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棒頭心頭放下塊大石般吐口氣,暗歎道:「寶少爺只顧玩鬧,不想白油漆這名字一報出來,立即會引人猜疑?總是長不大。」
「你不要在心裡偷罵我。」不料秦寶寶先說出來:「跟你開開玩笑罷了,你的名字叫白亞聖,如何?」
「啊——」小棒頭低聲叫一聲,無可奈何道:「好吧,總比白油漆好聽,再說人家孟子也叫亞聖。」
「是啊!」秦寶寶很得意自己為夥伴取了這麼偉大的名字,聲音雖故意粗啞卻有笑意:「人家孟子的亞聖只是我們對他的尊稱,你才是名正言順的亞聖,將來保管比孟子偉大。」
小棒頭苦笑不已,卻不敢再抗議,深恐被頑皮主人改為至聖,奉命跟孔子一別苗頭。
當下一高一矮兩文人,一俊一丑互顯威風來到剛才秦寶寶鬧事的酒樓——富貴閣。
「富貴閣」並不是什麼金碧輝煌的大酒樓,只是桌子像四腳板,椅子像板凳,杯子沒有缺一角,酒壺也不會漏水罷了,不過,在不夜市,「富貴閣」已算是一流酒樓了。
當然,收費也是一流的,窮人未撿到黃金千萬莫上。
秦寶寶和小棒頭上了酒樓,立即引得兩樓客人觀望,隨之竊笑不已,笑的自然是秦寶寶那一身俗氣的金黃。
秦寶寶一雙大泡眼在客人面上溜來溜去,終於找到那位中年胖子及聲音沙啞的多管閒事者,兩人也正握著酒杯不飲,好奇的往他打量,中年胖子更是笑得全身肥肉打顫。
秦寶寶除了暗叫自己運氣好,對中年胖子印象更壞,和小棒頭使個眼色,小棒頭點頭會意,連袂接近中年胖子。
大模大樣又驕傲狂妄的搖著金羽扇,秦寶寶看也不看中年胖子一眼,小棒頭則請教道:「二位仁兄請了,小生白亞聖,這位是同窗好友金多寶,不知我們何處不合貴地風俗,引得兄台如此發笑。」
「合,合,合!」中年胖子起身賠禮道:「兄台穿得文采翩翩,自然合時宜,只是貴友穿得好像太驚世駭俗了些,這只是我個人的觀感,莫怪,莫怪!我叫陳得祿,這位是我的恩人官非品,請坐,請坐!」
叫官非品的聲音沙啞男子起身謙遜一番,眾人落座。
秦寶寶再一次打量官非品,才猛然想起他有點像烏哥兒,難怪覺得面熟,暗暗好笑。
官非品對新來的二位客人沒多理會,對陳得祿道:「陳兄美意,在下心領,實在無能為力,陳兄莫怪。」
陳得祿也懶得理後生小子,只管對官非品道:「官兄別這麼說,這事非請你鼎力相助不可……」
「什麼事?」
秦寶寶——金多寶大剌剌的截口問道,口氣像是對下人命令,非回答他不可以的。
官非品和陳得祿皺了皺眉,直覺這位金多寶外表討人厭不說,說話直比富佬惹人嫌。
秦寶寶見他們皺眉不應話,一拍桌子起身道:「白兄,既然人家不歡迎我們,留在這裡做什麼?」
小棒頭——白亞聖跟著起身,為難道:「金兄,我們好不容易才遇見二位好朋友,怎麼你又不高興,這樣如何交到好朋友?人說交友貴和氣,你怎地總是不明白。」
秦寶寶偽裝的大泡眼怒視小棒頭,恨聲道:「白亞聖,你是願意跟他們還是跟我?」
小棒頭——白亞聖咕噥道:「咱們一塊兒出來戶,自然不能讓你一個人回去,什麼跟不跟,你的脾氣一點都不改。」
「廢話少說!」秦寶寶邊走邊道:「再不走,那兩人臭酸氣會沾到本少爺身上。」
小棒頭——白亞聖對他們歉意一笑,追上秦寶寶而去。
出了門,兩個小鬼立即躲在屋側暗處,小棒頭道:「寶少爺,得手了沒?」
秦寶寶拿出一個錢包往上一甩又接住,笑道:「喏,待會兒可有好戲看了。」
