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氣沖天。
凌空子和白衣人爛醉如泥地躺在地上,伸手攤腳。
秦寶寶背著手在房間裡踱來踱去,口中喃喃地說:「真不好玩,才喝了一點酒就裝死,一點酒量也沒有,最可氣的是,連一點好玩的樣子都擺不出來,說些醉話也好嘛,真是白給他們喝酒了。」
滿臉不耐煩之色,深以兩個傢伙毫無情趣為憾。
聞著滿室酒香,不禁想到子午嶺上每次宴會的熱鬧,大夥兒划拳猜令,吟詩唱歌,該多有趣,尤其席領主的歌聲,現在想想,也覺得親切許多。
秦寶寶漫不經心地踱著,心中想著:「不如不讓他們喝酒,三個人說說話,倒也不寂寞,現在我一個人孤零零地,想鬥嘴也沒了對手,不行,得想法子讓他們醒過來。」
心裡想著,便走到「藥物部」,想配一劑醒酒藥來給他們灌下,站在藥物架前,左翻右找,尋不到想要的東西,口中不由道:「這個『天地老人』想必酒量很不錯,所以連醒酒湯也用不著。」
他眉頭一皺,又道:「不對啊,他既然喝醉了,又怎能想到喝醒酒湯,難怪這裡沒有。」
正自失望時,忽看到最底層的架子上,有一個黑色的瓷瓶,樣子黑不溜秋的,很是難看。
百無聊賴的秦寶寶卻像見了個寶貝,忙不迭地取下來,打開瓶蓋一聞,沒有味道,裡面只有一些黃色的藥粉,秦寶寶深知沒有味道的東西都是經過提煉的,想必這藥很珍貴。
把瓶蓋蓋上,把這個小黑瓶翻倒來看,見瓶底有三個小字:「血腐散」。
心中猛地一驚,黑瓶子從手中落地,「砰」的一聲,砸了個粉碎,黃色的藥物濺得滿地都是。
為何秦寶寶看到這個東西如此心驚?
秦寶寶的父親是「萬邪聖醫」,醫道之精,世上無人可比,對各種毒藥也知之甚多。
想當初秦英在世時,經常對秦寶寶提到,天下最毒、最可怕的毒藥就是「血腐散」。
「血腐散」一旦碰到人的血液,就會開始散發毒性,若是一個人的傷口流血,不幸沾到「血腐散」,那麼不用一時半刻,全身的皮膚、毛髮就會變成一灘黃水。
這也就是說,一旦中了「血腐散」,這個人就會在世上消失了,好像從來世上就沒有這個人似的。
秦英曾反覆叮嚀秦寶寶,身上一旦受傷,就千萬不要去碰不知名的藥物,萬一那是「血腐散」豈不糟糕?
秦寶寶深記此言,所以一見到「血腐散」三個字,心中想起人化黃水的慘狀,極度震驚之下,才失手打碎了黑瓶。
低頭看著地上的黃色粉末,好像還有些沾到鞋底上的,這一驚可非同小可,「哇」的一聲,就從房間衝了出來。躺在地上的凌空子和白衣人明明是在裝醉的,聽到寶寶的驚叫,下意識地坐了起來。
秦寶寶驚魂未定地拍拍胸口,道:「好可怕,幸虧我沒有受傷。」
一轉頭,看見凌空子和白衣人瞪著一點酒意也沒有的眼睛看著自己,馬上又笑了起來,道:「哇,原來剛才你們是在裝醉啊,真好玩,再裝一次給我看看。」
其實秦寶寶心中已經雪亮,凌空子和白衣人裝醉,是心懷鬼胎。
白衣人和凌空子剛才被寶寶一聲驚叫震醒,正自後悔。聽到寶寶這樣說,白衣人眼珠子一轉,道:「可惜你比我們更高明,一聲大叫,就破了我們的騙局。」
秦寶寶佯裝開心地笑道:「沒關係呀,再裝一次給我看看。」
他一邊說,一邊向兩人靠攏,只是他身上已佈滿真力,只不過是想看看兩人怎樣算計自己。
貪玩的秦寶寶,把生命的冒險也當作遊戲了。
白衣人穴道被點已有五六個時辰,加上不停地運功解穴,上半身的穴道已經解開,只是穴道初解,內力運轉不靈,只要稍等片刻,就可以運氣自如了。
只要他雙臂一旦可動,自認為秦寶寶必非自己對手。
秦寶寶何等聰慧,早看見白衣人雙臂支持身體毫不費力,想必穴道已被解開,他忌憚白衣人武功厲害,想趁白衣人力氣沒有完全恢復時,重新補點他的穴道。
秦寶寶慢慢地走近,走到面前時,忽地飛起一腳,踢向白衣人的「檀中」要穴。
白衣人此時氣力略有恢復,哪甘束手就擒,右手早已持了匕首,急削秦寶寶飛來的腳。
不想一揮之時,內力運轉不暢,手臂力弱,速度慢了一慢,已被秦寶寶一腳踢中。
可悲的是,白衣人匕首揮轉不靈,想刺刺不到,想收收不住,又被秦寶寶踢中要穴,左臂力量剎時消失,匕首再也把持不住,千巧萬巧,落在了腹部,刀尖將腹部劃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這一劃不要緊,只疼得他殺豬似的叫起來。
凌空子感到極為奇怪,心想一個小小口子叫個什麼勁,我手腕折了都沒哼一聲。
卻見白衣人越叫越慘,臉色變得通紅,好像腹上的傷口極為疼痛。
凌空子低頭一看那傷口,也大叫一聲,見那傷口處竟在擴大,很快地,腹部就出現一個血洞,白衣人身上的皮肉就好像冰遇到火一樣,在迅速地溶化。
凌空子極為震驚,眼睜睜地看著血洞越擴越大,白衣人的叫聲也更加淒慘了。
一見白衣人的慘樣,秦寶寶也剎那間明白了,自己鞋底沾有「血腐散」,而白衣人恰恰用匕首為他自己割了個小口子,「血腐散」便見發作了。
秦寶寶也被嚇壞了,站得遠遠地看著,雖然不願看見慘劇發生,卻不知如何制止。
眼睜睜地看著白衣人腹上的血洞越來越大,白衣人驚恐萬分地看著裸露出的內臟,叫聲淒厲至極。
凌空子也被嚇壞了,拚死想離開白衣人,偏偏動彈不得,忙用急迫懇求的眼睛看著秦寶寶。
秦寶寶早已嚇呆了,哪裡還能看到凌空子的眼睛。他一步步地往後退,退到了牆角,拚命地閉上眼睛,不忍看這幕人間的慘劇。
若不是秦寶寶久經考驗,見過了太多血腥恐怖的場面,此時早已嚇昏過去了。
正在這時,凌空子的慘叫聲響了起來。
那副慘狀真是慘不忍睹,凌空子和白衣人看著身體一點點地溶化掉,心裡的恐慌可想而知,秦寶寶的小小心靈受此重重一擊,精神已有點恍惚,慢慢地站起,忽地掩面狂奔出屋,連財寶也忘記帶上。
就像身後有人用鞭打似的,秦寶寶驚恐萬分地衝出了地道,上了大廳,一顆心」怦怦怦」
地跳個不停,撫著咽喉,他一迭聲道:「真是好可怕,好可怕!」
秦寶寶在大廳中像一隻無頭蒼蠅一樣地亂竄,借瀏覽牆上的圖畫來轉移注意力,不久之後,心裡漸漸安定下來,一絲歉疚之情頓自心中升起。
若不是自己,凌空子和白衣人不會死得這樣慘,說起來全怪自己,不過白衣人偷襲在先,也算死有餘辜,凌空子是大哥的仇人,可也算報應不爽。
這樣一味地開脫自己,秦寶寶的心情才好受了許多,其實小孩子都是這樣,遇事不敢承擔責任,能賴就盡量賴掉。
饒是如此,秦寶寶的心靈也受了極大的震盪恐怕一生之中也要為這件事耿耿於懷了。
目光看著牆上的一幅「寒江獨釣」圖,心境、漸開朗。漸漸的,他的目光亮了,大眼睛興奮地閃著光,注視著牆上的圖畫目光久久不曾移動……
地洞的出口終於找到了。
望著被石塊堵得死死的洞口,衛紫衣心中掠過一絲不祥的念頭,沉聲問悟心大師道:
「打開洞口需要多長時間?」
悟心大師搖了搖頭,道:「這很難說,因為洞口的深度我們不清楚。」
連續幾天失望的打擊和傷痛的折磨,讓衛紫衣身心交瘁,此時他能站著說話,已算是個奇跡了。
梅冰艷站在衛紫衣的身邊,默默地望著這個堅強的男人,心中的滋味真可謂百感交集。
他為了自己的弟弟如此受到折磨,說明他是一個多麼富有感情的人。
在梅冰艷的心中,衛紫衣剛強、果斷、冷漠而不失熱情,執著而聰明理智,他仁俠、仁義,少年人的熱血和中年人的成熟集於一身,幾乎是完美的。
更重要的是,他雖然婉言拒絕了她心中的願望,卻並沒流露出對她的厭惡,這也說明她不是沒有希望的,就算衛紫衣是塊宣古不化的堅冰,梅冰艷也準備將他溶化。
就算終其一生又何妨?「溶化」的過程就是一種幸福。
只是,若是梅冰艷知道衛紫衣拚命救出的秦寶寶是個女孩,且又是個舉世無雙的女孩,又該如何想呢?
