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靜寂中逝去。
何筆每天只飲泉水,體內毒傷便也一天天的好轉。
他躺在床上無聊,便由那老人向他講述什麼道德文章。這樣,轉眼過了三十多天,那老人的精神也好轉起來。一天,老人突然對何筆說道:「小兄弟,我們相聚不了多久了,可能還有最後三天。」
何筆一聽,吃驚地說道:「你說什麼?老前輩可有什麼未了的心願,要晚輩代為完成?」
老人咧嘴笑道:「我有兩個心願。還是不說得好。」
何筆道:「既有心願,為什麼不說呢?」
老人喟歎一聲,說道:「這一生孤獨、寂寞,從沒一人看得起我,遇上了小兄弟,也嫌我。」
何筆道:「我沒有嫌你呀!」
老人道:「那你為什麼不叫我一聲老哥哥?卻左一個老前輩,右一個老前輩的,不是嫌我是什麼?」
何筆失笑道:「那是我對你的尊敬,因為你比我年長一百歲,不叫你老前輩叫什麼?」
老人道:「就是我比你大一百歲,也沒有什麼用,都已快死了,不如咱們結義為兄弟!」
何筆一聽,登時張大了嘴合不上,心忖道:一百多歲的老人和一個十幾歲的少年結為兄弟,真令人匪夷所思?
看他神色黯然,實非說笑。沉思一會兒道:「咱們相差百歲,你可做我的爺爺,這怎麼使得。」
老人雙手亂搖道:「你這是嫌我,你不是我的孫子,我也不是你的爺爺,又分什麼長輩晚輩。這就是我的第一個心願,你都不肯答應,豈不是讓我死不瞑目。」
何筆無法,只得笑道:「老哥哥既然有此美意,小弟如何不遵,咱們就在此,結為兄弟便是。」
老人一聽,高興得亂跳起來。忙跪在地上,伸手拉著何筆,與他並肩而跪。
只聽他朗聲道:「我老小子舒仲,今日與何筆結金蘭,日後有福共享,有難同當。若有三心二意,叫我永世不出這片森林。」
何筆一聽老人名叫「書蟲」,大為奇怪,忙問道:「老哥哥,你怎麼用這個名字。」
老人笑道:「有什麼不好,我本來就叫舒仲,舒服的舒,我有個哥哥,我是老二,叫仲也沒有錯呀!」
何筆笑道:「原來是舒仲呀!我還以為是『書蟲』呢?」
舒仲笑道:「我這名字,除了我爹爹叫我外,沒有別人知道,現在小兄弟你知道了,替我保密。」他說得很高興,突然流下眼淚來,他說道:「我的第二個心願,可惜永遠無法完成了。」
何筆忙道:「老哥哥,是什麼心願,小弟一定會拚命替你完成。」
舒仲道:「那就是將紅線金珠交給我義父,以報他老人家對我脫胎換骨之恩德。」
何筆默然不語,良久之後,方道:「事情已過了百年,他老人家是否還健在?又到哪裡去找他呢?」
舒仲道:「我知道有個地方,他老人家很有可能會去那裡。不過,我是活不長了,就把它交給你吧?」說著,就將一條腰帶,丟給何筆。
何筆將那條腰帶接在手中,又丟到一邊,沒有再看第二眼。舒仲有些不高興,冷冷道:
「兄弟你將我用生命換來之物不屑一顧,是何道理?」
何筆驚然道:「什麼用命換來的東西?」
舒仲笑道:「你沒有打開看,不知裡面是什麼,自然難怪了。」
何筆低頭一看,只見那腰帶呈圓形,非皮之物,約有四五尺長,看不出有什麼貴重之處。
舒仲伸手將那腰帶接過,自一端向外一拉只見眼前閃亮,從腰帶中滾出七顆亮晶晶的明珠。
何筆大驚之下,脫口失聲:「金珠——紅線金珠。」
舒仲笑道:「不錯!」
何筆道:「老哥哥,你怎麼得到金珠的?」
舒仲道:「我在此困了十年之後,有一天突然來了一個白面書生,他自稱是慕名而來。」
何筆道:「那就怪了,他如何知道老哥哥姓名呢?」
舒仲道:「我當時不覺得奇怪,正想問他,他就從腰間解下這條腰帶來。那白面書生道,『據江湖傳言,只有令師知道這紅線金珠的妙用,是以在卞特來領教。』。」
何筆道:「他怎麼知道你是誰?」
舒仲道:「我也這麼想呀,但是當年我到大雪山晶冰峰時,那一男一女也沒有問我是誰?