小棒頭又是佩服又是興奮,道:「寶少爺真了不起,與大俠盜方自如師徒相處幾天,就學會了這門好本事。」
秦寶寶狠狠白了他一眼,教訓道:「這種下三流的勾當,就算學會了神偷的本領,死後也無顏見列祖列宗,若非想教訓他們,我才不願使出來。」
小棒頭碰了一鼻子灰不敢再說。
突然秦寶寶招呼他,兩人爭著由屋縫向裡看,原來陳得祿和官非品爭著付帳,最後陳得祿再度勝利,正待掏錢付帳,卻苦尋不著錢包,桌下椅下全找遍就是不見了,最後大罵金多寶和白亞聖搭檔偷了他的錢袋,官非品則勸他莫亂誣指人,那兩人看來還像個小孩,最後由官非品付帳。
秦寶寶在他們要出門之際,將錢袋拋到石階旁,官非品和陳得祿出門下了台階,官非品眼尖,手指著錢袋笑道:「陳兄,那個不就是你遺失的錢袋嗎?」
陳得祿丟了錢正自懊惱,就算不是他的也會昧著良心說是,何況真是他的,忙撿起道:「今夜兩度失財均能復得,都因有官兄在旁之故,可見官兄真是位大福星,有你相助,計劃的進行將更完美。」
官非品又是謙遜不已,兩人談談笑笑揚長而去。
躲在暗處的小棒頭推著秦寶寶道:「寶少爺,咱們快追上去呀!」
「不用了。」秦寶寶揮手制止小棒頭,道:「我們今晚來此不夜市的目的,只是想知道陳東昇找誰冒充烏哥兒,既然已經知道,咱們去辦另外一件事。」
小棒頭對於社裡的江湖事不愛過問,只是喜歡隨小主人到處惹事,對於新任務很興奮:「寶少爺又想捉弄誰?」
秦寶寶頓足,十分可惜的道:「原本計劃將錢袋塞在官非品身上,好讓他掏錢付帳時相陳得祿起衝突,這樣也就無法冒充烏哥兒,明天我就可以找陳東昇要人,給他難看,可是,一來我沒把握不被官非品當場捉住,二來那個官非品我不好得罪,免得日後屁股遭殃,好好一場遊戲就這麼放棄,你說可不可惜?」
小棒頭心有慼慼焉的直點頭,安慰小主人道:「別洩氣,寶少爺,你不是還準備了另一場遊戲麼?」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秦寶寶也無法倖免,突然一本正經,正視著小棒頭嚴肅道:
「這是一場遊戲,玩命的遊戲,你敢不敢玩?」
小棒頭大驚,瞧寶寶認真的表情,聲音也發顫了:「寶……寶少爺,小棒頭並不怕死,只是少爺若是有一點差池,我無法向魁首交代。」
「死都死也,還交待什麼?」秦寶寶沒好氣道:「既然你怕擔責任,趕快回去睡覺,裝作什麼也不知。」
手搖金羽扇,秦寶寶大搖大擺的往市外走去,小棒頭只好亦步亦趨的跟著,良久才道:「少爺不說,小棒頭不知道要做什麼?」
秦寶寶看了小棒頭一眼,認真道:「不要隨便答應,這遊戲不小心就會喪命,你不用顧慮主僕關係,考慮清楚才是。」
小棒頭聽寶寶誤會他的意思,小聲叫道:「我死沒什麼可惜,值得在乎的是少爺的安危……」
「胡說!」秦寶寶截口叱道:「誰不是父母的心肝寶貝,你如此看賤自己一條命,小心我一腳將你踢到黃河洗腦。」
小棒頭感動的眼紅紅,忙說句俏皮話掩飾:「黃河水濁,恐怕會愈洗愈迷糊。」
秦寶寶「嗤」的笑出來,嘻嘻賊笑道:「那也沒關係,到時我再幫你改個好名字,叫糊塗膽,念快點就變成『糊塗蛋』,小棒頭,你說這名字好不好?」
「不好,不好!」小棒頭忙搖雙手叫道:「我很滿意自己現在的名字,咱們還是談談新遊戲。」
