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黑兄,還在生氣呀?」
夕陽銜山,寒鳥歸林,大地已抹上了一筆憂鬱的色彩,只有月光和星光泛著微弱的幾抹顏色。
黧黑少年和秦寶寶開始第二夜的賽輕助長方,但見黧黑少年雙目漾著怒芒,一路上,任秦寶寶如何逗他也不開口。
今夜的賽法又與昨夜不同,黧黑少年不再拚命三郎式的趕路,只用了六成功力沉穩的走,存心比到天亮要寶寶吃不住苦。
輕輕鬆鬆的跟在後頭,秦寶寶又道:「大補雞是黑兄自願要吃的,怎能怪我呢?再說,我只是想證明別人吃補品也是愁眉苦臉的,回去好與大哥爭論,誰知黑兄為了不使我如願,居然將加了黃連粉的苦雞吃得眉開眼笑,嘖嘖有聲。」
黧黑少年恍若不聞,秦寶寶心中氣道:「可惡,給少爺使刁,若非看在你師父份上,早請你吃『麻癢針』了。」當下也不再理他,自個兒又唱又笑。
黧黑少年忖道:「沒想到他小小年紀功力就這麼深,一路上又說又唱又跳,也不聞他疲憊的喘息聲,使人不得不心服。曾聽師父說過他的調皮傑作,只道是普通小孩子的小搗蛋,沒想到他連耍了我好幾次,又是用計使人自願入殼,那像個十歲出頭的小孩?
今夜奔了幾個時辰,卻不像昨夜後力不繼,莫非補品中自有增進內力的聖藥?他的一舉一動當真古怪透了,沒法知道他下一刻鐘又會出什麼主意捉弄你。」
在他自歎倒霉之際,秦寶寶指桑罵槐的唱道:
「黑呀黑,飛呀飛,黑鬼是飛賊,度量小、耐性足,一氣長城歎不如,不氣死,沒氣昏,可憐成啞子,哎呀呀,怎回事,呱呱烏鴉變成雞?可憐黑兄台,且將心寬懷,聽余行一令,有水也是溪,無水也是奚,去了溪邊水,添鳥愛成雞?得時貓兒雄似虎,褪毛鸞鳳不如雞。」
黧黑少年聽他愈說愈不像話,終於還嘴道:
「有木也是棋,無木也是其,去了棋邊木,添欠變成欺,魚游淺水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
「嗤!」秦寶寶笑道:「原來黑兄喉嚨無損,可喜可賀!」
語音清脆悅耳,但語意十分尖酸刻薄,又道:「我想黑見乃方大俠愛徒,定是不會和一個小孩見識,一路上所以沉寂不語,可能大補雞太油蒙住喉頭以至出不了聲,我也大人大量不與黑見計較,咱們和好吧!」
黧黑少年自與秦寶寶碰面,二天來,由於不懂寶寶性子,加上年輕氣盛不認輸,被寶寶捉弄了一次又一次,差點沒被氣得二佛升天,上天見老祖,如今聽寶寶刻薄損人一頓又故示大方和好,怒道:「我便拚得被師父責罵,也不願和你扯上任何關係。」
秦寶寶哧哧笑道:「你怕我?」
黧黑少年氣沖沖道:「見你的大頭鬼,我只是討厭你愛捉弄人的個性。」
「可惜呀可惜。」
秦寶寶搖頭歎道:「少爺就是喜歡捉弄那些連烏鴉蛋和烏龜蛋都分不清的人。」
「真會給你氣死!」
黧黑少年怒道:「咱們最好永遠不要再碰面,就算將來死了去見閻王老子,我寧願入地獄十九層,也不願在十八層看到你。」
秦寶寶怪叫:「我又沒害你,何必咒我下地獄,身為男子,度量奇差!」
「你也會怕?」
黧黑少年冷道:「不想下地獄,就少做缺德事,還有那張嘴也該修點道行。」
不聞寶寶回聲,黧黑少年總算出口氣,又道:「說真話,你的確非常可愛,見著你的人都會為你所迷,可惜你好的不學,壞主意特別多,不然,和你結伴同行誰不樂意。」
「是麼?」
一聲冷冰冰的語音接上了黧黑少年的話尾。
黧黑少年陡地嚇了一跳,轉身見寶寶扳著臉兒,訝異道:「你怎麼了?」
大人儼然的模樣,大人嚴肅的語氣,秦寶寶學個十足十:「你喜歡看我這副樣子?
