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銀月索林那瑞的照耀下,通道之橋看起來像是一串銀線串起的珍珠,跨越在溫泉之上。
「別害怕!」西悠瓦拉說,「只有那些心懷邪念的人才會無法渡過這座橋。」大伙仍然半信半疑。他們小心翼翼地走上幾階,忐忑不安地踏上了在水蒸汽中顯得濕滑無比的通道之橋。西悠瓦拉打頭陣,她輕鬆地走了過去。其他人則是在橋中央小心翼翼地走著。
一上橋,橋的另外一邊便浮現出了銀龍紀念碑。雖然他們知道必須小心自己的每一步,但眼睛仍然不由自主地望向它。有許多次,他們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停下來呆呆地看著,完全忘了底下是冒著蒸汽的滾燙泉水。
「哇——我打賭這底下的水熱得可以煮菜了!」泰索何夫說。
他趴在地上從橋的最高點往下看。
「我敢打賭——賭,這——這可以把你煮——煮熟,」嚇壞的矮人手腳並用地爬著。
「你看,佛林特!注意這邊。我包包裡有一塊肉,我可以把它綁上一條線,慢慢地沉進水裡面——」「快走!」佛林特大吼,泰索何夫只好百般不情願地闔上包包。
「你到哪裡去都很無聊,」他抱怨,一轉眼又立刻屁股著地一路滑了下去。
對其他人來說,這是個恐怖的經驗,每個人走到另外一邊堅實的地面上後,都著實鬆了一口氣。
當他們通過這條橋的時候,每個人都專注在如何活著走過去,因此沒有人和西悠瓦拉講話。等他們一抵達彼岸,羅拉娜便第一個開口。
「你為什麼要帶我們到這邊來?」羅拉娜遲疑了一下子,視線再度投向那個巨大的龍形雕像,龍頭彷彿在群星間。石頭刻成的口發出了無聲的吶喊,石頭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看著彼方,雙翼伸展出山壁之外。一隻爪子伸出來,至少有一百棵樹幹那麼粗。
「你把龍珠送走,又把我們帶到一座銀龍的紀念碑來!」羅拉娜片刻之後聲音顫抖地說。「我們還能怎麼想?你帶我們到了這個你稱做修瑪陵寢的地方。結果我們甚至還不知道是不是有這個人,搞不好他只是個傳說。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這裡是他安息的地方?遺體在裡面嗎?」「沒——沒有,」西悠瓦拉日氣軟弱地說。「他的遺體消失了,就跟——」「就跟什麼一樣?」「就跟他帶著的長槍一樣。他靠著這柄屠龍槍摧毀了萬色返空龍。」西瓦拉歎著氣低下頭。「進來吧,」她懇求大伙,「今晚休息一下吧。我保證明天早上,一切的謎團都會解開。」「我不認為——」羅拉娜正準備開口。
「我們進去吧!」吉爾賽那斯堅決地說。「你像是被寵壞的小孩一樣,羅拉娜!西悠瓦拉何必把我們帶進危險之中?如果這裡有一隻龍,全亞苟斯的人應該都會知道!它老早就把整座島上的人全殺光了。我在這裡感覺不到任何的邪惡,只有亙古長存的祥和之氣。這是個完美的藏身之處!精靈很快地就會知道龍珠已經平安地抵達了聖奎斯特,他們會停止搜捕,我們就可以離開了。沒錯吧,西悠瓦拉?這不就是你帶我們前來的原因嗎?」「是的。」西悠瓦拉柔聲說,「這——這本來就是我的計劃。快點吧,趁著銀月還閃耀著的時候趕快吧,我們只有趁這個時候才能進去。」滿爾賽那斯牽著西悠瓦拉的小手,走進了那陣閃耀的銀色濃霧中。泰索柯夫擠進他們之間,身上的袋子晃來晃去。羅拉娜心中的恐懼並沒有減少分毫,吉爾賽那斯的解釋仍然沒有讓她放心,西悠瓦拉不情願的表情更讓她心中懸著一塊大石。但眼前沒有其他的路可以走;而且,她也不得不承認,她好奇得不得了。
