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江的水,是如此靜靜的在流著,它不像浩浩的長江,更不像滾滾的黃河,它只是如此平滑無波,靜靜地、安祥地流著,像是少女的深情,是如此地默默無語,卻又永恆得地老天荒。
這天,漓江之畔,遠遠地來了幾匹馬,馬的後面,跟著四個人抬的一張躺椅,躺椅上擁被躺著一位姑娘。
長長的頭髮,散在枕上,半露在被外的臉,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這是一個奇怪的行列,沒有人說話,除了前面的蹄聲,和偶爾一兩聲馬打著噴鼻,整個行列,給人有一種沉重的感覺。
這樣的行列,出現在這綠意盎然,青翠如詩的漓江之畔,是多麼的不調和。
這一行人馬,來到漓江之畔,停頓下來。
那一張躺椅,抬到柳絲飄拂的樹蔭下,馬上的人立即圍繞上來。
其中一個人蹲在躺椅的旁邊,低聲喚道:「環翠,我們已經到了。」
躺椅上擁被而臥的,正是司馬環翠姑娘,她憔悴的面容,使人吃驚,只不過是幾個月的時光,青春活潑的環翠姑娘,只剩下病容可掬,氣息奄奄了。
司馬盛嵐蹲在一旁,也止不住一陣心酸,止不住淚水要奪眶而出。
司馬環翠姑娘此時卻露出一絲難得的笑容,低低無力地說道:「大哥,謝謝你!」
司馬盛嵐拭去眼淚說道:「環翠!雖然我按照你的意思,將你送到漓江來了,但是,我還是要說出我心裡的話。」
環翠姑娘閉上眼睛說道:「大哥,你要說的話,我都已經聽過了。」
司馬盛嵐說道:「不!環翠!我還是要說下去。哥哥現在已經不是旗門幫主,但是,在這漓江一帶,總算還有一點虛名……」
環翠姑娘說道:「大哥,我要搬到吳奶奶船上來,會影響到你的名譽嗎?如果是這樣,我只有抱歉!」
司馬盛嵐說道:「環翠!如果是在平時,我不會阻攔你,可是現在不同,你已經病成這樣,我不在莊上請名醫替你治病,卻將你送到這江邊船上來,人家該怎麼說我?」
環翠姑娘說道:「大哥!你請過名醫是不是?甚至你到幾百里以外請來名醫,對我,你已經盡到了手足之情,何況,到漓江之畔住到吳奶奶船上來,是我自己要來的,與大哥無關。」
司馬盛嵐歎口氣說道:「環翠!這些話擱在以前,我能說一遍,已經不錯了,不會再說第二遍、第三遍的。現在不同,自從黑龍會的事情之後,尺八無情的臨別贈言,改變了我的一切,旗門幫偃旗息鼓,就是明證……」
環翠微弱的說道:「大哥!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麼?」
司馬盛嵐說道:「我要讓你知道,我現在是個普通的人,我有普通人的情感,我重視親情,我不能把我的妹妹在病情沉重的時候,送到江邊來,我這麼做……」
環翠睜開眼睛說道:「大哥!你這麼做是為了讓自己的妹妹了卻自己的心願。大哥!我今天能聽到你親口跟我說這些話,我高興,也很感動!」
司馬盛嵐立即說道:「既然如此,你就隨我們回去吧!」
環翠姑娘搖搖頭說道:「大哥!既然你能成全我,為什麼不能成全到底?你看,我這種樣子,還能活多久,為什麼不能讓我了無憾意地離開這個世界?」
司馬盛嵐默然沒有再說話。
他站起身來,忽然叫道:「吳二家的呢?」
周圍的人剛一亂,就聽到吳奶奶在人群外面說道:「老婆子拜見莊主。」
