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月索林那瑞正好升到教皇神殿的中央主塔,像極了蠟焰在高細的蠟燭頂端閃爍。這個晚上正值滿月,光芒萬丈,甚至讓在晚間替路人打著銀色燈籠的點燈者無用武之地,只能在家中詛咒著明亮的月光奪走了他們的生計。
索林那瑞的雙胞胎——紅月努林塔瑞,再過幾個小時才會升起,用她怪誕的紫紅光芒寵罩大地。至於被第三個月亮的黑暗所隱沒的群星,則正被一個男人注視著。他快速的褪下裝滿各式施法道具的黑色泡子,換上款式較簡單,質料也更輕軟的黑色睡飽。他戴上黑色兜帽以阻擋索林那瑞冷酷刺目的光耀,接著躺上床,準備沉入對他和他的法力都無比重要的夢鄉。
至少這是卡拉蒙在和泰斯穿過街道時所想像到的情況。夜晚真是充滿活力和趣味。他們經過許多許多正在狂歡的小團體——男人們邊飲酒作樂邊熱烈討論著競技賽;女人們則是縮在角落,細細打量著卡拉蒙。她們全都在深秋中穿著薄透的衣衫,任微風輕撫。其中的一群人認出了卡拉蒙,讓大漢因為害怕引來守衛而險些拔腿就跑……然而對現實世界瞭解遠勝於卡拉蒙的泰斯,讓他平靜了下來,加入人群。這群人立刻迷上了卡拉蒙。他們曾在下午看過他的表演,現在又完全被擄獲,淨問些毫無意義的問題,也不聽回答——反正卡拉蒙也緊張的說不出話來。最後小團體終於盡興,祝他們好運並且話別。卡拉蒙不解的看向泰斯,坎德人只是搖搖頭。
"你以為我為什麼讓你穿成這樣?"他簡短的問卡拉蒙。
事實上,卡拉蒙正是百思不得其解。泰斯堅持要他穿上金色的絲質披風,還要戴上華麗的頭盔。這並不像適合份溜進神殿裡的裝束——卡拉蒙想像中的情況是在下水道裡匍匐,或者是在屋頂上潛行。但正當他猶豫的時候,泰斯的眼神轉為冷漠。坎德人說得相當明白——不是卡拉蒙乖乖就範,就是一切免談。
卡拉蒙歎了一口氣之後,順從的著裝,把披風罩在鬆垮垮的上衣和過膝的馬褲外頭。並且把沾滿血跡的匕首插進腰間皮帶。
對坎德人來說,把上了鎖的房門打開根本就是小事一樁。接著兩人順利的溜過鬥士的寢房——大部分的鬥士都在睡覺,而牛頭人則是喝個爛醉。
他們大刺刺的走在街上讓卡拉蒙覺得不太舒服,但坎德人則是神色自若。泰斯今晚出奇的沉著,一路上都故意沒聽見卡拉蒙不間斷的問題。他們離閃耀著珍珠和純銀光芒的神殿愈來愈近,接著卡拉蒙停下了腳步。
"泰斯,等一下!"卡拉蒙輕聲說道,並且把泰斯拉到轉角的陰影中,"你到底是想怎麼讓我們過去?""走前門,"泰斯鎮靜的回答。
"前門?"卡拉蒙驚訝的複述了一遍。"你瘋了嗎?那些守衛!他們會……""這是神殿,卡拉蒙,"泰斯停頓了一會兒。"是侍奉諸神的神殿。
邪惡的東西是進不去的。""費斯坦但提勒斯就進去了,"卡拉蒙含混的說。