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注定是個悲劇。
夜色中,梅冰艷與衛紫衣靠得很近,可以感受到衛紫衣身上勃發的熱力,甚至可以感到他的心跳。
可惜衛紫衣卻一點也沒有感覺,此時他除了關心秦寶寶的安危,再也沒有別的心思,誰都無法知道秦寶寶對衛紫衣有多重要,甚至連衛紫衣自己也沒有察覺到。
梅冰艷脈脈含情的目光,衛紫衣也沒有察覺,他已奮力搬起了一個石塊。
隨著衛紫衣的動作,在場的人皆紛紛動手,雖然夜已很深,人們都已疲倦,但沒人可以阻止他們的迫切心情。
明月恰好穿出雲層露出臉來,為地上這場緊張的忙碌奉獻自己的一份力量。
衛紫衣搬的石頭最多也最快,他只是一個勁地在搬,根本感覺不到身上的傷痛了。
梅冰艷看著鮮血從衛紫衣的衣衫中沁出,心中好生不忍,急忙道:「紫衣,你應,去好好休息,你看,你的傷口又出血了,你非要把自己累死嗎?秦寶寶難道願意看你這個樣子?」
「紫衣!」這個陌生而奇怪的稱呼令衛紫衣心中一動,這一生中,用這個稱呼來稱呼他的,梅冰艷是第一個,在聽到這個稱呼的同時,衛紫衣也感受到梅冰艷的熱情。
衛紫衣皺了皺眉頭,不理梅冰艷,繼續自己的工作。
悟心大師合十道:「衛大當家,你應該休息一下,寶寶看到你這麼辛苦,也會責怪老衲的。」
其實,悟心大師對寶寶的生命已不抱希望了,他深怕衛紫衣驚聞噩耗而支持不住。
衛紫衣自己也感覺到有點力不從心,石塊在手中越來越沉重,眼皮也重得像鉛一樣。
看著地洞很快地顯露出來,又看見明月、明理、明智他們在奮力幹活,衛紫衣心中也欣慰許多。
寶寶何能,竟能讓這麼多人為他一人操心?依悟心大師之言他走到一邊,盤膝坐下,靜靜地運起玄功。
不知過了多久,衛紫衣忽地聽見明理的大呼:「到底啦!到底啦!終於見到底啦!」
衛紫衣聞聲驀地睜開眼睛,卻見悟心大師也是一臉激動之色。
此時衛紫衣的內功已然調勻,傷口在漸漸合攏,此時的體能雖弱於平時,卻比昨晚精神多了。
他立刻躍下了地洞。
一群人跟在他身後也「噗通噗通!」地落了下去,嘩啦啦地向地洞深處奔去。
可是,當他們走入大廳,進入棺後的地洞時,卻根本沒有見到任何一個人的影子。
衛紫衣默默地在房間裡找尋,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他看到的,只是那鐵門內的一灘黃水。
悟心大師阻止了眾人衝進去的衝動,雙手合十,喃喃地念起了超生經文。
衛紫衣凝視著黃水,目毗欲襲,厲聲道:「這是什麼?」
悟心大師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道:「這灘黃水其實就是人,如果一個人中了「血腐散」,就會變成一灘黃水的。」
衛紫衣一下子沉默了,默默地看著那灘黃水,久久不出一聲。
梅冰艷在身後輕輕呼喚,道:「紫衣,你怎麼啦?」
衛紫衣一回頭,梅冰艷就看到他那滿是淚痕的臉,和那雙悲痛欲絕的眼睛。
秦寶寶消失了,這個消息立刻傳遍了整個江湖,現在人人都知道,那個又淘氣又可愛的小傢伙已經從這個世上徹底地消失了。
人們還知道:「金龍社」的大當家從此以後再也沒有笑過一次,並且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變得更凶狠、更殘酷,他心中的悲憤,似乎要往所有惡人的身上發洩。
「金龍社」還是老樣子,衛紫衣並沒有因為失去秦寶寶而忘掉自己的責任。
從秦寶寶徹底地消失到現在,已經整整過去了三個月,這三個月中,武林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以前許多各立旗幟的門派,忽地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而集結到一個幫會的旗下。
這個幫會叫「一統江湖幫」,幫主是蝶飄香。
就在這短短的三個月中,「一統江湖幫」聲名大噪,蝶飄香的名字也幾乎在一夜間傳遍了整個江湖。
許多歷史悠久的幫派如點蒼派、衡山派、崆峒派,都在風雨中飄搖不定,而許多志在一搏的幫會都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
武林又產生了新的局面,「一統江湖幫」和「金龍社」、「黑蠍子幫」三分天下,武當、少林因久不聞武林大事,而偏安一隅,四川唐門則遠離中原戰場而未聞消息幾乎每一天都有各種各樣的新聞傳來,大領主展熹的工作也日漸繁重。
誰都知道衛紫衣此時的心情,沒有人願意打擾他,除非是重大事情,其餘的則由幾個領主酌情商量解決。
「金龍社」仍在良好地運轉,並沒有因為衛紫衣的消沉而有所變化。
這一天的清晨,衛紫衣站在窗前,望著窗外稀疏的秋雨,思緒不知又飛向何處。
三個月,一百天,這麼漫長的日子並沒能減輕衛紫衣對秦寶寶的思念。
總想起以前快樂甜蜜的日子,總想起秦寶寶天真無邪的笑容、令人莞爾的惡作劇。
現在想想,秦寶寶初上山時,為大家準備的那頓「甜飯」也變得很可口了。
真想再──寶寶的惡作劇呀!