就好像認識我一樣。」
何筆道:「你可將妙用告訴他了?」
舒仲道:「我也不知道妙用所在,怎麼告訴他。那白面書生都不相信,竟對我出手打了起來。」
何筆冷笑一聲道:「老哥哥不說,他怎可以強迫!」
舒仲道:「那人武功雖然很高,但和我比起來還差一截。我們打了三天三夜,他卻未佔到一點便宜。不過,我也制服不了他。」
何筆極為惋惜道:「如果老哥哥不被別人廢去一半武功就好了。」
舒仲道:「我那時才知騙我來的男子留下我一半武功,是為了我自衛,如此看來,他的心術還不是太壞的。」
何筆道:「後來怎麼樣?」
舒仲道:「那白面書生在無可奈何情況下,便轉身離去,但我一見義父要的那紅線金珠竟在他手中,怎肯放過。於是放手搶奪,就又和他打了起來。」
何筆道:「你們倆的功力相同,繼續打下去還是分不出勝負,也許會兩敗俱傷。」
舒仲道:「奇怪的是我越打內力越強,那白面書生卻漸感不支,又打了三天,他終於倒地不起。那紅線金珠就被我奪了下來。」
何筆道:「莫非是你被廢的武功又恢復了?」
舒仲搖頭又道:「那白面書生告訴我這樹林是個奇陣,說我永遠無法脫身而出,我若把這七顆金珠還給他,他便領我出去。我當時以為他胡言亂語,故意騙我,我當然不答應,誰知那白面書生的性格卻很剛烈。他見我不給他,竟突然自刎而死。唉!等我想通時,後悔已晚了。」
何筆心中忖道:這位老哥哥太迂腐了,那紅線金珠雖是價值連城之寶,也沒有生命重要呀!
舒仲又重重歎了一口氣,道:「我放棄自由,而選擇了那七顆金珠,看來這金珠實是不樣之物了。」
何筆忽然興奮道:「我想到了一個出陣之法。」
舒仲道:「快說。」
何筆道:「咱們用火把樹林燒掉。」
舒仲道:「但是咱們沒有火種,也只有望林而歎了。」
何筆道:「那麼就將這片樹林通通砍倒。」
舒仲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用什麼去砍,若以內力將這麼多的合抱大樹震倒,不累死才怪。」
何筆道:「咱們可以慢慢來呀,每天只要砍斷二棵,不到一個月,就可以打出一條通路了。」
舒仲一聽,笑道:「這法子倒可以一試。」
何筆本來是個聰慧絕倫之人,路一思忖,他心中暗道:在這七顆金珠之中,可能含有破陣一法。於是,他就試著探刮一顆金珠,果見珠內禁有一個白紙團,打開一看,不禁心中狂喜!原來其中所藏,乃是破解各種陣勢之策。仔細看過之後,才知道四面以樹木圍繞成的乃是反四象大陣。
而這反四象大陣破解之法,很是簡易。就是只要除去內緣的任何一棵樹,全陣即完全失去作用。
舒仲在林中擊倒一棵樹,立時枝葉紛飛,黃土飛揚。
反四象大陣已破,老少二人高興得抱在一起亂蹦亂跳……
何筆又想到另外大顆金珠,其中也不知是記載著什麼,他毫無顧忌地將那些金珠全部捏破,二人仔細看一遍,竟高興得大笑起來。
原來,其中所記載的是武功絕學和治毒療傷之法。也提到了,此處的泉水,如能配合著附近的花就食,不僅可以祛毒療傷,而且可以用作充飢,且說花常年開放,永不凋謝。