喜歡聽我說話冷冰冰?犯賤?」
仔細打量寶寶臉似殭屍的表情,黧黑少年不禁好笑,道:「你不必裝得太過火,自然一點行麼?笑一笑。」
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秦寶寶道:「你太不知足,少爺決定自此以這副容貌與你相處。」
徒然嚇了一跳,黧黑少年叫道:「我才不想和殭屍結伴,你為什麼非跟著我不可?」
鬼叫的笑聲使人毛骨悚然,秦寶寶道:「其一,前些天你師父曾經跟了我好些天,所謂來而不還非禮也,少爺只好跟還你,下次見著你師父,別忘了提一提:
其二,你的目標與我相同,跟在你後頭可以省了問路的麻煩,雖然你的容顏舉止很不討少爺歡心,也只有暫時忍了:
其三,貴宅既在江西,正好助少爺一臂之力,你也可藉此名揚天下。」
冷森森不帶感情的聲音聽了讓人頭皮發麻,混身不自在,說起話來又損又貶使人生氣,末了令人聽得莫名其妙,心想不會是好事。
搔搔耳根,黧黑少年覺得看輕這小孩是天大的錯誤,好奇道:「你是說真的還是開玩笑,怎的聲音也像殭屍?」
「嘿嘿……。」
冷笑使人心跳,秦寶寶得意道:「歐陽必群就是這樣,少爺學得很像吧?」
「呵呵……。」
黧黑少年看著寶寶俊臉更感好笑,道:「歐陽必群那假撇清的怪物可沒有你這麼俊美,再則你也太矮了,想假扮他是不成的,裝裝聲音倒可以。」
一氣之下,秦寶寶也顧不得再裝,叫道:「跟同年齡的小孩相比,我發育很正常,倒是你這只黑烏鴉,十多歲就壯如牯牛,你是吃豬飼料長大的呀?」
怒得雙眼冒火,黧黑少年嘴不留情:「你皮膚白皙,容貌太美,身材瘦小,活像個姑娘,何不穿起女裝,當個天下第一美人,免得丟了男人的臉。」
臉剎時黯下來,誰都看得出寶寶這次真的發火了,氣白的臉,遭辱的憤怒,抿緊的嘴,冷冷的眼神,一動也不動直視黧黑少年,少年不由得心跳急促,一方面是為自己的失言感到後悔慚愧,另一方面也被寶寶嚇住,他突然發覺,這位謎樣的小孩,在頑皮精靈中,有一股高貴的嚴肅。
那不是發自深厚內功的威嚴,而是另一種高貴氣質形成的自然威勢。這等氣派,使得黧黑少年為之一呆,心亂如麻,眼皮直跳。
彷彿過了一甲子,才聽秦寶寶一個字一個字的冷道:「亮出你的兵器!」
突如其然被嚇一跳,黧黑少年道:「做什麼?」
秦寶寶冷冷重複一次:「亮出你的兵器!」
彷彿傻住了,黧黑少年也重複:「做什麼?」
微微牽動嘴角,漾著不算笑的笑容,秦寶寶道:「你不僅羞辱我,也侮辱創造我的父母,必須還我一個公道。」
黧黑少年心中暗暗叫苦:「師父說過他深藏不露,和衛大俠一樣,沒有人瞭解他武功深淺,平時頑皮胡鬧,辦起事來,腦筋之精細,步驟之簡捷,效率之高,使人望塵莫及,只是天性依賴心強,凡事不愛自己動手,此次反常出言挑戰,可見是動了真怒,輸贏尚且不論,這事被師父和奶奶知道,我就吃不完兜著走。」
這些想法一閃即過,開口道:「我願意向你賠罪,不能與你動武。」
眉梢子一揚,秦寶寶道:「你恃才傲物,也想將少爺玩弄於股掌之上。」
黧黑少年不禁慌了,忙道:「不,不,你對奶奶與師父有恩,我身受師恩,自然不能與你動粗。」
他萬萬沒想到,這個小不點生起氣會給他這麼大的壓迫感。
冷冷一笑,秦寶寶道:「嘴上動粗比雙手動粗更能傷人,你知道麼?外貌與生俱來,我有何罪?我雙親何罪?你不願先動手,我得罪了——」
不讓黧黑少年有閃避的機會,秦寶寶將心中的憤怒全發洩出來,凌厲的攻勢迫使少年不得不還手,剎時掌影飛旋,少年掌勢雄渾有力,寶寶掌法輕靈詭異,一時難分勝負。
秦寶寶除了輕功、暗器,掌法、劍法均是從別人那裡偷學來的,並參考衛紫衣書房中的武學秘籍,再經衛紫衣點撥融合,化出一套適合他的獨門武功,雖然敵不上衛紫衣的「幽冥大九式」,少林的碎玉掌、羅漢拳,但他身軀瘦小,輕功練得好,再有名師的指點,一般高手是討不了便宜。
反觀黧黑少年則不然,他出師無名,心理上先弱了三分,而且寶寶積憤之下快打快攻,根本不讓他有解釋的機會,心浮氣躁的強撐拆解敵招,師門專擅的又非掌法,沒多久就左支右絀。
「秦寶寶,你聽我說……。」
黧黑少年總算找著一點空隙可以出言,寶寶卻截口喝道:「沒什麼好說,使出你的真本事,別像娘們似的囉嗦不停。」
性子一起,秦寶寶根本不願聽人解釋,何況黧黑少年又犯了他的大忌——將他形容成女人,這是多大的侮辱,對他來說。
「小心,下一招『黑烏鴉彎腰』!」
秦寶寶暴喝出口,雙掌附魂隨魄與黧黑少年對打數掌,驀地,轉掌當頭向少年劈了下去,刷起一道勁風,使人感到他怒氣淘淘,沒料到他底下卻飛起一腳踹向少年腰眼。
黧黑少年大驚,立時暴閃左側,雖然解了破頭的危機,腰眼卻被寶寶踢個正著,直痛得彎腰,雙手摀住腰眼。
好一招「黑烏鴉彎腰」!