慢慢走出了黑雲樓,不知不覺地,就到了秦寶寶的「小小快樂院」。
這裡的一切,還是和以前一樣,秦寶寶臨走時沒有疊好的被子,也還是那樣放著,一切都好像等著秦寶寶的回來。
院中的鞦韆在風雨中慢慢搖晃,發出單調的「吱吱」聲。
沒有了秦寶寶,這裡一下子冷清了許多,就算是他們在忙碌時也失去了歡笑。
衛紫衣站在雨中,雨水將一身紫衫打濕了,一滴滴向下流淌著。
雨水又模糊了衛紫衣的雙眼,迷迷濛濛中,他彷彿又看到了以前的事情。
衛紫衣輕輕地歎了一口氣,緩緩轉身,看到一行人正向自己匆匆走來。
展熹、張子丹、席如秀、陰離魂正各自打一把油紙傘,快步地向這裡走來。
從薄薄的雨窗看去,四個人的臉色都很凝重,就連一向嘻嘻哈哈,對任何事情都不在乎的席如秀也是愁眉緊鎖。
衛紫衣也皺了皺眉頭,以前他從來沒有見過四位領主這樣嚴肅過,若非是事關重大、十萬火急的事情,四個領主絕不會同時前來的。
對於秦寶寶的思念,雖然使衛紫衣消沉,但衛紫衣畢竟懂得自己的責任,所以,他慢慢走上一步,澀聲道:「什麼事?」
四個人在衛紫衣面前停下,席如秀讓手中雨傘擋在衛紫衣頭上,衛紫衣也順勢摟住了席如秀的肩頭,兩個人相視一笑,多年來出生入死的友情帶來的溫馨在雨中散開。
席如秀望了望大領主展熹,道:「我們知道大當家會在這裡的。」歎了口氣,他彷彿想說什麼,最後只是道:「大當家保重。」
衛紫衣點了點頭,道:「我知道。」凝視著展熹,等待他說話。
展熹道:「大當家,這件事情必須要你定奪,我們獲得的情報說明,「一統江湖幫」已在攻打「黑喝子幫」。」
「黑揭子幫」是南方第一大幫,是和衛紫衣的「金龍社」並立於天下的大幫會。
「黑竭子幫」的飄把子「見血魔君」蕭一霸更是聞名天下的梟雄人物。
這個幫會的地位在江湖中極為重要,所以這個幫會的成敗也關係著武林大局。
以前,出於一山不容二虎的原則,衛紫衣和蕭一霸之間產生過不大不小的摩擦,這在江湖中,是極自然極普通的事情。
衛紫衣凝視著展熹,讓他繼續說下去,展熹道:「「一統江湖幫」此時正醞釀計劃,意欲將「黑喝子幫」一舉攻破,以「黑喝子幫」此時的實力,恐怕非「一統江湖幫」的對手。」
衛紫衣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說下去。」
展熹繼續道:「是以,蕭一霸向我們發出了求援信號。」
沉默。
這確是個極為重大的問題,這關係到武林大局的勝敗存亡。
席如秀道:「此時的情況正如三國,我們若見死不救,對於「黑蠍子幫」,滅亡之後,「一統江湖幫」挾戰勝之勢,定將我們「金龍社」列為頭號大敵,所謂「唇亡齒寒」,「黑蠍子幫」我們不能不救。」
衛紫衣微微一笑,道:「你們是在勸說我,以為我不會救蕭一霸嗎?」
席如秀道:「以前大當家和蕭一霸有一點不愉快,是以……」
衛紫衣笑道:「三領主未免太小看我衛紫衣了,我衛紫衣雖然有不少缺點,但」心胸狹窄」這個毛病我應該是沒有的。」
眾人相視一笑,陰離魂道:「我早已說過大當家會答應的,你們卻不相信我。」
席如秀冷冷一笑,道:「現在倒做起好人了,剛才是誰大罵大當家小心眼的。」
「哼!」陰離魂鼻子裡哼了一哼,道:「真是賊喊捉賊!」
「你說誰?」席如秀氣呼呼地。
「當然是那個賊!」陰離魂冷冷地道。
席如秀一叉腰,道:「不知誰在賊喊捉賊,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典型的卑鄙小人!」
他們越吵聲音越大,大有發展到動手的地步。
對於他們倆的這一套,衛紫衣他們可是見得多了,可以這麼說,兩個人吵得越厲害,大家就越覺得有趣。
陰離魂氣哼哼地一捋袖子,道:「看來我非得教訓教訓你了,對付你這種人,說也無用,誰不知道,席大俠是三斤鴨子二斤半的嘴。」
席如秀大怒,道:「這麼多年的老交情,居然要撕破臉和我打架,真是大無情了!」
他也一捋袖子,道:「來來來,誰怕誰呀:你的那兩下子,誰不知道。我半個指頭就能將你打倒。」
眾人看得大笑,衛紫衣也不禁莞爾一笑,同時他也深深感動,他明白陰離魂和席如秀如此作為,不過是想博己一笑而已。
於是衛紫衣笑著道:「好啦,好啦,你們該讓我耳根清靜一下子,這麼多年了,該長大了。」
大家不禁哈哈大笑,席如秀和陰離魂也跟著大笑起來,大當家居然將他倆比作孩子。
五個人說說笑笑,向黑雲樓走去,聽著大家的談笑,衛紫衣的心情也好了許多,往日的陰影幾乎一掃而光了,身心沉浸在友情的溫暖之中。
到了黑雲樓,衛紫衣換了衣服,招呼大家坐下,眾人開始商討援助的細節。
也許有許多天沒有這樣開心過了,大家居然有興趣喝起了酒,酒酣耳熱,杯箸交錯,談笑之間,一個重大的,幾乎決定天下大勢的計劃已經產生了。
夜,深夜。
天上有月如鉤,就像懸在天空中的一把彎刀。
本來是有風的,可是風卻似乎漸漸凝固了,天地間一片寂靜,靜月無聲,淡淡地照著沉沉的夜。
一個很大的院子,院子裡所有的房間都已關上了燈,因為,此時已是子夜。
院子裡大而空蕩蕩,彷彿是一個久無人居的地方,不過,若是有人不慎闖入,則必然遭到致命的一擊。
大院的門是緊閉著的,刑三和賈七就靜靜地站在門後,靜靜地望著天上的月。
他們倆是「黑蠍子幫」的人,這個大院是「黑蠍子幫」在江西的一個分舵。
江西地產富饒,是「黑蠍子幫」一個重要的經濟來源,是以,「黑蠍子幫」的江西分舵,也是「黑蠍子幫」的主要部門。
江西全省大大小小七十三處重要賭場、妓院、酒樓,都必須得到分舵的保護。
可以這麼說,這些地方若沒有分舵的保護,不用說賺錢,甚至連開業都不可能。
江湖匪類眾多,賭場、妓院、酒樓這些可以賺錢的地方怎不讓他們心動?
江西設分舵的目的,就是保護這些賭場、酒樓、妓院免遭匪類的劫掠。
刑三、賈七這些日子以來一直感到無聊,因為自從去年打過一次小小的架以後,再也沒有拿過刀殺過人。
江西很安寧,多年來的滌蕩,已讓大多數膽大妄為的人不得不收斂,因為「黑子幫」的報復手段是可怕的,沒有人敢冒犯「黑蠍子幫」,正如在北方沒有人敢找」金龍社」麻煩一樣。
所以刑三和賈七很寂寞,他們平時無事時總會想起以前快刀殺人的快樂,和鮮血濺起時的興奮。
雖然這些日子很平靜,但刑三和賈七並沒有喪失應有的警惕,作為身經百戰的高手,就算和女人睡覺的時候,也不忘在枕頭底下藏一把刀。
刀就放在刑三的腰間,刀鞘上天天都抹著牛油,這是為了能在更短的時間裡拔刀。
拔刀的速度往往決定了生死,因為高手相爭,所相差的,不過是一彈指的時間而已。
賈七用的是哦嵋刺,這種短小的兵器不但便於攜帶,且不容易被人發現,賈七的峨嵋刺就永遠套在中指上,寬大的衣袖垂下,正好蓋住了手和峨嵋刺。
賈七有過在鬧市中殺人而不被人發覺的記錄,對這一點,賈七一向很得意,他的過人之處也就是謹慎,這在危機四伏的江湖中,是極為重要的。
賈七的長處還有很多,比如說,他的耳朵很靈,就算是五丈外一片樹葉落地的聲音,他都可以聽到,也就是說,任何人絕對無法靠近賈七而不被他察覺。
刑三的長處全在一把刀上,自出道以來,能擋住他十招猛攻的人確實很少,刑三所練的「十七式潑風刀」一向是武林一絕。
這兩個人自配合以來,從沒有失敗的記錄,所以,當他倆守衛時,院子裡的弟兄一向睡得很熟。
就算是千軍萬馬,刑三和賈七也可以擋一檔的。
時至子夜,現在是一天中最寂靜的時候,人的耳力也最靈敏,賈七側耳傾聽街上的聲音,沒有,什麼聲音都沒有。
起風了,一絲微微的涼風從門縫中鑽進來,賈七不禁抱了抱肩膀,道:「早知道這麼涼,應該多穿一點衣裳的。」
刑三笑道:「你有在雪中和女人不蓋棉被睡覺的記錄,此時怎會感到冷呢?」
賈七哈哈一笑,道:「那時我熱情如火,當然不感到冷了。」
兩個人哈哈大笑,笑聲在寂靜的夜空顯得響亮。
賈七豎起中指在嘴上一放,低聲道:「噤聲,別忘了弟兄們正在睡覺。」
刑三一吐舌頭,低聲笑道:「該死,該死,吵醒了別人不要緊,吵醒了陸舵主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賈七低聲道:「放心,陸舵主今天白天很累,現在一定睡得很沉,別忘了,陸舵主睡覺的本領可是天下第一。」
忽地,賈七急轉身,因為他聽到一陣輕響,好像是夜行人的腳步和地面磨擦的聲音。
聲音來自院牆西北角,賈七凝目望去,甚至有一點陰森森的味道,令人乍見之下,心臟不由跳動加速。
賈七罵道:「你怎麼了?怪模怪樣的,深更半夜的,別嚇死人了。」
刑三沒有說話。
賈七搔了搔頭,奇怪道:「怪怪的,中了邪啦?」他伸手一堆刑三,刑三竟應手而倒。
賈七大驚,剛要大叫,忽覺得咽喉一陣收緊,想發出聲音已是絕不可能了。
那是一根細細的繩索,繩索在漸漸地收緊,賈七的身體被拉得漸漸懸空。
賈七當時並沒有感到恐懼,他一時之間只在想著如何才能擺脫困境,而沒有想別的。
可是一切方法都已來不及了,因為他的喉骨在繩索下已發出碎裂的聲音。
漸漸的,他的頭已軟軟地垂了下來,懸空的雙腳在風中來回地搖晃。
繩索持在一個黑衣人的手上,黑衣人全身都籠罩在黑暗中,只有一雙眼睛閃閃發亮。
大院中最裡面的房間,就是分舵舵主陸沉高的臥室。
人人都知道,陸沉高睡覺很沉,你就算是在他耳邊打鑼也未必能將他驚醒。
可是陸沉高卻突然被驚醒了,因為有一盆冷水已澆到了他的身上,他一抹臉上的水珠,大怒地跳下床來,看到房間的門口立著一個黑衣蒙面人。
黑衣人的身上也好像已濕透,正在往下一滴一滴地滴著水,他身上散發著濃重的血腥氣,好像他剛從血中走出來一樣。
陸沉高怒叫道:「你是什麼人?」
「殺人的人。」黑衣人淡淡的聲音有一種譏諷之意,卻又帶著濃重的殺氣,使整個房間充滿了陰森森的味道。
陸沉高畢竟是個身經百戰的人,他很快就從暴怒中鎮定下來,一伸手,從枕下抽出一把大砍刀。
為了使自己從睡意中清醒過來,陸沉高想用言語來拖延時間,以延長恢復體力的時間,陸沉高冷冷地道:「真是好大的膽子,居然敢闖到這裡來!」
同時,他已經在奇怪,門外最起碼有四、五道埋伏,這些人都到哪裡去了?
