個我所不能理解的計劃的一部份。但我就是不能。我只能祈禱諸神不要讓他遇到我。」「我也是,」河風沙啞地說。「我也是」。他嚴肅地重複。

    卡拉蒙躺著看著眼前的一片黑暗。提卡在他懷裡沉睡著。他可以感覺到她心臟的跳動,可以感覺到她緩慢的呼吸。他輕柔地撫摸她落在肩膀上的紅色卷髮,提卡抽搐了一下,卡拉蒙連忙把手拿開,害怕會把她吵醒。她應該要休息了,天知道她硬撐著看顧他多久了。

    她永遠都不會讓他知道的,他也清楚這一點。當他開口問的時候,她只是微笑著取笑他如雷的鼾聲。

    但是她的笑聲中比平常多了些什麼,她似乎沒辦法直視他的眼睛。

    卡拉蒙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讓她更靠近一些。當他確定她已經睡熟的時候,他終於可以放下心來。幾個禮拜之前,他才對提卡發過誓,在他可以全心全意回應她的愛之前,他不會接受她。他仍然可以聽見自己說的話,「我將我的弟弟擺在第一優先,我是他的力量。」現在雷斯林已經離開了,他已經找到自己的力量了。就像他告訴卡拉蒙的一樣,「我不再需要你了。」我應該要很高興,卡拉蒙瞪著眼前的黑暗告訴自己。我愛提卡,也得到了她的愛回應。現在我們終於可以自由的表達自己的情感了。我可以對她做出承諾。我以後可以將她擺在第一優先。她很愛我,願意為我奉獻。她值得被愛。

    雷斯林從來不是這樣。至少他們都這樣相信。有多少次,當坦尼斯以為我聽不見的時候,他和史東討論著,為什麼我可以忍受那諷刺、那無理的指使、野蠻的命令。我看見過他們憐憫我的眼光。我知道他們認為我反應很慢;至少和雷斯林比起來我的確是。我是那只笨笨的水牛,背著沉重的負擔,毫無怨言地往前走。這就是他們對我的印象。

    他們不明白。他們不需要我,即使提卡也不需要我,不像雷斯林那樣需要我。他們從來沒聽過他小時候半夜醒來尖叫。從來都只有兩個人,他和我。只有我在黑暗中傾聽他,隨時準備安慰他。他從來記不住那些夢,只知道他們很可怕。他瘦弱的身體不停地發抖,眼中充滿了只有他才看得見的恐怖景象。他緊抓著我歎泣。我會說故事給他聽,或者用手在牆上比出可笑的影子來,幫他把恐懼趕走。

    「你看,小雷,」我會說,「小兔子……」我會伸出兩隻手指,像兔子耳朵般擺動。

    過了一會兒之後,他會不再發抖。他不會露出笑容,即使在他小的時候都不會。但是他會放鬆下來。

    「我要睡覺了,我好素,」他低聲說,緊緊握住我的手,「但是你要醒著,卡拉蒙,看著我,不要讓他們過來,不要讓他們抓住我。」「我會醒著,我不會讓任何東西靠近你的,小雷!」我會保證。然後他會露出勉強算是微笑的表情,然後筋疲力盡地閉上眼。我信守我的諾言,他睡覺的時候我會醒著看著他。真有趣,也許我真的讓他們沒辦法靠近,因為只要我醒著,他就不會做惡夢。

    即使當他年長了一些之後,他有些時候半夜仍然會哭喊著醒來,伸手要找我,我會在那邊。但是他現在要怎麼辦?沒有了我之後,當他在黑暗之中孤獨、恐懼的時候要怎麼辦?我沒有了他要怎麼辦?卡拉蒙閉上眼,輕輕地,怕吵醒提卡,他開始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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