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紫衣只穿一雙白襪的雙腳已飛旋朝轉身欲走的黑衣蒙面人踢去,寒電映處,鋼刀已狂揮而到,衛紫衣避開鋼刀的襲擊,銀剝光流如矢,暴飛刺客胸口了!
「噫」了一聲,刺客上身側仰,鋼刀由下而上,酒出層疊寒波,倒挑敵腹。
衛紫衣藉力一閃,跟著滿天寒星當頭罩下,刺客又重施故技以暗器阻衛紫衣迫擊。
那知衛紫衣早已看出她想逃,左掌接暗器,身形不停,另一股寒光映眩似電,鮮血一冒,已重創刺客脊樑,又是一把寒劍,待衛紫衣追出,刺客又不見蹤影,並發覺侍衛都已被點穴道,難怪不聞動靜。
解了各人穴道,均面有愧色垂下頭,衛紫衣冷道:「你們沒有看見她進來?」
守大門的弟兄,其中一人道:「啟稟魁首,屬下未見有其它人進門,只是突然間被制住穴道。」
衛紫衣奇道:「不走大門,還能走那條路?」
秦寶寶一直插不上手而生悶氣,這時突然想到什麼似的跑出去,繞著大樓抬頭望,突然見到一條黑影正從他以前住的屋子窗欞,攀附繩索而下,叫道:「刺客在這裡!」
衛紫衣正命人搜樓,聞言而出,果然有血跡滴落在雪地,無疑是負傷而逃的刺客。
秦寶寶道:「大哥這次一定要用我製成的寶貝哦!」
衛紫衣沒有偷襲,等刺客艱辛的落地,這時四周已圍了許多人,席如秀、陰離魂住得近,最快趕來。
那刺客倒也硬氣,背部那一劍差點砍斷她的脊樑,換個人早躺下滾地哀嚎,她卻哼也不哼,死盯著衛紫衣,再把目光移向秦寶寶,眼神十分複雜。
輕喟一聲,衛紫衣道:「你的確是名好殺手,更善於利用環境,連我都差點被你騙過,還道你會飛天遁地,原來是利用寶寶的空房子為潛進道路。」
刺客一言不發,秦寶寶摸出身上那瓶特製的藥水,瞇著眼一笑,道:「你不好意思拿下黑巾蒙面?別急,我替你易容!」
話出,藥水已潑灑在刺客臉上,浸濕了黑巾。
席如秀等人問明藥水的作用,均不禁好笑。
陰離魂突然道:「魁首,由屬下上去收拾她。」
衛紫衣頷首,陰離魂末動,刺客先動,攻的對象是衛紫衣!
「果然目標在於我。」
衛紫衣冷笑,銀劍遞刺,陰離魂道:「魁首,殺雞焉用牛刀。」
「不,她既然選中我,不好令人太失望。」
「咦」了一聲,秦寶寶動也沒動,因為衛紫衣已先一步截,劈開黑巾面罩,赫然是劉嫂──那個使寶寶樂於親近的婦人。
「怎麼可能?」
秦寶寶驚叫了起來,一方面因刺客是劉嫂而叫,一方面是劉嫂面上沒有印下青漬,原來黑巾內縫上一層油紙,藥水滲透不入,但他已無心去留意這些,腦子一幕幕的出現劉嫂平日對他細心照顧,幫助他慢慢消除心中的男女疑結,不時說些鄉間的趣事逗他高興,完全是平常百姓婦人,怎可能是為錢殺人的殺手?
衛紫衣等人也詫異不已,但手下沒有留情,一劍刺穿她右肩琵琶骨,鋼刀落地,立即有數名兒郎上前將她制得動彈不得。
秦寶寶一步步走近,一字字道:「原來,你不是真心待我好。」
劉嫂一臉痛苦之色,別過頭不話。
眼淚滾下來,秦寶寶開姶抽搐,衛紫衣示意陰離魂將她帶下,秦寶寶突然道:「給她治傷。」
陰離魂望一眼衛紫衣,得到首肯,押著劉嫂到刑堂。
秦寶寶一直蹲在雪地,手不住亂畫,眼淚滴下成冰,眾人散去,只留下衛紫衣和席如秀,好一會,席如秀道:「她是刺客,想殺魁首的壞人,你不是一直想捉住她,現在捉住了,卻反而傷心,就算她對你很好吧,也不須如此啊,你方才開口替她求情療傷,已經仁至義盡了。」
衛紫衣撥掉寶寶發上的雪,沉默不語,展熹、張子丹聞聲趕來,見這情景,拉著席如秀到一旁問明白,然後一起走了。
雪越下越大,衛紫衣拉起寶寶,寶寶默默被拉進屋,進入大書房,上了小暖炕,衛紫衣終於道:「這裡沒人,你想哭就哭吧,你那樣子,真是讓人難受,她對你哪麼重要麼﹖你是主子,她是僕婦,自然對你好,瞧你為她失魂落魄,剛才真該一劍殺了她秦寶寶突然抱住衛紫衣,哭道:」大哥,你不要殺她,她眼裡沒有殺氣也沒有恨意,一定是受人主使,大哥,放了她,放了她,哇……「
衛紫衣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總之不太好受,道:「你是被她迷昏頭了,她混入」金龍社「想刺殺我,放了她,如何向全社弟兄解釋?傳出去,人們如何誹議?」
秦寶寶哭道:「你一定有辦法,大哥,放了她,放了她,你一向最疼我,你一定有法子救她。」
衛紫衣愈聽愈不是味兒,叱道:「寶寶,我疼你,是因為我把你視作親人,沒想到你居然拿來跟我談條件,拿這個來令我為難。」
秦寶寶眼淚不停,道:「她是跟大哥作對,而不是整個」金龍社「,只消大哥說一句」
既往不究「,誰有話說?傳出去大家都會讚賞你度量好。」
若在平日,衛紫衣會聞這稚語而失笑,但此時卻心情惡劣,重哼道:「你想得好,人家會說衛紫次是天字第一號的大傻瓜,放虎歸山,不然就說我怕了她一個女子。」
放聲大哭,哭得衛紫衣襟前一片濕。
秦寶寶不死心,改用懷柔政策,可憐兮兮道:「我從小就沒了娘,長這麼大,她是第一個讓我感到母愛的溫暖,大哥就真的不肯放她一馬,這麼狠,哇…………」
