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紫衣少不得又稱讚她二句,這小淘氣一生大概很少受人讚賞,笑得眼睛都瞇起來,甜絲絲的道:
「難得受大哥稱讚,我今天特別高興。」
她就是這麼天真的人,永遠把快樂表現出來。
衛紫衣也感染她的愉快,笑道:
「你這麼乖巧,到下一個堂口,我不必換騎馬了。」
眨眨大眼,秦寶寶知道衛紫衣指的是什麼,道:
「大當家不愧是大當家,真沉得住氣,我真是甘拜下風。」
眉梢子一揚,衛紫衣:
「小傢伙你不服氣?」
秦寶寶嘟聲道:」服氣呀,縱然心裡不大舒服,也只有憋著了。」
衛紫衣閉上雙目養神,順口說一句:
「就當作是一種磨練吧!」
秦寶寶撅起嘴,但見衛紫衣面有疲色,就不好意思再打擾,只有強迫自己相信大哥一切都是為她好。
它可得意了,又跑出來取笑道:
「哈哈,在外頭可以胡作非為,遇見你大哥,不但變回女兒身,還乖得像只小貓,喵喵,好可笑喔!
十足小人得志!
總比你沒得神氣來得強。
你神氣?那想個法子套出大哥的話,如何?
各人自掃門前雪,恕我不助紂為虐。
算了吧,小人嘴臉,說穿了是你無能為力。
我不似你愛自尋煩惱,想想你大哥平日作風,可以說的他自然會說,打定主意不告訴你,任你撒嬌耍賴也沒用。
這就是大哥最不可愛的地方。
是最可愛的地方,表示他有原則,不會一味寵溺你,免得妳爬上天了,要知道你不被管是不會乖的。
這事這麼機密?可惡!
沒辦法,壞小子,你平常給人的印象太差了,人家隨時隨地要防範你惡作劇,是很累的哪!
你怎地老是替別人說話,別忘了我倆是一體。
這是我最倒霉的事,跟著你這專門不做好事的小鬼,不知情的人也道我是邪門左道,真是天黑的冤枉,其實大爺我思想純正,心地善良,全是妳………
停──上樑不正下樑歪,誰也別說誰不對。
隨你,反正麻煩是你,我是逍遙散仙。
哼,諒你也想不出好主意。
寶寶,死心吧,何必為這種將來一定會知道答案的事費精神,找些兒別事戲耍,才是快樂的人生。
耶,對啊,大哥說是為我下江南,那自然會告訴我真相,我還是找別的玩。
總算開竅了,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少神氣!
喝,敢情你不領情?也罷,不跟弱女子一般見識,再免費送一個建議──乖一點,以防你大哥來個總算帳!」
「寶寶,你又胡亂想些兒什麼?」
衛紫衣睜眼見寶寶神色古怪,忽嗔忽喜,即知她又在胡思亂想,才有此一問。
秦寶寶一本正經道:
「大哥希望我是懂事的孩子,所以寶寶決定自己照顧自己,大哥可以放手去做該做的事情。」
衛紫衣不由得一楞,有些奇怪,又有點驚奇,他不明白什麼原因使寶寶突然這麼懂事。
「真的?」眼中閃著戲謔的意味。
秦寶寶嘟聲道:
「大哥那什麼眼神嘛,對寶寶太沒信心了。」
哈哈一笑,衛紫衣喃喃自語:
「對你,不知何時我才能放心?」
秦寶寶故作不聞,神色愉悅的望向外頭,馬車已駛向鎮郊,可以望見遠處一畦畦的田地,稻苗都已下秧,一群農村小孩赤腳跟在父母身後,在田里捉蟲捉青蛙玩耍,嘻笑奔跑,好不悠哉快樂;江湖險惡、官場之事,對他們來說都太遙遠了,赤足於田野間為農事忙碌,是最大的滿足。
秦寶寶直楞楞的瞧著,突然高聲叫:
「停車!」
馬車聞聲而止,衛紫衣奇道:
「什麼事?」
指著外頭,秦寶寶興奮道:
「捉青蛙好像很好玩,我也想跟他們玩。」
衛紫衣一聽差點昏倒,原以為她見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卻是想學田野孩童捉青蛙戲耍,但是他很瞭解寶寶的玩性,只有溫言規勸:
「那是什麼男孩子的遊戲,你已經不是了。」
撇撇嘴,秦寶寶不服道:
「我要玩,大哥,給我玩一次嘛!」
衛紫衣叱道:
「寶寶,不要太任性;戰平,上路!」
秦寶寶望著外面,那些無憂玩耍的小孩離她愈來愈遠,不由得嘟起嘴,要哭不哭的。
衛紫衣把一切都看入眼裡,卻硬起心腸不理,只因他雖然疼愛寶寶,卻不願寵壞她,以後可管束不住。
秦寶寶賭氣不語,衛紫衣自然沉默,車廂裡一片寂靜,只有馬車輾過道路的聲音,迴盪於寂寥的天地。XXX
「師父,您說魁首正在此地?」
得到七個面具的陰武,正欲打道回京城,把面具送給寶寶,不料方自如欲阻止他往,二人就在南京待了下來。
至於他如何從盜墓者手中得到七個面具?