"那是因為教皇准他進去,"芬斯答道,接著聳聳肩。"否則,他不可能進得去。諸神不會准的。至少有一位牧師是這樣子告訴我的。"卡拉蒙緊蹩雙眉。腰間的匕首突然變得非常沉重,他甚至可以感受到金屬正灼熱的燙著他的肌膚。卡拉蒙告訴自己,這全是出於想像。他摸摸披風下的匕首,確定一下它的存在。接著,抿緊雙唇,向神殿大步邁去。泰斯遲疑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卡拉蒙,"泰斯怯生生的說,"我——我想,我想我知道你剛剛在想些什麼。我也在想同樣的事情。如果……諸神不讓我們進去怎麼辦?""我們是去剷除邪惡,"卡拉蒙正氣凜然的說,一隻手邊放在刀柄上。"它們會幫助我們,而不會阻擋我們。你看著吧!""但是,卡拉蒙……"現在是泰斯猛問問題,而卡拉蒙來個相應不理了。最後,他們終於到了通往神殿的宏偉階梯。
卡拉蒙停了下來,望向神殿。七座高塔聳入雲霄、上達天聽,彷彿詠歎著諸神的偉大。不過有一座凌駕眾塔,繼續扶搖直上,不像讚美諸神,倒像極了想要和天上的諸神互別苗頭、一較高下。神殿的美實在是筆墨難以形容——珍珠和玫瑰色的大理石在月色的照拂下煙娼生輝,平靜無波的池水映照著天上閃亮的繁星,大花園裡栽著各式各樣飄溢著芬芳的奇花異卉,還有神殿本身的金碧輝煌——在在讓卡拉蒙屏住了呼吸。他無法挪動腳步,只能呆望著這奪人心神的絕美。
接著,卡拉蒙回過了神,但卻有一陣寒意襲上心頭。他看過這個景象!是只有在惡夢裡才會出現的景象——扭曲的高塔和接踵而來的不幸……卡拉蒙迷惑的閉上了眼。在哪裡?然後,他想到了,他曾被拘禁在奈拉卡,黑暗之後的神殿!面對眼前同樣雄偉的神殿,卡拉蒙逐漸被恐懼吞沒。他甚至擔心這樣的聯想是個壞兆頭,所以想調頭往回跑。
泰斯扯扯卡拉蒙的手臂,"繼續走!坎德人下了指令,"你這個樣子看起來很可疑!"卡拉蒙用力把頭甩了好幾下。他告訴自己,趕快把腦中這些不具任何意義的愚蠢念頭清乾淨。接著他和泰斯朝向門口守衛的方向前進。
"泰斯!"卡拉蒙突然來上一句,並用力抓住坎德人的肩膀,讓泰斯痛的吱吱叫。"泰斯,這是一個試驗!如果諸神讓我們進去的話,就表示我們做的是對的!它們會祝福我們!""你真的這麼想嗎?"泰斯支支吾吾的問道。
"當然!"卡拉蒙的眼眸在索林那瑞的光芒下綻出神采。"你會看見的。來吧!"卡拉蒙重拾了自信,大步的向階梯跨去。他氣宇軒昂、神采非凡,金色的絲質披風微揚,頭盔在月光的照射下也放出了異彩。守衛停止了先前的談話轉而盯向大漢。其中一個守衛輕推著另一個,邊描述著什麼邊快速的比劃出持刀猛刺的動作。原本不知情的守衛搖搖頭,並用羨慕的眼光打量著卡拉蒙。
卡拉蒙立刻理解到守衛誇張的動作所指為何,並因而停住了腳步,似乎又再度體會到溫熱的鮮血和野蠻人最後掙扎著說的幾個字。
但是現在回頭已經太遲了。再說,這兩個警衛說不定也是個預兆,提醒卡拉蒙野蠻人的遭遇,堅定他復仇的信念。
泰斯擔心的抬起頭,"最好讓我來說,"坎德人小聲的說道。
卡拉蒙點點頭,緊張的猛嚥口水。
"守衛先生,您好,"泰斯向其中一個寒暄。
"你是競技場上的新面孔,對吧?剛剛我正在向我的同伴描述他今天錯過的那場精彩好戲。你還讓我贏了錢哩!嗯,你叫什麼來看的?""他是『勝利者『,"泰斯明快的回答。"今天只是個暖身賽。他從來沒輸過,將來也不會!""那你是哪一位啊?是他的經紀人嗎?小扒手!"這句話說完,立刻引起另一個守衛的狂笑,混雜著卡拉蒙高頻率虛應故事般的假笑。卡拉蒙隨後低下頭看了泰斯一眼,就知道他們兩個麻煩大了。泰斯的臉色慘白,"扒手"是對坎德人最最貶抑的諷刺,最最惡毒的言語!卡拉蒙馬上摀住泰斯的嘴。