黧黑少年痛得直咬牙,道:「你好狠心,只為了一句……。」
「氣話是不是!」
秦寶寶接著話尾,道:「你不小心說溜了嘴侮辱我,少爺也不小心踢了你一腳。」
黧黑少年叫道:「這叫不小心,你要是小心,腰豈不被你踢斷?」
秦寶寶氣可還沒消,激道:「踢斷了就沒戲唱,少爺頂多把你踢到長江漱漱口。」
少年傲性不容黧黑少年做縮頭烏龜,怒道:「你好狂,剛才我是出師無名,所以……。」
「讓我是不是?」
秦寶寶又截口激道:「你若是不服輸,就亮出兵刃,咱們再比一場,敢麼?」
「不敢的是烏龜。」
黧黑少年怒喝一聲,從懷裡掏出兵器,原是一根三節棍,手腕輕輕一抖,剎時成了一根長棍,寶寶也解下金匕首,撇著嘴道:「你在那根三節棍上下了幾年功夫?」
黧黑少年冷道:「六年多。」
古怪的一笑,秦寶寶道:「看你熟練的手法,充滿自信的表情,我要小心一點了。」
「但願如此,得罪了——」
黧黑少年長棍舞得咻咻作響,迎著秦寶寶劈來,卻不料寶寶反應之快,真是無與倫比,疾快的倒轉翻身,躲過迎面一劈,斜身一錯,人已站離少年一丈遠,輕鬆的望著面露訝異的少年古怪笑著。
長棍一掄,黧黑少年手指寶寶喝問:「想打退堂鼓了麼?若是,我不會逼人太甚。」
不屑的搖個頭,秦寶寶道:「少不害臊,少爺是想請教你一個問題。」
黧黑少年以居高臨下之勢問道:「問吧,小不點。」
秦寶寶冷著臉道:「小心禍從口出,黑烏鴉。」
哼了一聲,黧黑少年道:「這就是你要說的問題麼?秦寶寶。」
臉色稍緩,秦寶寶搖頭道:「我想問你,閣下的棍子太長對我不公平,能否削短一點?」
怔了怔,黧黑少年好笑道:「也只有你會向敵人提出這種要求。」
秦寶寶一本正經的道:「汝言之差矣!我們還不算是敵人,而且我提出的不是要求,不管你願不願意,都必須做到,你高我矮本不公平,棍子自然不能比我長。」
黧黑少年見他不講理,怒道:「有本事自己來削。」
「這可是你說的哦!」
得到對方不甘願的首肯,秦寶寶已騰身疾竄向黧黑少年左側,往一縷棍風撞去,金匕首靈狡的視機往棍身揮去。
「可惡的秦寶寶,叫你知道三節棍的厲害!」
就在寶寶即將砍斷的剎那,長棍一眨眼變成三節棍往下一甩,避開匕首,反噬圈向寶寶左腕,寶寶一嚇忙閃,險險避開,三節棍在黧黑少年手中接擋有致,宛似毒蛇可隨意翻轉傷人,五招已過,突然寶寶發瘋般左手想捉住三節棍,黧黑少年將棍滴溜一轉,巧妙的圈住寶寶左腕,不由得興奮道:「如何?在下的三節棍乃精鋼所打,你解停開麼?」
黧黑少年的三節棍設計巧妙,三節鋼棍之間有細煉相結,可長可短,揮灑自如,化成長棍,細煉回收棍內,運用自如,打人腦袋更是方便,只須一下,用不著第二下,是少年最心愛的兵器。
絲毫不掙扎,被捆煉和鋼棍圈了好幾圈,秦寶寶細瘦的手腕幸而包在袖內,所以不覺得難受,打量它半晌,好整以暇的道:「這種破銅鋼鐵也值得誇口,臉皮之厚,萬牆不敵。」
嘿嘿自得的笑聲中,黧黑少年道:「我若不將它收回,就這麼拖著你走,你作何感想?」
撇撇嘴,秦寶寶不屑道:「閣下好像認定你已經贏了?」
總算出了口怨氣,黧黑少年也不為難:「好啦,現在架也打,你氣也出了,可以扯平吧?」
寶寶慢慢搖個頭,慢條斯理道:「除非削斷你的三節棍,否則和平免談。」
「你……。」
黧黑少年氣結道:「你好生不講理,非要弄壞別人心愛的東西。」
秦寶寶笑得很不高興,倒似充滿了冤屈,道:「對於得罪你的人,你會跟他講道理麼?反正這種平凡又囉嗦又沒多大功能的東西,到處可見,何必像寶似的。」
黧黑少年冷笑道:「你笑它沒多大功能,怎麼還套入它圈裡出不來?」
很遺憾的歎口氣,秦寶寶道:「看樣子你是不願意削斷它,求取我們之間的和平?」
黧黑少年怒道:「是你太過份,師父知道了也不會怪我。」
秦寶寶奇怪的看他一眼,道:「我們之間的事,何必扯上你師父?你真怕你師父?」
黧黑少年凜然道:「是尊敬,師父對我有恩,我自然不能違抗他的命令。」
理解的點點頭,秦寶寶道:「你師父已報過恩,你大可不必再顧慮那些點滴恩惠。」
看到三節棍,又氣道:「你到底將不將它削斷?」
黧黑少年一時也摸不清他性情,只道:「收回可以,削斷則免談。」
「那少爺就自己動手。」
倏地——
秦寶寶揚起匕首就要往左腕削去,黧黑少年以為他想斷腕,大驚之下,手一抖,三節棍奇妙地離了寶寶左腕,正欲回收,寶寶左手已快速捉住尾棍,哧哧笑道:「多謝相助!」
彷彿切蘿蔔般的輕鬆,金匕首疾揮下將三節棍削成三段。
望著手中禿禿一小段鋼棍,黧黑少年彷彿不相信似的道:「你真的將它削斷了?」
氣出了,秦寶寶輕鬆將匕首扣回左腕,笑道:「事實就在你眼前,還懷疑什麼?」
呆楞了,黧黑少年道:「它斷了,我如何向師父交待?」
秦寶寶失笑道:「到兵鋪重打一根,有什麼難以交待的?」
黧黑少年彷彿在夢囈:「師父說,這兵器是我爹留下來的,是父子相認的證據。」
一頭霧水,秦寶寶道:「原來你有爹,你爹呢?」
黧黑少年黯然搖頭:「不知道,我沒有見過他,不過,我娘說爹一定會回來。」
秦寶寶不以為然道:「這種不負責任的爹要他做什麼?」
黧黑少年宛如受傷的獅吼:「不許你侮辱我爹,他一定有不得已的原因。」
冷不防被嚇了一跳,秦寶寶沒好氣道:「那有做丈夫的一出門就十多年不回家,他有托人帶信回來麼?他知道有你這個兒子麼?你為他出什麼氣?」