哈!大家心知肚明。
方自如檢視紙面具,邊道:
「瓢把子正打道向南京來,寶寶自然會跟著,把這鬼玩意兒送他正恰當。」
除武高興笑道:
「師父真瞭解徒兒,我委實怕透了寶寶的惡作劇,真不懂他打那兒想出那許多鬼主意,現在只好學得聰明些,自動找新鮮東西塞給他,他就沒空閒整人了。」
俠盜方自如忍不住笑,道:
「看來我的寶貝徒弟也被整怕了。」
陰武一笑,道:
「如果有大當家陪著最好,寶寶乖得像小貓。」
方自如哈哈笑道:
「這叫一物克一物,否則天下豈不大亂。」
陰武轉變話題:
「師父,大當家的知道咱們在等他麼?寶寶被找著了麼?」
方自如興致勃勃的道:
「為師已在分支堂口聯絡過,瓢把子一到就會來相會;至於那小麻煩,瓢把子早知他的形蹤,只是放任他玩。」
陰武道:
「唉,他都是被寵壞的。」
方自如不以為然道:
「誰叫瓢把子跟他一見就投緣,幸虧瓢把子自制力強,尚管得住他。」
陡地,陰武擔心的問道:
「以後呢?」
不明所以,方自如道:
「什麼以後?」
摸摸鼻子,陰武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寶寶是女兒身的事啊!」
方自如道:
「這事沒人敢插手,瓢把子的主意誰也猜不著,不過,有點可以肯定,咱師徒倆有一杯喜酒喝。」
陰武有點迫不及待的道:
「最好快點,然後大當家把寶寶關在閨房裡,等閒不許出門,咱可天下太平了。」
「背後說人壞話,也不怕隔牆有耳。」
一聲嬌脆的聲音傳來,寶寶一襲白衣裙,一臉不太高興的走進來,嗔道:
「方纔你說『最好快點』,是什麼快點?」
方自如和陰武差些兒看傻了眼,以偷兒輩特有」賊眼」以審視珍奇的目力看著寶寶,也為她的美麗倒吸口氣。
秦寶寶被看得不自在,畢竟養尊處優已慣,自有一嬌氣與威儀,冷哼一聲打醒他帥徒倆,怒道:
「你們又把我當古董來看,早知道就不來了。」
秦寶寶的絕招──轉身就走。
方自如忙出聲道:
「是不是瓢把子要你來傳話?」
頭也不回,秦寶寶道:
「沒錯,但是我忘記了。」
陰武及時說上一句留住這小刁鑽:
「我有新玩意兒,你不要麼?」
立刻眉開眼笑,秦寶寶蹦蹦跳跳的跳回來:
「在那裡?哦,我快被大哥悶死了。」
陰武將七個紙面具拿出來,秦寶寶興高彩烈的一個個拿起來戴著玩,她自己覺得很好玩,方自如二人可有些不敢恭唯。
其它的笑臉面具倒也罷了,只那個小丑面具戴在寶寶臉上,完全掩蓋住她可愛的一面,變得十分滑稽可笑,陰武沒他師父自制力強,忍不住嗤笑出來。
「有什麼可笑?」秦寶寶是奇怪多於嗔怒。
陰武憋住笑聲,道:
「大當家呢?」
秦寶寶像小孩子背書似的念著:
「大哥正忙著,所以由我來邀請方大俠,今晚戌時蒞臨『鏡花閣』,大哥要為你洗塵接風,把臂言歡。」
方自如大笑道:
「瓢把子還是這麼客氣,請回復說我師徒這廂先謝了。」
秦寶寶笑著頷首,拿著面具告辭。
陰武吁口大氣,道:
「她今天真乖。」
賊頭賊腦的方自如卻奇道:」不對啊,這事瓢把子只稍派個人來說就可,怎麼會也單獨出門。」
陰武見怪不怪,道:
「大概騰不出人手,寶寶自告奮勇。」
怪笑一聲,方自如道:
「她愈是自告奮勇,愈表示有問題。」
話落,人也急忙出門,馬車正走一會,方自如追了一程,走的朝堂口的路線,卻始終見不到那輛漂亮的馬車,心知有異,也顧不得衛紫衣的約會,直門進堂口求見衛紫衣,陰武趕了上來,道:
「師父,也許寶寶另有其它任務,您老太擔心了。」
方自如自信道:
「從寶寶出現至今,瓢把子尚未派過任務給她。」
秦寶寶曾救過方老大性命,方自如侍母至孝,對寶寶的感激是無以言喻,只要有機會,就會盡一切力量報答。
不久衛紫衣大步走出,略呈疲色,卻不減神采,笑道:
「方兄如此想念小弟,迫不及待的趕來相會,真是讓人感動。」
方自如哭笑不得,道:
「別肉麻當有趣了,瓢把子,寶寶呢?」
衛紫衣哈哈一笑,他當然知道方自如不會在他忙得昏頭轉向時來打擾,只是想輕鬆一下聞言失笑道:
「大俠盜的消息真靈通,你從何知道寶寶回來了?」
陰武失聲道:
「大當家不是派寶寶去邀請我們今晚宴客?」
