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秦寶寶再次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了。
聽著外邊山雀「嘰嘰喳喳」的叫聲,聞著微風送來的花香,秦寶寶覺得這世間美好的東西太多太多了,人生是多麼值得眷戀。
他知道自己打通這七經八脈,生死玄關是多麼的不易,也知道自己這一坐,已是三天下來了。
他一躍而起,大喊道:「東方伯伯!」
他要趕快找到東方伯伯,去見見那個未曾謀面,卻省下「百草丹」救自己一命的嬸嬸。
他要盡一切所能,治好那嬸嬸的病。
他叫喊著跑出花園,外面是一進庭院,青磚灰瓦,古木參天。
秦寶寶又喊了兩聲,無人答應,秦寶寶便在宅院內四處尋找。
宅院不大,一共只有三進,秦寶寶找了一圈,竟是空無一人。
正自納悶,忽聽廊下傳來一陣狗吠。
秦寶寶循聲望去,卻見一隻小哈巴狗,正衝他吠叫。
秦寶寶「嘻嘻」一笑,沖哈巴狗招招手,道:「來,過來!」
那哈巴狗似乎通達人意,搖著尾巴過來,或許因為初見秦寶寶,似乎有戒心,故而停在三尺開外,一雙眼睛不住地打量著秦寶寶。
秦寶寶見這小狗神態可愛,不禁笑了起來,他蹲下身子,沖小狗道,「小哈巴狗,你能帶我去找東方伯伯麼?」
那狗「喔喔」叫了兩聲,掉頭就朝院外跑去。
秦寶寶快步急追,跟了出去。
小狗出了門,沿著山道往後山跑。秦寶寶施展輕功身法,但覺身輕如蒸,知道自己因禍得福,服了「瓊芝液」、「百草丹」,已然功力倍增。
他此刻無心賞玩山道邊鮮艷嬌美的映山紅,只想著快些找到東方伯伯。
約莫跑了七八里路,山道盡頭豁然開朗,竟是一方草坪。草坪的中央有一座新墳。新墳上插滿了剛剛採摘下的映山紅。
墳前有七八個人哭得跟淚人一般,前面三個正是東方一家三口。
秦寶寶一見此情此景,驚得目瞪口呆。
他知道自己來晚了,一件令他抱憾終生的事已經發生。
山林靜了下來,山風也停了,就連那隻小哈巴狗,跑到墳前,也止住叫喚,默默伏在地上。
一切的一切彷彿都已靜止,在為這個好心人默哀祈禱。
秦寶寶神情木然地走了過采,無聲地面對墳塚跪下,兩行熱淚泉湧而出,默默地禱告願這個好心的嬸嬸早登極樂世界。
※※※※※※
事後,秦寶寶才知這個好心的嬸嬸是在他服藥的當天晚上病發身亡的。
這使秦寶寶更覺心下難安。
在爾虞我詐、世態炎涼的江湖上摸爬滾打慣了的秦寶寶,被這等人間至情深深地震驚,一種難以言喻的內疚困擾著他。
此後的一段時日,他身披重孝,成天守著嬸嬸的靈堂,默,默寡言。
他的舉動深深地打動了東方兄妹倆,這二人也時常來找他聊聊,有時候還約他去山口玩。
不過秦寶寶除了對東方嬸嬸生前的事情感興趣外,其他的竟是索然無味。
東方泰這幾日卻甚是繁忙,時常外出、回來,回來了又外出,很少有時間來看望秦寶寶。
這一天,他剛剛回來,兩兄妹就「嘰嘰咕咕」說了半天秦寶寶的事。
東方泰聽罷,沉吟半晌,便來到了秦寶寶的屋內。
秦寶寶現在住在東方嬸嬸生前的臥室裡,外面的堂屋,便是靈堂。
這是秦寶寶自己提出的,他要住在這兒成天守著嬸嬸生前的遺物,以慰這位好心人的在天之靈。
剛住進來的時候,屋裡藥味濃烈,至今仍未盡去,可想而知這位嬸嬸生前吃了多少藥,受了多大的苦。
東方泰進來的時候,秦寶寶正坐在桌前,望著嬸嬸的靈牌發呆。
東方泰歎了口氣,撫摸著秦寶寶的頭,道:「好孩子,我知道你心裡有疑問,這些問題不告訴你,你心中難安。好吧!有什麼話你就問吧!」
秦寶寶看了看東方泰,見他這幾日又蒼老了許多。
秦寶寶沉默了半天,問道:「嬸嬸生前得了什麼病,需要服用砒霜、鶴頂紅、腹蛇液一類的劇毒之藥?」
東方泰道:「你是個很精明的孩子,我也知道這事兒瞞不了你,所以我才答應讓你住進這屋。現在你既然提出這個問題在我告訴你這事之前,你先得答應我,決不把這事說出去。」
秦寶寶默默點頭。
東方泰道:「你嬸嬸生前不是得了病,而是中了一種毒。」
「毒?」
「正是。這種毒很怪,中毒之人癱軟若泥,日漸消瘦,從脈相上看,是一陰四陽,似是陰陽不調,若用藥以陽攻陰,則陽氣太盛;若以陰克陽,則陰毒難抑,是以令老夫二十年來束手無策。」
秦寶寶知道用毒一道,要麼至陰,如腹蛇液、蟾蜍汁;要麼至陽,如鶴頂紅、砒霜,陰陽調和毒毒相剋,這一陰四陽之毒又是如何配製的呢?