黑衣人一雙閃閃發亮的眼睛,似乎已透過黑暗看清了陸沉高心中所想,黑衣人淡淡一笑,道:「你是不是奇怪,你的那些手下都到哪裡去了?」
「在哪裡?」陸沉高低低地問道。
「都在我身上。」黑衣人漫不經心地道。
「在你身上?」陸沉高大感奇怪。
「他們的血已染透了我的衣服,你嗅嗅看,是不是有一股血腥氣?」黑衣人目中閃著光,聲音冷森森的。
陸沉高的心中一陣震顫,一股寒意從足底升起,瀰漫到身體的四肢百骸。
與自己親如手足的弟兄的鮮血正在一滴滴往下落,陸沉高的心也開始往下沉。
他忽地又想起,自己剛才在睡夢中時,黑衣人要取自己的性命易如反掌,卻為何沒有動手?這究竟是什麼原因?
陸沉高的身上被汗水浸得濕漉漉的,可是嘴唇卻是乾燥的,這是一個很奇怪的現象,舔了舔發乾的嘴唇,陸沉高道:「你剛才為什麼不殺了我?」
他隱隱覺得,黑衣人放了自己,是因為一個極可怕的原因。
「哈哈哈……」黑衣人爆發出一陣狂笑,道:「我剛才當然不能殺了你,殺人的樂趣,就在於看到對手的恐懼,殺一個毫無反抗能力的人又有何樂趣?」
陸沉高哪有受到過這種輕視,他咬牙切齒地恨聲道:「你剛才不殺我,是你最大的失策,你會後悔的,你一定會為你剛才愚蠢的行為付出代價的。」
他怒吼著,揮刀向黑衣人衝了過去!
黑衣人輕輕一閃,輕輕笑道:「我隨時都可以殺了你,你信不信?」
「不信!」陸沉高又揮出第二刀:「有本事就殺了我,光說大話有什麼用?」輕描淡寫地,黑衣人避過陸沉高的幾手殺招,並且亮出了自己的兵器飛鐮。
抖手一揮,飛鐮盪開了陸沉高的刀,忽地在一種奇巧的力道控制下輕輕一轉,輕輕巧巧地削掉了陸沉高揮刀的手。
陸沉高痛極慘呼,身子已退到了牆角。
黑衣人慢慢地繞著手中的飛鐮,直直地站在門口,輕輕笑道:「我說過,我隨時都可以殺了你,你信不信?」
「不信!」陸沉高又一次怒吼,拿起牆角的一隻花瓶就向黑衣人擲去。
黑衣人很輕易地將花瓶擊落,飛鐮又飛起,「嗷」的慘叫聲傳來,陸沉高的肩頭又被削去一塊皮肉。
陸沉高在房間裡左衝右突,企圖衝出房間,可是黑衣人的飛鐮卻比他快得多。
房間雖然不小,但黑衣人手中的飛鐮卻可以擊到任何一個角落,每一次飛鐮飛出,都必削去陸沉高的一片皮肉。
陸沉高已經連慘叫的力氣都沒有了,他身上的零件已一塊一塊地被削掉,地上赫然是一雙手、兩隻耳朵、一個鼻子和幾片皮肉。
黑衣人臉上浮現出得意的笑容,飛鐮指東打西,逼得陸沉高竄高竄低,無所逃避。
黑衣人好像把折磨人視為一種樂趣,眼看著別人活生生地被一點點削去皮肉,他好像很興奮似的。
陸沉高已無力閃避了,呻吟著癱倒在地上,口中道:「你殺了我吧,你殺了吧!」
「你以為我還有興趣殺你嗎?」黑衣人慢慢地收起飛鐮,慢慢地轉身走了出去。
陸沉高在地上蠕動著,掙扎著想爬出房門,他的雙手已被割去,只能用雙肘支撐著。
艱難地一點點挪動,爬行過的地上,是斑斑的血跡,或許是痛苦過於強烈,以至於都有一點麻木了,他挪到了門口,艱難地推開了門,這一看,不禁昏了過去。
門外儘是狼藉死屍,那些活蹦壯實的兄弟們,一下子變成了冷冰冰的死屍,他們各以不同的姿勢臥著、躺著,有些人身上還穿著內衣,他們顯然是在睡夢中就被人殺死,移嘗到這裡來的。
前來偷襲的絕不止一個人,這是一個醞釀已久的計劃,一旦時機成熟,便做此致命的一擊。
陸沉高昏迷以後,就再也沒有醒來。
陽光漸漸地透到院中來,照亮了大院的一個角落,地上的血跡已經乾透,院中一片死寂。
蕭一霸很快就得知江西分舵被毀的消息,幾乎同時,衛紫衣也得知這個消息。
以前勢不兩立的仇敵在微妙的局勢下,不知不覺地建立了微妙的同盟,衛紫衣已擬定了於七月二十一日前往濟南,和蕭一霸共商合作事宜。
共同的敵人使他們不知不覺地走在一起,兩巨頭會面的準備工作正緊鑼密鼓地進行著。
在黑雲樓裡,衛紫衣對三位領主說道:「這次會面關係到武林大局,所以不宜過分宣揚,須知,南北合作,則「一統江湖幫」必滅,而南北分裂,則會被一一擊破,蝶飄香一定會阻撓這次聚會,所以我準備秘密行動。」
席如秀道:「大領主須鎮守「金龍社」,陰老鬼與大領主是一對老搭檔,他倆留下較為合適,至於我嘛,因為比較會說話,做大當家的助手最好不過。」
衛紫衣點點頭,眾人也沒有異議。
衛紫衣轉身對張子丹道:「子丹,你和我們一起去,你一向少在江湖露面,有些公開事情,由你出面比較好辦,在我和蕭一霸會面時,由你負責警戒。」
張子丹點點頭,道:「今天已經是七月十七了,我們是不是應該動身了?」
衛紫衣道,「調動所有負責追蹤、偵緝的人,全面地監視蝶飄香的舉動。」
陰離魂道:「這件事我來負責吧!」
衛紫衣道:「好,就這樣決定了。」
他炯炯的眼神從眾人臉上掃過,沉聲道:「「金龍社」的成敗在此一舉,各位兄弟要認清此時的形勢。」
席如秀道:「大當家放心,「金龍社」是我們辛苦奪打下來的,絕不允許任何人將它奪去。」
衛紫衣深深地點了點頭,微笑道:「明天我們就動身去濟南,席領主,可別忘了向夫人請假啊!」
眾人齊皆微笑。
蕭一霸連日來總是感到心驚肉跳,好像有什麼災禍要降臨似的。
自從得知「一統江湖幫」成立起來,他就再也沒有睡過一天好覺,有時候還會從惡夢中醒來,他總是大汗淋,想起過去做過的許多事情,甚至懷疑這就是報應。