衛紫衣一怔,道:
「今晚酉時在『水月樓』宴客沒錯,但寶寶──」
他知道事情有異,這時陰武又道:
「不對,寶寶說是戌時在『鏡花閣』難道他記錯了?」
衛紫衣微慍道:
「我看又是這傢伙在惡作劇。」
立刻派人找寶寶,當然是找不到,結果找來原先派去送信的人,原來他也上了當,以為寶寶真的是大當家要她代替去邀請客人的使者。
秦寶寶那天真無邪的表情,很容易讓人相信她一言一行,衛紫衣哭笑不得之餘,有更深的怒意:
「這孩子明知我沒空照顧她,偏偏又來搗蛋,萬一發生事情怎麼辦?哼,說得好聽要像大人一樣照顧自已,所作所為還是那麼任性。」
心裡生氣,卻也不能丟下不管,方自如見狀安慰道:
「瓢把子,也許我們都多慮了,寶寶只是出去透透氣。」
衛紫衣搖頭歎息,道:
「也只好這麼想,我確實沒時間陪她,也騰不出人手去尋訪,這孩子太頑皮了,讓她吃點苦頭也好。」
方自如沉吟道:
「我和武兒到各處看看,酉時在『水月樓』見。」
眼中泛著欣喜,衛紫衣道:
「方兄,真是太感激了………」
「自己人,瓢把子這麼說就見外了。」
方自如和他交換著心照不宣的笑容,和陰武出門而去。
衛紫衣接過屬下端來的茶,邊喝邊打算:
「寶寶不聽話,回來非教訓不可。」
想到寶寶挨罵時懺悔可憐的神情,衛紫衣嘴角勾起一絲笑容,喃喃道:
「以她的聰明機靈,不難在江湖上立足,只是天性調皮搗蛋,有時又太天真迷糊,沒有我隨時看管,真不敢想像她能不能活過二十歲,不過這對我而言是極幸運的事,寶寶是不會似江湖女俠那樣咄咄逼人,相較之下,她實在太可愛了。」
儘管疼愛至深,衛紫衣鋼鐵般的心,不容他視而不見寶寶的胡鬧,說什麼也要教訓這頑皮的姑娘。
喝完茶,又恢復冷靜,衛紫衣重入內室為工作付心力。XXX方自如師徒在南京城裡轉了一圈子,亦不見寶寶或那輛漂亮馬車的影子,陰武忍不住要開始詛咒寶寶不得好死,專門整人,將來一定下十九層地獄。
方自如呵責道:
「你小時候也不是什麼乖小子,少來這壺不開提那壺。」
陰武不服道:
「師父,寶寶可不算是小孩子了。」
「是小孩子。」方自如更正道:
「才十多歲,能有多大?再則她自小受到過份的保護,怎麼看都是一副長不大的樣子,不是很可愛麼?」
陰武咕噥道:
「她不敢作弄您,所以您覺得她可愛,做徒弟可沒這麼好命,嚇得都不太敢回家,才免得著了她道兒。」
啐一口,方自如罵道:
「少沒出息!」
陰武黧黑的面龐,很難看出是不是臉紅,卻有靦腆之色,跟在師父後面,微低著頭,這時,陡地──
一個半大孩子撞進他懷裡,」唉喲」一聲,跌倒在地。
陰武回省過來,見是一個小道土,忙把他扶起,道:
「你沒受傷吧,小師父。」
「沒事,沒事!」
小道士空明連連揮手,搖搖擺擺走了。
方自如走過來道:
「怎麼會有這麼冒失的修道人?」
陰武機伶的摸著錢包,臉色一變,發足追了上去。
小道士空明回首一望,嚇得腳底抹油,耳際傳來陰武可怕的怒吼聲:
「你最好站著不要動,不然被我捉著………」
空明那去聽他的,跑得更快,忙躲進一條巷子裡,很倒霉,是條死胡同,還沒找到藏身處,就被陰武捉住,摔了個大馬爬,喝道:
「真個賊小子遇上賊祖宗,居然在我身上動手腳。」
說著狠狠敲他一記腦,空明叫痛,掙扎爬起身,道:
「你幹嘛打人?」
陰武怒道:
「問你自己!還不快把東西交出來!」
空明一臉不解,道:
「什麼東西?不小心撞你一下,居然跑來算帳,真太也沒肚量,施主,瞧你武人打扮,可得要修心啊!」
陰武右腳一拐,小道士摔個四腳朝天,鼓目如鈴:
「修道人不守清規,還說什麼大道理?臭道土,要陰太爺親自動手麼?」
空明揉著腰,吃力道:
「你………你別欺人太甚,唉喲──」
原來肚子上又中了一腳,陰武這賊小子性子跟他爹陰離魂有七八分相像,喜歡動手不愛動口,小道士是吃苦了。
空明打不過,只有小聲咒罵:
「這陣子實在倒透了楣,老遇上攔路屍,倒路鬼………」
「你嘀咕什麼?」
陰武大聲一喝,空明忙改口道:
「我說施主到底欲為何事?」
陰武一字一字似乎都帶著快爆發的怒氣道:
「把你從大爺身上偷的東西吐出來。」
小道士空明驚道:
「施主的東西會飛到小道身上?」
陰武冷道:
「是你撞上我時,順手摸走。」
「冤枉!」空明叫道:
「修道人怎會偷人家的東西,你不能含血噴人。」
陰武寒聲道:
「有沒有,搜身就知道。」說著動了動身子。
縮了縮身軀,空明只手環胸,道:
「不可以,不可以,你不能搜我的身。」
陰武怒目而視,空明見了怕怕,卻依然固執:
「你自己不小心丟了東西,可不干我事,貧道拒絕你無禮且無理的要求。」
「好!」陰武捉住他手,道:
「那我們見官去,由官老爺代為搜身,你就無話可說。」
賊子自動要去見官,而且是被偷了東西去見官,傳出江湖,可是一大笑話,陰武也明白這層道理,目的只是在嚇嚇小道士。
空明拚命要掙脫他的手,但陰武右手一握,彷彿一道鐵箍,愈掙扎,縮得愈緊,只有軟言以求………
「呃,有話好說,何必鬧到官府,不好看哩!」
陰武怒道:
「你偷大爺的錢,這行為就好看啊!」
空明目瞪口呆,道:
「原來你丟了錢,難怪你生氣:不過,跟貧道相比,你運氣好,有錢可丟,貧道想嘗嘗丟錢的滋味都不可得。」
好像偷錢的不是他,一副很放心的樣子。
陰武道:
「你扯淡!」
空明故作老成的歎氣:
「貧道既然沒錢可丟,只有等別人把錢丟給我,不然只有啃冷饅頭,唉!道士自稱貧道,叫都叫窮了。」
陰武聽他一說,又眼露凶光:
「沒錢就去賺,只惱你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空明怪聲道:
「你誤會貧道偷了你的錢?」
陰武硬聲道:
「不是誤會,是實情。」
空明道:
「施主,你丟錢之事,確實與貧道無關。」
陰武火道:
「好硬的嘴,死不承認,如果你沒做虧心事,為什麼跑得比鬼還快。」
面上一紅,空明一臉尷尬,好半晌才囁嚅道:
「貧道以為施主是來教訓貧道不小心誤撞的事。」
陰武那肯信,這時──
「武兒,轉過身來看看這是什麼?」
陰武聞師父呼喚,回身一看,差點失聲驚呼,道:
「師父,徒兒的錢袋子怎在您手上?」
方自如把玩一隻黑絨布裁製,繡以猛虎的精緻錢袋,搖頭道:
「為師平日叮嚀你須冷靜、心細、膽大、乾淨俐落,結果一遇上自身的事,你便亂了陣腳,真糟糕!」
陰武心中的尷尬就不必說了,喃喃道:
「師父,徒兒沒想到會是您,而小道士又恰巧………」
方自如斷然道:
「都是借口!總之,你尚須磨練,無法通過為師的考驗,出江湖也只是丟人現眼。」
「是!」
陰武和方自如情若父子,給師父訓兩句也沒什麼。
接過錢袋,轉身見小道士懼意仍在,陰武歉意道:
「抱歉,誤會你了,小道長原諒則個。」
打個哈哈,空明道: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修道人不會計較這些的。」
這麼說等於是變相的責備,陰武也只好生受了,卻奇怪小道士既沒有偷他錢包,為什麼怕他搜身?心眼一轉,賊性子又犯,在空明擦身而過瞬間,摸走空明懷裡一個油紙包,打開看見是一隻雞腿,忍不住哈哈大笑。
空明走不數步,聽到笑聲又回首,不禁惱羞成怒,猛撲上去搶,叫道:
「小偷,還我──」
陰武舉高油紙包,矮他一個頭的空明怎麼也拿不著。
「小偷,小偷,你自己才是小偷,東西還來||」
陰武大笑,促狹道:
「什麼東西啊?」
現在可是立場對調,只是方才小道士真不知陰武在向他耍什麼東西,現在呢?則是陰武在捉弄人了。
近朱則赤,近墨則黑,陰武跟寶寶在一起,好的沒學,捉弄人的本事倒是不知不覺中略有小成,寶寶知道了,不如又會如何取笑他。
修道人是不是真的要吃素,空明不清楚,只記得自跟了那窮師父智能,就實在沒再吃過一餐大魚大肉,嘴都淡得無味,今兒個忍不住,在家飯鋪廚房裡摸走一隻雞腿,偏又作賊心虛,怕人追趕,急急忙忙中撞上陰武這賊小子。
空明不容到口的肉又飛走,羞怒叫道:
「是雞腿,怎麼樣,國家律例可沒規定修道人不能食葷。」
陰武不料他有勇氣承認,覺得這小道士很有意思,道:
「本來勉強吃素就是一件很殘忍的事,小道長有勇氣突破,我很佩服,大家不妨交個朋友,在下陰武,你呢?」