秦寶寶很遺憾的歎息一聲,清清喉嚨,才道:「我感覺到陳東昇絕不像他外表那麼平凡,他的小老婆王純純的房間大有問題,大哥說過,陳東昇極可能才是『屠龍幫』真正的副幫主,而那位神秘幫主如何與陳東昇見面?如果我猜的沒錯,他們一定利用夜晚在王純純房裡見面。」
他點的明,小棒頭反應的快,道:「寶少爺打算回去偷聽他們談些什麼?」
「當然!」秦寶寶意氣風發的道:「只要我能查出神秘幫主是誰,以後大哥他們就不敢小看我,以為我只會惡作劇。」
小棒頭望著寶寶充滿頑皮稚氣的臉蛋,擔憂道:「陳舵主的本領不凡,能任幫主地位的人當然更勝一籌,想接近他們偷聽談話而不被查覺,恐怕很難很危險。」
「這個自然。」秦寶寶沉思半響,才道:「小棒頭,我們不要改裝就這樣去,你帶著我們平時穿的衣服到煉丹房等我,由我去偷聽,一來人多腳步聲重,二來萬一被發現,一個人溜得快,我會到煉丹房與你會合,因為煉丹房今晚無人看守,咱們正好派上用場。」
小棒頭明白自己武功很差,去了只會壞事,點頭道:「好,少爺自己小心點,我在煉丹房等你的好消息。」
「沒問題,你自己也要小心不要被人發覺行蹤。」
「我小棒頭要是躲都躲不好,就該上吊了。」
「小心點準沒錯,走吧!」
當下一高一矮兩小鬼疾往京城掠去,不消時,「龍鳳軒」在望,兩人放經腳步,寶寶道:「小心起見,我是金多寶金兄,你是白亞聖白兄,不要忘了。」
「是,金兄。」
「很好,白兄。」
兩人相視一笑,閃身進入後院,比個手勢,小棒頭往煉丹房行去,秦寶寶則向王純純的臥室潛近。
很多人喜歡在自己房外建個荷花池,秦寶寶不一會就躲在荷花池暗處向屋裡觀看,心道:「瞧光景裡面不是沒人就是睡熟了,怎麼辦?」
「對了!」摸弄唇上那兩撇八字鬍,心裡得意又道:「陳東昇一定是趕去為官非品易容,我正好偷溜進去瞧瞧有沒有暗設什麼機關?」
秦寶寶左右四顧一下,起身走近王純純臥房門,輕推房門,居然沒鎖,閃身進去,掀開帳幔,目睹王純純沉沉的睡相,皺了皺眉,心道:「又被點了睡穴,陳東昇真不懂得愛惜人家的女兒,萬一三個時辰趕不及回來解穴,豈不害她週身血液逆流?」
心裡決定臨走前要幫她解穴,秦寶寶放下帳幔,開始游移屋內,不放過任何一件可疑的東西,片刻,寶寶將腦筋動到梳妝台,小心把梳妝台移到一邊,腳在地面踩幾下,傳出空響,顯然下面另有洞天,苦於不知開啟法。
突然——
有極輕微的腳步聲傳來,秦寶寶急忙又將梳妝台移回原位,一溜煙躲在床下,暗罵:
「陳東昇老小子晚片刻回來,少爺一定可以查出地底信道通到那裡,可惡」又歎道:
「今天早晚二次被迫躲在女人床底下,爹爹在天之靈有知,定會咒罵我這兒子沒出息,丟了他老人家的臉。」
在他自怨自艾中,腳步聲漸近,秦寶寶這時心靜如水,聽清來人絕不是陳東昇,因為腳步聲顯示有三人之多,而且躡手躡足,好像不想被別人知道,秦寶寶心裡偷笑:
「同行的?學少爺手段,該打,且瞧少爺厲害。」
伸出一顆頭一隻手,悄悄解了王純純睡穴,忙又躲好。
「依呀!」一聲輕響,門開飛快進來三個人,正是許氏三兄弟,許老三先道:「老大,先瞧那騷婆娘子睡熟了沒?」
許老大依言掀開帳幔隨意看了一眼又放下,道:「睡得跟死豬一樣,不過,嘖嘖,好一個活色生香的美人兒,看得人心蕩神……」許老二一哂,不以為然道:「別忘了龍王交待咱們兄弟辦的事,老大,這陳東昇想與我們『龍王府』合作卻不夠誠意,至今還硬騙自己是幫主。」