東方泰又道:「其實我用這些劇毒之藥替夫人治病,實是受你父親指點的。」
秦寶寶驚道:「我父親?」
東方泰點點頭,又道:「夫人中毒後,我便四處尋醫問藥,那次蒙你父親相救,我見他醫道高明,便想請他來治病,可他一聽說病情,便大搖其頭,說這種毒他解不了。」
秦寶寶驚詫不已,追問道:「這到底是什麼毒?」
東方泰道:「蝕骨腐屍泥?」
秦寶寶脫口道:「是唐門的毒?」他上回隨楊千里的鏢隊在餘杭莫三通家被「暗算」時,曾聽霹靂堂主雷萬鈞說過此毒是得自唐門,是以這才脫口問出。
東方泰驚詫道:「怎麼,你也聽你父親說過這事?」
秦寶寶知道自己失言,忙道;「不不,我想……蜀中唐門乃用毒世家,既然是無藥可解的劇毒,想必與它有關。可是聽說唐門也有個世代相傳的門規,無藥可解的毒是決不允許施用的。」
東方泰聞言臉色—沉,冷哼道:「門派幫規終究是人定的,這世上之人喪心瘋狂,無法無天的大有人在,我看唐門也未必乾淨!」
秦寶寶見他心情激動,憤怒難抑,知道這事只怕與唐門有關,忙問:「我爹爹後來怎麼說?」
東方泰道:「你爹爹似乎極瞭解這毒,一聽我說了,便告訴我此毒是用人參、何首烏一類的大補之藥,以千年腐屍泥為藥引配製的毒藥。」
秦寶寶從未聽說過人參何首烏一類的大補之藥也能製毒,看來配製這種「蝕骨腐屍泥」
的人,也算是個奇才。
東方泰又道:「你爹說這四味至補之藥倒並不難克,只需用砒霜一類的劇毒便可調合。
只是那千年腐屍泥卻無藥可克,所以他這才教我若有機緣能適時配製出『百草丹』做為藥引,或許可以一試。可是我至今才配製出『百草丹』,夫人卻已經病入膏肓了。」
秦寶寶道:「可是你至少可以試一試呀!」
東方泰道:「若不是當初你父親指點我用毒藥壓住你嬸嬸體內的陽毒,只怕她早已毒發身亡。我將你的事告訴了她,她堅持讓我拿藥救你報恩。何況這二十年的頑疾,縱有『百草丹』也是於事無補。拿你的一生幸福,換來她多活個一年半載,這叫我夫妻又如何對得起你的父親?」
秦寶寶聽了這話,潸然淚下,暗道:「我一定要報答你們這家的大恩大德。」
東方泰見他又哭了,忙勸道:「好了好了,別哭了。哭壞了身子,你嬸嬸在天之靈也難以得安。」
過了一會兒,秦寶寶哭聲漸止。東方泰又勸了幾句,帶著秦寶寶來到前廳。
吃罷晚飯,東方兄妹倆到後院練功,這是他倆每天都必須辦的事。
秦寶寶通過這幾日地接觸,知道這兄妹倆雖然未涉足江湖,比較單純,但他們的武功卻足以堪稱江湖一流。
他奇怪這家人既已遁跡深山,為何還要如此刻苦地練功?難道身負深仇大恨?