空明拿回油紙包,眉開眼笑:
「我叫空明,家裡太窮,被送到道觀混碗飯吃。」
陰武失笑道:
「結果很不如意,連吃葷都得避人耳目。」
搔著耳根子,空明不好意思道:
「沒辦法,師父說太上老君很厲害,光明正大的吃會被看見,若是躲著吃,太上老君難免有疏忽看不到的角落。」
莞爾一笑,陰武道:
「我記得太上老君不上酒樓,下次要吃,到酒樓去,他總不會到酒樓去監視弟子吧!」
空明吞著口水,露出饞相,但沒錢也是白說。
陰武正開口要請他吃一頓,抬眼見師父皺著眉,問道:
「師父,有什麼不對麼?」
方自如望著巷口,道:
「唐堯、唐蠡和唐情怎麼出現在南京?」
陰武道:
「師父您沒看錯吧?」
方自如微一沉思,道:
「武兒,你繼續找寶寶,為師跟上去看看,酉時在『水月樓』碰面。」
說著不等陰武回答,加快腳步出巷而去。
「唐堯、唐蠡、唐情均已出江湖,就算在此地出現也沒什麼奇怪啊,師父大概聯想到寶寶跟他們有關,真是太操心了。」
陰武心中念轉,決定照師父的吩咐,問空明道:
「現在你是不是要回你師父那裡?」
嚼著食物,空明道:
「我跟師父、太師父分開找一個人,晚上在東城小土地廟會合,再不找到人,師父會敲腦袋的,真倒霉!」
陰武隨口問道:
「找什麼人?我比較熟悉這裡,也許能幫你。」
空明雙眼一亮,油膩的手在髒道袍上隨口一擦去油,伸懷取出一卷紙,攤開是一幅人像,年四十有外,面皮正白,眉分八彩,目如朗星,五官清秀,透著精明強幹。
陰武看罷,道:
「這人是誰?」
「原來你也不認識。」
空明嘴裡吃著東西,聲音濃濁,道:
「太師父交給貧道時說過,這人如今已七十左右,可能不好認,不過他有個兒子,現在也有三十好幾,應該有幾分相似,姓史,太師父打探出躲在南京,就不知是那一家,陰施主,你認識麼?」
搖搖頭,陰武道:
「你太師父有沒有說為什麼找這個人?」
空明道:
「太師父說跟他是至交,好久不見,想敘敘舊。」
「敘舊!」陰武以賊子特有敏感,奇道:
「既是好友,怎會長久不聯絡,要用這種方法找人?」
空明怪笑道:
「誰知道?我才不敢多問,太師父有時凶得嚇人,不過,我想老人家對於懷念過去很有趣,才會突然這麼熱衷,真怪!」
陰武想到寶寶,拿出一錠銀子給空明,道:
「這銀子你拿去酒樓吃個痛快,我還得去找人。」
空明大方收下銀子,稀奇道:
「你也要找人?咱們同病相憐,你找的是誰?」
陰武苦笑:
「一個調皮搗蛋鬼,不知又躲到那裡玩耍。」
空明怪叫一聲,急於揮掉霉氣似的甩手道:
「貧道如今一聽到『搗蛋鬼』就頭痛,本來我跟師父要合作發一筆財,結果一個小孩三兩句就害我們落荒而逃,錢沒賺成,還倒貼十兩,不僅如此,他帶來的霉氣特重,前不久,太師父遇上一筆好生意,結果大概霉氣未走,被車裡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反咬一口,落魄至今無處發財。」
陰武不問即知他們做的生意不會是正當門路,才會遭人看出破綻,也不追問,笑道:
「那小孩倒是個妙人。」
空明心中有氣:
「妙個鬼,只望今生不要再碰上他,無量壽佛!」
陰武聽他突然喧個佛號,大感好笑,道:
「空明,你如果真要找姓史的,今晚酉時到『水月樓』來找我,有一個大人物也許能提供你一點線索,總比你到處瞎摸來得快。」
他這麼說的用意無非是想再見空明,覺得他跟自己甚是投緣,再說他是大執法的兒子,衛紫衣是不至於拒絕他。
空明又欣喜,又有點遲疑:
「你說的大人物是江湖人?肯幫我麼?」
拍拍他肩膀,陰武道:
「你儘管來就是,還可以大吃一頓哩!」
空明忙點頭答應:」不管找不找到人,我一定去。」
陰武逕自走了。XXX
天色漸暗,街上酒樓店舖都已高掛綵燈,整條商街燈火輝煌,十分美麗。
「水月樓」裡,樓分雙層,二樓雅房裡,陰武、空明,還有地方上幾位員外富紳,均已落座,就不見主人露面。
空明的眼睛在幾位員外臉上溜來溜去,想找一個跟畫像相似的人,只因畫像上的人看來很闊氣。
那些富紳也奇怪的看著他,他們跟衛紫衣有生意上的往來已久,早聽聞衛紫衣不與出家人打交道,怎有道士來?