橋邊的草地因為終年不斷的蒸汽而顯得十分翠綠,地勢原先相當平坦,但當他們靠近峭壁上刻出的巨龍時,地面慢慢開始陡峭起來。隊伍前面突然傳來了泰斯的聲音。
「雷斯林!」他們都聽見他吃驚的大喊。「他變成了一個巨人!」「坎德人瘋了!」佛林特心滿意足地說。「我早就知道——」大伙跑向前,泰斯在他們面前又叫又跳地指著。眾人站在他旁邊,不停地喘息。
「我以李奧克斯的鬍子起誓!」佛林特讚歎地說。「這的確是雷斯林!」被雲霧所包圍,隱約有九尺高的這個石刻雕像跟年輕法師一模一樣。雕像知細靡遺,精確地傳達出了他那憤世嫉俗的神情,甚至連他沙漏形的瞳孔都精準的雕刻出來。
「那邊是卡拉蒙!」泰斯不顧∼切地大喊。
幾尺之外是另一個雕像,這個雕像完全跟法師的雙胞3哥哥一模一樣。
「我還看到了坦尼斯……」羅拉娜恐懼地低語。「這是什麼邪術?」「這不邪惡。」西悠瓦拉說,「除非你自己帶來了邪惡。如果你們心裡有歹念,那麼每個人都會看到他最害怕的敵人。雕像所散發出來的恐懼和威脅將讓你們沒有辦法進入。但你們只看見自己的朋友,所以你們可以安全地走進去。」「我可不會把雷斯林當作我的朋友。」佛林特喃喃地說。
「我也不會。」羅拉娜遲疑地走過法師冰冷的雕像。法師由黑耀石刻成的袍子在月光下反射著光芒。羅拉娜回憶起西瓦那斯提那一夜的恐怖惡夢,顫抖著走進由許多雕像圍成的圓圈中。每個雕像都和他的朋友們一模一樣。在這個寂靜的圓圈中,有一座小小的陵寢。
這個簡單的長方形建築物由霧中升起,底下是發亮的八角形底座和階梯。它也是由黑耀石打造的,整棕黑色的建築物在大霧中顯得十分明顯。每個細節看起來都像是昨天才剛完工一樣;簡單明瞭的設計中沒有任何風吹雨打的痕跡。上面的每個騎上依然握著屠龍槍衝向可怖的怪物。惡龍們無聲地被無法逼視的長槍刺穿。
「這個陵寢裡擺放的是修瑪的遺體,」西悠瓦拉帶著他們走上階梯。
冰冷的銅門在西悠瓦拉一推之下輕易地打開。大伙站在這座有著高聳柱子的陵寢階梯上,不知如何是好。就像吉爾賽那斯所說的,他們在這裡感覺不到任何的邪氣。羅拉娜清楚地記得斯拉——莫瑞裡面不死的皇家守衛是如何的保護自己逝去的國王,還有那種邪惡、陰森的氣息。但在這座陵寢裡,她只能感覺到失落和遺憾,夾雜著最後勝利的愉悅;一場以可怕代價換來的勝利,得到了永恆的平靜與祥和。
羅拉娜感覺到自己的哀傷逐漸消退,改以輕鬆的心情。她自己的難過和失落在這裡都消失無蹤。她想起了自己的許多勝利和成就。大夥一個接一個地進入了陵寢。厚重的銅門無聲無息地關上,讓他們陷在濃密的黑暗中。
火光一閃。西悠瓦拉拿著一桶從牆上取下的火把。羅拉娜懷疑她是怎樣點亮火把的,但這個懷疑很快就被眼前的奇景所替代。
除了正中央的一個黑耀石刻成的棺架之外,這裡空無一物。
雕工精細的騎士雕像支撐著棺架,原來應該在上面的騎士屍體則不知所蹤。一面古老的盾牌放在邊上,一把和史東的劍類似的巨劍放在盾牌旁。大伙鴉雀無聲地看著這些東西,這些遺物上面彷彿灌輸了無比的哀傷,連泰索何夫也不願對其染指。
「如果史東在這裡就好了。」羅拉娜偷偷擦去眼中湧出的淚水。
「這裡一定就是修瑪安息的地方……雖然——」她沒有辦法解釋突然湧上來的那種不安。這不是恐懼,只是一種從一進這個山谷就一直存在的壓迫感。