司馬盛嵐說道:「吳家媽子,我們都是自己人……」
吳奶奶恭敬地說道:「雖然現在不讓我們稱幫主,幫規仍在,老婆子可承當不起欺師滅祖之罪。」
司馬盛嵐也沒有多解釋,只是說道:「我和環翠說的話,想必你也都聽到了。她要住在你船上,請你多照顧,她的病情有變化,要立即告訴我。要是病養好了,我會感謝你。」
吳奶奶口稱:「莊主放心,老婆子會盡心力照顧環翠姑娘。」
司馬盛嵐吩咐隨來的人,留下吃的、用的,都堆上吳奶奶的船頭上。他蹲下來說道:「環翠,一切都照你的話做了,你要寬心養病,放開心懷。我沒有讓你抱憾,希望你也不要讓我抱憾!」
他伸手抹去環翠臉上的淚痕,對吳奶奶點點頭,說了一聲:「一切拜託!」
便上馬走了。
吳奶奶站起來,佇立著,望著一行人馬走遠,她才將環翠抱起來,步履很穩地抱到船艙裡,將枕頭墊得高高地,再將棉被蓋得嚴密,坐在一旁,望著她說道:「小翠!你怎麼會變得這樣子呢?」
環翠姑娘闔上眼睛,沒有說話。
吳奶奶歎了口氣說道:「小翠,我雖然不敢說知道你的病源,但是我可以料個八九不離十。想念尺八無情是不是!」
環翠姑娘搖搖頭說道:「不!吳奶奶!我沒有理由想他……」
吳奶奶有些奇怪,問道:「是這樣的嗎?小翠,你是跟吳奶奶說隱瞞的話?」
環翠姑娘說道:「我可以隱瞞任何人,不會隱瞞吳奶奶!我說沒有理由想他,那是真的。因為,我們在臨別的時候,有一年的約期,而且是我自己訂的。
吳奶奶想了一想,認真地說道:「小翠,你的一年期約,是你自己訂的,正因為如此,你告訴自己:約期未到,我不能想他。而且是不斷地約束自己,對不對?」
環翠姑娘又闔上了眼睛,她不想承認這件事,但是,她的內心深處又不得不承認這件事。
和蕭奇宇分手以後,她是多麼珍視這份奇遇得來的感情。她的一縷真情,緊緊地繫在蕭奇宇的身上,而且她也在臨分手之前,坦誠地表露了自己的感情。
但是,她也瞭解,蕭奇宇是一朵飄忽不定的雲,很難留住他的雲蹤。
因此,環翠姑娘後悔了,她後悔為什麼自己要訂下一年的約期?
為什麼不是半年?為什麼不是三個月?為什麼不是一個月或者更短的時間?
一年,三百六十五個日子,多悠長啊!而悠長的日子變化是多麼的大啊?
正如吳奶奶所說的:環翠姑娘約束自己不要去想他,因為期限未到,想他是沒有理由的。但是,她能嗎?刻骨的相思,使她在自己的約束中,又無時無刻不在想著蕭奇宇。
她記得:分手的時候,漓江的水只是清澈如鏡,而如今,由於濃綠鋪砌了江岸,又塗遍了江中的孤峰,江水變成了翡翠碧。
記得分手時候,旗門總壇的護莊河畔,新柳吐青,乍現枝頭;如今,已經千絲飄拂,萬縷柔波。
記得分手的時候,吳奶奶的船身還是斑剝的,如今,已經在吳奶奶一刷子、一刷子,刷成了嶄新的面貌。
記得分手的時候,吳奶奶的新酒還沒有影兒,而今,整整兩罐佳釀,已經藏在艙內,可就是沒有人來飲!
記得分手……
一草一木,都在計算著別後的時光;一草一木也都惹起濃濃的相思情意。
日子過得平淡如水,愈是在平淡中,愈是滲進濃烈的回憶。
環翠姑娘就生活在這樣的濃烈的回憶,綿綿的思念、強烈的後悔之中。
到後來,她索性連吳奶奶的船上,也懶得來了。
睹物思人,她承受不了。
就這樣,環翠姑娘一天一天地瘦下來,她將自己困在後院中,連門也懶得出。
終於,環翠姑娘病了,形銷骨立,一病就氣息奄奄。