衛紫衣火道:「我狠?今天死的若是你大哥,你跟誰求放我一馬?何況她對你好,乃是利用你來熟悉地形,你把她比作娘,簡直侮辱了令堂。」
秦寶寶賴定了,哭道:「我不管,大哥若疼我,就要放了她……」
「氣死我了。」
衛紫衣不知自己那來的火氣,怒道:「你居然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威脅我,前一刻全心全意要幫我捉刺客,後一刻卻哭啼為她求情,她值得你這樣,你就不怕為難大哥?」
秦寶寶硬咽道:「只要大哥肯點頭,誰敢說」不「?」
衛紫衣冷道:「可是我心裡不舒服,弟兄心裡不服氣。」
秦寶寶道:「難道一定要殺人,心裡才舒服?才服氣?」
重哼一聲,衛紫衣道:「放了她之後又回頭來殺我,你怎麼辦?」
抬眼望一下衛紫衣的臉色,秦寶寶道:「我相信她不是這種人。」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她沒有完成任務,如何向僱主交代?」
看見衛紫衣冷硬的表情,秦寶寶感到如一堵銅牆擋在身前,無孔可鑽,不禁絕望的又哭起來。
衛紫衣這次是吃了鐵錘,橫了心,不為哭聲所動,下炕穿靴,打算離開,秦寶寶心中一動,哽咽道:「你……你要去殺……去那裡?」
衛紫衣聽他念念不忘那婦人,冷道:「看你這麼關心她,我去吩咐人替她備付好棺留著。」
出門而去,愈想愈不舒服,快步到刑堂──這地方的佈置當然不會舒服,能享受舒服的人絕不會到這裡來,冷硬的地板,可怕的刑具。
更嚇人的是陰大執法那張閻王臉,平日裡已令人看不舒服,到了他的刑權大本營,那股子陰森,可嚇壞了見識過的人。
不過,這裡形容的是犯人住的地方,看守的弟兄輪守時所住的地方,雖只一牆之隔,味道絕對不如那溫暖如春,吃食酒菜擺了一桌。
刺殺大當家是件大事,三位領主也到此想看陰離魂如何整治這大膽婦人,又如何套出來歷、目的。
在刑堂當職的人在大執法恨鐵不成鋼的諄諄教誨下,每個人都有幾手逼供的本事,及面對犯人,六親不認的冷硬心腸,這是需要天賦的。
席如秀呷口酒,道:「沒想到刺客是劉嫂,她是由誰引介進來?」
張子丹道:「她的來歷清白,至少目前沒有仔細調查,是難以懷疑她是刺客;二個半月前,由李帳房帶來,是李帳房的遠房表妹的鄰居的遠房堂兄的遺孀,膝下無子,家無遺產,所以才來找事過活。」
一拍額頭,席如秀道:「天!關係還真遠,魁首不是中意李帳房的寡婦侄女麼?年紀也跟劉嫂差不多,卻是較可靠。」
張子丹摸摸胡腮,道:「魁首不在乎是誰,只要來歷清白即可,本來是決定李帳房的侄女,但晚一步,人家又改嫁了,劉嫂便頂替她的位子。」
席如秀歎口氣,道:「看她多麼乾淨清爽的一個人,嫻靜又識大體,完全一副良家婦女模樣,才在三名僕婦裡選她和小棒頭照顧寶寶起居,雙方好得像一家人,卻又發生這種事。」
陰離魂冷森森的插進道:「在這裡,良家婦女和江洋大盜,奸邪妄行之徒,一視如仁,沒有男女之分,更不講人情。」
在刑堂,陰離魂的權責最大,連衛紫衣都必須尊重他的權力,只能決定犯人是生是死,有時他還不賣帳哩!
席如秀卻愛跟他作對,換個幸災樂禍的笑容:「嘿嘿,這回你老陰不會太好過,那小鬼喜歡劉嫂,還為了她眼淚直流,八九不離才會求魁首放她一馬,看你怎麼辦?」
不以為然的搖搖頭,陰離魂道:「他跟魁首親?還是跟劉嫂親?那有為刺客求情的道理?
再說魁首的性子,大家心裡有數,他對人親和,那張孩兒臉永遠令人可親,一旦面對敵人,狠酷不留情。」
嘖嘖有聲,席如秀道:「問題出在寶寶,他撒個嬌,比十個人下跪向魁首求情管用,頭一次碰面,魁首就對那小鬼表現出異於平常的溫柔,兄弟多年,第一次見他原來也有溫柔的一面。」
陰離魂搖頭道:「不論你怎麼說,我相信魁首不會公私不分。」
展熹又是最後發言:「這事關係較大的是魁首本身和寶寶的感受,離魂,不要太死硬,有時讓一步,大家心裡都高興。」
陰離魂硬聲道:「謀害魁首,是一等一的大罪。」
展熹冷靜道:「刺客欲害魁首之命,這種事若發生在總壇之外,魁首自己會處理善後,只因刺客殺上總壇,魁首敬重你的職責,才交給刑堂。」
陰大執法寒著閻王臉不語。
席如秀面孔差點貼上陰離魂的黑臉,一字字道:「你知道不知道,我們三個來這鬼地方做什麼?就是怕魁首禁不住寶寶哭水來向你討個人情,你這死硬派偏偏不賣帳,事情就愈鬧愈大了。」
陰離魂一字字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況且我深信魁首雖疼寶寶,但非盲目的溺愛,他年紀也不小,向來又能體會魁首所虛的立場,你們是多操這份心。」
席如秀攤攤手,道:「你說的都對,寶寶有時極為懂事,但是感情這玩意,就非理智能控制,我那老婆子就不時抱怨寶寶跟劉嫂太好,冷落了她。」
說著瞄向少言的張子丹,又道:「子丹,你說是也不是?」
哈哈一笑,張子丹道:「這個我倒沒有注意,只在劉嫂剛來時盤問幾句,這些日來,連面也難得看一回。」
席如秀沒有好氣的道:「那我拉你一道來,你又來討那門子人情?」