許老三點點頭,氣唬唬的咬牙切齒道:「他當我們『龍王府』全是白癡?龍王來密函說有人密告陳東昇小老婆房裡另有密道,龍王要咱們察個明白。」
「是誰密告,扯陳東昇後腿?」許老二道:「會不會是點烏哥兒死穴的那一幫人?」
許老大一揮手,不耐煩的細聲叫道:「別談這些鳥蛋裡,快找出密道,今晚合該陳東昇為秦小鬼找烏哥兒奔忙,才給咱們兄弟這個好機會,若過今晚,想潛進來難如登天,還嚕嗦什麼鳥勁?」
老二、老三唯唯喏喏,三人重複著寶寶剛才的動作,可見對機關之學也頗有涉獵,不多時也將腦筋動到梳妝台。
很不巧——
這時又有腳步聲傳來,許氏三兄弟正待找地方躲藏,一直假睡的王純純已大喊救命,許老二正想一掌將她打死,許老大已找來三塊布巾,叱喝道:「別理那娘們,快蒙上臉,衝出去!」
來人聽到喊叫聲破窗而入,正阻止了也想破窗而出的蒙面許氏三兄弟,冷笑一聲,道:「閣下寅夜來到賤內臥室,存著什麼歹心?」
陳東昇為官非品易容成烏哥兒回來,碰見有三個大男人在愛妾房內,心中大火,話未說完,已攻出九三二十七招。
許氏三兄弟不敢戀戰,回敬數招,許老大低喝:「走!」
三人合力推出一掌使陳東昇一頓,立即飛窗而出。
陳東昇立在原地不動,面上現出猙獰笑容,小聲道:「許氏三兄弟,想瞞過陳某,太天真了。」
「東昇——」王純純語聲驚惶的呼喚,陳東昇上前摟著她安慰道:「別害怕,純純,他們來做什麼?有沒有欺負你?」
「沒有!」王純純偎在丈夫懷裡,小聲道:「他們在房裡又敲又打,好像在找什麼似的,我不敢出聲,直聽到你回來的腳步聲,才大喊救命,我是清白的。」
「我相信。」陳東昇對妾充滿愛憐,柔聲道:「那三個免崽子我不會饒了他們,只是,如今我還不能對他們動手,純純你要諒解。」
「嗯,一切由你作主就是。」
王純純對丈夫可是百依百順,陳東昇省了解釋的麻煩,對這位美妾更加疼愛,憐惜道:「你今晚受了驚嚇,天明我吩咐下人燉些參湯補雞給你壓驚,叫『李記銀樓』給你送副金手鐲來,喜歡麼?」
「喜歡,東昇,你真好。」
王純純嬌聲嗲氣的好不迷煞人,陳東昇呵呵直笑。
躲在床下的秦寶寶一動也不敢動,心中大喜:「原來女人這麼好騙,下次再遇到女人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就買副金鐲子送她,要是不靈,回來打陳東昇屁股。」
陳東昇夫妾兩人輕聲細語說著體己話,秦寶寶只好眼觀鼻,鼻觀心的想著自己的事情,卻免不了暗歎運氣不好,不知要等到何時才有機會出去,更有極大的不甘,眼見謎底就能揭曉,苦於如今只能躲在床底唉聲歎氣,真他媽的窩囊之至也。
「龍王府」並非當朝王爺的王府,而是謎一樣的幫會,「金龍社」的探子很久以前就已探知此事,甚至為了知道「龍王府」秘設何處,曾經犧牲了二十位弟兄的性命,最後由一位弟兄在嚥下最後一口氣之前說出一句話解開謎底——土地公廟地底。
只是,那位弟兄來不及說出是那一間土地公廟,莫說別處,單是京城就有大大小小不下二百間的土地公廟。
「金龍社」不能為了一個與本身無關也無利害衝突的幫會再犧牲弟兄的性命,所以,「龍王府」依舊紳秘莫測。
「福德祠」是京城最大,香火最盛的土地公廟。
即使是皇帝親建的廟,夜深依舊無人喜歡逗留,只有廟祝王老福和他侄子王大頭留在廟裡與諸神共渡寂靜涼夜。
這時——
達達達聲逼向「福德祠」,王老福揉揉眼睛,道:「這麼晚了,還有誰來上香,大頭,你去看看。」