司馬盛嵐來看姑娘,環翠姑出唯一的要求:將她送到吳奶奶的船上。
雖然難近情理,卻拗不過環翠的不飲不食。
如今吳奶奶一語道破環翠的病情,引得她淚水泉湧,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吳奶奶抹著她臉上的眼淚,真誠地說道:「小翠,你為什麼不早些跟吳奶奶說出這些心裡的事呢?為什麼要把自己困鎖在愁城裡呢?你把自己鎖在牛角里,聽不見外面的聲音,看不到外面的出路。孩子,你害了自己。萬一你害了自己的小命,你何以對得起一年以後,如期回來赴約的蕭奇宇?」
環翠姑娘呻吟地說道:「吳奶奶,你是說……」
吳奶奶說道:「你曾經想到嗎?你應該保持青春美貌、健康活潑,一年以後,在漓江之畔,以最可愛的笑容,迎接如期赴約的八絕書生!」
環翠姑娘闔上眼睛,喃喃地說道:「奶奶,我一直在擔心……擔心他會……失約……因為……因為……他是江湖上有名的尺八無情……」
吳奶奶微笑說道:「孩子!自稱無情的人,最是多情種,若果真無情,那是沒有遇上鍾情的人。蕭奇宇曾經告訴我一句話……」
環翠姑娘緩緩睜開眼睛。
吳奶奶也緩緩地說道:「那不是一句簡單的話,而是一句真誠的誓言。小翠!以他在江湖上的名氣,以他對我的一份尊敬,那是一句千金不移的誓言。」
環翠問道:「奶奶,他說了什麼?」
吳奶奶說道:「他說,一年以後他要回到漓江之畔,娶你為妻。」
環翠長長地驚呼了一聲,她的淚珠,又如泉水般地湧出,只是喃喃地說道:「為什麼他不跟我講啊!為什麼……」
吳奶奶說道:「為什麼?因為你當時沒有給他機會。」
環翠蒼白的臉上,此時泛出了一抹紅暈。垂下眼簾,自己抬起手來,彈去眼角的淚珠,低聲若無地說著:「奶奶!你還記得那麼清楚……」
吳奶奶笑呵呵地說道:「孩子!你們的事,吳奶奶和你們自己一樣的關心,讓吳奶奶親眼看到一對神仙眷屬,搭著吳奶奶這艘破船,在漓江上漂流,喝著吳奶奶釀的酒,吃著吳奶奶糟魚和風雞。孩子!這一天來到了,吳奶奶死也閉眼睛。」
環翠剛剛擦乾了眼淚,又濕潤了眼眶。她叫道:「奶奶!」
吳奶奶說道:「在當時你怕嘗別離的苦痛,匆匆留下一年的約期,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環翠委曲地說道:「奶奶,人家是不敢回頭啊!」
吳奶奶說道:「我看出蕭奇宇那份惆悵,我責備他為什麼要接受一年的約期?為什麼不現在就留下來?」
環翠說道:「他有承諾啊!」
吳奶奶說道:「是啊!他是一位信守承諾的君子,他明白地告訴我,一年以後,如期回到漓江之畔,來娶你為妻,長留在漓江,再也不和你分手。」
環翠姑娘剛叫得一聲:「奶奶!」
卻又垂下眼簾,紅著臉龐,低低說道:「諒他不敢欺騙奶奶!」
吳奶奶笑呵呵地說道:「孩子!他也不敢欺騙你啊!」
吳奶奶伸手抱著環翠姑娘的頭,半帶責備半愛憐地說道:「孩子!你為什麼不到漓江來呢?你為什麼不將心事告訴吳奶奶呢?你為什麼要暗暗地在折磨自己?可憐的孩子,瘦成這樣,吳奶奶要好好地養胖你。」
環翠久病後,心情從沒有此刻這樣的開朗。瘦得如柴的手臂,環在吳奶奶的脖子上,一股暖流,流在兩人之間,讓久久不能睡熟的環翠,就這樣睡著了。
細細的鼾聲,聽在吳奶奶的耳裡,是如此地令人心安,令人快慰?