唯一可喜的是,自己的兒子蕭傲雲已漸漸成熟,可以打理幫中的事務,有了這樣一個好助手,蕭一霸輕鬆了許多。
只是蕭傲雲和表妹的婚事很長時間沒有提起了,蕭傲雲心中念念不忘的,還是那個精靈古怪、調皮可愛的秦寶寶。
秦寶寶那小乞兒的形象,蕭傲雲恐怕一輩子都無法忘卻了。
秦寶寶失蹤的消息傳開後,霸傲雲也深沉了許多,每天除了專心做事外,再也不見他出去遊玩過,他是在用繁重的幫務幫助自己忘記不願想起的事情。
蕭一霸此時正坐在馬車裡,車裡除了他,還有一個精瘦的中年漢子,這漢子是蕭一霸的得力助手,「神筆判官」左燕留。
左燕留為人陰沉、寡言、心狠、手辣,當年曾是定南王府的管家,因不堪同僚排擠而投到蕭一霸身邊。他的確是個人才,幫了蕭一霸許多的忙,蕭一霸對他懷著三分戒心,但左燕留對蕭一霸卻是忠心耿耿。
馬車行駛在或繁華或荒涼的道上,蕭一霸沒有心情去欣賞窗外的風景,只是低頭想著自己的心事。
蕭一霸並不喜歡坐馬車,他認為馬車太慢、太悶,不如烈馬來得快意刺激,他是一個精力充沛的人,對一切慢節奏的事物都不喜歡,只是為了遮人耳目,蕭一霸才平生第一次坐上馬車。
蕭一霸低頭沉思著,在斟酌和衛紫衣見面時的措詞,衛紫衣是一個怎麼樣的人,蕭一霸並不瞭解,只知道衛紫衣和自己有許多相似之處,比如處事果斷,手段毒絕。
心慈手軟之輩是闖不了江湖的,江湖本就是弱肉強食的世界,弱者死,強者生,中間絕無周旋的餘地,成大名的人都是心狠的人,名聲越大,殺的人就越多。
馬車現在顯然是進入了一個市鎮,外面喧嘩的人聲已證明這一點,趕馬的車伕掀開門簾,對蕭一霸低聲道:「瓢把子,天色已晚,要不要投宿?」
車簾掀開時,蕭一霸才感受到暮色已昏,太陽早已西沉了,街上的房屋已開始點起了燈。
蕭一霸點了點頭,道:「找一間便宜、偏僻的客棧,胡亂睡一宿就行了。」
左燕留忽地搖頭道:「我看還是找一家比較好的酒樓。」
蕭一霸道:「現在不是享受的時候,須知蝶老魔正密切關注我的行蹤,我們不應該太招搖才對。」
左燕留恭敬地聽著,又微微笑道:「能坐馬車的人都應該是有身份的人,有身份的人去住便宜的客棧,反而令人懷疑,再說此行兇險,可謂步步有殺機,若是在小客棧中因飲食和吵鬧的緣故而休息不好,豈不反而壞事?」
蕭一霸略一沉思,笑道:「聽你的,住大酒樓吧,衛紫衣和蝶飄香都不好對付,養精蓄銳最重要。」
馬車伕依言將馬車趕到此地的一家大酒樓,三個人下了馬車,由馬車伕負責和店夥計商量住房,蕭一霸和左燕留則匆匆地上了樓。
房間落實之後,左燕留又下樓對夥計吩咐了幾句。
等左燕留上來,蕭一霸道:「你和他說些什麼?」
左燕留恭敬地站著,道,「我讓夥計去找一個女人來陪瓢把子過夜。」
蕭一霸連連擺手,道:「這不是一般出遊,我不能把精力浪費在女人身上。」
左燕留微微一笑,道:「瓢把子沒有女人又怎能休息得好,再說瓢把子精力過人,若得不到調劑,反而難以入睡,再者,瓢把子現在心情較為緊張,需要鬆弛一下。
蕭一霸哈哈一笑,道:「還是你他媽的想得周全,你他媽的為什麼總是對的。」
左燕留也開心地笑了,能被瓢把子罵上一句「他媽的」,就證明自己已得到了瓢把子的歡心。
到了晚上,一個妖艷的女人走進了蕭一霸的房間,第二天一大早就走了。
清晨到來時,左燕留去房中問安,蕭一霸果然是一副輕鬆舒適、感覺良好的樣子。
早餐非常豐盛可口,蕭一霸的胃口也很好,一個人幾乎吃了三個人的東西,因為比較開心,他還稍微喝了點酒。
喝酒也是左燕留建議的,他認為適量地飲酒可以舒筋活骨,讓人血脈舒暢。
愉快的早晨很快過去了。
可是,眾人的愉快心情並沒有持續多久,前去備馬的車伕氣急敗壞地跑土來,報告道:
「四匹馬不知怎麼的,脾氣非常暴躁,我根本就走近不得,差一點就踢碎我的腦袋。」
正在喝酒的蕭一霸和左燕留齊齊放下了杯子,相視一眼,臉上都呈憂色。
蕭一霸怒道:「這一定是蝶老魔干的,竟欲阻止我們,他媽媽的,這麼早就盯上了。」
左燕留不動聲色地道:「馬被做了手腳沒有關係,換幾匹就是,只是我們的行蹤既然已經暴露,以後更要步步小心了。」
三個人立刻結帳離開酒樓,去集市上另選了四匹馬,這四匹馬自然比不上蕭一霸的那四匹,不過有了馬畢竟可以趕路了。
一路上,蕭一霸憂心忡忡,不住地道:「不知他們還要做什麼,他奶奶的,老子最恨偷偷摸摸地裝點子害人,有本事明刀明槍招呼嘛,哼,他奶奶的!」
如果蕭一霸罵出「他奶奶的」這句話。就表明他在生氣了,他在生氣的時候,別人最好不要去招惹,所以左燕留默默地坐在一邊,假裝打盹。
「哎呀,不好!」蕭一霸忽地叫了起來。
左燕留無法再假裝睡下去,忙問道:「瓢把子,怎麼了?」
蕭一霸臉色一紅,道:「我想「出恭」,他奶奶的,急得厲害,快點停車!」
馬車伕將車停下,蕭一霸急急鑽入路邊的草叢中去,左燕留正自好笑,忽聽肚子「咕嚕」
一聲,「出恭」的念頭也勢不可擋地上來了,他慌忙地跳下馬車,也鑽入草叢中。
等他倆繫好腰帶,重新走近馬車時,不由地倒吸了一口氣。
原來,那馬車已被無數支羽箭射得千瘡百孔,馬車伕斜倚在座位上,喉頭一箭貫穿,身上中箭有十四支之多。
想必第一箭就洞穿了他的咽喉,所以他連求救聲都喊不出來。
蕭一霸和左燕留面面相覷,一股懼意油然而生,若不是他們剛才下車「出恭」,此時哪有命在?