尷尬一笑,張子丹道:「我只想到寶寶不快活,魁首的笑容也會僵硬,魁首又是」金龍社「的靈魂,他不高興,咱們又怎笑得盡興?」
「對,對,對!」
席如秀哈哈大笑,斜睨陰離魂:「你聽清楚了吧,還有什麼話好說,陰老鬼?」
展熹也傲笑道:「子丹一番話,正說中我心裡想表達的。」
陰離魂看看這個,又望望那個,每個都是生死與共的弟兄,都是不願得罪的好友,左右為難,哼了又哼,才道:「魁首的意思還沒下達,你們先操這份心,不嫌太早了些?」
搖搖頭,席如秀道:「如果不讓寶寶知道刺客是劉嫂,可以編個劉嫂回鄉守孝的理由,暗中處置劉嫂,但現在,絕對不好解決。」
張子丹道:「寶寶很機靈,用騙術,很容易讓他查出破綻,不如面對現實。」
展熹亦頷首道:「子丹所言極是,我想魁首也不願無故騙人。」
陰離魂大義凜然道:「就苦了咱們大當家,不知多受多少氣,多吃多少活罪,有時差點賠上一條命席如秀道:」陰老鬼,講話要憑良心,寶寶是會惹麻煩不錯,但相對的,咱們也從他那裡尋回少年的純真,憑添不少樂趣,不然日子有時真是無聊得發膩。「陰離魂心中服氣,嘴上卻不服氣:「你席大俠只須在勾欄院一泡,也知什麼叫無聊?」
席如秀反口道:「總比你那張閻王臉強多,找不到消除無聊的地方。」
一聽二人又要吵起來,展熹忙道:「魁首若在此,你們兩個又得挨訓,全都名震一方的大豪,」子午嶺「的頂尖人物,還像孩子似的愛門口。」
席如秀啐道:「都是陰毛鬼太硬,就像茅坑裡的石頭。」
陰離魂不服道:「你才該反省自己嘴上不饒人。」
席如秀豁然起身,叫道:「我只是實話實說。」
陰離魂冷硬的脾氣也反上一口:「我句句屬實。」
「哼!」
衛紫衣冷著一張臉走進來,心情已經壞透了,一來就聽見這二個老傢伙又在鬥嘴,心情更是惡劣。
席如秀打個哈哈,道:「魁首難得駕臨此地,有什麼事?」
衛紫衣面對老頑童的席如秀,也不禁啼笑皆非,道:「你又來做什麼?」
又掃了展熹和張子丹一眼:「目的一樣,你們?」
「哈」的一笑。席如秀道:「原來魁首的目的,跟我們料想的一樣。」
衛紫衣問道:「我倒想聽聽你們的目的是什麼?」
面面相覷,席如秀道:「難道魁首不是來替寶寶當說客?」
衛紫衣悟然一笑,道:「你們倒當真是寶寶肚裡的蛔蟲,算準了他的目的,來替他打先鋒。」
席如秀等人看出衛紫衣的笑容裡帶著火氣,互相看看,最後出展熹道:「魁首的打算如何?」
衛紫衣避開這問題,問陰離魂:「查出她的來歷了麼?」
陰離魂道:「大夫剛替她包好傷口,初步的詢問,她就是默不開口,十分冷靜,正等魁首進一步指示要不要用刑。」
衛紫衣牽動一下嘴角,道:「我來問看看。」
轉身進入刑堂,席如秀等人也跟著,但見劉嫂獨自被關在一小間鐵牢裡,看有人來,一點激動的表情地無,衛紫衣等人不得不承認她異於常人。
陰離魂道:「她已被禁制武功,所以不加刑具。」
點點頭,衛紫衣道:「我想獨自跟她說些話,你們可不可先暫避?離魂,暫時把她交給我如何?」
席如秀怕陰離魂出言頂撞,扯扯他的袖口,四人躬身退下,展熹出門前又回頭道:「魁首,不管你做什麼決定,大家都是聽你的。」
朝他感激一笑,衛紫衣不語。
銅門被關上,只剩下空闊的空間和冷寂的空氣,劉嫂坐在隔成的小鐵室的地板上,突然道:「他還好麼?希望他不會傷心。」
衛紫衣寒聲道:「該傷心的是我。」
劉嫂不懂的望著他。
坐於陰大執法慣生的椅上,衛紫衣道:「你的虛情假意,他全當真,居然為刺殺他大哥的刺客,同他大哥求情。」
劉嫂受辱似的咆哮:「我對他完全是真心真意,真的將他視作親生子女。」
「你不配!」
衛紫衣叱道:「不管你說的多動聽,你還是利用了他。」
劉嫂吸口氣,道:「沒錯,我不是一個好人,但你也下是什麼好東西,你殺的人只怕比我多上十倍。」
冷冷一笑,衛紫衣道:「你終於承認你的職業是殺手,可笑寶寶一直想替你開脫罪名,那小傢伙,簡直不分青紅皂白。」
劉嫂又恢復平靜,道:「你殺我吧!」
衛紫衣狠狠的道:「這正是我想做的,可恨你早在寶寶那裡預謀一招棋,讓他喜歡上你,拿他來威脅我。」
劉嫂冷笑道:「我既然無法達成任務,就沒有打算活著出去。」
衛紫衣道:「到底是那個人這麼看得起衛紫衣,深謀遠慮設下一套陷阱,你肯說麼?」
劉嫂道:「一行有一行的規矩,你應當知道答案。」
點點頭,衛紫衣道:「我早知道你不會說,替顧主保密是殺手的基本道德,不然下次就沒人敢拿錢請你,也會遭受如行排斥。」
劉嫂一派嫻靜,道:「不愧是大當家,對每一行都很瞭解。」
不經意的一笑,衛紫衣道:「倘使你能使我們陰大執法瞭解,我就不必替你擔心。」
劉嫂笑得有點勉強,道:「大當家也會關心犯人了?」
衛紫衣道:「當然,要是你禁受不起酷刑而亡,寶寶向我要人,可就難辦了。」
劉嫂咬咬牙,道:「看來,我是死不了了。」
衛紫衣冷聲道:「但也不會太好過。」
驕傲的抬起頭,劉嫂道:「想逼供了請便?」
突然笑了起來,衛紫衣道:「我一向不欣賞太硬氣的女人,但陰大執法一定會十分賞識你,但願你們合作愉快。」
陰離魂的閵王面孔,實在令人寒心,劉嫂也不由打個寒顫,道:「你們問不出什麼,還是殺了我吧了!」