方自如還沒出現,陰武開始擔心起來,正待出去尋找,這時衛紫衣和南京首腦程世恭及幾名高幹上來,互相行禮問好,看到空明,衛紫衣奇道:
「這位是誰?」
陰武忙道:
「是我新交朋友,道號空明,大當家不會見怪吧?」
衛紫衣微笑道:
「開飯館的不怕人多,很高興你不見外,你師父呢?」
「我來遲了,瓢把子。」
方自如施施而來,二人打個眼訊,衛紫衣點點頭,招呼眾人落座,酒菜已擺上,席間跟幾位員外談論生意上的事,溝通雙方意見,絕口不提方自如遇上什麼事,也不問寶寶的下落,陰武只好暫時憋在心裡。
而小道士空明,一打眼看見衛紫衣就軟了腳。
那日太師父故意去撞馬車想訛錢,衛紫衣早忘了有這件事,但空明可把衛紫衣那副神采威儀印入腦裡,揮之不去,不料陰武要帶他來找的大人物居然是衛紫衣,所以,當衛紫衣聽了陰武敘述,問他何事須幫忙,他舌頭打結了。
除武推他一下,道:
「把畫像取出來啊!」
空明定神,看衛紫衣似乎不認識他,才放心。
衛紫衣看了畫像,把它轉給程世恭,道:
「我覺得有幾分熟悉,你認為呢?」
程世恭對南京城的好人和惡人,認識的一樣多,他的幾名左右手更深入瞭解這裡的地痞流氓,看了畫像,眼神都是一樣的,程世恭道:
「魅首,是拾面具,有六分相似。」
空明連連點頭:
「對,對,是姓史的。」
衛紫衣含笑道:
「不是史記的史,而是拾遺之拾。」
空明揉鼻子,道:
「那大概我聽錯了。」
衛紫衣不置是否,將畫像給長居此地的鄉紳辨認,都說很像二十年前剛搬來的拾老爺,衛紫衣問空明:
「你太師父不知道拾老爺早已過世麼?」
空明道:
「不知道,太師父只要我找人,其餘不許貧道多問。」
陰武露齒笑道:
「現在人已找著,你也可以交差了。」
空明高興道:
「多謝陰大哥相助,不然可真海底摸針。」
心情一好,二人頓親熱起來,方自如看了直點頭,他知道徒弟的朋友不多,而走江湖的人,除了要有好本事外,朋友多也可減少許多麻煩,他希望陰武能學得八面玲瓏。
小道士空明就是此中好手,因為那幾位富紳雖有點瞧不起他,但也不露出厭色,空明很聰明的拿出修道人的本事,舉止中規中矩,年紀是小,出家人的風範使富紳不敢小覷他,覺得他是有道之士。
衛紫衣和程世恭以主人的身份,應付席上每一個人,讓客人都感覺到自已最受重視,洋溢著快樂的氣氛。
吃到一半,店家引進兩名」綽酒座兒唱的」,拱手道:
「眾位貴賓,這二名姑娘,不但人漂亮,歌唱得更是悅耳動聽,繞樑三日,所以特地介紹諸位。」
幾名員外紛紛拍掌,衛紫衣知道他們久慣此調兒,遂頷首要她們留下。
「綽酒座兒唱的」,就是專在酒樓巡迴賣唱的歌妓,也叫」擦座」,」趕座兒唱的」,通常是一男一女,有人點唱就表示生意上門,唱完到每桌上收錢,給店家一點意思,均看雙方協議,像現在二名年輕姑娘出現,是很少見的。
穿藍衣的姑娘琵琶信手彈來,紅衣姑娘輕啟朱唇唱道:
「教坊脂粉喜鉛華,一片閒心對落花,舊曲聽來猶有恨,故園歸去卻無家,雲鬟半綰臨妝鏡,兩淚空流濕絳紗,安得江州白司馬,樽前重與訴琵琶。」
一曲歌唱得哀怨動人,眾人拍手說好。
二位姑娘屈膝行禮,紅衣姑娘又唱道:
「歌舞庭前,栽滿相思樹,白蓮池內,不斷連理香,可悲人不相思,那能連理,萬種憂愁訴向誰,對人歡笑背人悲。」
唱完給眾位爺深深萬福,博得一陣采聲。
空明道:
「二位女施主是不是有什麼委屈,為何歌中流露哀傷?」
有幾個比較多情的員外連連點頭,這些人錢太多,三妻四妾,還不時到酒樓窯子打主意,素來自命多情風流。
陰武皺眉道:」空明,修道人可以跟女子打交道麼?」
「無量壽佛!」空明道:
「芙蓉白面,儘是帶肉骷髏,美麗紅妝,皆是殺人利刃,聰明人最好出家免麻煩,再對落難女子應給多同情。」