這實是天下奇聞罕見之事,但他倆想既然是金珠上的記載,自不會有什麼差錯。
於是,二人就採了幾朵山花,塞進口中。
只覺得那山花入口香甜,不嚼即化,二人只吃了數朵,便已飢渴全無,週身上下,一片舒泰。
二人這一夜間,高興得忘了睡眠,直到天亮時,方才睡去。
一覺醒來,只覺得寒風浸體,舉目向外望去。那山花野草之上,綴著一顆顆晶瑩的水珠。
樹林,也像剛被水洗了一般,顯得格外清新,一派生機。
原來剛剛下了一場雨,他們因多日來的憂傷侵擾,一旦安心睡去,便睡得極熟,是以絲毫未覺。此時,他們二人看著外面的景色,覺得無比愉快。
何筆發覺金珠所蘊含的奇學,如若全部學成,那真可堪稱天下無敵了。於是何筆就與舒仲商量,山花即可療傷充飢,何不在這裡練好武功之後,再去走江湖。舒仲也想恢復失去的武功,便點頭答應。兩人就在這林中小屋練起武功來。
從此之後,這老少二人就以山花與泉水為食。
那泉水雖然奇毒無比,但因水坑四周長滿了無數株終年常開的奇花,那毒泉之水,竟將這奇花的精華,自根部吸收而去。人飲水中毒而又療復之後,不僅從此百毒不侵,而且功力倍增。
老少二人在森林中又住了三個月,武功大為精進。三月之後,他們離開森林,往林外走去。果然,他們穿行森林與入林時一樣,眼前再無幻景發生。此時正是夕陽落山的時刻,林海無際,映著彩霞,甚是壯麗。
他們從衣袍中抓了一些山花放進口中,只覺口中生津,飢渴全無,疲憊之感亦消,不由精神大振,於是施展上乘輕功,向前奔馳。轉眼之間,到了海邊。
因為這老少二人,在森林中困了那麼久,乍然脫困,卻不辨方向了,如同脫籠之鳥,自由飛翔。舒仲當年在家耕田的時候,最喜歡到河中摸魚,他一看到水,高興得拍手大笑,一個跟頭,倒翻入海中。
何筆一見,忙叫道:「老哥哥,你習水性嗎?」
舒仲大聲道:「這河可真大,勉強對付著試試。」
何筆擔心舒仲不會水,大為著急,就在海邊上找了幾塊木板,跳入海中,經浪頭一衝,離岸遠去。
四下裡波濤山高,沒有半點舒仲的影子。何筆不禁暗暗叫苦,心想:在這大海中漂流,若是無人救援,無飲無食,武功再好,也支持不住十幾天。正在著急,遠處聽到哈哈大笑聲,正是舒仲。何筆一手扶木板,一手划水,循聲而去。無奈海中浪頭極高,劃了數丈,卻又被波濤打了回來。
何筆大聲喊著:「老哥哥,我在這裡。」他內功深厚,雖是驚濤駭浪大作,但喊聲還是傳出很遠。
只聽舒仲在叫:「老小子變成落水狗了,這是鹽湯老狗啊!」
二人這時划水靠攏,好容易湊在一起忽聽舒仲驚叫一聲,嚷道:「鯊魚,大頭鯊魚。」
何筆從小生長在川北山區裡面,不知道鯊魚的厲害,但見舒仲神色有異,他也無法鎮定。
只見海面白霧中刷地一響,一個碩大的魚頭露出水面,大口中兩排尖利如刃的牙齒甚是嚇人。
舒仲叫道:「兄弟,照準魚頭打!」
何筆亮出劍來,喊道:「老哥哥,別管我,我有辦法!」
這時,已有四五頭虎鯊圍住舒仲兜圈。
何筆左手一划水,身於向右,揮劍刺向一頭虎鯊。
