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小婷見一個陌生漢子閃身進了自己的房間,說有要事相告。小婷奇怪地問:「我可不認識你呀。」
來人說:「女俠不認識小人,小人可認識女俠。」
「你怎麼會認識我了?」
「女俠打傷了冷面君鮑公子,重傷了那兩個番僧的事,已在全城傳開了。小人當時就在現場遠遠觀看。」
「你到底是什麼人?」
「小人是大坊賭場閻老闆的人。」
「哦?你是賭場閻老闆的人?」
「是。閻老闆十分仰慕女俠的武功,更敬仰女俠的為人。」
「你有什麼事要告訴我了?」
「閻老闆接到可靠情報,鮑公公已下令要捉拿女俠,為他的侄兒報仇解恨。」
「好呀,我就等著他來好了。」
「不不,女俠雖然武功蓋世,但要與朝廷的大批軍馬作對,難免要吃大虧。閻老闆的意思是,請女俠迅速離開肅州城,免遭鮑公公的毒手。再遲一步,便會關閉城門,女俠恐怕想走也走不了。這裡,是閻老闆奉上的白銀五十兩,權作女俠的盤川。」
「銀子我不敢收。請你告訴你家老闆,我在這裡多謝他了。」
「不不,銀子還是請女俠收下,小人就此告辭。」這漢子留下五十兩白銀而去。小風子從隱藏處轉了出來說:「這個閻老闆真夠大方呀。」
小婷問:「他這是什麼意思?」
「我聽說賭場老闆快手閻王與黑白兩道都有來往,為人頗講義氣。官府中也有他的人,他所得到的情報應該屬實。看來他的確是敬仰你的為人,想與你交朋友,才急忙派人來告訴你。我們要馬上離開才是。」
「就這麼放過這個作威作福的鮑什麼公公?」
「我的大女俠,這不是賭氣的時候。不然,大批軍馬到來,就算你武功再好,也會傷害了大多數無辜的士兵,累及這一帶的平民百姓,你願意看到這樣的結果嗎?我們快走吧,以後你想幹掉這個鮑公公,有的是機會。等這事情一過,你扮成怪病女俠也好,扮成蒙面女俠也好,再取走他的人頭不好?何必爭一時之氣,累及百姓?」
「看不出你這個小混混頂有頭腦。好,我們馬上離開肅州城。」
「是嘛,這才是大女俠的作風。不過,我們得打扮一下,你不能再以現在的裝束出城,不然,一出去就被人注意了。」
「我們打扮成什麼好?」
「你扮成一般人家的女子,我就扮成你的家人,一塊出城回娘家。」
「好呀。」
於是,小婷和小風子略為打扮一下。小婷騎上馬,小風子在後面跟著,離開客棧,走出西城門。他們剛一出城,守城門的士兵便接到命令,關閉了城門,只准人進,不准人出。
小風子說:「好險,再遲一步,我們就出不了城了。」
小婷不屑地說:「諒這座城牆也攔不了我。夜裡,我依然可以自由出入。」
「難道你能像夜鳥似的,飛進飛出?」
「差不多。」
「你不是說真的吧?」
「我騙你幹嗎?別說是一座城池,就是峻嶺懸崖,我也可以飛上縱落。要不,我這四年多的苦練不白費了?」
小風子怔了半晌:「這四年多來,你就躲在一處苦練武功?」
「是呵,要不,我能擊敗大漠雙鷹和你所說的那個蒙面刀客嗎?」
小風子有點埋怨地說:「這四年多來你卻好,練出這麼一身驚人的武功來。可就苦了我了,為了尋找你,我跑遍了……」
小婷說:「可是我也在想你呀。」