眾員外對出家沒興趣,但對於落難女子給予同情卻很熱衷,尤其是二位姑娘這麼標緻。
興趣無形中更大了。
南京的大鹽商蘇員外道:
「姑娘,如果有委屈便說出來,我們給你作主。」
衛紫衣聞言皺眉,他素知這些人的德性,卻沒想到會風流莽撞至此,對倆初見面的歌姣說這種話。
紅衣姑娘眼睛老望向衛紫衣,道:
「眾位爺的厚愛,小女子感激不盡,命運折磨我姐妹二人,淪為賣唱,只要爺們多捧場愛護,就無後顧之憂了。」
衛紫衣暗暗點頭,覺得她頗識大體,很有自尊心。
蘇員外拉起姑娘柔荑,道:
「我看得出你有委屈,不用不好意思說………」
「爺,我們沒有什麼委屈,只是家境清寒罷了。」
紅衣姑娘心慌意亂的大力抽回手掌,身子不穩,歪歪斜斜的倒向隔座的衛紫衣,衛紫衣,本能伸手扶住,恰巧就半躺在衛紫衣身上,正是這時──秦寶寶男孩打扮,蹦蹦跳跳的跑進來,看到這幕,剎時呆住,眼睛睜得大大的,」啊」
了一聲,不知如何是好。
「打擾了,大哥。」
終於擠出二句話,反身就走。
「寶寶,站住──」
衛紫衣心中無愧,只覺得有些兒尷尬,見寶寶又要躲避,正待說什麼,胸腹一陣刺痛,想也不想,雙掌一揮震開紅衣姑娘,只見右胸至腹,被劃了一道五寸長的傷口,紅衣女郎被震於地,手中一柄極薄的匕首閃閃發亮。
整間雅房剎時亂了起來,程世恭的手下立即困住二名歌妓,秦寶寶跑到衛紫衣身旁,十指連彈,點了衛紫衣十七八處穴道,血流立止,道:
「快,清出一間房,還有熱水、白布、傷藥。」
人多好辦事,衛紫衣立刻被移到一間上房,秦寶寶妙手施為,以針灸術減少些疼痛,才替他縫合傷口。
衛紫衣見寶寶面色蒼白,反而談笑風生:
「我躲得快,傷並不嚴重,你不用擔心。」
秦寶寶道:
「我是在生氣。」
衛紫衣咧嘴,道:
「寶寶,腦袋瓜子不要胡亂想太多。」
哼一聲,秦寶寶道:
「親眼所見可不假,這也罷了,我生氣大哥居然會著了人家道兒。」
衛紫衣知道很難說得清,乾脆閉口,秦寶寶小心道:
「痛麼?」
「當然。」在寶寶面前,衛紫衣不必硬裝英雄。
秦寶寶小心翼翼的包好傷口,洗淨雙手,突然感到直冒冷汗,剛才專心治傷,一心只想醫好大哥,此時弄妥一切,卻又開始擔心衛紫衣會不會有問題,眼神呆呆的。
「怎麼了?」
「大哥!」
軟軟叫了一聲,寶寶掏出身上的瓶瓶罐罐,恨不得把這些珍貴藥材一股腦兒全倒進他大哥嘴裡;衛紫衣皺眉道:
「你別亂搞,小傢伙。」
秦寶寶倒些大補丸、救命丹之類的要衛紫衣服下,學著衛紫衣以前哄她的語氣道:
「大哥,吃了這些藥,會很快痊癒,你服下吧!」
衛紫衣雖然強壯,也因失血不少而感到疲倦,沒精神跟她辯,吃了藥,雙目漸漸閉上,呢喃道:
「等我好點,再跟你算今天的帳………」
說著即沉沉睡去。
秦寶寶第一次不擔心衛紫衣要教訓她,只是眼不離的看著他,真不敢相信一直照顧她的大哥,居然有一天需要她的照顧。
俯身抱著衛紫衣頭顱,秦寶寶自語道:」大哥,你要快點好起來啊!」
以前都是別人照顧她,不覺得好或壞,現在立場對調,才深刻體會衛紫衣等人對她的愛和關心,尤其衛紫衣不時衣不解帶的看護生病的她,她才初嘗」擔心」的滋味,始瞭解衛紫衣對她擔憂太多太多,自己又是多麼不懂事。
「大哥,寶寶不乖,你不要生氣,我們勾勾手,要永遠快樂在一起,你要快點好起來,不然我就黃牛不乖了。」
秦寶寶有一句沒一句的自說自話,衛紫衣睡夢中有知,也會為她的純真浮一大白。XXX
秦寶寶一襲淡紫羅衫,手提一隻竹籃,輕巧的走進房,把籃子放在桌上,躡手躡足探近床邊,見衛紫衣雙目緊閉,舔舔舌頭,奇道:
「怎麼還沒醒來?」
輕聲在衛紫衣耳旁喚道:
「大哥,你醒來了沒有?」