西悠瓦拉點亮更多的火把,眾人走過棺架,打量著墓穴的其他地方。這裡並不大,棺架放在正中央,四周的洞壁邊則有許多的長板凳,應該是供悼念者祈禱的地方。在另一邊是一個石製的祭壇,上面刻著騎上的標誌:翠鳥、皇冠及玫瑰。乾枯的玫瑰花瓣和藥草散佈其上,經過數百年後,它們的香氣始終不散。在祭壇之下,深陷地板之中的是一個巨大的鐵板。
「我們馬上就知道了。」鐵匠低哼著說。他彎著腰,用銀臂握住鐵板上面巨大的握環,一開始毫無任何變化。泰洛斯兩隻手用盡全身力量一拉,鐵板發出令人牙齦發酸的摩擦聲,開始慢慢移動。
「你在做什麼?」原先正在憂傷的打量著墓穴的西悠瓦拉突然回過身。泰洛斯被她尖銳的聲音嚇了一跳。羅拉娜不由自主地從洞口往後退了一步,兩個人都目不轉睛地看著西悠瓦拉。
『不要靠近那邊!「西悠瓦拉顫抖著聲音警告道。」離遠一點!很危險!「「你怎麼會知道?」羅拉娜恢復了鎮定,冷冷地問。「幾百年來沒有人來過這個地方了。還是有人來過?」「沒有!」西悠瓦拉咬住自己的嘴唇。「我——我是從……我族人的傳說中知道的……」羅拉娜不理那個女孩,自顧自的靠近那個黑黑的洞口。裡面一點光亮都沒有,即使拿著佛林特遞給她的火把,仍然什麼都看不見。只有灰塵的味道飄出來。
「我不認為這是個井。」索斯擠進來說。
「求求你們!不要靠近!」西悠瓦拉懇求眾人。
「她說的對,小賊!」泰洛斯一把將坎德人抓起來。「如果你掉下去,可能會從世界的另外一端掉出來。」「真的嗎?」泰索何夫摒住呼吸問。「泰絡斯,我真的會從世界的另外一邊掉出來嗎?不知道會是什麼感覺幄?那邊會有像我們一樣的人嗎?」「希望不會像炊德人介佛林特抱怨。」不然他們現在大概都笨死了。而且,每個人都知道這個世界是放在李奧克斯的鐵鈷之間,掉到另外一邊的人會掉到它正打造這界的鐵榷之下。另外一邊怎麼可能有人?!「他不屑地說著,一邊看著泰洛斯徒勞無功地試著把鐵板放回原位。泰索柯夫仍好奇地看著它。泰洛斯最後終於放棄,但他還是惡狠狠的看著泰斯,泰斯最後只好哀怨的歎口氣,跑去另外一邊,好奇地打量著那柄劍和盾。
佛林特拉拉羅拉娜的袖子。
「怎麼了?」她心不在焉地問。
「我很瞭解石雕。」矮人低聲說,「這裡不太尋常。」他停下來,等著羅拉娜發笑。但她非常認真地注意著他。「陵寢和外面雕像的手工都是人類做的。很有一段歷史了……」「老得足夠當做修瑪的陵寢嗎?」羅拉娜插嘴。
「每一寸都是。」矮人感歎地說。「但外面的那隻大蟲」他指著那只巨大石龍的方向,「不是人類、精靈或是矮人做得出來的。」羅拉娜眨眨眼,不太瞭解他話中的意思。
「而且它還更為古老。」矮人的聲音有點沙啞。「古老到讓這些——」他指著整座陵寢,「都顯得有些現代化。」羅拉娜開始明白。佛林特看見她的眼睛睜大,慢慢地、認真地點點頭。
「在克萊思上,沒有任何用兩隻腳走路的生物可以雕出這樣的東西,」他說。
「這一定是某種具有可怕怪力的生物——」羅拉娜喃喃地說。
「某種巨大的生物——」「有著翅膀——」「有著翅膀——」羅拉娜喃喃地說。
突然地話聲一頓,血液恐懼得幾乎凍結,耳邊傳來咒語的吟唱聲。
「不要!『拋轉過身下意識的舉起手隔擋法術,明知道自己的行為一點意義都沒有。
西悠瓦拉站在祭壇邊,玫瑰花瓣從手中片片掉落,正在柔聲吟唱著。
羅拉娜試著和掩蓋全身的疲倦感搏鬥。她雙膝跪地,詛咒著自己的疏忽,扶著板凳支撐自己。但這一點用都沒有,她抬起惺忪的雙眼,看見泰洛斯跌倒在地,吉爾賽那斯不支倒地。在她旁邊,矮人甚至在頭碰到板凳前就發出了鼾聲。
羅拉娜聽見匡鐺一聲,盾牌落地的聲音。之後,空氣中就充滿了玫瑰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