"他當然是我的經紀人,"卡拉蒙繼續按著不斷扭動著的坎德人,"而且相當的稱職。""不過,還是得小心盯著他,"守衛補充,笑得更為激烈。"我們希望看到你撕開某人的喉嚨,而不是這個小賊搜集戰利品的袋子。"泰索何夫的耳朵——是在卡拉蒙大手掩蓋下唯一可見的五官——漲成了深紅色,他還依稀可以聽見外界斷斷續續的聲響。"我……我想我們一定要進去了,"卡拉蒙結結巴巴的說,邊想著不知道還能硬抓著泰斯多久。"我們已經遲了。"兩個守衛很有默契的互相使了個眼色,其中的一個羨慕的盯著卡拉蒙的寬肩邊說,"我注意到今天女士們是怎麼看你的。我應該知道你會被邀來……嗯……吃晚餐。"他們到底在說些什麼?卡拉蒙迷惑的表情又成了守衛們新的笑料。
"諸神啊!"一個爆出驚呼,"瞧瞧他!他真的是新來的!""走吧,"另一個示意他趕快走,"好好享用!"又是一陣爆笑。卡拉蒙紅著臉,但不知道他們在笑些什麼,並繼續揪著坎德人進入了神殿。但還是隱約聽見了守衛們惡毒下流的笑話,讓卡拉蒙忽然明白了他們的笑點。他拖著泰斯轉入第一個看到的轉角,全然不知身在何處。
卡拉蒙一聽不見守衛的聲音就放開了泰斯。坎德人臉色蒼白,眼神呆滯。
"他……他們為什麼要……他們一定會後悔……""泰斯!"卡拉蒙用力搖晃坎德人,"停止。平靜下來。要記得我們是來做什麼的!""小扒手!好像我是個慣竊似的!"泰斯仍然自顧自的呼儒著。
卡拉蒙嚴肅的瞪著他,讓炊德人閉上了嘴。泰斯深深吸了一口氣,再慢慢的呼出,試圖平復情緒。"我現在很好了,"泰斯對著卡拉蒙質疑的眼光答道。
"總之,我們是進來了,雖然不是用我想像中的方式……。你知道他們剛再說些什麼嗎?""沒有。在那個扒……扒……什麼的字之後就沒聽見了。你的手讓我聽不清楚,"泰斯責備的說。
"他們……他們好像是說……小姐們邀請男……男人來這裡……你知道的……""卡拉蒙,你給我聽著,"泰斯忿忿的說。"你得到了你要的徵兆不是嗎?他們讓我們進來了。或許他們的確是在調侃你,你也知道你有多好騙,你會相信所有的事情!提卡總是這麼說的。"關於提卡的回憶又湧上卡拉蒙的心頭,他幾乎可以聽見提卡輕笑著說話。過去的記憶讓卡拉蒙心如刀割。他看了看秦斯,試圖把提卡拋到腦後。
"是啊,"卡拉蒙苦笑,"或許你是對的。他們只是把笑話套在我身k,我又太敏感了。不過……"卡拉蒙別開了頭,首次審視神殿內部。他開始意識到自己在哪裡——這聖地,諸神的宮殿。當卡拉蒙沐浴在索林那瑞的皎潔光芒中逼視著神殿時,只覺得無比的虔敬。
"你是對的——諸神已經給了我們要的徵兆。"在神殿裡有一條人煙罕至的走廊,即使是少數幾個被迫必須到此的人,也都是盡快把事情辦完,務求速遠離開。
並不是這條走廊有什麼不尋常,它和神殿裡其他的長廊及廳堂沒有兩樣。顏色柔和美麗的掛毯精心妝點著牆壁,柔軟的地談平鋪於大理石地板上,兩旁還擺放著一座座優雅的雕像。刻工精細的木門沿路大開,直通到各個陳設富麗的房間。不過這些門不再開了,所有的房間也全變成空蕩蕩的——除了其中的一個之外。