彷彿被說到痛處,黎黑少年掙扎道:「我爹不是那種無情的人,他一定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娘是這麼告訴我的,娘不會騙我的。」
看他痛苦,秦寶寶也於心不忍,撿起兩截斷棍交給他,笑道:「等天亮我們尋家鐵鋪將它接好,你爹回來就可以派上用場。」
黧黑少年茫然接過,吶吶道:「謝謝!也許你說的沒錯,我該好好重新考慮。」
秦寶寶肅然道:「做子女是沒有資格恨父母的,不管他們有多壞。」
頓了頓,不禁又羨慕道:「你還有娘照顧你這麼大,我卻只見過我娘的畫像,比起來你幸福多了,也該好好把握現有的幸福,人生至多七十,將時間浪費在恨人上,未免太也可惜了,對不?」
前後不到一炷香時間,黧黑少年對秦寶寶的觀感全部改變,原本就不討厭,如今更加喜歡他,見他小不丁點的就失了雙親,心想大多數小孩在他這年齡都被父母摟在懷裡寵著,他卻流落街頭,為他感到難過,也覺得自己實在很幸福,有慈祥的母親,有嚴父般的師父,還有師父的母親也像奶奶一樣疼愛他,他沒有什麼遺憾的。
心思一轉,黧黑少年天外飛來一筆:「你跟我回家,我將我娘分一半給你。」
秦寶寶差點暴笑出來,隨即想到他是好意的,微笑道:「你不用為我可憐身世孤單,別忘了我還有大和尚叔叔和大哥,還有其它好多人疼愛我,怎可以搶你母親,太貪心會遭天殛的。」
黧黑少年也感到自己太可笑,母親怎能分與別人?朝寶寶不知所措的一笑,看到寶寶頑皮的笑容,拋開拘束,放懷大笑,二人遂前嫌盡棄,不再比武,慢踱閒談,其樂融融,直至天亮入店休息。
和風日麗,青山含笑。
秦寶寶和黧黑少年渡了長江,進了江西邊境。
一路上兩人談談說說,秦寶寶很高興得知一件事,就是黧黑少年的家就在鄱陽湖附近的吳城鎮,對於計劃的進行大是方便有利,更令他高興的是,黧黑少年答應協助他計耍群雄,只因黧黑少年也快被他同化了,使他深深認定將來少年的成就定在他師父方自如之上,不住為少年打氣加油。
這日近年來到吳城鎮外,秦寶寶突然道:「說來好笑,我到現在還不知黑兄尊姓大名哩!」
黧黑少年笑道:「叫黑兄也蠻好聽的,再改反而不習慣。」
聳聳鼻子,秦寶寶道:「見到令堂總不能連你姓啥都不知道吧,一口一個黑兄,令堂愛子心切,不對我瞪眼才怪,弄不好將我攆出來。」
露齒一笑,黧黑少年道:「我爹姓陰,名字是我娘取的,單名武,小字南飛。」
當場怔住,秦寶寶小聲叫道:「鸚鵡?難飛?鳥飛不起來,這不太吉利吧?」
「哈哈……。」黧黑少年失笑道:「你有時精得可怕,有時卻迷糊的讓人好笑。」
見寶寶發窘,忍笑道:「陰陽的陰,武功的武,因為我爹學過武,而且據我娘所知他人在北方,取字南飛,是希望我爹能早點回來。」
總算懂了,秦寶寶連忙點頭,道:「你的名字都跟你爹有關,我的名字則是我爹捉了十幾位算命先生關了七天七夜算出來的,我爹說很吉利不怕衝到死神。」
黧黑少年覺得好笑又不可能,但見寶寶又認真又幸福的臉龐,不再有那種想法,反而為他父親愛子之心生出一股敬意與羨慕。
入了鎮,黧黑少年陰武如魚回大海的高興奔跑,秦寶寶不認輸跑得更快,兩人轉了幾條街,來到一間大宅,陰武推門大叫:「娘,娘,武兒回來了,娘——」
立時有幾名僕人裝束的漢子奔了來,見到陰武,均興奮道:「是少爺回來了,快稟報夫人。」
秦寶寶雙目打量這間大宅,心道:「假山流水,地鋪石磚,曲亭拱橋,這小子家顯然是個富戶,居然將唯一香脈送去做小偷,當真古怪得緊。」
陰武親切的招呼寶寶進大廳,自有僕人送上毛巾及茶點水果。
坐在鋪有錦墊的椅上,秦寶寶覺得很舒服,笑道:「你瞞我好緊,富家少爺怎會學做小偷呢?」
歉然一笑,陰武道:「我天性愛武,六歲那年師父恰好來到江西,偶然見到我根骨很好,和娘商量想收我為徒,娘不喜歡江湖人,原本不肯,是我求了好幾夜,娘才勉強答應的,卻一再告誡我不可仗武欺人……。」
這時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顯然來人心情激動。
陰武幾乎是跳起來,忙奔了出去,不一會,迎進一名中年美婦,寶寶見她慈眉善目,很有好感,忙起身行禮,一口伯母請坐,伯母請喝茶,嘴甜得使中年美婦喜愛不已,拉著他話家常,倒把陰武冷落了。
拿出陰武賄賂的玉龍杯,寶寶負轉送給陰夫人,道:「伯母,這隻玉龍杯是我一個混蛋朋友送我的,我想這麼漂亮的杯子,只有伯母這麼高貴美麗的人才有資格收藏。」
陰夫人喜悅無比的接過玉龍杯,對寶寶的讚美更是高興,道:「謝謝你,寶寶,你比我那沒出息的兒子好多了。」
陰武正在心裡咒罵秦寶寶,聽得母親責備,冤枉道:「娘,你怎麼偏袒起外人,尤其是這個混蛋小子。」
陰夫人頗為不悅,道:「武兒怎可以咒罵別人,娘說他乖是錯了麼?」
陰武向來最孝順母親,忙道:「娘責備的是,武兒不該出言辱罵寶寶。」
秦寶寶大做好人,道:「伯母別責罵陰兄,我與他是打出來的交情,不會計較這些的。」
陰夫人又憐又愛,忙道:「武兒太粗魯,打傷你了沒?」
可憐兮兮的伸出被陰武捉住,烏青尚在的右手,秦寶寶道:「陰兄手下留情,只捏痛我的手。」
陰夫人看事實俱在,也不問原因,責備兒子道:「武兒,你沒將娘的話聽入耳麼?