「那你為什麼不來尋找我?你沒空出來尋找我,也該告訴紅柳園的人,那我就不會四處瞎撲騰,安心在紅柳園等你了。」
小婷心想:我掉進了那個深不可測的地下迷宮裡了,怎麼出來找你呵?但她不能將這個秘密說出來,想了一下,歉疚地說:「小風哥,我不是不想去找你,當時我受了傷,人也昏迷過去。幸得一位異人救了我,躲開了避禍崖崖主,帶我到一處不為人知的地方,不但治好了我的傷,還傳給了我這一身的功夫。」
「你就一練四年多?」
「是呀。其實我也想出來找你,但那位異人不准我出來,除非我練成了他的武功,能在他手下走滿一百招,才讓我離開。」
小風子心也平氣也順了:「原來這樣,這位異人是誰?」
「哎,這我可不能說,他不准我說出他老人家來。」
「不錯,不錯,江湖上往往就有這麼一些奇人異士。」
「現在你不會埋怨我不出來找你了吧?」
「不怨,不怨,我能找到你,比什麼都滿足了。而且我更高興你練成這麼一身的好功夫,今後就不怕有人來欺負我了。」
「你不想學一些功夫嗎?」
「你有這一身好功夫,我還學幹嗎?」
「你真是一個不思長進的小混混,難道你連一點防身的功夫也不想學?」
「我已學了一點防身的功夫啦。」
「哦?你學會什麼功夫了?」
「挨打的功夫呀。」
「嗨,你別再說你的挨打功夫了,這算是哪門的功夫?你也不怕笑壞人。」
「你不知道,這裡面有竅門哩。」
「有什麼竅門了?」
「起碼不會傷到要害,挨打多了,還練出一身銅皮鐵骨來,別人怎麼拳打腳踢,也會不知痛。練到了佳境,就是別人棍打鞭抽,也頂得住,打我的人,反而變得手酸腳軟沒力氣,不想再打下去了。」
「你現在練到了佳境沒有?」
「哪有這麼容易呵。但現在一兩個大漢就是打我兩下,踢我兩腳,我也不感到痛,受得了。」
他們邊走邊說。驀然,有四匹怒馬,馬上騎著四位軍士,從他們身後飛奔而來。小風子一怔:「不好,是鮑公公派人來捉拿我們了。」
小婷說:「別害怕,我們閃到路邊好了。」
不久,四匹怒馬飛奔而至,可是馬上的人只瞧了他們一眼,便一掠而過,直奔嘉峪關。
小婷說:「原來他們不是為我們而來,不然,我叫他們有好看的。」
小風子想了一下說:「不好,我們不能去嘉峪關了。」
「哦?為什麼?」
「我要是沒有看錯,這四位軍爺是奉了鮑公公的命令,前往嘉峪關通知守關的將士們提防我們出關,一見我們就捉拿。」
「不會吧,那剛才他們怎麼不捉我們?」
「我們這一身打扮,他們怎會認出來?何況他們還要急著趕路傳送命令。恐怕命令傳到了那裡,所有出關的女子,他們都會扣下來,寧願捉錯,也不會放過。」
「那我們怎麼辦?想過關,只有殺人了?」
「你要是不願傷害守關士兵們的無辜生命,我們就別走嘉峪關,走別的道路好了。」
「那遠不遠?」
「那得繞一個大彎,不但遠,而且道路非常崎嶇難行,同樣也有一些關卡,只是沒有嘉峪關這麼多重兵把守。沿途沒有什麼可供食住的地方,甚至還會碰上強人、山賊、土匪。」
「我才不在乎這些山賊、土匪。走別的路,姓鮑的就不會派人來追殺我們了?」
「這個我不敢說了,但姓鮑的恐怕也會飛傳各處出入境的關卡,注意你的出現。」
「這樣,那不是同樣也要傷害這些士兵們嗎?」
「是會有傷害,但能容易闖到境外,而且不會傷太多的人。」