他很想跟去瞧瞧他們是怎樣練功,又練些什麼?可他知道偷師學技,此乃武林大忌,人家既不相邀,自己當然不能貿然而入。
或許是因為經歷了這次人生的挫折,或許是因為受東方泰的影響,秦寶寶感到自己變了,變得成熟多了,行事也不像以往那樣隨心所欲,而是多為別人著想。
不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秦寶寶的好奇心卻並沒有因此而減少,所以當那兄妹二人出去後,秦寶寶便問:「嬸嬸是怎麼中的毒?」
他覺得這戶人家很神秘,是以打算由此尋根問底。
東方泰被他這一問,似乎觸動了深藏在心中的隱痛,雙目射出仇恨的怒火,咬牙道:
「這是第七十二條人命!」
秦寶寶說道:「什麼七十二條人命?」
東方泰道:「就是這蝕骨腐屍泥,害得我泰山派毀於一旦!」
泰山派?秦寶寶從未聽說過江湖上有這麼個武林門派。
秦寶寶問道:「那這下毒之人又是誰呢?」
東方泰道:「蜀中唐門!」
秦寶寶聽了這四個字,驚得差點跳起來。
東方泰又道:「二十年前,我和師弟奉師命下山。十天後回來,卻發現泰山派已遭滅頂之災,本門聖物被搶,師父及眾師弟共計七十人無一倖免。後來我和師弟為報這血海深仇,仔細尋查兇手的蛛絲螞跡,才發現兇手在泰山派的飲水中下了一種無人能夠識察的奇毒。待本門中人飲水中毒,在毫無抵抗的情況下,兇手便以一種極強的掌力,將他們震斷心脈害死。」
他說到這兒,似乎又看到了昔日那種慘絕人寰的場面,激動得怒目圓睜,血脈賁張。
秦寶寶暗道:「原來這家還有這麼大的一段仇恨!」
他心中暗下決心,為了報答嬸嬸的活命之恩,一定要幫他們將這事查個水落石出。
秦寶寶又道:「那嬸嬸又是怎麼中的毒?你們又怎知這奇毒是來自唐門的蝕骨腐屍泥呢?」
東方泰道:「你嬸嬸是我師父的女兒,當時剛剛生下燕兒不久,為避寒涼,所以帶著這兄妹倆住在山下。出事那天,你嬸嬸上山探望父親及眾師兄弟,因山上風大又冷得緊,是以坐了會兒就下山了。臨行前還留了一竹筒水,帶著路上喝,誰知到了山腰歇腳時,喝完水就不能動彈了。後來我和師弟找到了她,她告訴我們,她是中毒才癱倒在草叢中的。昏沉中,她見身後來了人,雖沒看清兇手的容貌,但卻聽見了他們的談話。談話中提到過唐門,以及蝕骨腐屍泥這種毒。」
秦寶寶聽完,沉吟良久,道:「就憑他們的幾句談話,你們便斷定泰山派的滅門兇手是蜀中唐門?」
蜀中唐門可算是秦寶寶的一個家,他不相信唐門會幹出這等事,除非其中另有隱情。
他又道:「能在泰山派的飲水中下毒,這兇手一定很瞭解你們,這案子會不會是你們泰派內部……」
東方泰面容一肅,道:「這不可能。本門當時一共只有七十三人,倖存的就只有我和師弟,還有你這苦命的嬸嬸。」
秦寶寶道:「那你這個師弟現在何處?」
東方泰道:「他後來去唐門尋仇,死在了唐門!」
「啊!」秦寶寶驚呼了一聲。
東方泰道:「時至今日,蜀中唐門共欠下我泰山派七十二條人命。有道是血債要用血來還,我舉家遷來此地,便是為了尋找時機,去唐門報仇!」
秦寶寶沒想到自己一時好奇,竟惹來這無盡的煩惱。
這家人對他有無以為報的救命之恩,而唐門又全是他的親人,他們雙方若因仇鬥殺,其間最痛苦的恐怕就是秦寶寶。
東方泰見秦寶寶皺眉沉吟,料知他在替自己清理這血案的頭緒,怕他用腦過度傷了身子,便笑道:「咱們談這些幹嘛?還是說點別的……」
秦寶寶忽道:「東方伯伯,你們當時有沒有從那致人死命的掌法上找兇手?」
東方泰見他一臉慎重之色,暗道:「這孩子倒挺認真。」
秦寶寶兩眼緊盯著他,似乎在等待答案,因為他不希望也完全不信此案的兇手會是唐門裡的人,所以他想盡一切可能解釋這兩家的誤會。
東方泰道:「我們仔細地檢查過,那殺人的掌法便是少林般若神掌!」
「啊!你們有沒有搞錯?」秦寶寶脫口呼道。
東方泰不知秦寶寶為何如此大驚小怪,詫道:「寶寶,你這是怎麼了?」
秦寶寶當然要大驚小怪,他原想借此替唐門叫冤,卻沒想到開脫了唐門,罪責卻推到了少林派的頭上。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少林和唐門會聯手對付泰山派呢?
這是絕不可能發生的事。
他見東方泰動問,忙道:「我覺得這事只怕是有人栽贓。」
東方泰道:「我們也是這麼想的。天下殺人的方法很多,兇手為何故意留下這條線索?