衛紫衣起身道:「我說過,我也很生氣,寶寶替你求情了。」
轉身欲走,劉嫂突然道:「讓我再見他一面。」
衛紫衣冷嘲道:「要他來求我放了你麼p」
劉嫂大聲道:「我不怕死,我只想再見他一面。」
衛紫衣想了想,道:「我答應你,也希望你老實說,寶寶身邊還有沒有你這樣危險的人物?」
沉寂一會,劉嫂道:「我不知道。」
衛紫衣追問:「是不知道?還是不能說?」
劉嫂真誠的道:「不知道。我是拿錢辦事的。」
衛紫衣看出她不是在說謊,點點頭,走了。
不一會,六名兒郎搬了寢具、床椅、酒食進來,劉嫂奇怪的看著他們,見其中一人拿鎖打開小鐵門,把東西搬到她住的因室,還替她起了暖爐。
自始至尾,六人一言不發,辦妥一切又鎖上鐵門走了,真讓劉嫂納悶不己;當犯人有這麼好的待遇,天下窮人都會迫不及待想進來。
很快就有答案,陰大執法走進來道:「我們當家的認為你對寶寶還算有良心,所以我此次破格優渥,免得你武功被制,無以御寒而凍死。」
劉嫂淡淡的道:「多謝。」
陰離魂卻有些不高興的哼一聲,道:「你的好日子還在後頭。」陰著臉走了。
劉嫂觸目新添的東西,小道:「人言傳說衛紫衣長者一副童稚敦厚的面龐,好像半大不小的大孩子,其實,狠毐霸道,狂妄專橫乃是首屈一指,無出其右,是個用外形來掩遮內心狡詐的毒閻羅。
這些天的相觸機會不少,那溫柔笑意真是令我迷惑,真是寶少爺的絕配,是不是別人告訴我的傳言有誤?「
想了想,又搖搖頭:「能在江湖上闖下這麼大的萬兒,絕對不是普通人,更不可能對敵人善加照顧,他這一切,全是顧忌那位任性的孩子。」
至此,她不禁慶幸自己遇上一名善良的小祖宗,更重要的是,這小祖宗對衛紫衣有絕大的影響力。
XXX明知寶寶一定還留在大書房,衛紫衣卻故意不去理他,因為一肚子的不舒服。
簡直豈有此理,人家將刀架在他大哥脖子上了,他居然還替刺客求情,一把眼淚加上撒嬌,非逼他答應不可。
不知是在跟自己生氣,還是和寶寶賭氣,衛紫衣強迫自己忙碌,忙的沒有時間回「黑雲樓」,不去見寶寶。
但是──地球依舊在運轉,白天已盡,黑夜跟著來臨,每個人都要休息,衛紫衣只好回去面對現實──那個令他愛又令他惱的小淘氣。
「夜深了,也許他回遊園睡了。」
心裡這麼想,雙腳卻不聽指揮的走進小信道,推開大書房那扇冰扉格子門,裡頭一片黑暗,有從不太明顯的月影看出小暖炕上坐著一個人,兩隻眼睛睜得大大的。
點亮油燈,衛紫衣見寶寶生的姿勢,正是他走時的坐姿,歉疚感油然而生,遂道:
「你………一直都這樣坐著?」
秦寶寶點點頭。
「吃飯沒?」
搖頭。
「不想吃?」
點點頭。
「就為了那個女人?」
點頭。
「如果我今晚不來,你就這樣一直坐著?」
又點頭。
衛紫衣忍不住又氣道:「你這樣糟蹋自己,對得起我麼?」
秦寶寶負氣道:「誰知道你這麼固執。」
衛紫衣坐在大書桌前,二人相距數尺,冷道:「你坐得這麼穩,是算準了我不敢殺她?」
秦寶寶絞著手指頭,給他來個默認。
沉寂一會,衛紫衣道:「你到底想怎麼樣?為了一個女人,跟我嘔氣,故意讓我為難,值得麼?」
好半晌,秦寶寶才小聲道:「人家對我好,又怎能見死不救?」
衛紫衣差點吼出來:「如果今天倒在地上的是我,你是否還幫她說話?」
秦寶寶一派純真道:「這個我倒沒有想過,大哥怎麼會輸呢?」
衛紫衣認真的道:「世上沒有常勝將軍,寶寶,如果今天大哥死於她手,你打算如何處理?」
秦寶寶想也不想的道:「不可能,況且有我,大哥受什麼樣的傷,我都有法子醫好.」
衛紫衣道:「如果醫不好呢?」
秦寶寶生氣道:「我就到閻王殿找閰王算帳,誰叫他敢搶我的生意。」
這話不啻意喻同生共死,衛紫衣有如吃了「順心丸」,一日的煩悶不滿頓掃,卻依然七情不動的道:「閻王捉了人,向來都是不放回,找他算帳也白搭,倒不如替我報仇.」
秦寶寶嘟聲道:「大哥不要說這些嚇人的話,劉嫂如果真有殺你的本領,也不必用偷襲技倆了。」
衛紫衣道:「說來說去,她就是不該死?」
性子一起,秦寶寶索性豁出去道:「我都這樣求你了,你還是不肯讓一讓,要殺就殺好了,臭哥哥,哇……」
說著說著,愈想愈委屈,又哭了起來,邊哭邊想下炕,誰知坐了一天,腳麻撐不住,整個人跌下炕,愈發哭了。
衛紫衣早已心軟,再也裝不出冷漠樣兒,伸手想抶他起來,秦寶寶推開他,罵道:「你去殺劉嫂吧,劊子手,劊子手,殺人惡魔,我沒有這樣無人性的大哥,視殺人為樂事,我討厭你,唔……」
衛紫衣摀住他罵人的嘴,冷道:「為了那女人,你飯不吃,覺不睡,處處跟我作對,現在更大膽的教訓我,這麼偉大的女人,我敢殺麼了?」
秦寶寶只聽入耳最後那句,扳開衛紫衣手掌,喜道:「真的不殺?」
衛紫衣冷哼一聲,算是默認。
秦寶寶高興的反身抱住衛紫衣脖頸,道:「謝謝大哥,我就知道你是好人。」
真個啼笑皆非,衛紫衣道:「我又是好人了,不再是劊子手,殺人惡魔,沒有人性的大哥?」
秦寶寶這才想到做出了衛紫衣訂下的「不許辱罵長上」之罪,立刻懺悔的低下頭,聲如蚊子道:,「童言無忌嘛,大哥不要生氣了。」