「既然要殺人才能出關,我不如回到肅州城,將這姓鮑的殺了不更好?對了,這個姓鮑的為人怎樣?」
「皇帝派來的太監做監軍,還有好的嗎?我聽人說,這些不是男人的男人,都是一些不學無術之徒,除了一副奴才的本色討好皇帝外,什麼也不會做。就是當地鎮守邊關的一些將領,也對這個姓鮑的十分不滿。只是皇帝信任他,無可奈何罷了。」
本來崇禎登上皇帝寶座之後,將太阿倒扶的魏忠賢剪除,並清除了魏忠賢所有的孝子賢孫,百姓為之歡呼,百官彈冠相慶。這個崇禎皇帝儘管有雄心壯志,整治吏政,可他生性多疑,中了清人的離間之計,將鎮守邊關的大將袁崇煥殺了。最可悲的是,他又重蹈明朝歷代皇帝的覆轍,任用宦官,派這些宦官到處任監軍、監政。
鮑公公正是崇禎身邊的一個太監,派來肅州監軍,又怎不將肅州一帶弄得亂七八糟?幸好鎮守肅州、甘州一帶的將領們,不但驍勇善戰,對這些太監們,是明服暗不服,甚至是陽奉陰違。加上遠距京師萬里,強調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行軍打仗方面,根本不理睬這些所謂的監軍太監。幸好這麼一來,李自成、張獻忠他們大亂中原,卻從來沒有來過這一帶。肅州一帶,幾乎成了神州戰亂的一塊世外桃源之地,連吐魯番等西域國,也不敢來侵犯。
鮑公公雖然不能調動邊關上的大批軍馬,但他卻有一隊心腹士兵,也豢養了一批江湖高手,作為貼身護衛。所以當地守軍不能不聽命於他,但也往往敷衍了事,不盡全力。
小婷聽小風子這麼一說,便說:「好,我進城去殺了這個姓鮑的,就沒有什麼大礙了。」
小風子睜大了雙眼:「你真的要進城去殺了他?」
「不行?」
「不不,他的監軍府第守衛十分森嚴,更有武功十分了得的高手貼身護衛。你又不熟悉他府中的情況,不知道他夜裡睡在什麼地方。就是你找到了他,他的護衛也會拚死與你相鬥,而他早已跑開了,你能殺得了他嗎?到時城裡的大批軍馬圍來,萬箭齊發,你走得了嗎?」
「那麼說,我們只有逃避,從另一處出境,此外就別無它法了?」
「除非你能不動聲色,一下出現在他面前,以死威脅,叫他收回軍令,讓我們出關。」
「他不怕死呢?」
「十個太監九個半都是怕死之徒,尤其像他這樣的邊關大員,他的性命看得比任何人都值錢,沒有不怕死的。但你千萬別真的殺了他,不然邊關就大亂了,會累及不知多少無辜士兵和百姓的生命。同時,你也不能以真面目出現。蒙了面孔行事,就是失敗了,他也無法繪圖通緝捉拿你。」
「好,我們找一處地方住下,你等我,今夜我進城行事。」
「你真的要這樣幹?」
「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徹底了結這件事,我可不想像老鼠一樣躲來避去。」
「這裡離西峰小鎮不遠,我們就到那裡找一處住下。」
西峰是肅州城西南方向的一個小鎮,再往西南方向而去,便是肅州風景秀麗的文殊山了。每年都有不少善男信女,前去文殊山燒香拜佛,還神許願。文殊山附近還有一處石窟,也是佛教的一個勝地。
接近黃昏時分,小婷和小風子以兄妹的身份,在一間客棧投宿。因為不少的善男信女都經過西峰,前往文殊山,所以他們的出現,不會引人注意。