這分明是想轉移我們的注意力。不過……」
秦寶寶忙問:「不過什麼?「
東方泰道:「少林般若神掌並非人人都能練成,何況這練掌之法又是少林不外傳之秘,所以……只怕少林派也難逃干係!」
秦寶寶忽道:「行惡為善,無論好壞,萬事總有原由,這些兇手為什麼要對泰山派下此毒手呢?」
秦寶寶找不出替少林、唐門解釋的方法,只有找泰山派的本身。
東方泰道:「為了我們泰山派的聖物!」
秦寶寶道:「你們泰山派的聖物又是什麼呢?」
東方泰被問住了,似乎在想什麼事。
秦寶寶心中暗喜,忖道:「原來鬧了半天事情出在自己頭上,我說怎麼搞的?少林派和唐門怎會幹出這等人神共憤的事?真讓我虛驚一場!」
東方泰神色異樣,似乎內心極其矛盾,見秦寶寶一雙大眼審犯人似的盯著他,忙強笑道:
「這件聖物大有來頭,關係到的人和事又太多,你還小,說了你也不懂。」
秦寶寶道:「我不小了,我今年都十五歲了,你還把我當小孩子看呀!哼,真氣死人!」
他這一犯刁,倒把東方泰逗樂了,忙道:「對對對,我錯了,寶寶今年十五歲了,該算大人了!」
秦寶寶知道他這是想藉機轉開話題,暗道:「你還是把我當小孩子,今天我要讓你知道——我秦寶寶可不是被哄大的,江湖上那麼響的名頭,也不是被捧出來的!」
他是成心想解開東方泰與唐門、少林之間的這個結,因為他不願看到這三方中的任何一方流血。
所以他必須把這事搞個水落石出。
這時候東方泰笑瞇瞇地看著他,道:「不過你雖算是個大人,可在伯伯眼裡卻永遠都是個孩子喲!」
秦寶寶「嘻嘻」笑道:「是孩子都有好奇心。你剛才說了那麼多事,到了最後一件上,卻不說了,這不是有意吊人胃口麼?不行,今天你不說不行!」
他把小嘴一嘟,竟然拉著東方泰的手撒起嬌來。
東方泰欲言又止,一臉尷尬之色,似乎現在才知道眼前這個娃兒不好應付。
秦寶寶看了他這副神情,心中暗樂道:「現在你知道什麼叫『活寶』了吧!」
東方泰被他纏得沒辦法,支吾道:「這事一時也說不清楚……」
「說不清楚慢慢說!」
「這事關係我泰山派的一大隱秘,非我泰山派的人……」
「伯伯難道懷疑我會對你不利?」
「這……」東方泰不置可否。
秦寶寶撇開東方泰的手,苦著臉低聲道:「伯伯既然怕我是個忘恩負義的人,又幹嘛救我?」說著,委屈地竟又哭起來。
東方泰慌了,連忙蹲下來替秦寶寶抹去淚水,說道:「好了好了,別哭了,伯伯何嘗把你當外人啦!只是這事……」
他欲言又止,忽地站起身,一跺腳,「唉!」了一聲,說道:「我現在有事要辦,以後再慢慢跟你說!」說完轉身出去了。
秦寶寶見他一副矛盾的心態,知道這事也許是泰山派的一件「家醜」,自己還沒有取得他足夠的信任,他是不會說出招致泰山派滅門大災的聖物究竟是什麼的。
他望著東方泰的背影,詭譎地一笑,忖道:「你不說,我也有辦法知道。不信咱們走著瞧!」
※※※※※※
第二天早晨,秦寶寶來到東方春雨的屋前,敲著門喊道:「春雨哥哥!」
屋裡沒人答應。
秦寶寶覺得奇怪,他又跑到東方秋燕的屋前敲門,可東方秋燕也不在屋裡。
秦寶寶知道這兄妹二人夜晚練功,早上應該在屋裡睡覺,怎的這一大早就出去了?
正自納悶,卻見東方秋燕正朝這邊走來。
秦寶寶忙道:「秋燕姐姐,你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
東方秋燕道:「我爹要出山去辦點事,我和哥哥起早送他的。」
秦寶寶詫道:「這事我怎麼不知道?你們幹嘛不叫我?」
東方秋燕道:「是我爹不讓叫的。他說你這幾日太辛苦了,讓你好好休息。」
秦寶寶心想這恐怕和昨晚上的談話有關。
東方秋燕道:「寶寶,你這麼早起來找我有什麼事?」
秦寶寶道:「我想去嬸嬸墳上看看,你能陪我去麼?」
東方秋燕微一沉吟,道:「剛才我們和爹爹已經到娘墳前祭祀過了,你要是想去就叫我哥陪你去,好麼?」
秦寶寶看著她一身疲憊的樣子,心想:「你不去最好!」
他忙道:「那好,我去找春雨哥哥,姐姐你好好休息吧!」
說完他轉身跑到東方春雨的屋前。
東方春雨在屋裡鋪開床鋪剛想睡覺,一見秦寶寶來了,忙道:「寶寶,你找我?」
秦寶寶道:「我想去嬸嬸墳上看看,你陪我去麼?」
東方春雨一「咕嚕」爬了起來,道:「好好,我陪你去。」
二人收拾一番,來到後山那座墳前,燒了紙錢,秦寶寶跪拜於地,心中默念道:「嬸嬸捨命之恩,寶寶無以為報,這次一定助你在天之靈,為泰山派查清這一血案。」
祭拜已畢,二人坐在草坪上閒聊。
東方春雨特別興奮,一下子變得健談起來,說起這山裡的奇景異獸,竟是繪聲繪色,口若懸河。
秦寶寶則跟他談些江湖上的事,說這人功力如何如何高,說那人劍法如何如何強。
東方春雨聽後只是不屑地「哼」了一聲,似乎很不服氣。
二人正說著,忽見草叢中竄出一隻野兔。