王大頭的頭不算大,眼睛卻很銳利,一轉眼回來,道:「自己人,阿叔,鯊將七號回來稟報。」
「七號?」王老福數著指頭,費解道:「今天才初四,七號回來做什麼?大頭,出去問清楚,別個讓奸細混進來。」
「是!」
「笑臉迎鯊將,大喝來何人?」
鯊將七號走近,看清面目赫然是官非品,冷森森道:「閻王心腸觀音面,王氏叔侄巧容顏。」
王大頭呵呵一笑,親熱的握住官非品右腕,其實正捉住他脈穴,隨時可先發制人,道:「七號,想念師妹也不是這般想法,萬一龍王生氣,你和鯨手十七號豈非棒打鴛鴦兩地分了?」
鯊將七號官非品被握住右腕也不掙扎,詫異道:「大頭兄,師妹何時被調為十七號,應是十一號呀?」
王大頭一拍自己後腦,責怪自己道:「瞧我大頭記性多差,十一號和十七號都是美人,所以總會不小心將他們二人調包。」
鯊將七號官非品皺皺眉,很不悅道:「大頭兄,你是在試探我麼?鯨手十七號劉老弟是個大鬍子,算得上什麼美人?」
王大頭哈哈一笑,鬆開官非品右腕,拱手道:「失禮,失禮,因為你來得突然,所以不得不如此。」
鯊將七號官非品也拱手還禮,道:「我之所以早三日回來,實有重大事情回報,煩請大頭兄稟告龍王,鯊將七號已經混進『屠龍幫』。」
「有你的,七號。」王大頭喜孜孜道:「你在這兒稍等,我進去請示龍王。」
待王大頭進去,官非品在此涼夜居然舉袖拭額汗。
不久,王大頭又出來對官非品道:「龍王有令,鯊將七號官非品進寺聽命。」
「是!」
鯊將七號官非品恭敬答應一聲,舉步進寺,王老福已在裡面迎接,領頭走至「福德祠」最大一尊神像福德正神的背後,把一張小神案右轉二圈,立即現出一條地道,不發一言又領頭先走,地道寬只三尺,兩壁有燈火照明,往下走,分為八處走道,王老福立在道口,轉身向官非品道:「龍王在七殿主處,你自個去見吧!」
鯊將七號官非品打了寒顫,道:「我最怕見七殿主了,龍王為何不在大殿主處?」
王老福賊眼一溜,曖昧道:「大殿主夠不上七殿主狐媚,龍王自然老大不想去。」
鯊將七號官非品不屑的瞄了七號道口一眼,嚴正道:「大殿主端莊賢能,豈是七殿主所能比向。」
王老福聽得直點頭,卻又十分無奈道:「這事不是咱們所能干涉,心裡想就是,嘴裡不要說出來,你這孩子就是太過直言惹龍王不高興,才被派到外頭偵查敵情,每月只能回來一次與情人會面,何苦呢?少說幾句不就沒事?好了,快進去吧,別又使龍王不高興了。」
「是,福叔。」
官非品走進第七號洞口,沒幾步,就被一名身高八尺的巨人攔住,聲如洪鐘:「來人可是鯊將七號?如何證明?」
鯊將七號官非品取出一塊銀牌,上雕一條鯊魚,朗聲道:「『七號鯊魚』求見龍王,請銅巨人讓路。」
號稱銅巨人的大漢看清銀牌無誤,轉身先行,官非品跟在身後,不一刻,又出現三條支道,銅巨人轉身冷道:「自個兒進去,我不送了。」說完揚長而去。
官非品毫不猶豫正待從中間支道進去,左邊支道突然出現一位二十左右的女子,喜道:「官師兄,龍王赦免你的罪,准許你回來了麼?我求了七殿主好幾次,拜託她為你說話,果然有用。」
官非品見了她先是一怔,繼而黯然搖頭道:「不,龍王決定的事,任誰勸他也沒用,今天我是回來稟報一件事,立即就要走。」
年輕女子歡容立即消失,跺腳怨道:「你就不能求龍王給你些時間陪我聊聊?」
「不能。」官非品想也未想就拒絕,道:「我如果不在四更天趕回去,將引起敵人懷疑。」