居然對一個小孩子下這樣的重手,你太使娘失望了,娘要請方師父嚴加管教你。」
陰武真是冤枉極了,忙辯道:「娘,這事不能怪武兒,是他……。」
秦寶寶截口天真道:「伯母,陰兄沒錯,是我太頑皮才惹得陰兄生氣。」
陰夫人更是不悅,道:「這就是你不對了,武兒,寶寶這麼小,頑皮些也是無可厚非,你應該讓他呀,怎麼動不動就使用武力,學武目的在此麼?」
陰武見母親生氣,只有道:「武兒不對,請娘責罰。」
秦寶寶見已佔上風,笑道:「伯母,陰兄答應陪我到處玩玩,你就原諒他吧,好不好?」
「好,好。」陰夫人覺得這小孩真善解人意,笑道:「寶寶若是沒事就多住幾天,讓我兒陪你玩作陪禮,武兒,聽見沒?寶寶,你府上那兒?」
陰武心裡早將秦寶寶的十九代祖宗都罵上了,聞娘吩咐,只有答應,順口將寶寶沒有雙親的事說出來,陰夫人十分仁慈,聽得眼淚差點掉下來,強笑道:「武兒好好招待寶寶,娘去給你們準備中飯。」
二人恭送走陰夫人,除武開始興師問罪:「好個寶寶,你害我在娘面前成了壞孩子,居心何在?」
秦寶寶惡人先告狀,歪理很順口:「這年頭好人一向沒好報,你聽清楚,我說你是混蛋朋友是有原因的,你未出師就做案不是混蛋麼?要是你娘知道了看你怎麼辦?我見你尚可造就,所以幫你頂下來,沒有後顧之憂,你居然怪我?再則我討你娘歡心也是為你好,我們可以順理成章的出去玩,早點將事情辦好,難道錯了麼?」
一頓疲勞轟炸,陰武好一會兒才醒來,叫道:「那你也不該將一切過錯全推到我身上,使娘誤會我。」
舒舒服服的靠在椅上,秦寶寶大剌剌道:「自始至終,我有說過你一句壞話麼?」
陰武閃了舌頭,寶寶的確沒有說他一句壞話,不是打蛇隨棍上,就是旁敲側擊的數落使他沒有反駁的機會。
見他楞住,秦寶寶笑道:「算啦,好孩子就是好孩子,做母親的最明瞭,伯母之所以會責備你,可見你平日也不是什麼乖小子,咱們言歸正傳吧!」
廢然歎氣,陰武苦笑道:「該迷糊的時候,你為什麼不迷糊一點?」
指指腦袋,秦寶寶道:「怪它吧,它有時候神經兮兮的我也沒辦法。」
「亂扯!」
陰武失笑道:「你打算那一天動手?需要幾個幫手?」
秦寶寶沉吟道:「待會兒我們到附近勘查,時間允許的話,明晚初更動手,免得夜長夢多,我想也不用幫手,我們兩人先下去就可以。」
陰武問道:「你是怕野心份子偷覷?」
「不!」秦寶寶分析道:「決定夜晚動手是不想驚擾百姓,上街勘查是想知道江湖人來了多少?張貼告示將他們召集,當他們面將寶藏拿走,免得他們老是打我主意。」
陰武搔搔耳根道:「寶藏在你手上,他們不會搶麼?」
秦寶寶取出一塊玉珮,陰武大驚叫道:「少林達摩玉牌?」
將玉珮收好,秦寶寶笑道:「此地有少林分寺,當著群雄的面,將寶藏交給少林寺分發救濟貧民,一了百了,而且,依我猜測也許根本沒有寶藏。」
陰武好奇道:「你是說,這只是一個惡作劇?」
沉思一會,秦寶寶才道:「但願如此,怕只怕是一個陰謀。」
陰武也不是呆子,隨即領悟:「你的意思是說某些有陰謀的人,散播寶藏的傳說引開群雄的注意力,暗地裡進行著不軌的企圖?」
秦寶寶也討厭自己會想到這種事,道:「這也不是什摩新鮮事,算了,先別管這些。」
預知的事是不可靠的,陰武遂轉話題:「鄱陽湖這麼大,要是真有寶藏,如何尋找呢?」
呆了呆,秦寶寶叫道:「對啊,我怎麼沒有想到這一點?」
陰武不禁失笑,最重要的一點他居然沒去想過,還口口聲聲要尋寶藏,對寶寶迷糊的本領,不由得佩服極了。
這時,僕人來喚吃飯,陰武招呼他,寶寶不動,於是道:「吃完飯我陪你到鄱陽湖看看,再決定如何尋找。」
秦寶寶懶洋洋的起身道:「也只有如此了。」
無精打采的進入飯廳,看到桌上色香味俱全的江南菜,秦寶寶的精神就來了,雖然吃得很少,卻笑咪咪頻頻稱讚,讓主人覺得他實在是最可愛的客人,獻寶似的將好吃的東西全搬出來。
湖邊冷風徐徐,秦寶寶打個冷顫道:「這就是有名的鄱陽湖?水好像不怎麼多嘛!」
陰武解釋道:「鄱陽湖湖面大小隨季節變化,夏日長江水增漲,倒流入湖,湖面擴大,冬日枯水時期,湖水補注入長江;如今冬的氣息剛過,湖面還小,找起來比較容易,想想看,寶藏可能在那裡?」
秦寶寶撥著被風吹到面頰的髮絲,道:「不知道!」
陰武氣結,道:「就是不知道才要你想呀!」
朝他一笑,秦寶寶道:「不用想。」
陰武大喜,叫道:「你知道寶藏在那兒了?」
秦寶寶慢慢的搖搖頭,笑得好神秘。
被搞迷糊的陰武奇怪道:「這是怎麼回事?你看出什麼異狀?」