秦寶寶叫道:「快捉它!」縱聲跳起,撲了過去。
那野兔甚是機警,一見異動,掉頭就跑。
忽地一陣破空之聲,一枚石子飛掠而至。「噗」的一聲,擊穿了它的腦袋。
秦寶寶上前拎起野兔,衝著東方春雨笑道:「春雨哥哥,你真行。咱們再打幾隻來,中午在這兒烤了吃好麼?」
東方春雨被他一誇,高興起來,兩人在林子裡轉了一圈,便打來不少山雀野兔,拾了些枯柴,升上火。
秦寶寶烤起野味來,可說是大行家,不一會但見香氣四溢,把個東方春雨饞得伸手便來搶。
卻被秦寶寶一巴掌把手拍了回去,道:「你急什麼,還沒有烤熟呢?」
他突然看見春雨的手腕上套了個銀鐲子,詫道:「這是什麼?」
東方春雨臉一紅,說道:「這是我娘的家傳之物,共有一對,名叫『龍鳳鐲』。」
秦寶寶道:「那另一隻一定是戴在你妹妹的手上了?」
東方春雨大窘道:「你胡說什麼?這『龍鳳鐲』是定情的,兄妹如何戴得?另一隻當然得留給……」他臉紅得連說話的力氣也沒了。
秦寶寶暗罵道:「真是沒用,就說留給媳婦的,又有什麼害羞的?」
他看看日頭已近正午,心想差不多該談正事了,忙道:「唉,你剛才打獵那手功夫好棒喲!是你們泰山派的武功?」
東方春雨一詫,道:「你怎麼知道我們是泰山派的?」
秦寶寶調皮地將頭一歪,道:「我當然知道啦!昨天晚上伯伯都跟我說了,說你們泰山派的武功天下無雙,說你們身負著血海深仇,還提到一個什麼聖物……叫……叫什麼來著……」
他故作沉吟,敲著腦袋,自語道:「哎呀,我怎麼一下子想不起來了!」
東方春雨道:「是《五嶽劍譜》!」
「對對對!」秦寶寶暗喜,這小子太實心眼了。略施小計,他就上勾了!忙又說道:
「就是那《五嶽劍譜》。」
東方春雨道:「他說《五嶽劍譜》什麼……」
秦寶寶道:「他說《五嶽劍譜》記載著一套無敵於天下的劍法,所以給泰山派惹來了殺身之禍。」
東方春雨驚詫地瞪大眼睛,道:「怎麼,我爹全都告訴你了?」
秦寶寶道:「我又騙你幹嘛?」
東方春雨道:「那我爹有沒有跟你提……提……」
秦寶寶追問道:「伯伯跟我提什麼?」
東方春雨神色忸怩,吞吞吐吐,道:「提……提……提起《五嶽劍譜》的來歷?」
秦寶寶道:「提了,他說這《五嶽劍譜》……哎呀,我這兩天怎麼搞的,就這麼健忘……」
他還想故計重施。
東方春雨似乎甚為失望,「哼」了一聲,委屈地道:「你在套我的話,在騙我,我沒想到你竟然這麼壞,還會騙人,我不理你了。」
秦寶寶暗暗覺得好笑,這麼大的人竟還像個孩子一樣不通世事,連剛才這一點點彫蟲小計都算是壞人,那我秦寶寶豈不早該被打下十八層地獄了!
秦寶寶見他仍在生氣,偷偷一笑,拿起火架上的兔子肉,叫道:「好羅好羅,兔子肉好香喲!來,春雨哥哥給你一塊!」
東方春雨接過吃了一口,覺得味道極好,一下子又笑了起來。
秦寶寶見他比自己大了七八歲,卻這麼一副天真的樣子,倒真不忍心再施什麼花招,可心中有事又不能不問,便道:「春雨哥哥,剛才我是跟你鬧著玩的。怎麼我一說,你就知道我在騙你?」
東方春雨道:「因為我知道爹爹是不會隨便把這個秘密告訴你的。」
秦寶寶道:「為什麼?難道你們不信任我?」
東方春雨道:「這是我娘的意思。我娘是泰山派的第二代掌門,我爹當然要聽他的話了!」
秦寶寶道:「嬸嬸臨終前說了什麼?怎麼伯伯沒和我提起過?」
東方春雨臉一紅,低下頭去,支吾了半天,沒說出來。
秦寶寶急道:「你這人怎麼回事?說話忸忸妮妮,吞吞吐吐,倒像個大姑娘,真氣死人!」
東方春雨哆哆嗦嗦從懷裡掏出個絹帕,裡面好像包著件東西,紅著臉囁嚅道:「我娘說除非你……你收了這個,咱們家的事才能全告訴你!」
說完,他把東西往秦寶寶手裡一塞,掉頭跑了。
秦寶寶一呆,打開絹帕一看,裡面是個銀鐲子,這一下他全都明白了。
這家人如此不惜一切地救他,原是想收他做媳婦,怪不得東方春雨剛才一說到「龍鳳鐲」
就面紅耳赤,神色窘極,想必他們早知道他是個女兒身。
東方泰醫術高明,又替他治傷,哪有不知他是個姑娘的道理。
秦寶寶看著東方春雨飛奔而去的身影,心裡湧起一絲深深的內疚。
他來到嬸嬸的墳前,默默地跪下,自語道:「嬸嬸,我心裡已有了一個人,他叫衛紫衣,待我很好,他離不開我,我也離不開他。春雨哥哥當然也很好,可我……卻只能辜負他了……
嬸嬸,你能原諒我麼?」
山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林子裡的鳥雀無憂地歡叫聲在山谷中迴響不絕。
除了這些,秦寶寶聽不到一點回音,他知道自己辜負了這家人捨命相救的一番苦心。
他想到走,趕快離開這個地方,回到大哥的身邊。
他站了起來,轉身剛走出幾步,又停了下來。
就這麼撇下他們不管了麼?難道就聽任他們找唐門尋仇,拚個你死我活?