沒有反應,秦寶寶不死心的又在他耳邊喚道:
「大哥,快起來,我今天很乖哩,穿著女孩衣服,你如果再賴床,我就換男裝來給你搔癢。」
有些事,男孩子可以做,女孩子不可做,比如在膈肢下搔癢。
還是沒反應,秦寶寶探著衛紫衣額頭,很正常,把他脈搏也很正常,不禁奇怪到底那裡不對,怎地未見醒來。
低頭在衛紫衣臉上巡視。看得很仔細,想看清楚衛紫衣是不是」裝睡」唬她,結果看不出來,倒把衛紫衣瞧個清楚,愈看愈覺得他相貌慈和,不像一方霸主。
在外遊蕩時,曾多次聽人談論衛紫衣,把他說成滿面猙獰,冷酷自私,寶寶雖不服氣,卻也不予爭辯,此時頓覺矛盾,看來這麼儒雅的人,給不知情的人的印象,怎會是歹毒、狠厲、心硬如鐵、情感如冰………
想了又想,秦寶寶忖道:
「他們一定不認識大哥,改天帶大哥去給他們看看。」
可是衛紫衣不醒來怎麼辦?
心裡一著急,秦寶寶差點把臉貼在衛紫衣臉上,唸咒:
「天靈靈,地靈靈,大哥快醒來,快醒來,喃無阿彌陀佛、太上老祖、地府閻王,快把衛紫衣的魂魄推回來………」
陡地………
衛紫衣雙眼暴睜,寶寶剎時住口,二隻眼晴只離一寸,這樣被瞪著,吃驚不小,」唉喲」
一聲,跳了起來。
輕笑著,衛紫衣道:
「嚇一跳吧,瞧你敢不敢再亂唸經。」
小嘴一扁,秦寶寶傷心道:
「大家都擔足了心,你卻使壞嚇唬人。」
衛紫衣拉住她手,柔聲道:
「那妳呢?」
扮個鬼臉,秦寶寶頑皮笑道:
「我聰明不上當,偏偏要說不擔心,免得你恃寵而驕,耍賴不吃藥。」頓了頓,又道:
「這可是從大哥你身上學來的喲!」
衛紫衣想大笑,又怕扯動傷口,含笑道:
「你什麼不好學,專拿這些不正經事來說著玩。」
秦寶寶小人得意道:
「這是三年風水輪流轉;大哥,病人就要有病人的樣子,要服從大夫的命令,多吃補品多吃飯,才會好得快。」
這些話,都是以往她生病時,衛紫衣說的話,這時她完全照說不誤,委實令人噴飯,看她那可愛樣兒,衛紫衣禁不住衝動的拉她入懷,輕聲道:
「你這小妮子,我還沒跟你算帳,你倒先扯我後腿,欠打?」
秦寶寶覺得臉上一陣臊熱,聲音如蚊子咬:
「大哥──」
衛紫衣撫她臉蛋,柔聲道:」寶寶,快長大吧!」
秦寶寶但覺心跳加速,蚊子般叫:
「做什麼?」
衛紫衣溫柔道:
「那就看你長大後會不會飛往他處來論,寶寶,你對自己的將來可有什麼打算?」
秦寶寶難再承受衛紫衣身上散發出愈來愈強的壓力,抬起頭來舒口氣,眨眨大眼,神色古怪道:
「大哥要我有什麼打算?你嫌我累贅啦?」
「天啊!」衛紫衣放開她,道:
「我是指你不時在外逗留不回去,是不是另有滿意住處?」
秦寶寶不明白衛紫衣為何突然提這些,道:
「我不明白。」
微微一笑,衛紫衣鼓勵道:
「別慌,心裡想什麼便說什麼,嗯?」
皺皺小鼻子,秦寶寶道:
「我可給你弄糊塗了,大哥,我很喜歡跟你住一起呀,這好像是天經地義的事,只是,有時你很忙,我閒得發慌便出來溜韃,你自己不也一樣?」
衛紫衣坐起身,點點頭道:
「你很好動,這點我明白,只是你已回復女兒身,行動上便不如男子方便,下回要出門,必須跟大哥說一聲,嗯?」
秦寶寶道:
「可是你不能老要我禁足?」
衛紫衣一本正經道:
「你不犯大錯,誰捨得罰你?」
秦寶寶吐吐小舌,道:
「我有時都是不知不覺,大哥不要太嚴格才好。」
衛紫衣無奈道:
「有時候,你確是個小迷糊。」
嘻嘻一笑,秦寶寶端來食物,要餵他大哥,衛紫衣不由俊臉微紅,伸手道:
「我自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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