那個房間位於走廊的最底,即使在大白天也是陰暗死寂。來過這走廊的人都會悶得透不過氣來,想趕快到別處呼吸新鮮空氣。
這是費斯坦坦提勒斯的房間。自從教皇掌權,並把法師們驅離了帕蘭薩斯的大法師之塔後,他就在這兒居住多年了。
他們之間究竟達成了怎麼樣的協議——分屬世界上極善和極惡的勢力如何妥協?是怎們樣的交換條件讓黑衣人得以住在全克萊恩最美麗最神聖的地方?沒有人知道,只流傳著眾多的揣測。大多數的人相信,這是仁慈的教皇對手下敗將寬宏的恩賜。
不過即使是教皇都不到這一條走廊。這裡是法師獨有的黑暗領域。
在走廊的底端有一扇落地大窗,上面覆有一襲厚重豪華的帝幕,用以阻擋白天的日光和晚上的月光,鮮少有任何光線能夠突破簾幕的重重遮掩。不過這個晚上,或許宮廷總管下令僕人來打掃過走廊,簾幕被稍微挪動過了,輕開了一絲縫隙,讓索林那瑞銀色的光芒射進陰森空曠的走廊。銀月的光束——矮人喚為"夜燭"——如閃耀的刀鋒般,修的劃破無垠的黑暗。
或許也像是屍體細長的蒼白手指,卡拉蒙心想,邊低頭看著安靜的走廊。月光手指穿過玻璃直射進地毯上,跨越整個廳堂,曳到卡拉蒙所在的另一頭。
"那扇是他的門,"坎德人很小聲的說,連卡拉蒙撲通撲通的心跳聲都差點蓋過泰斯的聲音,"在左邊。"卡拉蒙再度探探披風下的匕首,確定它的存在。不過刀柄異常的冰冷,卡拉蒙碰了一下後就馬上移開了手。
經過走廊應該是件再容易不過的事,但是卡拉蒙卻是舉步維艱。
或許是因為他想到將要犯下的罪愆不是在戰場上,而是在他人的睡夢中取人性命。世界上還有比這更懦弱、更邪惡的罪行嗎?諸神已經給了我徵兆,卡拉蒙提醒自己,並且強迫自己想起野蠻人瀕死的慘狀。強迫自己想起雙胞胎兄弟在塔中被折磨的情景。他想起了在這個邪惡法師清醒的時候是如何的強大。卡拉蒙深吸了一口氣,堅定的把手放到腰間的匕首上。他緊搭著匕首大步跨上走廊,月光現在看來似乎正在召喚著他。
他感覺到背後有東西緊跟著他,突然止步時,泰斯冷不防的一頭撞上了卡拉蒙。
"留在這裡,"卡拉蒙下令。
"不……"泰斯本想極力爭取的,但被卡拉蒙打斷了。
"你一定要留在這裡。在走廊的這頭把風,如果有人來了,才可以弄出聲音先警告我。""但是……"卡拉蒙低下頭盯著坎德人看。泰斯見到大漢眼中冷酷堅毅的神情,只好不情願的點點頭。"我……我會一直站在那兒,那片陰影裡面,"他指了一下之後就跑開了。
卡拉蒙等了好一陣子,確定泰斯沒有"一不小心"跟了上來。他依稀看見泰斯躲在死了好幾個月的大盆栽後方,便安心的繼續往前走。
泰斯躲在一轉身子葉子就會唏嗦落下的枯槁樹木後方,看著卡拉蒙愈走愈遠。他看到大漢走到了走廊的盡頭,伸出一隻手,握住門把。他看到卡拉蒙輕輕推了一下,門就安靜的打開了。接著卡拉蒙閃進了房裡。
泰索何夫開始打哆嗦。一股權恐怖噁心的感覺從他的胃蔓延到全身,還有一小聲嗚咽脫口而出。泰斯用力把手捂在嘴上免得失控驚叫。坎德人把自己壓在牆上,邊難過的幻想著在無邊的黑暗中孤獨的死去。