秦寶寶一時進退兩難,一人默默地站在那裡,呆呆地發愣。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秦寶寶回到墳前,慢慢地將那個銀鐲套在腕上,默默地道:「嬸嬸,請你原諒我,我無心欺騙伯伯和春雨哥哥。蜀中唐門也是我的家,我想澄清事實,不希望看見兩家爭殺流血!」
※※※※※※
夕陽西下,秦寶寶一個人默默地往回走。
東方秋燕早守在門口望著。見秦寶寶手腕上戴著那銀燦燦的鐲子,欣喜地沖裡面叫道;「哥哥,寶寶回來了!」
院裡沒有聲音,就見東方秋燕回身沖裡面指手劃腳地打了一通啞謎。
東方春雨「嗖」地一下竄了出來,來到秦寶寶近前,滿臉興奮之色,說道:「寶寶……
你……你回來了!」隨後便抓耳撓腮,手足無措,一個勁地傻笑。
秦寶寶見過秋莫離在七星島求親時的景情,知道男人在什麼心情下才會這樣,心裡不禁有些酸溜溜的。
東方秋燕上來給他哥哥一巴掌,嗔道;「傻笑什麼?把人家一個人撇在外邊,你瞧,寶寶生氣了不是?」
東方春雨一愣,又憨憨地笑了。
東方秋燕衝他哥哥一翻眼,然後上前拉了秦寶寶的手,道:「來,寶寶,咱們進去,不理他!」
兄妹二人將秦寶寶讓進屋,特意備了桌豐盛的菜餚,對秦寶寶大獻慇勤。
東方秋燕最為活躍,她一會沖哥哥擠擠眼,讓他給秦寶寶夾菜,一會又繞著彎兒地誇他哥哥如何誠實,如何本分。
東方春雨笑得合不攏嘴,兩隻眼睛自打進屋後,就沒離開過秦寶寶。
東方秋燕夾了塊魚給秦寶寶,道:「爹爹不在家,他若是知道這事,只怕樂歪了嘴喲!」
秦寶寶低著頭,默默地道:「東方伯伯,春雨哥哥,秋燕姐姐,你們以後可一定得原諒我!」
兄妹倆見秦寶寶默默少言,只道她為這事害羞。吃完飯,東方秋燕說道:「寶寶,今晚去看我們練功好嗎?」
秦寶寶點點頭。
暮色降臨,三人來到了後院。院內一方草坪,周圍奇花異草,艷麗芬芳。
秦寶寶坐在草坪邊上,看著這兄妹倆練劍,想瞧瞧到底這《五嶽劍法》如何了得。
這兄妹倆也是有意想在秦寶寶面前露一手,一個接一個地輪番獻技。
東方秋燕先練了一套「華山派」劍法,但見寒光霍霍,劍氣森森,將華山派劍意中的「險」、「絕」二字表現得淋漓盡致,無不盡詳。
東方春雨演了套武當劍法,時兒老道入定,時兒迅捷似鷹,將武當派「敵不動己不動,敵若動己先動。後發制人,招出領先」的武功心法盡概其中。
兄妹倆接下來各演練了「太極門」、「衡山派」、「崑崙派」、「峨嵋」、「崆峒」中原諸大劍派的鎮派劍法。
真看得秦寶寶驚心不已,暗道:「他們是怎麼得到這麼多各派的絕學?這難道都是那《五嶽劍譜》裡記載的武功?」
就聽東方秋燕道:「哥哥,現在該你練少林達摩劍法了!」
達摩劍法?秦寶寶一驚,他對這套劍法太熟悉不過了,這可是少林劍法中唯一的不傳之秘,除非少林掌門才可以學全這七十二路「達摩劍法」。即便他的師兄秋莫離所使的「達摩劍法」也只是其中的三十六路。
這時只見東方春雨仗劍而立,略作調息,忽地身形一展,劍若靈蛇,正是「達摩劍法」
的起手式「西天佛祖」,隨後「隻身東來」,「風餐露宿」一招一式演練下來,秦寶寶看得目瞪口呆。
過了第三十六招「一葦渡江」,秦寶寶便叫不出名了,他默默地數著招數,到了第七十二招,東方春雨果然收住劍招。
秦寶寶驚駭不已,暗道:「他竟學全了『達摩劍法』!」
兄妹倆看著秦寶寶張口結舌的樣子,心中得意。
東方春雨道:「妹妹,你那『飛雪流星劍』可曾練到家了?」
秦寶寶聽到「飛雪流星劍」差點跳起來,這不是「映月山莊」左蠻的家傳絕學麼?而且那個王福……
一想到王福,他登時發現這兄妹倆的劍法如此博大精深,到與王福有極相似之處,就如同出自一轍。
就聽東方秋燕道:「練不練到家你一看便知。」