她開始忙碌,她要用她的烹調手藝,讓環翠瘦弱的身體,恢復原來的模樣。
日子安祥的過去。
吳奶奶想盡辦法,烹調出補身子又營養的東西,讓環翠經常換著口味。
環翠姑娘也由於「一定回來娶你!」這句話,,綻開了笑顏,撥開了愁眉。
她也希望自己有一個健康的身體,迎接蕭奇宇的歸來,她努力地在吃吳奶奶所做的東西。
她盡量讓自己快樂,每天躺在船上,看著藍天、白雲、碧水……
但是,環翠姑娘卻胖不起來。
不止是胖不起來,而且是一天一天地瘦下去,已經是骨瘦如柴的地步。
這是吳奶奶最關心、最害怕的事。
司馬盛嵐姑娘已經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
吳奶奶每天安撫好了環翠姑娘入睡以後,她便坐到船頭喃喃咒罵著:「混帳的東西!為什麼一定要等到一年以後才回來喲!你枉自稱為『八絕書生』,自以為醫道一絕,有屁的用!連自己的未過門的妻子都不能及時治好,還稱什麼八絕!」
間或她又仰天祝禱:「老天!我從來沒有求過你什麼,自從我老伴身遭橫死之後,我就不再求你,你是個既聾又瞎的天,你看不見,又聽不見,你讓那些壞人,活得快樂,活得囂張,可是你卻讓好人不得長壽。可是老天爺!現在我求你,救救環翠姑娘,我老婆子活著有什麼意思,把我的陽壽剋扣下來給她吧!老天爺!我是真心的在求你!求你!」
每天,吳奶奶都是哭倒在船頭,老天從來沒有答應她一丁點消息,倒是有時灑下一陣雨,將吳奶奶淋成落湯雞一般。
可憐的吳奶奶,白天還要強裝著笑臉,哄著環翠姑娘吃,哄著環翠姑娘喝,那怕只是吃一點點,喝一滴滴。
吳奶奶還要笑著安慰她:「小翠就是喜歡吃吳奶奶的菜和飯,將來你要是跟蕭無情成了親……」
環翠露出一絲艱澀的笑容說道:「奶奶!他叫蕭奇宇,不叫蕭無情。」
吳奶奶笑道:「管他是蕭有情還是蕭無情,只要他娶了你,吳奶奶就非跟過去不可。要不然小翠吃飯就吃不舒服!」
環翠姑娘心裡知道是吳奶奶故意逗她開心的,心裡著實感動,但是感動之餘,就愈發地傷感。
她流著淚說道:「奶奶,只怕小翠沒有這份福氣,要辜負你的一番好意了。」
吳奶奶一直在罵著:「不會的!不會的!將來吳奶奶死的時候,還指望你給我這個孤老婆子燒幾張紙呢!你要是再胡說,我可要生氣了。」
一面說,一面罵,卻又忍不住一面流下淚來。
日子這樣淒苦地過去,環翠姑娘的病眼看著一天比一天沉重,看樣子已經熬到燈枯油干的地步了。
吳奶奶成天背著環翠姑娘以淚洗面。倒是環翠姑娘不像初時那樣哀傷,只是氣力幾乎已經是沒有了。
那天,環翠姑娘要求吳奶奶將她搬到船頭艙面上,將她的頭,墊得高高的。她說:「我要望著路的那一頭,我死了,我的靈魂也要望著路的那一頭……只是,吳奶奶!對不起你,我不但沒有孝順你,反而替你惹來麻煩!……」
吳奶奶一聽這話,心如刀割,她一面哭著,一面說道:「小翠!你不能丟下我,我孤老婆子伶仃半輩子,多虧你給我帶來許多快樂,使我忘掉了許多淒苦!只是!……」
吳奶奶說著忍不住大哭起來,罵道:「混帳的蕭無情!為什麼要堅持一年的期限?為什麼就不能早一些回來看看?為了旁人的承諾到處奔波,自己未過門的妻子,居然撒下不管,真是混帳透了!」
她忽然在船頭上,頓著腳叫道:「看你將來回到漓江,你拿什麼臉來見我!」
她的手正指著前面來路涕淚交流地在叱罵……
忽然,路盡頭處,一騎滾滾,直奔而來。
吳奶奶手指僵在那裡沒有動,口裡卻說道:「小翠!有人來了是不是?是不是老天爺將那個混帳給我趕回來了?」
環翠姑娘沒有回應,因為她已經昏過去了。
吳奶奶一見大哭叫道:「小翠!……」
這時候,突然聽到有一種聲音,彷彿從天而降。
「奶奶!我回來了!」
吳奶奶人一怔,止住哭聲:剛一抬頭,只見蕭奇宇離她還有好幾丈遠。
倏地甩蹬離鞍,人似飛鳥展翹,一彈而起,直撲而至,雙手扶住吳奶奶:「吳奶奶!小翠還好吧?」