「任務,任務!」年輕女子跺腳道:「你直言頂撞龍王,就算立即為『龍王府』而死,龍王也不會原諒你的過失:哼,你這白癡,我再也不理你了。」
「師妹,師妹!」
不理官非品的呼喚,年輕女子又消失在左邊信道。
官非品歎息一聲,跨進中間支道,原本窄窄的信道,幾個轉彎,立即現出金碧輝煌的大屋氣派,奇怪的是,雖深入地底,空氣並不混濁,沒有不舒適的感覺。
所謂七殿主是引射龍王的第七位妻子,與「大騷婆」王純純有異曲同工之妙,十分美艷妖嬈,看見官非品,未語先媚笑,龍王坐在繡著蛟龍錦墊的椅上,長相十分威猛,一柱擎天的鼻子更現出他的霸氣,哼了哼,才大剌剌道:「你是如何混進『屠龍幫』的?」
鯊將七號官非品先躬身行禮,才道:「昨夜陳東昇委派他的近親陳得祿至不夜市,尋找一位相貌與出名的浪蕩子烏哥兒相似的人,陳得祿找上我,要屬下易容為烏哥兒,好對衛紫衣的拜弟秦寶寶交待。」
「你答應了?」
「是,屬下認為這是難求的好機會,可以借烏哥兒的化身接近陳東昇,甚至……」
「混帳!」龍王銅鈴眼圓睜,截口叱道:「你竟敢背叛我的命令,私自做決定,你眼中還有我麼?你到不夜市做什麼?衛紫衣的生死調查出沒有?」
「這……我……」
「好啦!」七殿主狐媚的瞟了官非品一眼,向龍王道:「七號這麼做也是為咱們『龍王府』設想,那個陳東昇呀為人奸狡,咱們不派個人臥底,便宜豈不全給他佔了?
我說龍王呀,不如就委派七號調查『屠龍幫』真正的幫主是誰?想那許氏三兄弟個個飯桶,咱們龍王栽培他學機關莫說機關沒找著,差點就給陳東昇當面撞見,氣人不?」
「你就會替這臭小子說話。」龍王怒哼一聲,道:「七號,你聽著,本王給你一次將功贖罪的機會,你定要查出『屠龍幫』的神秘幫主身份,還有,秦寶寶身價非凡,一併順手擄了來,只要你能辦好這二件事,我就調你回來,並且將鯨手十一號孫丫頭許配給你。」
鯊將七號官非品大喜過望,忙躬身道:「是,多謝龍王,屬下誓死完成任務。」
龍王仰頭呵呵大笑,大聲道:「好,好,你去吧!」
「是,屬下告退。」官非品後退幾步退出。
「等一等!」七殿主嬌嗲叫住官非品,狐媚道:「一個月沒回來,你不打算去見見你的心上人?」
「多謝七殿主美意。」官非品躬身道:「屬下必須四更天而回去,才不會引人懷疑。」
龍王不耐煩的揮一揮手,叱喝道:「既然如此,還不快回去,需要本王送你出去麼?」
「不敢,屬下告退!」官非品忙轉身離去。
出了「福德祠」,已是三更天,官非品腳步加快。
突然——
一個又矮又醜,一身金光閃閃的侏儒截住他去路,道:「我是該叫你烏哥兒,抑是官非品,還是……」
「金多寶金兄!」官非品忙截住他話題,道:「咱們可真有緣又相會了,貴友白亞聖白兄呢?」
「他不見,我的朋友白糖也不見了,你說怪不怪?」
官非品這才仔細打量起金多寶,望及他一雙大泡眼,裝老的滑稽八字鬍,突然摟著腰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沙啞的聲音笑起來像兩塊粗陶緊密磨擦,十分刺耳,金多寶粗啞的嗓音很不屑的道:
「這麼難聽的聲音虧你好意思笑得這麼大聲,丟臉!」
「彼此,彼此!」官非品看著對方矮小的身材,笑道:「金兄真是少見又可愛又風趣的侏儒!」
「你敢笑少爺是侏儒,看打!」
金多寶說打就打,知道自己小掌打不過對方,就著金羽扇以振威勢,以扇做匕首短劍直刺官非品中宮。