衛紫衣緊緊抱住他,道:「我真是拿你沒轍,不過,須得約法三章。」
抬起頭,秦寶寶道:「那三章?」
衛紫衣冷靜的道:「第一,劉嫂活罪難逃,你不能再做出令我為難的事,第二,要忘掉劉嫂,你們緣份已盡;第三,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說到第三點,聲音變得嚴峻起來。
秦寶寶伸伸小舌,道:「這麼嚴?」
衛紫衣看他頑皮不當一回事的表情,沒好氣的道:「我是當真,而且說得出,做得到。」
想了想,眼睛望著衛紫衣,秦寶寶道:「可不可以去看她?」
銜紫衣無餘道:「好,明日你就去,但,不許干涉陰執法的權責。」
秦寶寶試探道:「大哥想用嚴刑逼供?」
衛紫衣道:「如果你能使她說出實情,誰也不會為難她。」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秦寶寶突然激動的在衛紫衣左頰親一個,興奮道:「我會幫你的,大哥。」
衛紫衣失笑道:「你真會做人,二邊討好。」
秦寶寶義正嚴詞:「我認識你在先,當然幫你,只是劉嫂不算大惡人,大哥答應留下她的性命,我就高與了,其餘就談不上,大哥想知道她的一切,我會盡力助你問明白,其實也是為她好。」
衛紫衣撫著他的長髮,道:「就怕你問不出什麼。」
秦寶寶道:「不試一試,怎麼知道成不成?」
衛紫衣笑而不語。
撇撇小嘴,秦寶寶道:「嚴刑不一定管用,大哥你信不信?」
衛紫次微微一笑,道:「現在我寧願相信你肚子餓,想吃飯了。」
秦寶寶固執道:「不要左右言他,大哥,你一定要相信嚴刑不一定管用,大哥………」
「不必說了。」
衛紫衣截口道:「剛才已經約法三章,劉嫂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不准你再替她求情。」
秦寶寶眼眶一紅,道:「你答應讓我去看她,如果對她施以嚴刑,哭聲痛,我看了怎麼舒服。」
衛紫衣見他又要哭了,不敢太刺激,放柔聲音:「那不要去吧,寶寶,你該忘了她,把她的好壞都忘了,大哥已應允不傷她性命,還有什麼不放心?」
把頭靠在衛紫衣肩上,秦寶寶頓足道:「我不管,你答應的,怎可以賴皮,我不要你傷害她,我不要你傷害她……」
「寶寶──」
衛紫衣扳正他,正視道:「不要得寸進尺,你要我不殺她,我答應了,現在又要我不傷她分毫,你是在拿我和」金龍社「的紀律開玩笑?我再說一次,你的要求只是留下她的命。」
秦寶寶叫道:「把人弄得半死不活的,跟殺了不是一樣。」
重哼一聲,衛紫衣道:「以前你也看過別人受大執法嚴刑逼供,只是難受並不代為求情,這次為了那女人,你可是仁至義盡了。」
眼淚忍不住又掉下來,秦寶寶哽咽道:「我也知道……替她求……求情,必會惹你生……
氣,也……也許從此討厭……寶寶,可是她真的對我恨好,我……我怎忍心看……看她受……
受罪……」
每次他一哭,衛紫衣就感到方寸大亂,道:「你真愛哭。」
秦寶寶負道:「都是你把我弄哭的。」
衛紫衣咒罵道:「天殺的,我才真是欲哭無淚,你倒先下手為強。」
秦寶寶哭道:「大哥,再答應我這一次嘛!」
衛紫衣硬下心腸推開他,道:「不行,如果再答應,以後大夥兒犯了錯都來拜託你求情,我如何管理」金龍社「上萬名兒郎?寶寶,對於你這次的反常,我實在很不高興,不過,算了,你想吃什麼,我派人到廚房吩咐。」
秦寶寶垂首不語。
衛紫衣搖搖頭,出門不久又回來,卻已不見寶寶人影,窗戶大開,冷風襲身,顯然是從窗戶而走,衛紫衣心思一轉,不由得怒氣衝天,趕了上去。
「這傢伙,真個氣死我。」
趕到刑堂,就聽見秦寶寶向看守的弟兄要開門的鑰匙,雙方意見不合而爭執。
秦寶寶尖嫩的嗓音叫道:「進去看看也不行麼?」
一名弟兄道:「從外面能夠看得清楚,請原諒,不能開門。」
秦寶寶想了想,道:「那你們也把我關進去,可以麼?」
衛紫衣走進來,道:「你又胡鬧些什麼?」
眾人忙向他躬身行禮。
秦寶寶豁然轉身,道:「大哥來得正好,你告訴他們,讓我跟劉嫂關在一起,對你我都好。」
衛紫衣冷道:「我看不出好在那裡。」
秦寶寶道:「大哥不高興我代劉嫂求情,可是不求心裡又難受,不如把我關起來,你耳根清淨,我也可以趁這機會習慣嚴刑酷法,下次就不會再發生這種事。」
其實他言外之意是:有我盯著看,你們好意思在我面前行兇?至少也會顧忌點,劉嫂能夠少受很多苦。
衛紫衣聽得懂他的話,不似笑的一笑:「你快變成它的孝順孩子了。」
秦寶寶小嘴兒一撇,道:「你快下令吧!」
衛紫衣沒好氣的道:「你該被關人石室,而不是刑堂大牢。」
嚇了一跳,秦寶寶叫道:「不要,我要跟劉嫂關在一起。」
衛紫衣只覺得酸氣直往上冒,恨聲道:「好,來人,把他關入第十號房。」
劉嫂是在第一號小鐵牢,衛紫衣有意讓他倆遙遙相望,秦寶寶入刑堂後終於發現衛紫衣的壞心眼,氣道:「不要離那麼遠,我們關一室,不然隔壁也可以。」
劉嫂原已睡下,聞聲而起,驚道:「小姐千金之軀,怎麼可以來這種地方?」
白了衛紫衣一眼,秦寶寶挖苦道:「在某些人眼裡,我是一金也不值。」