說完東方秋燕躍入場中舞起劍來。
秦寶寶知道這「飛雪流星劍」講究身法飄逸似空中飄雪,劍勢流暢如繁空流星。
但見東方秋燕身形似花中彩蝶起舞翩翩,舞到急處,只見劍光不見人,一個銀白色的光環在草坪上急速游動,令人眼花繚亂。
驀地,光環一收,還未看清人影,隨即一道寒光一閃而沒。
東方秋燕劍已入鞘,靜立場中。
東方春雨撫掌讚道:「好!」
秦寶寶脫口道:「平沙落雁!」
原來他已認出東方秋燕最後那一招正是王福在七星島震懾太湖水幫四大護法所用的那招「平沙落雁」。
東方兄妹倆「咦」了一聲,頗為驚奇,過來問道:「你怎麼知道這招叫「平沙落雁」?」
秦寶寶覺得腦子亂得很,他隱約感到這家人與王福之間有著某種牽連,他現在需要靜下心來,好好地想一想。
見東方兄妹相問,他忙道:「我曾經見人使過這招劍法。」
「誰?是什麼樣的人?」兄妹倆齊聲追問,神情極為激動。
秦寶寶道:「左蠻。也就是昔日『劍壇十宿』中『掌劍雙絕』左雲鵬的兒子。」
「噢!」兄妹倆似乎甚是失望。
秦寶寶又道:「你們剛才所練的劍法都是《五嶽劍譜》中的劍法?」
東方春雨道:「怎麼樣,咱們這些劍法比江湖上那些高手劍客如何?」
秦寶寶道:「高明之極!簡直太棒了!不過……我有些困了,我想先回去睡覺了!」
東方春雨還以為他今天早上打獵跑累了,原想再露幾手,看來今晚是不行了,忙道,「那好吧,我送你回屋。」
※※※※※※
秦寶寶回來後,躺在床上,慢慢清理腦袋中亂作一團的思緒。
首先是秋莫離的那件案子。原以為王福死了,這件案子結了,沒想到王福還有幫兇;並在摩雲嶺對自己下了毒手。
現在他被東方一家救了,卻發現這家人練就了與王福一樣高深至極的劍法,看來他們的劍法全都是學自那本令泰山派慘遭滅門之災的《五嶽劍譜》。
一個殺自己,一個救自己;一個狡猾凶殘,一個仁慈博愛,由此可見這二者不是同道之人。
泰山派的《五嶽劍譜》二十年前被搶,二十年後王福用這種武功欲霸武林,他分明與殺人真兇有關。
秦寶寶想到這兒,興奮地自語道:「對,王福他們這幫人才是昔日殺害泰山派滿門的真正兇手!他們嫁禍唐門、少林,是為了轉移視線,以潛心苦練武功劍法。二十年後,以為無人能敵了,故而才出來興風作浪!」
他認為自己這番推斷無懈可擊,打算等伯伯回來,告訴他兇手另有其人,以化解他們與唐門、少林的怨仇。
忽地,他又想起伯伯的師弟去唐門尋仇,死在唐門的事。
這事又如何解釋?唐門既然問心無愧,又為何要殺人滅口呢?
接著他又想起這《五嶽劍譜》是怎麼來的?怎地竟記載有天下近十個門派的絕頂劍法?
若來路極正,東方伯伯又為何閃爍其辭,不敢直言?
猛然間他腦中靈光一現,一定是那張「航海圖」。
……四十年前「劍壇十宿」聚會,出海共論劍道,三年後回途海船沉沒,後被一商人路過,便畫了張標有沉船位置的海圖。
一定是泰山派得了這張真圖,找到了沉沒海底的武功秘笈,是以才能有這等超凡脫世的劍術。
「劍壇十宿」的聚會,人稱「五嶽盛會」,那他們共研而出的劍法自是《五嶽劍法》無疑。
泰山派得到《五嶽劍譜》後秘而不宣怕這事一經傳出,與「劍壇十宿」相關的人必來瓜分這份武學至寶。
誰知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事還是被人知道了,這才惹來二十年前的殺身之禍。
東方伯伯之所以不說,實是因為有苦難言。
時至今日,二十年前的兇手練成了武功,便利用一張假圖,惹得江湖各派爭搶鬥殺,以達到其亂中取勝,一統江湖的目的。
這個問題解決了,現在唯一剩下的便是唐門為何殺人滅口?那種名為「蝕骨腐屍泥」的奇毒又是怎麼一回事?
這個問題看來也只有到唐門去才能搞得清楚!