他這劍鋒銳利無比,只聽嗤的一聲,已將這鯊魚削去半個頭,鮮血從海水中翻湧而上。
二人武功卓絕,在群鯊圍攻之中,東閃西避,身上竟未受傷,每次出手,總有一條鯊魚非死即傷。
那些鯊魚只要身上出血,轉眼間就被同伴扯食剩下一副骨架。
二人藝高人膽大,見了這種情景,也不禁愕然。眼見四周鯊魚難計其數,殺之不完,到了後來,終歸無法。
但在酣鬥之際,全力施展功力,已無暇想及其他。
兩人掌劈劍削,不到一個時辰,已打死三百餘條鯊魚。
舒仲叫道:「小兄弟,天一黑,咱們兩個就可能進鯊魚肚裡去了,咱們打個賭,瞧誰先給鯊魚吃了。」
何筆道:「先被魚吃了,算輸還算贏?」
舒仲道:「當然算贏。」
何筆笑道:「唉呀,這個賭我寧可認輸。」
他倆正說著話,一條大鯊魚游了過來。何筆反手一擊,打在那條大鯊魚的身側。那條大鯊魚總有七八百斤,被他掌力帶動飛出海面,在空中翻一個觔斗,這才落入水中,只震得海面水花四起,那大鯊魚白肚向天,已經死了。
舒仲見狀,贊喝道:「兄弟,好掌法。」
就在這時,忽見蒼茫的海面上一艘大船破浪而來。
大船馳近,放下一隻小舢板,把二人救上船去。
舒仲累得口中吐血。還在不斷說笑,指著海中的群鯊咒罵。何筆站在船頭上,極目遠望,只見海面上游來游去的儘是鯊魚群,心下不禁駭然。
舒仲回首,忽見船艙門站著一位白髮老者,忙道:「你是什麼人呀!」
白髮老人笑道:「我是救你們上船的人。」
舒仲道:「那可是你救我們的,我們可沒有求救。因此,不算你對我們有救命之恩。」
白髮老人哈哈笑道:「那自然不算,而且打擾了兩位海中殺鯊的雅興,老朽心中好生過意不去。」
舒仲笑道:「那也罷了,你打擾我們的雅興,卻免了我們鑽入鯊魚肚中,兩下就算扯平。」
白髮老人朗聲笑道:「無毒老祖的傳人,還是那麼的純真,被圍在林中百年,仍然不改其行,從不吃虧。」
舒仲聞言之後,似乎觸動了心事,忙問道:「老頭兒,你怎麼認識我的。」
白髮老人笑道:「就從你身上這件百毒衣認出來的,令師無毒老祖,讓你得了百毒衣,成為他的傳人。」
舒仲怎會相信他自已已經穿了百年而不破損的黑衣,會是帶著劇毒的百毒衣。
他仔細打量一下,忽然哈哈大笑道:「我想起來了,想起來了,你就是騙我困在森林百年的那個男人,還想騙我,我不信!」
白髮老者哈哈大笑道:「我不怕你不信,可敢和我打賭?」
舒仲道:「如何賭法?」
白髮老人道:「脫下你的黑衣,丟在海中,看那魚群全被毒死。」
提出殺鯊魚,舒仲大聲道:「好、好、賭!」
說著,將身上的黑衣脫下,白髮老人令人找一套衣裳,替舒仲換上。
舒仲心中起疑,忖道:只憑一件黑衣,絕不可能把成千上萬的鯊魚都殺了。
白髮老人以手中木杖,挑起黑衣,丟入海中,那些鯊魚一看有物入海,立有七八頭鯊魚圍了上來一陣亂咬。說也奇怪,咬上百毒衣的那些鯊魚,不到半盞茶的工夫,全都肚皮翻轉,從水下浮了上來。
群魚一陣搶食,又是盡皆中毒而死。