正怔愣間,蕭一霸又急匆匆走到草叢中,而左燕留也迫不及待跟著去了。
兩個人心已雪亮,他們在酒樓中吃的食物已被下過瀉藥。
兩個人再次從草叢中走出來時,蕭一霸忽地仰天哈哈大笑。
左燕留疑惑道:「瓢把子為何發笑?」
蕭一霸大笑道:「我笑蝶飄香是個蠢材!」
左燕留道:「蝶飄香挾數萬之眾,創立「一統江湖幫」,平崆峒,滅青城,逼得南北聯手,又怎的是蠢材?」
蕭一霸道:「他若在酒菜中下毒藥,你我豈非早已死了,偏偏卻下了瀉藥,反而救了我們一命。」
左燕留道:「毒藥可以識出,故蝶飄香不願為,瀉藥無法測出,且可以耗損我們的精力,至於因為瀉藥,故而得脫萬箭穿身之苦,乃是天不亡瓢把子。」
蕭一霸點頭道:「你說得有理,可是不管怎麼說,蝶飄香也算做了一件蠢事,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馬車雖毀,車伕雖亡,所幸匹馬仍在,兩個人各上了一匹馬,急往濟南趕去,馬上雖無鞍,但對他們兩個武林高手而言,卻是小事一樁。
唯一頭痛的是這一路上他們下馬無數,一路「出恭」不停,到了濟南城已經是面黃肌瘦了。
濟南。
濟南的秋天很美,這裡的民風也較為淳,山東人是有名的豪爽、仗義,衛紫衣很喜歡濟南這座城市。
他一共來過濟南兩次,於是濟南就有了幾份屬於「金龍社」的財產,這裡有一座賭場、三座酒樓和兩家商號。
衛紫衣、席如秀和張子丹就住在賭場裡。
賭場中一向是魚龍混雜,各色人物都有,在這裡,每個人除了自己的點子、牌九以外,不會去注意別的,衛紫衣他們住進來,自然沒有人注意。
賭場的主人是「金龍社」的一個首領,姓王,名德祥,他安排好衛紫衣三人的住宿後,就隨著衛紫衣來到大廳中。
大廳中賭局正酣,每一個人都滿面通紅,精神高度緊張,桌上的錢財堆得如小山似的,一會兒到這個手中,一會兒又到另一個人手裡,不過,只有莊家的腰包裡是只會多不會少的。
席如秀看得興起,禁不住手癢起來,對衛紫衣道:「大當家,我去賭兩把如何?」目光懇求地望著衛紫衣。
衛紫衣笑道:「只限三把,免得你把王首領的家當輸光。」
張子丹笑道:「最好不要讓他賭,否則他若把褲子輸掉,豈不是丟了「金龍社」的面子?」
席如秀也不去爭辯,只呵呵地笑著,道:「待我贏錢了再和你們理論,來來來,加上我一個。」說著,已加入到賭徒中去了。
張子丹笑道:「席領主真是個玩家,吃、喝、嫖、賭樣樣皆通,也虧得席夫人能受得了。」
衛紫衣笑道:「一個男人風流不要緊,只要不下流就行了,席領主雖然毛病不少,但為人正直、仗義,不愧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席夫人就是因為這一點,才會和席領主相處良好,偶爾嫉妒幾下,是因為賢妻必妒,妒妻必賢嘛!」
張子丹笑道:「大當家總是能為人著想,若大當家成家,必定是模範的一對。」
衛紫衣臉色陡地微微一變。
張子丹立刻察覺,溫言道:「大當家是不是又想起秦寶寶?」
衛紫衣深深地歎了口氣,苦笑道:「這小傢伙不知有什麼魔力,竟讓我思念至今。」
張子丹道:「寶寶吉人天相,未必有災,再說,他並沒有屍體留下,難說他已不在這個世上。」
衛紫衣覺得很是心煩意亂,對張子丹笑道:「我們去看看席領主,看他輸得怎麼樣了?」
席領主的叫聲此時,正好傳出:「哎呀呀,又是通吃,不好意思啊,今天我的運氣太好了。」
見衛紫衣他們走來,便興奮地叫道:「當家的,子丹,快幫我收銀子!」
衛紫衣笑著對張子丹道:「趕明天專門為席領主開個賭場,或許是個財源。」
話別說了一半,只聽席如秀又在叫道:「栽栽栽,是個通賠,唉,臭手,臭手!」
夜色沉沉時,蕭一霸和左燕留疲憊不堪地進了賭場。
腹瀉總算是止住了,蕭一霸和左燕留總算是緩過勁來,吃了一頓好菜以後,才有了一點精神,精神一恢復,他們就趁著夜色來到衛紫衣指定的賭場。
雖已入夜,但賭場中依然燈火通明,夜晚,是賭徒最開心的時刻,有什麼比酒足飯飽以後大開睹戒更為開心的事?
蕭一霸和左燕留不動聲色地在一張桌子邊坐下,看著賭徒們下注,左燕留輕聲道:「要不要去知會衛紫衣?」
蕭一霸道:「衛紫衣是個梟雄人物,人心難測,我們初來,先看一看再說。」
左燕留點了點頭,為了避免嫌疑,也取出一錠銀子,隨便押在桌子上,他押的是「小」。
席如秀在骰子上不斷失利,就換了一張桌子,正好換在這張押「大、小」的桌子上,他押的也是「小」。
席如秀在骰子上的失敗,賭徒們早已知道,為了避免沾上霉氣,大家紛紛壓「大。」
結果碗一揭,赫然是個「大」。
眾賭徒眉開眼笑,只有左燕留和席如秀輸了。
席如秀很不服氣,再一次押「小」上。
左燕留本無心賭局,也隨便押了「小」,因為「小」離他最近,押起來比較方便。
邪門事出現了,賭局連開,竟一連七把都是「大」,席如秀和左燕留都輸了,其餘的人都大勝。
席如秀此時倒注意起左燕留來,見此人其貌不揚,精瘦若猴,不想卻和自己一樣的准,所謂酒有酒知己,賭有賭知己,席如秀便把左燕留當作了知己。
他拍了拍左燕留的肩頭,道:「朋友,有種,只有打孫子才會見風使舵,朋友一連輸了七把,面不改色,是條好漢。」
左燕留淡淡地道:「錢財是身外之物,賭博是尋個開心,又何必在乎輸贏。」
這幾句話,全都說到席如秀的心坎裡去了,因為左燕留的話分明也給了自己面子,席如秀哈哈一笑,道:「好長時間沒有聽到這麼有道理的話了,來,我請朋友乾一杯去。」
說畢站起,左燕留和蕭一霸也站了起來,左燕留抱拳道:「承蒙錯愛,不敢不遵,請。」
一指蕭一霸道:「這是我朋友。」
席如秀笑道:「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來來來,我們到裡屋去大醉。」
左燕留看了蕭一霸一眼,蕭一霸微微點頭,兩個人隨著席如秀走到裡屋。
裡屋裡,衛紫衣和張子丹正對燈小酌,衛紫衣笑道:「席領主又輸了七把,恐怕馬上就要來了。」
張子丹一抬頭,正見席如秀進來,見他滿臉喜色的,不由道:「席領主來是來了,只是為何這樣開心?輸錢難道還會開心?」
席如秀大踏步走進來,叫道:「錢財生不帶來,死不帶走,輸光了反而清爽,我當然開心。」
蕭一霸剛好進屋,一見衛紫衣,不由微微一怔,很快地堆上笑容。
衛紫衣也一眼看到了蕭一霸,便慢慢地站起來,含笑道:「蕭幫主果是信人,說此時到就此時到。」
蕭一霸抱拳道:「勞大當家久等。」
席如秀吃了一驚,看著蕭一霸,道:「你就是「黑蠍子幫」瓢把子蕭一霸?」
他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和我想像的差別不大,就是太瘦了點。」
蕭一霸臉上微微一笑。
衛紫衣已搶著道:「蕭霸主連日勞累,自然疲倦些,席領主,快去備酒。」
席如秀對左燕留呵呵一笑道:「好朋友坐一坐,我去準備一點酒菜來。」
桌子擺開,椅子放妥,眾人圍桌而坐,酒菜已經流水般端了上來。
席如秀一切忙好,找了個座位坐下,笑呵呵地看著左燕留,道:「朋友貴姓?」
左燕留起身抱拳作了個揖,道:「在下左燕留。」
「是「神筆判官」左燕留嗎?」席如秀笑道:「久仰,久仰,左先生可謂海內點穴名家了。」
「慚愧,慚愧。」左燕留微笑著,道:「在下蒙蕭霸主不棄,委以重任,實不敢當也。」
蕭一霸也笑了笑。
衛紫衣已舉起酒杯,道:「蕭霸主不遠千里而前來濟南,衛紫衣且以一杯水酒為霸主洗塵。」
蕭一霸也連忙舉杯,道:「在下和大當家以前有點誤會,心中實在慚愧,大當家此番不計前嫌,肯大力協助,在下更是惶恐不安,大當家此酒,在下喝定了。」
一仰脖,酒杯已乾,正在此時,忽聽外面人聲喧嘩,兵器相觸聲已然傳來了。
王德祥首領很快走進來,對衛紫衣道:「大當家,外面來了一群身份不明的人來砸賭場,見人就殺,見物就砸,已經傷了好幾個弟兄。」