問題頭緒理清楚了,秦寶寶這才安心地睡去,一覺直睡到日上三竿。
東方兄妹過來約他去山上打獵。
秦寶寶便適時詢問了《五嶽劍譜》的來歷。
現在他已經戴上了那枚「龍鳳鐲」,也就算是與東方春雨定了親。這兄妹倆也就直言不諱了。
一經道出,正與秦寶寶所想的一樣。
秦寶寶暗自得意,正想說出王福的事,轉念一想:王福已死,他的那幫同夥又不知在哪裡,自己毫無線索,說出來只怕他們不信,反倒懷疑自己有意捏造,替唐門開脫罪責。
於是他索性只當置身局外,等東方伯伯回來,再見機行事。
到了晚上,東方泰回來了。
看他那風塵僕僕的樣子,這兩天兩夜肯定趕了不少路。
他一進門,便被兄妹倆圍住「嘰嘰咕咕」說了一通。
秦寶寶知道他們肯定是在告訴伯伯自己被「俘虜」的事。
果然,東方泰聽後高興得連衣裳都來不及換,大步進來,一看秦寶寶手腕上戴著的銀鐲,樂得「哈哈」大笑。
秦寶寶低著頭,心裡忐忑不安,默默地道:「東方伯伯,我可無心騙你,這也是萬不得已。望你以後能體諒我這一番苦心。」
吃晚飯的時候,東方泰看著秦寶寶和兒子並肩而坐,兒子不斷地往寶寶碗裡添菜,寶寶低著頭吃,一臉害羞的樣子,不禁樂得兩眼瞇成了一條縫。
東方秋燕見了父親這樣兒,忽道:「爹爹,咱哥現在算和寶寶定親了,你就知道笑!我可要代他們問你一件事。」
東方泰道:「什麼事?」
東方秋燕道:「你打算啥時候替他們完婚?我可不能總叫她寶寶,到時候也好改口叫嫂子啊!」
秦寶寶一聽這話,「噗」地噴出一口飯來。
東方春雨正替他夾菜,倒被他噴了一頭一臉,呆愣在那兒,詫道:「寶寶,你怎麼了?」
秦寶寶心說:「怎麼了?叫你妹妹這話給嚇的!」
他連忙說道;「沒什麼,剛才一塊骨頭卡了,不小心一口……哎啊!你瞧這一身,快快,我帶你換去!」
說著拉了東方春雨就跑出來。
東方泰剛才也被秦寶寶嚇了一跳,可這會兒一見秦寶寶對兒子一片心疼體貼的樣兒,又高興得樂了。
秦寶寶和東方春雨換了衣裳回來,就聽東方泰道:「你們倆的婚事……」
秦寶寶出去溜了這一圈,已想好了推托之詞,忙打斷東方泰的話,道:「伯伯這婚事……」
東方泰嗔怒道:「你現在還叫我伯伯麼?」
秦寶寶連忙改口道:「公……公公……」
東方泰「哈哈」笑道:「這就對了!你有什麼話就說吧!」
秦寶寶道:「嬸嬸,不不!婆婆剛剛去世,恐怕咱們這婚事……再說……再說泰山派大仇未報……」
他說著話,心中卻在想這理由不知能不能說服伯伯,若他非要我和春雨哥哥完婚,那我可是非逃不可了!
正自惴惴不安,卻見東方泰頻頻點頭,讚道:「真是個懂事的閨女。我也是這麼想的。
這次我出去,便是去唐門送信的,約他們五日後,公平決鬥以報滅門之仇!」
秦寶寶長出了一口氣。
東方泰又道:「咱們泰山派乃名門正派,我可不屑於那種江湖鼠輩,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之為。所以我此去比武較技,若勝了對方,殺了仇人,便回來主持你們的婚事。若不敵被殺,只怨我學藝不精,技不如人,你們切不可急於報仇,自投羅網!」
秦寶寶聽了這話,心中暗道:「真是迂腐之極,像他們這種人到現今的江湖上,縱有再高的武功。只怕也難免死不瞑目。」
這時東方兄妹倆一齊站了起來,道;「我們也是泰山派的弟子,為泰山派報仇,幹嘛沒我們的份?」
東方泰道:「你們哪裡知道,蜀中唐門毒藥暗器享譽武林數百年,現在又得了咱的《五嶽劍譜》,此行豈能視同兒戲?」
兄妹倆道:「我們要為娘報仇!何況爹爹一人前去我們又哪能放心?多一個人也多一份力量呀!」
「這……」東方泰猶豫不決。
秦寶寶也幫腔道:「是呀!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嘛!我也去!」
東方泰詫道:「你?」
秦寶寶暗道:「沒我去,你們這幾個非吃大虧不可!」
他心裡想著,口中卻說:「婆婆為我而死,她既是中了唐門的毒,那唐門也是我的仇人,為什麼我不能去?」
東方泰道:「這可是生死之戰,你的武功……」
秦寶寶知道自己這點武功在他們看來就如同小孩子搬家家,忙道:「我武功不行,可輕功不差呀!若有危險,跑起來,決不給你們添麻煩。」
東方泰聽後,臉色微沉,正容道:「打不過就跑,算什麼英雄好漢?豈不丟了咱泰山派的臉面?」
秦寶寶氣得真想衝上去臭罵他一頓,打不過還不跑,難道等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連這點道理他們都不懂,還想報仇雪恨?
秦寶寶知道這老頭子極為自負,與他爭論只怕一生氣,自己去不了唐門,忙低下頭道:
「你們現在還把我當外人……」
東方泰一聽,沉吟片刻,朗聲笑道:「好,咱們一家子同心協力,共報大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