他們在用飯時,便聽到一些客人議論肅州城發生的一件大事:一位武功極高的怪病女俠,打傷了肅州衛守軍監軍大人鮑公公的侄兒、稱霸一方的冷面君。冷面君回去後向鮑公公哭訴,鮑公公大怒,便下令關閉城門,在城內四處搜索捉拿這位怪病女俠。
有人問:「怪病女俠捉到了沒有?」
「不知道,似乎還沒有捉到,要是捉到了,還關閉城門幹嗎?我們也不用在這小鎮上投宿住店了。」
又有人說:「怪病女俠沒有抓到,但有記的老闆娘和店小二,卻給監軍府的士兵抓去問話了。」
有人問:「這事怎麼扯到冷面君的身上了?」
「看來你老兄還不知道,獨眼龍早已成了冷面君手下的一條惡狗,走狗挨打,主人能不出面嗎?」
有人說:「打得好,這個冷面君,心眼特別黑,手段也十分殘忍,欺男霸女,不知玷污了多少人家的閨女,該有人教訓教訓他才好,要是怪病女俠殺了他更好。」
「喂,老弟,這話你可以在這裡說,千萬不能在城裡說。要是讓鮑公公知道了,你老弟準備叫家人為你收屍吧。」
那人嚇得再也不敢出聲。
有人歎了一聲說:「怪病女俠沒抓到,可苦了有記飯店的老闆娘、店小二和怪病女俠住過的那間客棧的店小二,他們卻被抓去了。」
小婷和小風子聽了相視無語,他們用罷飯後,便回房休息。小婷一回到房間,細細傾聽外面沒有人盯蹤,便對小風子說:「冷面君這麼壞,你怎麼不告訴我?要不,我早殺了他了。」
小風子說:「我在肅州不到半個月,只知道他是一個惹不得的惡少,哪裡知道他這般的壞?害了這麼多的少女?」
「看來我不殺他不行了。」
一更天過後,小婷穿上了一身玄色的夜行衣,閃身飛出窗外,消失在茫茫夜空中。不到半炷香的功夫,小婷便越過肅州城,出現在城北監軍府第附近一處高地,打量監軍府第內的情況。小婷在江湖行走以來,第一次主動夜探權貴人家的府宅,不是老練的夜行者,心中實在沒有什麼把握。
監軍府的確是守衛森嚴,不但府外四周不時有士兵巡邏,就是府內每道門戶,都有人守著。儘管現在已是二更天,監軍府內屋宇連接,好像每處屋內都有燈光閃耀,不知姓鮑的和自己要殺的冷面君住在哪一處房間。
臨走前小風子曾勸小婷:能不殺人,最好還是別殺人,以免仇怨結大。要是殺了一個邊關要員,那就震動官府,傾力要捉拿你了。當然,能逃出嘉峪關外,也不在乎官府的捉拿,但對要救的人全無幫助,反而累及更多無辜的百姓。
小婷在高處打量了好一陣,以極俊的輕功,如幻影般閃進了監軍府,隱身在一座假山旁,打量前面有燈光的房舍。在一隊巡邏兵丁經過之後,便閃身躍上了一處橫樑上。這時,一道門「呀」一聲打開,有兩個丫環從屋內走出來。其中一個丫環說:「公子也真是,一隻手臂都斷了,不好好醫治,還要這要那地飲酒作樂。」
小婷一聽,知道這正是冷面君的房間。等這兩個丫環走後,小婷悄然閃身進了房間。燈光下,冷面君在兩個半裸體的少女相伴下飲酒作樂。
小婷一下出現在他的面前,問:「看來,你的傷還不怎麼重呵。」
冷面君一下看見蒙了半邊臉的玄衣勁裝女子,悄然來到自己面前,驚愕地問:「你是什麼人?幾時闖進來了?」
小婷問:「你怎麼這樣快就將我忘了?你不是叫你叔叔關閉城門,全城搜捕我嗎?」
「你,你,你是怪病女俠?」
「沒想到我自己會來吧?」