衛紫衣微微一笑,道:「既然來了,就應該好好相待,席領主,子丹,你們去招呼一下。」
席如秀搓了搓手,興奮地站起來,笑道:「大當家放心,我們不會虧待他們的!」
席如秀和張子丹離開裡屋,走到廳中,只見一群人正在亂砸,這群人身上服色各異,都是陌生人,每一個人的兵器也不一樣,甚至連口音也不相同,算是一群烏合之眾。
席如秀大喝一聲,赤手空拳衝入人群,他因不知對方身份,不願出手傷人,展開空手入白刃的功夫,意在奪取對方的兵器。
他見這群人氣勢洶洶地來砸賭場,想必功夫不凡,不想一交手之下,才知這群人的武功其實平庸。
席如秀在人群中橫衝直撞,凡與之交手者,亦被他奪下兵器,點中穴道,於是局勢大變,本來窮凶極惡的人一下子變得驚慌起來,顯然是一些未經訓練的平庸之輩。
張子丹看清場上局勢已經改觀,那些人的武功又實在稀鬆平常,索性袖手旁觀,為席如秀掠陣。
席如秀此時已抓住一個中年人的衣領,厲聲喝道:「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來砸賭場?」
中年人嚇得簌簌發抖,言不成句地道:「我叫李輕雲,花山派的,今年三十一歲,有妻李侯氏,有……有個兒子,今年才兩歲,你不要抓這麼緊好不好?很……很痛的。」
他居然把家底都抖露出來,好像恨不得把家譜背出來似的,席如秀不禁感到好笑,便放了手,問道:「你先說一說,為什麼要砸賭場,受誰的指使?」
李徑雲戰戰兢兢地道:「是……是一個又瘦又小的老頭叫我們來的,他說這裡設局騙人,害得許多人傾家蕩產,妻離子散,我們聽了心裡有氣,故而憤然出手,竟欲為濟南除一害。」
他說這番話時,倒挺直了胸膛,一副理直氣壯、大義凜然的樣子。
席如秀見問題已抓住重點,厲聲問道:「那個小老頭在什麼地方,快說?」
李輕雲被他凶巴巴的樣子嚇得一哆嗦,連忙道:「他說了那番話後就走了,我們也不知道他到哪裡去了?」
席如秀見李輕雲倒是個正派人,只不過是受了別人指使而已,便揮了揮手,叫他離去。
又一一解了那些被點中穴道的人,正待叫他們離去,卻見李輕雲去而復返,且一副神氣活現的樣子,他的身後跟著一個身穿灰衣,又瘦又小,個子像侏儒似的老頭。
老頭手中持著一支很長的旱煙管,很神氣地吐著煙圈,一雙手被煙草熏得發黃。
老頭四平八穩地走到人群中,人群自動分開,以眾星拱月之勢將他圍在當中,各用憤怒、崇拜、疑惑的眼睛望著小老頭。
小老頭低垂著眉毛,走到席如秀面前,冷然道:「你的武功很不錯嘛,輕鬆自如地就把我的人打敗了!」
張子丹見小老頭來意不善,怕席如秀吃虧,便慢慢地走過來,和席如秀並肩而立。
席如秀哈哈一笑,道:「你是從哪裡冒出來的老小子,也敢在這裡胡吹大氣,居然用前輩的口吻教訓我?」
小老頭白了席如秀一眼,道:「我闖江湖的時候,你還穿開檔褲呢,當你的前輩綽綽有餘,怎樣?不服氣,要不要前輩我教訓你幾下,讓你見識一下真功夫?」
此時席如秀的心中已覺奇怪,因為小老頭的音容、相貌有點像一個人,可是一想又覺得不對,仔細想想,覺得自己的念頭頗為荒唐,於是且不動聲色,看小老頭有何舉動。
小老頭將煙袋在鞋底磕了一磕,慢吞吞地張了張嘴,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呵欠,把一切狂態都做足了,忽地將煙管往口中一放,「卡嚓卡嚓」地咬了起來。
眾人正驚怔間,那根很長很粗的旱煙管就全被他吞到嘴裡去了。
席如秀也看呆了,將生銅做的煙管活吞下肚,他可沒這本事,一時想不出對策,求援的目光看向張子丹。
張子丹也是驚訝萬分,須知在江湖之中,對手若是劃下道來,自己做不出就是認栽,要嘛乖乖地聽對手吩咐,要嘛另請高明。
張子丹和席如秀無法照小老頭一樣做出,皆不約而同地想到衛紫衣,又一想衛紫衣也未必有這般能耐,叫大當家出來,若是收拾不好,豈不丟人?
正在彷徨之時,忽見衛紫衣出現在裡屋門口。
衛紫衣一出現,小老頭也好像知道對方可觀,不再說話,緊緊地盯著衛紫衣看。
衛紫衣也在看著他,兩個人相距頗遠,卻目不轉睛地對視,好像其中有一條看不清的線在連著。
張子丹和席如秀面面相覷,不知大當家在弄什麼玄虛,他們看了看衛紫衣,又看了看小老頭,兩個人的神情都很古怪,忽地,小老頭枯黃的臉上竟流下晶瑩的淚珠。
衛紫衣輕輕一歎,喃喃地道:「是寶寶嗎?難道真是寶寶死而復生,又回來了嗎?」
那小老頭「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奮不顧身地朝衛紫衣撲去,於是,就見一個堂堂七尺男子和一個乾癟的小老頭抱在了一起。
眾人皆是大奇,席如秀和張子丹卻感動得熱淚盈眶了。
席如秀幾乎在用哭腔道:「真是寶少爺嗎?真是寶少爺回來了嗎?我……我太該死,居然都認不出了。」
小老頭一邊緊抱衛紫衣,一邊衝著席如秀頑皮地擠擠眼睛,道:「哼,一見面就對我不禮貌,等著瞧吧!」
他臉上還是老頭相,卻做小孩子樣,眾人見了,又滑稽又古怪。
衛紫衣輕歎道:「寶寶,你先把面具揭下來吧,我瞧著挺彆扭的。」
小老頭一揭開面具,露出一張比花解語,比玉生香,美麗絕倫的臉來,這樣一張臉,除了秦寶寶還有誰?
席如秀雖然被秦寶寶的話嚇得一哆嗦,可是只要秦寶寶平安,就算多跪幾次席夫人的搓衣板又何妨?
張子丹此時也和席如秀一樣百感交集,見秦寶寶帶來的那群人還怔怔地站著,席如秀走上前去,連哄帶嚇地道:「你們的頭被妖術迷住了,你們還不快走!」
眾人見小老頭變成小孩,早已是奇怪萬分,又驚訝萬分,見席如秀惡狠狠走來,吃過虧的人都步步後退,「嘩啦啦」,一群人又像來時一樣地走了。
衛紫衣將秦寶寶放下,秦寶寶哪裡肯放手,衛紫衣無奈,只好任他抱著,一點他的小鼻子,問道:「寶寶,那些人是幹什麼的?」
秦寶寶得意的笑容浮現在他臉上,道:「他們都是被我騙來的,這些人好天真,幾句話就動了心,不讓他們吃一次虧,他們不會精明的。」
這就是秦寶寶,讓人吃了虧還得感激他。
衛紫衣因關心蕭一霸,不便和秦寶寶多敘,將寶寶的手一拉走進了裡屋。
蕭一霸和左燕留雙雙站起,霸一霸道:「恭喜,恭喜,恭喜大當家兄弟團圓。」
秦寶寶從衛紫衣身後探出頭來,衝著蕭一霸一擠眼睛,笑道:「喂,蕭霸主,瀉藥的味道怎麼樣?」
「哎呀呀,原來是你!」蕭一霸吃了一驚,同時又有一絲怒意升起,那瀉藥可害得他夠嗆,只是礙於衛紫衣的面子,不好當面發作,只好苦笑而已。
「哼,還不謝謝我?」秦寶寶一臉不高興:「我救了你們,居然連「謝」字都不講。」
蕭一霸一想也對,若不是秦寶寶的瀉藥,自己和左燕留已做了箭下之鬼,於是連忙陪笑道:「真的是多虧了寶少爺,若不是寶少爺,我二人當真難逃萬箭之厄。」
秦寶寶拍著手而笑道:「嘻嘻嘻,不必謝我,我本來想和你們開個玩笑,卻不想竟救了你們的命,看來不是我洪福齊天,就是蕭幫主齊天洪福羅。」
蕭一霸此時方領教了秦寶寶的精靈古怪,苦苦地笑一笑,又對衛紫衣一抱拳,道:「衛大當家,事情就這麼定了,大當家助我避過此難,在下定銘記五內。」
「說哪裡話來呀。」衛紫衣正色道:「江湖是天下人的江湖,豈容一人獨有,更何況唇亡齒寒,幫主今日這難,就是我明日的寫照。」
蕭一霸感激地點頭,歎道:「今日方識「金童閻羅」真面目,非閻羅也,乃賢人也!」
衛紫衣微微笑道:「不敢,不敢,蕭幫主宜早回總舵,此時正是多事之秋,遲則生變。」
蕭一霸生性豪爽,一抱拳,道:「既然如此,在下告辭了!」
衛紫衣等人送到門口,目送蕭一霸遠去,衛紫衣待賭場大門關上,回頭面對秦寶寶,有責備之神色。
秦寶寶何等精明,立刻推出最可愛的笑容,笑嘻嘻地道:「大哥不要生氣嘛,寶寶知錯了,下次一定改。」
衛紫衣哪裡能對秦寶寶板下臉來,聞言心也軟了,問道:
「你是怎麼從地洞裡出來的?出來之後為什麼不馬上回來?這麼多天你又到哪兒去了?