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只有半個時辰功夫,海面上儘是浮著的鯊魚屍體,餘下的活鯊已然不多了。
舒仲和何筆見這等景象,皆盡變色。
白髮老人道:「看見了吧?」
舒仲道:「老頭兒,你小心著,海龍王這就點起巡海夜叉,調兵遣將,跟你算帳來了。」
說完,又讓人從海裡撈起那件百毒衣。
船將近島,他們已聞到海風飄來的花香。
待船駛近,跳上岸去,只見島上長滿了椰樹,白髮老人向二人招招手,笑道:「跟我來吧!」
說話間,人已入林。
只見他在椰林之中,東一轉西一轉,剎時不見蹤影。
舒仲大聲喝道:「我想起來了,想起來了。」
何筆道:「老哥哥,你想起什麼?」
「他……」舒仲指了指白髮老人去的方向道:「他就是困我在森林百年的那個男人。我要找他——找他。」
他吼叫著往前跑去,只跑出去十幾支遠,立即迷失了方向,只見東西南北都是小徑,卻不知向哪一處好。
他追了一陣,似乎又回到原地,只見何筆坐在一棵樹下。何筆見舒仲回來了,忙問追到沒有。
舒仲氣吁吁道:「他們這些人都是些鬼,到處擺下陣勢,讓人著迷。」
向筆躍上樹梢,四下眺望。
只見南邊是海,向西是光禿禿的岩石,東面北面都是椰樹林。不見盡頭。靜悄悄的,情形怪異之極。何筆跳下樹來先向舒仲道:「老哥哥你就坐這裡等我,不能亂跑呀?」
待他交代已畢飛身上樹,人在樹梢上奔跑了一陣。一念間,還是不放心他那位老哥哥。
於是,就想覓路退回,哪知起初轉來轉去,離不開原地,現在卻是越想回去,似乎離原地越來越遠了。
眼看天色漸暗,他無可奈何,只得坐了下來。說實在的,他真的跑累了。好在遍地綠草茵茵,就如軟軟的墊子一般,坐了一陣,何筆甚感飢餓。抬頭望去,只見皓月中天,花香草氣在黑暗中,更加濃烈。簫聲兀自縈繞耳際,遠遠傳來,何筆心中一動,暗忖:我只要跟著簫聲走,不怕走不出椰樹林。於是,他就跟著簫聲,曲曲折折地走去,有時路徑已斷,但簫聲仍是在前。他在森林反四象大陣中,十見過這種陣勢,當下也不理道路是否通行,只是追著簫聲,遇到無路走時,就上樹而行。果然越走越是寬敞,他越走越快,一轉彎,眼前忽然出現了一片白色花池,重重疊疊,月光下宛如一座白花堆成的小山。白花之中,有一塊東西高高隆起。
這時,那簫聲忽高忽低,忽前忽後。
他聽得簫聲奔向東時,簫聲忽又在西,循聲往北時,簫聲忽又在南發出。
他心中一發狠,暗道:管他是吉是凶,我還是跟去。
當下又進入樹林中,再行走了一會兒,簫聲調子陡變,柔靡萬端。
何筆心中一蕩心道:這調子怎麼如此好聽?簫聲跟著又變,變得急促。
何筆聽了一陣,只覺得面紅耳赤,心中煩躁,忙即坐在地上,運動提動內息,過了一陣之後,意與神合,心中一片空明,只覺得丹田中活潑潑的,全身舒泰,腹中也不再感到飢餓。
他到了這樣境地,已知外邪不侵,緩緩睜開眼睛,黑暗之中,忽見兩丈之外一對碧瑩瑩的,閃閃發光的眼睛,一瞬間不見了。他大吃一驚,心想那是什麼野獸。忙向後退了幾步。