卡拉蒙把他龐大的身軀靠近門邊,因為害怕門鉸鏈會發出吱嘎的怪聲,所以他只輕輕的開了一個小縫。不過開門並沒有造成任何的聲響。整個房間都是寂靜無聲。神殿裡的其他的聲音似乎無法干擾到這個房間,生命彷彿都被吞沒入這令人窒息的黑暗當中。卡拉蒙感到肺部灼熱,腦海中浮現了有一次差點淹死在伊斯塔血海,努力想呼吸一口新鮮空氣的鮮明記憶。
他在門口停了一會兒,企圖緩和自己急促的心跳,邊環視著整個房間。索林那瑞透過簾幕的間隙斜射進一道細長的銀光,一路延伸到位於房間最底的大床。
整個房裡鮮有裝飾。卡拉蒙看到被掛在木椅上的沉重黑袍,旁邊還放了一雙軟皮靴。由於晚上不太冷,因此壁爐沒有火光。卡拉蒙用力握緊刀柄,跟隨著銀月的指引,緩緩的橫越房間。
這是諸神給的徵兆,卡拉蒙心想。他感受到少有的恐懼——五臟六腑糾結成一團,抽緊了全身的肌肉並讓喉嚨子啞難受。他無力的逼迫自己把這感覺強嚥下去,免得猛一咳嗽吵醒沉睡中的法師。
我一定要趕快動手!卡拉蒙對著自己說,不過事實上他比較怕自己會先昏倒。他越過房間,地毯吸收了他快速移動腳步的聲音。
現在他可以透過月光清楚的看見床上的形體,銀色的光芒劃過地板,經過床架、床單,斜斜的爬上枕頭,到達用兜帽遺著月光睡覺的法師。
"諸神指引我方向,"卡拉蒙喃喃道,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開口說話。卡拉蒙躡手躡腳的走到床邊站定,手握匕首,傾聽著他受害者平緩的呼吸聲,希望能夠聽到自己被發現所引發的急促呼吸。
一吸一呼……,一吸一呼……這聲音平順有力,像年輕男人的呼吸聲。卡拉蒙想到法師的高齡和傳說中費斯坦但提勒斯維持青春的方法,不禁一陣戰慄。呼吸聲仍然是不疾不徐。月光傾瀉而下,冷冽、堅定,這徵兆……卡拉蒙舉起匕首。一刀……就可以解決所有的問題。但是卡拉蒙遲疑了。不,在他下手之前,一定要先看看那張臉——那張曾經折磨過他雙胞胎弟弟的臉。
不!你這呆子!卡拉蒙心裡的聲音響起。快捅下去!卡拉蒙再度舉起了匕首,但是拿刀的手不住的顫抖。他一定要看看這張臉!他伸出手,輕觸黑色兜帽。卡拉蒙感到它柔軟滑手的質料,邊把它移開。
索林那瑞皎潔的月光現在爬上了卡拉蒙的手,並順著讓沉睡中的法師籠罩於銀色的光輝不。當卡拉蒙看到靠在枕頭上的那張臉時,他的手瞬間僵硬,有如屍體般的冰冷慘白。
這張臉不是年邁邪惡的老法師。甚至也不是某個形容佑槁,被法師奪去心神的形體。
這是張年輕法師的臉,在他鎮日研讀法術書後,現在終於得以放鬆。任何人都可以從那張不妥協的緊抿著的嘴,看出他忍受長期苦痛而不屈的臉。這是對卡拉蒙而言和自己的一樣熟悉的臉,不斷出現在卡拉蒙的夢中,一直縈繞不去的臉……卡拉蒙用力的把匕首刺進床墊中,狂放的嚎叫,他在床邊跪了下來,因痛苦而扭曲的手指緊扭住床單。他巨大的身軀激動的抽搐,邊伴隨著強忍著的啜泣。
雷斯林睜開眼坐了起來,因為索林那瑞刺目的月光而眨了下眼。
他重新戴上兜帽,然後惱怒地伸出手,小心地把哥哥刺進床墊裡的匕首緩緩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