走近劉嫂關的小鐵室,一根根粗如兒臂的鐵柱,將二人分隔,秦寶寶打量一會,道:
「在這裡也不錯,原以為你會受虐待哩!」
劉嫂黯然道:「大當家是看在你面上才對我優待。」
秦寶寶回頭望衛紫衣:「真的?」
衛紫衣避開他的目光,道:「不這麼做,只怕你將怨我更深。」
秦寶寶哧哧笑道:「大哥再這樣扳著臉,很快就會跟陰大執法一樣了,快點把我和劉嫂關在一起。」
衛紫衣漠然道:「十號房的門已打開,你要就進去,不要便跟我回去,跟刺客關在一房太危險了。」
劉嫂忙向寶寶道:「快跟魁首回去,這種地方不是你住的。」
性子一起,秦寶寶哼了哼,大步走進十號牢房,道:「誰說我住不得,我沒有你們想的那等生嫩,再說,偶爾換個環境也新鮮。」
鐵牢裡什麼也沒有,秦寶寶倚牆面坐,寒意從背脊往上爬,幸好有「保命佛珠」御寒,固執的不肯認輸。
劉嫂看在眼裡,向衛紫衣道:「大當家,把我這裡的東西送到小姐那兒去,他身子不好,受不得寒啊!」
衛紫衣滿不是味兒,依然冷道:「他自己都不覺得冷,你不必多事,還是多替自己日後的待遇操心吧!」
說著親手鎖上十號房,把鑰匙放入懷裡,道:「寶寶乖娃,你還滿意麼?」
裝出一個很可愛的笑容,秦寶寶道:「多謝大哥成全,我滿意極了。」
點點頭,衛紫衣也露出了笑容,道:「那就好,你們想聊天或想休息,請自便,我明日會來探監,可須帶些兒什麼來?」
酒窩兒又圓又深,秦寶寶道:「大哥數日忙碌,一定需要休息,就不必替我操心了.」
衛紫衣也生受了,道:「說得也是,你好好在此休息,我走了。」
擺擺手,秦寶寶道:「再見,大哥一路小心,地上積雪很深。」
衛紫衣含笑道:「謝謝你提醒,明天便吩咐他們鏟雪。」
說完真的拋下寶寶一個人留在黑暗的牢裡,自個兒走了。
劉嫂再也嫻靜不下,叫道:「大當家,不能這麼做啊,你不是人,居然留下他在牢裡,你有沒有良心?」
衛紫衣根本不去理她,吩咐關上大銅門,裡面就只剩劉嫂和秦寶寶各踞一方,只是待遇有所差別而已。
劉嫂關懷道:「你冷不冷?」
秦寶寶不搭理。
良久,劉嫂歎口氣,又道:「我知道你心裡怪我,生氣我利用你的關係去瞭解地形,但不如此,我又能如何?」
聲音在空關的刑堂裡迴盪,每個字都聽得清楚,秦寶寶不去理她,自己也摸不清自己的想法,剛才還為她跟衛紫衣爭吵,如今二人真見面了,卻不願和她說話,這是什麼心理?
是所謂又喜又嗔?又愛又恨?
胡思亂想一陣,覺得又餓又累,不久即睡熟了。
xXx望著桌上那碗八寶面,衛紫衣第一個想法就是「寶寶會不會餓壞了?」隨即又自責:「又管他什麼?像那種固執不講理又不懂大人苦心的傢伙,餓昏了也活該,何必再為他操這份心?」
「那女人有什麼好,居然肯為她吃苦,一而再的頂撞我,一定被那女人教壞了,該死,該死,早該殺了她。」
「她似乎真的很關心小傢伙?哼!真是多事,寶寶自有我照顧,她太也不守本份。」
嫉妒!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衛紫衣心底升起。
「我真的不高興劉嫂是刺客?還是不高興小傢伙為她求情的那份關懷?
如果小傢伙自始至終不在乎劉嫂的安危,我會有殺她之心嗎?「「荒唐,荒唐!這種想法我不承認!」
豁然起身,在屋裡踱著,衛紫衣真感到無比的煩躁:「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小傢伙好像決心跟我鬥氣,不哭不鬧,還扮出笑臉,他是什麼意思?執意要逼我讓步,是我親?還是劉嫂親?」
「可惡的小鬼,絕不能讓你得逞,否則恃寵而驕,將來如何管束得住?」
「不管他了,他愛受罪,就隨他去吧!」
衛紫衣步出大書房,正欲上樓,不由自主的想:「這麼冷的天,他受得住麼?」
「哼,他自作自受,吃點苦也應該。」
毅然登樓回房,好像真決心不管寶寶死活。
xXx翻個身又睡,秦寶寶難得睡這麼沉,絕對受不起一點驚吵,偏偏這時有人大叫道:
「你們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將寶少爺囚禁,怪不得他昨夜沒回,原來是你們大膽,我叫大執法嚴辦你們。」
秦寶寶差點跳起來,卻「咦」了一聲,難怪夜裡不覺得冷,原來全身被一件大氅包住。
這件紫貂皮大氅,又輕又暖,是衛紫衣寒雲天出遠門時才用,秦寶寶看著喜歡,冬天賴在大書房的小暖炕時,就拿來常被子蓋。
揉揉惺忪的睡眼,秦寶寶喃喃道:「大哥夜裡來過,我怎麼不知道?」
這時,小棒頭衝進來,奔到寶寶住的因室前,叫道:「我的祖宗爺,他們說你是被魁首關進來,是真的麼?你又做了什麼惹魁首生氣的事?」
打個哈欠,秦寶寶道:「是我自願被關進來。」
小棒頭奇道:「為什麼?」
秦寶寶揮揮手道:「先別問為什麼,快叫他們送牢飯來。」
「牢飯?」
小棒頭吃吃笑道:「你可真是吃一行像一行,也說起」牢話「來了。」
秦寶寶搖頭晃腦,吟哦道:「這叫人在囚牢,言不由己啊!」
小棒頭不住吃笑,道:「自討罪受才是真的。」
翻翻白眼,秦寶寶道:「這種地方你住過麼?挺新鮮的,想不想進來?」