「你,你,你想幹什麼?」
「找你呀,想不到吧?」
冷面君見狀不妙,推開兩個女子就想逃走。小婷凌空出指,封了他的伏兔穴和啞穴,令他頹然坐下,也出不了聲。小婷又同時出手點了兩個女子的昏睡穴,以免她們驚恐得大喊大叫。然後對冷面君說:「我是特意前來找你,你能走得掉嗎?」
冷面君不能出聲,滿臉恐懼地看著小婷。小婷說:「今天上午我沒有殺你,只弄斷了你一隻手,就是希望你接受這一次教訓,改過做人。誰知你本性難改,還將一些無辜的人也抓了起來,我想不殺你也不行了。說,你現在還有何話可說?」
冷面君不能出聲,一雙恐懼的眼睛望著小婷。小婷說:「對了,我點了你的啞穴,你當然不能說話了。好,我拍開你,讓你說話。要是你想大喊救命,叫人來救你,你最好死了這條心,我會立刻令你變成一具不會說話的屍體。我告訴你,我能在你們森嚴防衛之下進來,也就能在千軍萬馬中出去,誰也攔不了我。」小婷解了他的啞穴,說,「你還有什麼要說,有什麼後事要辦?我可以代勞。」
「女俠饒命。」
「你想我放你不難。說,你將飯店和客棧的人抓去了哪裡?給我立刻將他們放出來,我可以饒你不死。」
「是,是我叔叔將他們抓起來,不關我的事。」
「那你帶我去見你叔叔,要他放人。」
「我,我……」
「你不去?好,我殺了你,再去找你叔叔。只要我再抓一個人來問,不愁找不到你的叔叔。」小婷說完,一掌就要向冷面君的頭頂拍下。
冷面君連忙說:「你別殺我,我帶你去,但我這雙腿。」
「我可以解開你的伏兔穴,但你千萬別想逃跑,也別耍什麼花招,一切聽我的話行事,不然,我還是殺了你。」小婷說完,解開他的伏兔穴,又點了他另一處穴位,令冷面君只能走,只能說話,卻不能運氣動手和奔跑,不然就會氣絕身亡。
冷面君也知道這一穴位的可怕,只好慢慢地站起來,帶小婷去找鮑公公。小婷卻將一位少女的外衣穿在身上,扮成是冷面君身邊的女子,在冷面君身邊押著他走。
冷面君更是一動也不敢亂動,乖乖地帶了小婷去。路上碰上了一些巡邏的士兵,士兵見冷面君帶著一位女子,也不敢多問,因為這樣的事,他們見得多了。
冷面君帶著小婷來到鮑公公所住的房間,門口有兩個守衛武士正要問話,冷面君說:「我有要事要見我叔叔,你們給我閃開。」
一個武士說:「大人正在裡面與參軍商議軍情,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擾,公子能不能明天再來?」
小婷說:「公子要不是有急事,會深夜裡跑來見大人嗎?你們快閃開,讓公子進去。」
冷面君忙說:「快閃開,要是誤了本公子的大事,你們擔當得起嗎?看我叔叔不要了你們的腦袋。」
兩個武士聽到冷面君這樣喝罵,只有唯唯應諾,閃身讓開。裡面,鮑公公正與參軍談論今天下午關閉城門、搜捕江湖女子的事。參軍的意思是說,江湖上的事,最好由江湖人去解決,別出面插手。一旦運用權力,調動滿城的兵馬去捉一個江湖女子,事情鬧大了反為不美,守城的士兵們也有意見。何況這位江湖女子只是受不了令侄兒的恃強凌人,不過是自衛而已,也沒鬧出人命。這麼一件江湖上的恩怨,大人調動兵馬,一旦讓守城的將士們知道了,不怨大人過於濫用權力了?