點點頭,秦寶寶道:「咱們邊走邊談,這兒江湖人愈聚愈多了。」
陰武看了聚在湖邊的人一眼,隨即跟著寶寶離開,好一會兒,只見寶寶低頭沉思,好幾次差點撞到樹或絆到石頭,忍不住道:「寶寶,不要低頭走路,害我為你提心吊膽的。」
抬頭一笑,望見路邊一叢青竹,竹後隱約露出一角灰石,秦寶寶搥了搥大腿,指著石頭興奮的向陰武道:「那兒有石頭你看見沒有?」
陰武明瞭得很,道:「當然看見啦,我們到那兒休息一會兒吧!」
秦寶寶眼瞳裡含著笑意,聲音也活絡了:「你對我真好,你師父最壞了,老要我趕路。」
也不期待陰武回答,精神十足的跑向青竹叢,撥開一看,不禁十分洩氣,原來早有一名紅衣姑娘背向他而坐。
紅衣姑娘聽得跑步聲卻不回頭,倒是陰武走近笑道:「寶寶,怎地還站者,又不累啦?」
秦寶寶也懶得打量她是誰,懶洋洋道:「沒法子,有人先佔了,害我白跑一趟。」
陰武正待言,紅衣姑娘豁然起身轉頭,語氣掩不住興奮:「秦寶寶,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
秦寶寶聞聲打量她一眼,笑道:「原來是『小羅剎』宮玉敏姑娘。」
可不是宮玉敏,雖然清瘦些,穿著紅衣裘卻不減清麗,訝異道:「你恢復記憶了?」
秦寶寶只有胡扯:「上次見到你覺得很面熟,所以一直跟在你身後,直到見到你父親司徒聰才想起一點點,人卻昏迷了,等我醒來你們已不知上那兒去?我就一個人亂逛到這裡來。」
手比陰武,介紹道:「這位是我新交的朋友陰武,是俠盜方自如的徒弟。」
宮玉敏根本沒在聽他說什麼,只把一雙俏眼盯住他的俊臉,秦寶寶本待發怒,但見她癡癡的表情又不忍,搶著坐在石上,笑道:「這『椅子』總算被我佔到了。」
宮玉敏柔順道:「這椅子本就該你坐。」
秦寶寶被她的溫柔嚇了一跳,抬眼道:「女人都和你一樣善變麼?從前想殺我,如今卻這麼溫柔。」
宮玉敏紅了臉,陰武取笑道:「寶寶好本事,小小年紀就得佳人垂青,不知我是否該迴避?」
秦寶寶還太小不懂男女機關,訝異道:「你上那兒去?我才剛坐下,你又要我走路?」
陰武看他是真不懂,蹲下身道:「她是女,你是男,男女說悄悄話,外人不好偷聽。」
側頭想了想,秦寶寶叫道:「我只愛和大哥說悄悄話,何況你又不是外人。」
除武可頭疼了,愛情還沒來時,任外人如何湊合也是沒用的。
宮玉敏看寶寶不懂情趣,多日之美夢隨之幻滅,雙目含淚轉身欲走,秦寶寶正和陰武為此事爭辯,眼角驚見,忙叫道:「宮姑娘怎麼不打聲招呼就走,我有事想請教你呢!」
對於喜歡的人,多看一眼也是好的,宮玉敏強笑道:「什麼事?我知道的事很少,可能無法作答。」
秦寶寶見她淚痕尚在,道:「這事由我來決定,不會勉強你,只是,我不懂你為何流淚,大哥沒說女孩子不可以哭,不然我就可以教訓你了。」
宮玉敏看心目中的情郎這麼不懂女人心情,悲從中來,「哇」的大哭啜泣不已,秦賓賈手足無措,他是真的不懂,從小與和尚為伍,下山又與衛紫次等豪傑相處,認識的女人都是足以做他母親之流,紫秋如雖是年輕姑娘,也大了七八歲,而且不到幾天就離去,所以應付年輕姑娘他是破頭兒第一遭。
宮玉敏愈哭愈傷心,秦寶寶則瞪傻了眼,心中叫慘:「在少室山我什麼人情世故都不懂,下了山大哥才慢慢教我一點,可是,大哥偏偏漏了教這個,我只好亂搞了,佛祖保佑!」
陰武雖然懂多了,卻也勸不住,不禁埋怨寶寶道:「都是你不好,說話不看對象,對女孩也不懂溫柔一點。」
秦寶寶被宮玉敏哭得頭大,火氣很盛:「我怎麼知道她會隨便亂哭,椅子還她總可以吧?」
宮玉敏聽他說話像呆頭鵝一個,被氣得放聲大哭。
秦寶寶被她的哭聲嚇一跳,忙跳起來躲在陰武身後,道:「女人真是不可理喻,我們愈安慰她哭得愈大聲,好男不跟女鬥,我看我們還是走吧,別跟她一般見識了。」
陰武被氣得七竅生煙,罵道:「你怎麼像只呆鳥,你那種安慰法,我都會被你氣哭。」
秦寶寶嗔叫:「你要怎麼辦?又沒人教我,誰知道她這麼愛哭。」
陰武知道他真不會,平氣道:「你跟她說些好話或道聲歉,她就不會哭了,記得聲音要溫柔一點。」
秦寶寶小聲抗議:「你為什麼不去,將這種討厭的事丟給我?……。」
陰武忙摀住他的嘴,見宮玉敏沒注意,才小聲道:「人是你弄哭的,自然你要去,我勸她她也不會聽。」
翻翻白眼,秦寶寶道:「我弄哭的?莫名其妙,自己沒用就推給我,哼!」
朝陰武扮個鬼臉,心不甘情不願的坐回石上,清清喉嚨道:「宮姑娘不要哭好不好?