吳奶奶用手一指身後,「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蕭奇宇屈膝蹲下,一見環翠姑娘如此模樣,忍不住流淚說道:「環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他伸手撫摸著環翠姑娘瘦削的臉,淚水卻如斷串的念珠,滾滾下落。
吳奶奶哭著說道:「都是你!你為什麼不早來?小翠是活活思念你到死的!看你怎麼對得起她!」
蕭奇宇心裡一慘,那眼淚愈發如泉湧一般,他伸手到腰間去拿汗巾,忽然想起一件事,幾乎跳將起來。
「奶奶!別急!環翠還沒有死!只要她有一口氣在,我都可以救活她的性命!」
吳奶奶一時摸不著頭腦,怔怔地望著他,問道:「你是說小翠還有救嗎?」
蕭奇宇說道:「奶奶!千萬別急……」
他飛身上岸,箭步衝到馬匹之旁,從鞍後很快解下藥囊,又飛身回到船上。
他以飛快的手法,打開藥囊,在許多藥瓶藥罐當中,他取出一個小小的翠綠玉瓶,旋開瓶塞,取出一個小小的棉布卷。
再吐開棉布卷,裡面有一小截黑皮黃肉山藥的根,交給吳奶奶:「這是機緣,我在一次幫助人家的機會裡,剩下這一小截千年何首烏……」
吳奶奶怔怔地問道:「有用嗎?」
蕭奇宇急急地說道:「奶奶,先用一碗水,悶鍋清燉,將一碗水熬成半碗時端來給我。」
吳奶奶也不再多問了,她雙手合捧,小心翼翼將小截千年何首烏拿到艙裡,依言用清水悶鍋清燉。
蕭奇宇此時臉色沉重,從藥囊裡取出銀針。
用飛快的手法,分別在環翠姑娘的「人中」、「耳根』、「對口」……連紮了五針。
他伸手試試環翠姑娘微弱似無的鼻息,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他這口氣引來吳奶奶從船艙裡伸出頭來問道:「記得小翠說過,你的醫術是一絕,看樣子有望嗎?」
蕭奇宇沉重地說道:「已經是燈枯油干的地步了。」
吳奶奶急著眼淚又流出來。
「這麼說,你回來也沒有用了?」
蕭奇宇說道:「現在就看那碗千年何首烏,是否是一碗續命湯了!」
吳奶奶拭著淚珠,人一下就老了許多。
蕭奇宇問道:「奶奶!環翠怎麼一病到如此地步?」
吳奶奶說道:「長久對你的思念,而且又積鬱在心,如此日累月積,你是醫生,你應該知道,相思是一把殺人的利刀!」
蕭奇宇歎息地說道:「可憐的環翠!你應該應知道我是一定會回來的。」
吳奶奶問道:「事情都辦了嗎?」
蕭奇宇說道:「都辦了結了。其實,奶奶!我已經告訴自己,即使事情沒有辦了,我也要趕回漓江,在這個世間上如果我捨棄了愛情,即使擁有一切,又有什麼意義?」
吳奶奶滴著眼淚說道:「但願一切都不會太遲!」
時光過得是如此的慢,吳奶奶好不容易將半碗湯端過來。
蕭奇宇讓風吹涼那半碗汁,捏開環翠姑娘的嘴,一口一口灌下去。
接下來,只有一個「等」字。
日頭已經偏西了。
吳奶奶悄悄地從艙裡端來一碗湯,說道:「你已經呆坐這裡半天了……喝下這碗雞湯……」
蕭奇宇正要搖搖頭,忽然他的眼睛一亮,叫道:「奶奶!環翠獲救了!她獲救了!」
吳奶奶將半碗雞汁都甩掉了,爬過來一看,環翠姑娘臉色已經轉為淡淡的紅潤,呼吸已經分明均勻,臉上冒出豆大汗珠……
吳奶奶爬在船頭艙板上,合掌向天:「老天!你還真是有眼睛的!」
漓江的風,吹得人是如此暖洋洋地,而又叫人懶洋洋地。
垂柳被風拂動著,飄動在環翠的發間。
她嬌慵地倚在蕭奇宇的肩上,閉著眼似是睡著了。
蕭奇宇從身上解下那管碧玉晶瑩的簫。
玉簫在陽光下,閃著光芒。他看看肩畔的人兒,含笑的睡容,那麼的甜美。
他忽然一抖手,半空中閃起一陣光,漓江的水面,激起一陣漣漪,那管玉簫就在這一瞬間,悄然沒入漓江之中,了無痕跡。
他喃喃自語:「這是一個多情的世界,讓無情的姓名,隨著玉簫沉沒漓江之中吧!」
他伸了一半懶腰,忽然警覺停住,手臂輕輕環住肩畔人的腰。想必她夢中遇到了快樂,甜美的笑容更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