小棒頭猛搖頭,道:「陰森森的,即使白天也感到一股不是天冷的寒意,誰受得了?」
秦寶寶嗤之以鼻:「沒出息,我不是好好過了一夜。」蝢了頓,又道:「快送洗臉水來,我肚子也餓了。」
小棒頭抿嘴笑道:「天下大概只有你這號囚犯需要洗臉水。」
說完出門準備東西。
接著一整天,不斷有人來探監,有人好奇,有人失笑,也有人不以為然,我們秦少爺應付得體,使每個人都覺得他真是可憐。
這另一個意思,就是暗喻衛紫衣太固執。
三天下來,衛紫衣也查覺有異,原本是寶寶不對的事實,卻獲得同情,真令他哭笑不得,也開始了第一次探監,開門見山道:「你的目的就是想獲得展熹等人的支持,藉以反抗我的決定。」
秦寶寶不置可否的道:「我有這麼狡猾麼?大哥真是人看得起我。」
衛紫衣淡淡的道:「可是事情的演變,已漸漸接近你想要的。」
「哦」一聲,秦寶寶道:「那對大哥來說,真是一件不偷快的事情。」
衛紫衣頷首道:「的確,好像每個人都跟我作對。」
秦寶寶道:「真正的決定權還是在你呀!」
點點頭,衛紫衣話題一轉,道:「想出來了麼?」
秦寶寶撅起嘴,道:「再住幾天。」
衛紫衣看他氣色不好,道:「還想跟我鬥氣下去?」
秦寶寶分辯道:「我不是鬥氣,只是還不清楚大哥要怎麼對付劉嫂。」
衛紫衣強壓心中不悅,道:「好,算你硬氣,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他走後,秦寶寶心道:「大哥又生氣了,最近他很愛生氣。」
閒著無聊,問劉嫂道:「你真是殺手?我看也不像。」
劉嫂平靜的道:「看起來若像,就不是夠資格的殺手。」
說的也是,如果一臉殺氣,人家見著即心理防備,想得手就沒那麼容易。
秦寶寶被引發起好奇心,道:「殺手是如何生活?」
劉嫂笑了一聲,道:「跟平常人一樣,只是賺錢的法子快又危險,壽命通常不會太長。」
秦寶寶天真道:「你年已四旬,這代表你是很高明的殺手?」
劉嫂苦笑道:「再高明的殺手也會遇上難關而亡,只是我運氣好點,但也到此為止.」
哼了哼,秦寶寶道:「我大哥答應我不殺你的。」
劉嫂歎氣道:「沒有用,你不需要為了我而為難大當家,就算放我出去,我也活不下去。」
悚然一驚,秦寶寶道:「為什麼?」
劉嫂語氣說不出的厭倦,道:「這就是身為殺手的悲哀。」
秦寶寶在腦裡過濾衛紫衣以前對他提的事,好半晌,大聲道:「不對呀,大哥說殺手如果不能完成顧主的生意,只消退還款項,並沒有為此殺身這一條啊了!」
劉嫂遲疑一會,才道:「我們是不同的,大當家不會瞭解。」
秦寶寶好奇道:「有什麼不同?」
劉嫂聲音透著害怕,連連道:「我不能說,我不能說……」
秦寶寶心裡有點不悅,沒有表示出來,忖道:「殺手就是殺手,還有分種類?難道有的殺手是真的殺死人,而他們只殺死一半?」
想想不可能,這樣還能叫殺手?
但人家不肯說,他也沒法子,好一會,才又道:「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的名字?」
劉嫂搖頭道:「叫我」劉嫂「吧,我很喜歡這個稱呼。」
聲音透著多少落寞,如果她嫁個姓劉的,就是真的劉嫂,日子過得平靜,但命運之神卻將她推入殺手之門,平凡安定的日子只能夢裡尋找。
秦寶寶聰明過人,當然明白她的意思,試探道:「你不喜歡當殺手,又為什麼要入那門?」
劉嫂道:「只因我有一身好本事,少年時不甘作一個平凡的人,殺手是門很易賺錢的行業。」
秦寶寶歎口氣,老氣橫秋道:「如此觀來,你本事很大,我寶寶就差勁得很,只是運氣好,碰上大哥這樣全意關愛我的好人,有時想想,也覺得自己挺沒出息的。」
劉嫂笑了笑,道:「你才真是令人羨慕,要知道,本事好,或者特別聰明機靈的人,都不如天生運氣好的人,大小姐、大少爺,你可知道外面的人怎麼形容你?」
秦寶寶興致勃勃的隔者八間鐵牢叫道:「他們怎麼說?一定沒有好話,說我秦寶寶真本事不怎麼樣,全是依靠江湖三股勢力的支撐,才能胡鬧這麼久,還未被暗殺,是不是?」
劉嫂道:「意思倒也差不多,不過大家都十分艷羨你的遭遇,說你是」武林至寶「、」
江湖大褔星「。」
「原來如此。」
秦寶寶撅嘴道:「跟我想的一樣,看來我真該好好練練本事。」
劉嫂黯然道:「就算練到我這樣的本事,還是難免遇上敵手。」
秦寶寶深表如情,道:「你來刺殺我大哥前,可是有把握才來?」
劉嫂沉默一會,力道:「沒有,抱著姑且一試和不服氣的心境而來,等真見著大當家的誠善面孔,更覺得人們傳說他如何高強,未免過於渲染,其實,有眼無珠的是我。」
秦寶寶心有慼慼焉的道:「大哥的確使人迷惑,以前我也不信他真的厲害,直到他親自傳授我一套小首劍法,才瞭解他的武學修養有如浩瀚大洋,無怪乎你會輕敵。」
劉嫂卻道:「我絕對沒有輕敵,做為一個殺手,即使對手是一名小娃兒,也一樣要全力以赴。」
秦寶寶問出了他最想問的問題:「如果放你離去,你可會再回來與我大哥作對?」
劉嫂想也不想的道:「會!殺手必須忠於顧主。」
秦寶寶差點跳起來:「明知是死,也不肯放手?」