「來得好,正好試試你功夫如何了。」
官非品輕笑一聲,雙手勾起一片掌影迎了上去,金多寶人小心巧,正面用金羽扇與左掌對付官非品掌勢,暗中不時用腳抽冷子,官非品似乎有意讓他,除了閃避並不還腳。
二人邊打邊移動身子到暗處,交掌時官非品小聲道:「小寶貝,你打扮成這副模樣做什麼?」
「你現在才認出,可見我易容之巧妙不下於你。」
「別岔了話題,你跟著我做什麼?」
「羞羞臉,誰愛跟你,是你讓我跟的。」
「時間不多,別閒扯,快說!」
「好神氣!今夜我打算再潛進王純純房間調查秘道之事,不巧看見你由烏哥兒房裡出來,我早知你是官非品,想知道你去那裡,所以就遠遠跟著,沒給你發覺吧?」
「你輕功好,人又細心,想發覺也難,不過,今後不許你再潛進王純純房間,太危險了,你不知有許多人要你的命嗎?龍王也要我捉你回去獻功哩!」
「好啊,說不定龍王會賞你一位大美人。」
「嘿,又給你猜中,龍王是這麼說的。」
「啊——可惡,看招!」
金多寶——秦寶寶聽到令他不高興的話,不管對方跟他有什麼狗屁關係,雙手雙腳不按拳法一陣亂打亂踢,外人看來很亂,在官非品眼中卻感到詭異非常,小聲道:「你從那兒偷來這套怪掌法腳法?」
「你眼中只有大美人,也會關心我的武功?」
「嗤,美人是官非品的,再則我不會忘了曾對你說的話,你不願說也行,咱們快回去。」
「告訴你好了,我從陳東昇那兒偷學來的。」
「這樣做太危險,下次不可以,你想學功夫我會教你。」
「那你告訴我官非品的故事。」
「快四更天,先回去,白天找時間再說。」
「好嘛,下次你不可以再笑我是侏儒,真失禮!」
「對不起,你心裡也明白我是想逗你和我動武,如此才能遠離別人的監視。」
「唉,跟其它男孩相比,我的確小了點。」
「不矮啦,想想你才幾歲?」
「說的也是。」金多寶一笑,放大聲量道:「姓官的,你的同黨陳得祿躲那兒縮頭生龜蛋?告訴你,快放出我的朋友白亞聖,否則我們金家和白家可不是紙糊的,聯合對付你們這群臭酸小人。」
「好機伶的孩子!」官非品暗讚一句,也放寬聲量道:「我與陳得祿只是偶然相逢,怎知他與你們有何過節?」
「少爺不想聽你狡辯,還我人來!」
「你這人怎地這麼不講理。」
「武功強的就有理,姓官的,看打!」
當下兩人不再言語,人影旋閃更急,根本分不清誰是誰了,只有從高度上略見端倪,勁力呼嘯,矮的掌法,腿法更見凌亂,高的面上卻浮出讚賞的笑意,雙掌化拳,招式極簡,有點太極拳的影子,奇怪的是,金多寶的攻勢卻愈來愈弱,顯然敵不過官非品簡單的幾式拳法。
以簡化繁是武學上至深的功夫,金多寶顯見未練到那種程度,只有輕功好並不管用。
倏地,二條人影乍分,金多寶聲色嚴厲道:「姓官的,今夜我打不過你,並非表示就此放過你們,只要白亞聖一天不回來,我們金家和白家誓死非與你們周旋。」
官非品攤了攤手,很無奈的道:「事情與我無關,再找我幾次也沒用,你應該相信我。」
「作夢!」金多寶二撇八字鬍氣得抖動,叱道:「任何與陳得祿在一起的人均有嫌疑,我一個也不會放過,是好漢就不要藏頭縮尾,乖乖勸陳得祿交出白亞聖,否則咱們今生沒完沒了。告辭!」
蠻不講理的金多寶走遠,官非品突然喃喃自語道:「沒完沒了那才好,我也捨不得與你有完有了。」
微歎息一聲,也消失在黑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