我大哥說愛哭的不是乖孩子耶!」
陰武一聽差點氣死,忙對他比手式,秦寶寶看了心道:「這也不行,那換另一個。」
「有了!」努力想著衛紫衣以前用過對付他的方法,很高興道:「我心情不好大哥都會陪我玩,那我也陪你玩遊戲好不好?」
宮玉敏氣苦叫道:「大哥,大哥,你心裡就只有你大哥,再也容不下別人?」
「胡說!」
秦寶寶被寵慣了,性子又發,叫道:「還有大和尚叔叔,明智他們,社裡的弟兄我都喜歡,只是他們對付我的方法用來對付你都不適合,所以才拿出大哥的絕招想安慰你,誰知你這麼不知好歹,你哭不累,少爺可說得口渴了。」
宮玉敏一怔,「哇」的大哭起身想走,秦寶寶喝道:「站住——坐下!」
宮玉敏被他的威嚴氣派嚇得不敢動,居然依言做了。
秦寶寶表面一本正經,心裡卻笑得腸子打結:「原來女人怕的是這套,少爺不用人教也會,真了不起!」
一點即全然貫通,秦寶寶如今已是高手,換了頑皮嘴臉:「我突然想到一個又刺激又好玩的遊戲,你瞧,我的鞋子快磨底了,你若再哭,我就把你捉到當鋪典幾弔錢買雙新鞋。」
頗有回事的將鞋子高舉,宮玉敏看他鞋子還八成新,離磨底還遠哩,知道他在亂蓋,但見到寶寶頑皮的笑容,又怕他可能會故意將鞋子弄壞玩真的,一時倒不哭了。
秦寶寶得意洋洋的朝陰武打個眼色:「沒用的小子,多學學,瞧,少爺一出馬就萬事如意。」
陰武只有苦笑歎服,大歎女人心海底針,也只有秦寶寶這等做事不按常理的胡鬧王才制得住。
鬧歸鬧,秦寶寶也知正事要辦,很親切的道:「心情好點沒有?宮姑娘,現在我可不可以問你幾個問題?」
宮玉敏發洩夠了,好奇道:「你到底要問我什麼問題?」
想了想,秦寶寶決定從頭問起,道:「那天我昏迷後醒來,我的和尚朋友告訴我有一男一女來找你,男的是你生父司徒聰,女的是誰,你能說麼?」
俏顏泛紅,宮玉敏囁嚅道:「原來你知道我的身世了,你會看不起我麼?」
這個秦寶寶就懂,正經道:「上一代的錯誤沒必要由你來承擔,不論司徒聰是否真心,我相信你娘是以滿腔的愛生下你,別人怎麼說,你不必去理會。」
宮玉敏豁然解開心中的死結,笑道:「我懂了,也知道自己該怎麼做,真謝謝你。」
「不敢當!」
秦寶寶笑道:「現在請你告訴我那女的是誰好麼?」
心中沒了顧忌,宮玉敏很爽快道:「她是我生父的紅粉知己,武林極負美名的『玉裡刀』蘇紅梅。」
「嘖嘖!」秦寶寶大發牢騷:「不取些溫柔好聽的外號,又是羅剎,玉裡刀,真刺耳。」
宮玉敏不好意思道:「人在江湖不取個嚇人的外號,是難以出名的。」
「我不管這些。」秦寶寶懶得多理,道:「後來你們都到那兒去了?我都找不著。」
宮玉敏微笑道:「生父怕人認出,要我改了裝束,三人日間休息,夜晚趕路。」
「果然不出我所料。」
點點頭,秦寶寶雙眼一亮,又道:「你來這裡做什麼?你爹和蘇紅梅呢?」
宮玉敏黯然道:「我也不知我生父在做什麼?這些日子來總是神秘兮兮的,我問他,他只是神秘的笑笑,卻是不肯說的,前些天我們來這裡,他和蘇紅梅進進出出的,將我一個人丟下,只好出來走走。」
秦寶寶沉吟道:「你知道這兒出了什麼大事麼?」
宮玉敏想了想,興奮道:「你是說鄱陽湖有寶藏的事麼?」
「對!對!對!」
秦賈寶忘形的捉住她柔荑,注目道:「是不是你爹告訴你的?什麼時候說的?」
宮玉敏含羞的低下頭,小聲道:「我來這裡才聽人家說的,我想我生父的目的也在此。」
一直沒機會發言的陰武道:「寶寶,你為何盡問些不關己的事情?」
瞪他一眼,秦寶寶撿枝竹子在地上亂劃,不太小的腦袋搖來搖去,嘴裡喃喃不知說些什麼,陰武和宮玉敏愈看愈迷糊,兩人你望我,我望你,誰也不敢先開口問。
一刻鐘後——
秦寶寶突然打個哈欠,起身懶懶道:「我想回去睡覺了,再見!」
陰武和宮玉敏那容他脫逃,左右夾攻將他捉回來按回石上,四隻眼來勢洶洶的瞪著他,寶寶耍賴閉眼休息,陰武只有道:「別鬧了,寶寶,不要對我們打馬虎眼,沒用的。」
沉寂一會,秦寶寶緩緩睜眼,頑狹的眼神使他們心跳,開口道:「敢問宮姑娘,打算從此跟著司徒聰麼?」
宮玉敏不明白他用意,只有道:「不,如今我決定回宮家,娘去世,爹一個人太孤寂,而生父卻有新的紅粉知己,再則,我姓宮不是姓司徒。」