你讓大家擔心、痛苦,是何等居心?」
秦寶寶一吐舌頭道:「這麼多問題啊!真佩服大哥竟能一口氣說出來,中間毫無停頓。」
秦寶寶畢竟是秦寶寶,他這麼一說,大家都笑了,衛紫衣也是微笑滿面。
秦寶寶見大哥有責備自己的意思,就笑道說:「那個地洞另有出口啊,直通到山下,所以我就走出來了。」
「洞口?」衛紫衣奇道:
「我怎麼沒有發現?」
秦寶寶道:「大哥當時只知道傷心失望,哪裡有心思查找洞口?再說一見「血腐散」的現象,自然以為我遭了殃了。」
「你也知道我擔心、失望?」衛紫衣臉色又沉了下來。
秦寶寶連忙一摟衛紫衣脖子,笑嘻嘻道:「大哥千萬不要生氣啊,寶寶當然是明白大哥的心情,所以才不敢回來見你,想等大哥心情平靜之後再回來嘛!」
席如秀笑呵呵地道:
「寶寶說得對,你若是三個月前回來啊,你大哥非得狠狠教訓你不可,現在你回來,你大哥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還有心思責備你,呵呵呵,寶寶不簡單,知道運用心理戰。」
秦寶寶很長時間找不到人鬥口,此時聽席如秀開口,哪肯放過,立即訓道:「馬屁不要拍了,再怎麼拍也抵不了你剛才對我不禮貌的罪過,小小的懲罰照樣要算,哼哼,等著瞧吧!」
席如秀心裡一慌,若是秦寶寶說出懲罰的方法倒還罷了,現在不說,心裡反而多塊心病,他乾澀地笑了一聲,連忙退到一邊去了。
張子丹心細,見秦寶寶說話是在強打精神,知道秦寶寶餓了,便道:「寶少爺沒吃過吧,快去吃一點吧!」
秦寶寶衝著衛紫衣一笑,道:
「大哥我好不好?很久沒吃到大哥的飯了。」
此時衛紫衣心情好得很,和蕭一霸合作愉快,加上秦寶寶又回來了,此時不要說飯,就算秦寶寶要天上的月亮,若能找到合適的梯子,也會摘下來給秦寶寶的。
秦寶寶坐在衛紫衣的懷裡,一口一口吃著衛紫衣的飯,摸了摸衛紫衣的臉,憐惜地道:
「大哥又瘦了許多,是想寶寶想瘦的吧?現在寶寶又回來了,可要努力長胖呀。」
衛紫衣哈哈一笑,道:「長胖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哪能說長就長,不許說話,吃飯。」
秦寶寶乖乖地吃了一口飯,一邊嚼箸一邊從懷裡取出幾顆藥丸,道:「這是寶寶親手做的藥丸,很滋補身體的,大哥快吃下去,吃下去身體就會壯了。」
衛紫衣不忍拂逆秦寶寶的好意,吃了秦寶寶的藥丸,道:「寶寶,這三個月你在外面是怎麼過的?你又沒銀子,又沒謀生的本領。」
「小看人!」秦寶寶嘟著嘴:「誰說我不會謀生啊,這三個月我過得不賴,當然比在「金龍社」差一點,可也說得過去。」
衛紫衣秦寶寶吃飯時,張子丹和席如秀怕衛紫衣害羞,都藉故躲開。
此時席如秀剛好從門口路過,聽到秦寶寶此言,湊趣道:「寶少爺,你在外面是怎麼過的?」
秦寶寶嘻嘻一笑,道:「我在外面過得不賴,可是席領主的本事,要不是席領主教的幾手,我早就餓死了。」
席如秀大感得意,裡然以秦寶寶師父自居,道:「哦,是什麼本事啊?說來我聽聽,有什麼不足的,再補充給你。」
衛紫衣已在暗暗笑著,知道席如秀要倒霉了。
秦寶寶笑道:「席領主不要問了嘛,都是你教的,你仔細想一想不就知道了。」
席如秀大言不慚地道:「我教你的本事太多了,一時想不起,你說說看,我再教你就不會重複了。」
秦寶寶幾乎要笑得噴飯,勉強掩住口,道:「其實席領主教我的只有四個字。」
「四個字?」席如秀一頭霧水,道:
「哪四個字?」
秦寶寶笑道:
「騙吃騙喝。」
「啊?」席如秀大感失望,房間裡已爆發出一陣大笑,衛紫衣笑得差一點打翻了飯。
秦寶寶在哪裡,哪裡就充滿了笑聲,快樂的秦寶寶,也將快樂帶給了周圍的人。
蕭一霸和左燕留回到了住宿的地方,蕭一霸掩飾不住成功的喜悅,要了一壺好酒,和左燕留對酌。
酒興漸酣,蕭一霸道:
「左先生,你看衛紫衣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左燕留沉思了片刻,道:「傲而不驕,含而不露,威而不躁,能而善謙,可謂是個真男子,依在下愚見,此人以後必為幫主的大敵。」
「那畢竟是以後的事,對不對?」蕭一霸笑了一笑,道:「武林人就是要互相利用,今天是我利用他,明天也許是他利用我。」
左燕留道:「衛紫衣肯助幫主,純粹是為自己著想,蝶飄香不除,他的日子也不,好過,正好瓢把子有求於他,何不做了順水推舟的人情。」
蕭一霸大笑道:「他媽的臭小子,從不把別人往好處想,不過你說得也對,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衛紫衣就算是個俠士,也不能平白幫我們,畢竟他也是在萬人之上,須為自己兄弟利益著想。」
左燕留歎了一口氣,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江湖,江湖,何日能少了是非?」
蕭一霸哈哈一笑,道:「都他媽的在江湖中混了這麼多年了,何必酸裡酸氣的,來乾杯!」
左燕留端杯相祝,忽聽窗戶「咯」的一聲,左燕留不及多想,將手中之杯擲出!
「叮」的一聲,酒杯碎裂,酒水了一地,同時,一顆毒菩提子也被擊落。
蕭一霸大驚,隨手拔出腰間的大砍刀,退離窗戶有一丈多遠,提刀戒備。
左燕留也從懷中摸出判官雙筆,靜立在窗前,神色緊張地戒備著,忽地一立身,便從窗戶中穿了出去。
他們住的是平房,這一衝出窗子,就站到了地上,左燕留身一站地,便一招「烏龍攪柱」
站了起來,發現面前已黑壓壓地站了一群人。
這些人臉蒙黑市,身穿紫袍,左燕留一看,不由暗暗一驚,「金龍社」的人不都全是紫袍嗎?
窗戶又「嘩啦」一聲,蕭一霸也提著鬼頭刀衝了出來,沉聲喝道:「何人膽敢暗算老子?」
一群紫衣人皆不開口,只是慢慢地圍攏過來,將蕭一霸和左燕留重重包圍起來。
夜色沉沉,他們穿的又是紫衣,所以看起來不知有多少人。
蕭一霸畢竟是黑道人物,處變不驚,冷冷地道:「有長舌頭的沒有?快出來和我說話。」
語氣凌人,想必是平常訓人訓慣了的緣故。
紫衣人群中依然沒有人開口,只是緩緩舉起手中的刀,一步又一步圍攏過來,好像一把鉗子似的。
左燕留低聲道:
「瓢把子,他們或許是「金龍社」的人,你看他們穿的都是紫衣。」
蕭一霸皺了皺眉頭,道:
「衛紫衣為何要對我下手?」
紫衣人群中有一個人厲聲喝道:
「因為你是「見血魔君」蕭一霸,南方的魔王。」
左燕留沉聲道:
「南北勢不兩立,衛紫衣果然趁瓢把子落單之時下手。」
「他奶奶的!」蕭一霸破口大罵道:「衛紫衣最他奶奶的不是東西,老子和他們拼了!」
一揮大刀,就衝了過去。
左燕留一拉沒拉住,也急忙緊跟著衝過去。
蕭一霸發瘋般地揮刀,逼得紫衣人節節後退。
左燕留步步緊跟,大聲道:
「瓢把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今天先想法逃走,改日再找衛紫衣算帳不遲。」
蕭一霸將一個紫衣人的手臂削斷,叫道:
「你他媽的說得不錯,我們衝出去了。」
他以鬼頭刀開路,左燕留殿後,一路衝殺,紫衣人不敵,被他們一點點地衝出去漸漸衝到院門口,紫衣人口中吆喝,手中刀奮力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