劉嫂堅定的道:「我是負責到底的高價殺手,收了錢,就沒有退路。」
秦寶寶呆了呆,道:「天底下居然有這種人?大哥沒有告訴我。」
劉嫂憐愛的道:「大當家不想讓你染上太多世俗的醜陋缺點,才不告訴你吧!」
秦寶寶舔舔嘴唇,道:「實話都是不悅耳的,你為什麼不要騙我,也許我能救你出去。」
劉嫂道:「我不忍亦不願。」
大大的煩惱了,秦寶寶頓足道:「為什麼你們都要對我好?大哥心疼我,你也真心待我,現在我最倒霉,不知應該幫那邊好?」
劉嫂以慈母的語氣,溫柔道:「不需要煩惱,做壁上觀吧,讓大當家來決定我的命運,其實,結果都一樣,只是早晚之分。」
秦寶寶不解道:「莫非你不殺大哥,別人會來殺害你?」
劉嫂不答,道:「你應該是一個快樂的人,不要為這些事煩心,不值得,不值得。」
秦寶寶任性道:「大哥會使你很痛苦,你信不信?」
「信!」
劉嫂道:「如果立場對調,我也不會讓他好過。」
秦寶寶突然天真的恐嚇起來:「你不怕大哥把你交給陰大執法,他本身已經夠可怕的,再加上他手下那批兒郎,一個個如狠似虎,會整治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劉嫂不說什麼,秦寶寶也看不清她臉上是否有害怕之意,歎口氣,又道:「看來殺手真的是不同於常人,見慣了生死,那裡還在乎本身的褔與禍,劉嫂,你是不是這樣了?」
劉嫂恭敬的道:「我可以不回答這個問題麼?」
秦寶寶道:「可以,唉,我真是頭痛。」
劉嫂滿含關懷的道:「回去吧,小姐,回到大當家身邊,他會開導你,也只有他才夠資格管束你,瞎子也察覺得到,他即使在向你發火,也掩不住心中的不忍和關愛。」
秦寶寶皺皺小鼻子,道:「你說的都對,不過,我是有自知之明的,除了大哥,這世上恐怕很少有人能忍受我的頑皮,以前在少林寺,每次闖禍,大和尚叔叔都罰我唸經,只有我爹和大哥很少罰我。
爹去世,只剩大哥一個人了,就萛他罵我,我也不會生氣,可是,大哥有時非常殘忍,有違天和,萬一將來下地獄,我在天堂看不到他,可怎麼好?「劉嫂不禁好笑,道:「天堂、地獄之說,屬實麼?」
秦寶寶以大人教訓小孩的口氣道:「真假都無所謂,殺生總是不好的,家父生前人稱」
萬邪聖醫「,其怪誕言行惹人非議,卻可也不殺生的。」
劉嫂道:「殺的是該殺的人,就沒有關係吧!」
秦寶寶反問道:「你受顧殺生,都是該死之人麼?」
劉嫂落寞的道:「年輕時,仗一身武藝,只想名利雙收,什麼都不顧,等到年紀稍長,想顧也顧不了,好比掉下流沙中,萬難脫身。」
「晤」了一聲,秦寶寶道:「聽你一番話,似乎受制於人?」
劉嫂不語。
秦寶寶追問道:「你有沒有想過要脫身?一定有吧,這裡就有一個現成的機會,為何不試試看?」
劉嫂搖頭不語。
秦寶寶這小頑固不死心,道:「我並非想套出你的秘密,只是想幫你,依附」金龍社「對你而言,既免受苦,又可藉機脫離是非圈,你不願考慮這可能性?」
良久,劉嫂才幽幽的道:「我不敢。」
秦寶寶真是迷糊了,道:「不敢?是不敢妄想?抑是不敢脫離那圈子?」
劉嫂深沉的道:「二者都是。」
遙遙注視劉嫂,秦寶寶道:「我不太懂得你的意思,想做的事就放膽去做,難道有人能左右你的意志?」
劉嫂語重心長的道:「打個譬喻,你好比被養在鮮花叢中的人,放眼看去都是美麗的一面,有時爬山一條小虱子,或飛來彩蝶蜜蜂,只是增添生活趣味和刺激;而我們,就好像在爛臭水溝掙扎的人,四處是老鼠、蟑螂、蚊蠅、病毒,就算水溝旁突然開出一朵玫瑰,也遮掩不住它原有的醜陋。「哈哈笑了,秦寶寶道:「鮮花叢裡養的若是一隻癩蛤蟆,鮮花再美再多,癩蛤蟆就會變美麗?臭水溝中的假使是一隻天鵝,污穢的環境又何損它高貴的姿態?」
劉嫂默然。
秦寶寶進一步道:「機會要靠自己尋找、把握,不會從天上掉下來。」
劉嫂道:「可惜我不是臭水溝裡的那只天鵝。」
秦寶寶抱住大氅靠壁休息,負氣道:「你真是頑固。」
劉嫂環視住的地方,道:「這地方安靜又平淡,我真想永遠住下去。」
秦寶寶小嘴兒一撇,道:「我都快發瘋了,剛來的新鮮感過去,就覺得這裡真是一無可取,下次如果想再嘗鮮,要記得帶書和小玩意進來打發時間。」
劉嫂道:「你回去吧,大當家很擔心你。」
秦寶寶奇怪的「咦」了一聲,道:「你幾次為大哥說話,不像敵對的人所能出口。」
垂卜頭,劉嫂道:「說真心話,比較舒服。」
輕哼一下,秦寶寶道:「大哥卻不肯為你說好話,反而我代你求情,他很生氣哩!」
劉嫂冷靜的分析:「在大當家眼裡,我是一個下人,一個不相干的人,而他是你至親的人,你為我去頂撞他,他自然覺得不高興,認為你真是豈有此理。」
秦寶寶「唉呀」一聲,道:「怎會這樣,以前你對我好,大哥十分高興你細心照顧我,現在如果有這種想法,才真是豈有此理!」
「我去問他!」
他想做什麼,就想立刻做,一時忘了方才跟衛紫衣說過幾天才出去,大叫看守弟兄來開,才想及第十號囚空的鑰匙在大哥身上,瞪眼道:「快請你們大當家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