如釋重負的笑了,秦寶寶道:「既然如此,聰明的姑娘,何不立即起程,免去生父回來節外生枝。」
臉色變了變,宮玉敏道:「你…….你是說……。」
秦寶寶知道她誤會他討厭她,於是截口道:「我是說這兒不久將有一場大風暴,怕你受到牽連,何況你對寶藏沒興趣,所以請你趕快離開這是非之地。」
宮玉敏很受感動,道:「我們初次見面時你不是這樣,如今你好像長大了點。」
秦寶寶心中暗罵:「這得拜你生父之賜。」
口中卻笑道:「快走吧,盤纏夠不夠?」
宮玉敏領首,戀戀不捨的起身,秦寶寶又道:「你們落腳的客棧是那家?住那間房?」
宮玉敏也不問原由,道:「離這兒最近的『再來客棧』,後院的左廂上房。」
秦寶寶謝一聲,又道:「我想你最好直接回宮府,不用再回客棧了。」
宮玉敏笑著點頭,離開這塊是非之地,奔向自己的前程。
陰武若有所失的怔在當場,秦寶寶戲謔道:「佳人已去,獨留傷感陰君嘗,可憐,可憐!」
陰武驚醒,吶吶道:「別取笑我了,寶寶。」
秦寶寶哧哧笑道:「別害羞啦,過幾年登門求親不就得了。」
囁嚅半晌,陰武終於鼓足勇氣道:「我喜歡也沒用,她喜歡的是你。」
秦寶寶嗔罵:「喜歡不表示愛呀,你少沒出息,想愛又不敢表示。」
陰武轉了話題,道:「別盡說我,寶藏之事你到底做何打算?」
秦寶寶卻怨他方才袖手旁觀,故意道:「瞧不出你大個兒一個,面皮倒薄,我代你向伯母說去。」
陰武忙阻止,求饒道:「好寶寶,你放我一馬吧,我向你道歉好不好?」
「你說的?以後都聽我的如何?」
陰武最怕母親逼他早日取親斷了走江湖的念頭,寶寶這一告狀正中了陰夫人下懷,只好連忙點頭表示答應。
人家認栽秦寶寶也不好為難,道:「回去吧,睡飽了好辦事。」
陰武如釋重負,也不問,只有道:「好,回去,太晚了娘會擔心。」
秦寶寶淡淡一笑,沒有母親是他一生最大的遺憾。
「再來客棧」和其它各地的客棧沒什麼兩樣,分為上房,單房與統間,普通百姓是住不起上房的,大都是江湖人或富有商賈包下,今晚左、右廂房各被兩批人整院佔住。
是夜二更剛過,秦寶寶和陰武這兩個沒出過江湖的小子,雙雙潛伏到「再來客棧」
後院,打清地形,秦寶寶小聲叫道:「這麼晚了,怎麼兩邊廂房的人都未睡,哪邊才是左廂上房?」
老天爺作怪,這時節給寶寶開個玩笑,讓左、右廂房的人都沒有睡意,原本以為有燈光的就是司徒聰所住的,如今可分不清。
偷偷竊笑,陰武道:「決定沒有,待太久會給人發覺。」
秦寶寶白眼嗔道:「你是這兒人,難道不知那邊才是左廂上房?」
陰武存心要他難看,道:「不知道,這兒人不住這兒的客棧。」
秦寶寶一想也對,隨即醒悟,瞪眼道:「學偷盜的會連左右廂房都分不清?下次見到你師父……。」
陰武忙搖手不滿道:「你每次都拿師父威脅我,你右手邊即是左廂房。」
「誰叫你不守諾言。」秦寶寶隨即招呼道:「表現你師門絕學,小心不能讓人發覺。」
秦寶寶身先士卒閃身向左廂第四房,腳剛沾到屋頂,隨即往回望,見陰武沒動,正想招呼他,卻聽房內傳出懶洋洋的聲音:「瓦上朋友若沒重大事情,請回吧,在下要安歇了。」
秦寶寶聞聲一震,想也不想,在凌空倒翻的瞬息,他已明白被騙了,卻也不生氣在空中借樹一頓,翻身潛伏於真正的左廂房,小心翼翼拿開幾片瓦,屋內聲音清楚傳入他耳裡。
男的聲音寶寶知道是「玉面判官」司徒聰,聽他道:「紅梅,你怎麼還不相信我?
你要我如何說才相信?」
女的即是「玉裡刀」蘇紅梅,聲音悅耳卻充滿自負驕傲:「要我相信也容易,將辟水犀角交由我保管。」
司徒聰聲音中透著不耐煩:「說了多少次,我根本沒有辟水犀角。」
「玉裡刀」蘇紅梅狠聲道:「沒有辟水犀角你跑來這兒納涼?司徒聰,你當我是三歲娃娃?」
司徒聰辯解道:「辟水犀角傳說秦寶寶將它丟了,如今落入歐陽必群手裡,那個怪物及其同黨也不知躲在那兒,你怎麼問我要呢?」
一聲極微的脆響,一聲極短促不引人注意的驚呼聲,卻使秦寶寶心驚,他隱約可猜出那是骨頭被折斷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