正自沉吟,忽聽得面前發出一陣急促喘氣之聲,聽聲音卻是人的呼吸聲。他此時恍然大悟,心道:這是個人,閃閃發光的乃是他的眼睛。他雙眼一閉,自然就瞧不見,其實此人並未離開。
想到此處,不禁自覺愚蠢,但不知對方是友是敵,當下他不敢作聲,靜觀其變。
這時,那簫聲情致忽變,纏綿宛轉,好似一女子一會兒歎息,一會見呻吟,一會兒又軟語溫存,柔聲呼喚。
何筆一則年紀尚小,二則所習又是造化神功正宗功夫,三則對男女之事不甚瞭解,聽到簫時感應甚淡。
簫中曲調,雖越來越加勾魂動魄,他聽後也不以為然,但對面那人卻喘氣越急,正拚命全力來抗住簫聲的誘惑。
何筆對那人暗生同情,慢慢走過去。
那地方椰樹繁密,天上雖有明月,但透過的月光有限,直走到相距那人數尺之地。才看清他的面民那人正是自己的老哥哥舒仲。
可是,那簫聲停頓只是暫時的,寂靜片刻,便即又起。
間歇越來越短,知道事情要糟。
只聽那簫聲輕輕地變了兩個花腔,舒仲已忍不住了,大叫道:「算了,算了。」
說完作勢便待躍起。
何筆見事情危急,當即上去,伸手按住他的右肩,右手拍在他頭後大椎穴上,以掌心一股真氣,助他鎮定,而免走火入魔。
因為他拍按的部位恰到好處,舒仲心中一靜,便自閉目運功。
何筆暗暗心喜,忽聽身後有人罵了一聲,「小畜生,壞我大事。」簫聲突止。
他聞聲之後,嚇一跳,回過身來看去,不見人影,聽那語音,似是帶他們來這島上的那白髮老人。此刻,只聽舒仲氣喘漸緩,他又不便出言相詢,只得坐在他的對面,閉目養神,也運起功來,不久便即思止穩息,物我兩忘。
月光從樹中照射下來,映得那舒仲滿瞼樹影,臉色溫和,何筆方覺放心:「老哥哥,你是怎麼搞的,連這個簫聲都抵擋不住。」
舒仲哈哈一笑,神情甚是滑稽,猶如孩子與人鬧著玩的一般道:「這都怪那女的害我,使我念念不忘,才上了那男人的當。」
這番話說得含糊已極,除了向筆之外旁人未必聽得懂。
何筆笑道:「老哥哥,你真稱得上是個情男子,都過去一百年了,還想人家,人家不定已變成什麼樣子呢?」
舒仲道:「我管不了那麼多,心中只想著她。」
何筆道:「你想人家,人家可不想你。」
舒仲笑道:「暫時不管這些了,現在我們又被圍在這裡,那該怎麼辦?」
何筆道:「咱們只有退回去了,離開這裡,好在咱們剛到不久,為防萬一,也只有退回了。」
於是,二人向沙灘走去,到了沙灘,但見大海一望無邊,他們找條小船,跳了上去,劃起來駛入大海。
也不知漂了多久,他們在海上就只有捉了魚充飢。這天他們的小船終於靠了岸。
他們丟船登陸,向漁民打聽,才知他們來到廣東,停船之地,是雷州大亞灣。
他們到了廣東了,何筆就想到了朱雀神武門,於是順路疾奔。
兩人在海上漂流了那麼久,總算到了陸地,為了活動筋骨,各自展開了上乘輕功,直奔到紅日西沉,才在一處不知名的峰頂下停下。
何筆長長舒了一口氣,心胸像是舒暢了許多,雖不覺疲倦,但卻是難耐飢餓。在這人跡罕至的深山之中,又到何處覓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