鮑公公皺皺眉頭問:「依你的意思怎樣處理?」
「屬下的意思是,對付這麼一位江湖女子,大人只須命令身邊的一些高手去捉拿她好了。現在事雖已鬧大,仍可以收手。」
「怎麼收手?」
「明天一早大人下令城門重開,士兵們回營,大人再派出高手注意出城的人中有沒有這女子,一有,便拿下。這樣,就不必興師動眾,令百姓不安,鎮守邊關的將士們也沒有怨言。目前,陝北一帶饑民大亂,李自成、張獻忠一些不法之徒聚眾造反,四處流蕩,望大人慎重,別給皇上添憂。」
「唔,明天一早,我就下令解除禁令好了。不過這位江湖女子,非捉住她不可。」
「那大人就叫手下的高手,扮成江湖中人,去對付這女子。這樣鬧出了事,也與大人無關,與朝廷無關,只是江湖上的恩怨仇殺。」
正說著,小婷押著冷面君推門進來。
小婷在燈下看到了權傾一方的鮑公公和一位官府要員。鮑公公是一位年過五十的老太監,身穿太監服,下巴沒須,說話陰陽怪氣。小婷心想:這麼一個人物,就是一個不是男人的男人的太監嗎?老太監一邊問冷面君為什麼深夜闖來,一邊在打量蒙了半邊面孔的小婷。冷面君不知如何回答。小婷說:「他帶我來見你呀。」
「你要來見老夫?什麼事?」
「你不是下令關閉城門,全城戒備,挨家逐戶搜捕我嗎?」
鮑公公怔住了:「你就是那江湖女子?」
「是呀,我不但是位江湖女子,更是一個有怪病的女子,有人跟我過不去,我更會跟他過不去。」
「你想幹什麼?」
「沒幹什麼,只想來殺了你這個害民之賊,為一方百姓除害。」
「大膽,來人呀。」
鮑公公這一聲大叫,不但門口的兩個武士衝了進來,屏風背後,也閃出四位大內高手,個個身手敏捷。兩個貼身保護鮑公公,兩個拔劍指向小婷。小婷一手將冷面君抓了過來,說:「你們要是不想他死,就只管出手好了。」
冷面君大叫:「叔叔,快救我。」
兩個武士和兩個大內高手一時不敢貿然動手,怕傷害了冷面君。
參軍在一旁說:「好好,你放過鮑公子,我們有話慢慢說。」
「要是我真的放了他,我們還有話可以說嗎?你們不殺了我才怪。」
鮑公公冷冷地說:「你想以他來要挾老夫?別做夢了。要是你傷了他半根毫毛,老夫不但將你這妖女挫骨揚灰,更株連九族。」
小婷說:「你別嚇我。我何止傷了他半根毫毛,我早已打斷他的一隻手了。現在我輕而易舉就可以將他弄死,你信不信?」
一位大內高手說:「你以人為質,算什麼英雄好漢?有本事的,我們到外面走走,以見真章。」
「哎,你說錯了。我只是一個江湖女子,又不是什麼男子,當然不是英雄好漢啦。而且你們也不見得是什麼英雄好漢,是這陰陽怪氣、不男不女老怪物的走狗而已,我幹嗎要和你們見真章?」
這個大內高手本想以激將法,令小婷放下冷面君,可是小婷不受激,反而說得這位大內高手氣結語塞,半晌說不出話來。另一位大內高手看準了時機,趁小婷說話時,驟然出手,劍如閃電似的向小婷刺來,同時一手將冷面君奪了過來。小婷動作比他更快,閃在冷面君身後。這位高手收劍不及,「撲」的一聲,劍尖刺進了冷面君的左肩,冷面君慘叫一聲,嚇得這個高手急忙收劍想後躍。可是小婷比他更為敏捷,一掌拍出,令他連人帶劍橫飛了出去。這一驟然的變化,令在場的人全都傻了眼。小婷說:「這可不是我傷了他,是你們傷了他呀。不關我的事。」又對鮑公公說,「挫骨揚灰、株連九族的不是我,是他。」小婷指了指身體橫飛、撞在牆壁上摔下來受了重傷的那位高手說,「咦,你幹嗎不出聲啦?」
冷面君驚恐地說:「叔叔,你叫他們千萬別亂動,不然,侄兒是死定了。」
鮑公公不由軟了下來:「我兒,你沒事吧?」
小婷說:「他要是有事,還能叫喊嗎?他只是受了一點皮肉傷而已。這個,你可要多謝我才是。」
「老夫還要多謝你?」
「你還看不出嗎?剛才要不是我輕輕將他一拉,那支利劍刺中的就不是他左肩,而是刺進了他的喉嚨,他還有命嗎?你不應該多謝我救了他一命?」
三位大內高手不由得相視一眼,同時也點點頭。他們都是高手,眼明手快,小婷說的沒有錯。這樣一來,他們更不敢亂動了。
鮑公公也不由得看了那個莽撞出手的高手一眼,歎了一口氣說:「好,你想怎樣,才能放過老夫的侄兒?」
「很好辦,只要你下令將今天所抓的無辜百姓全放了,解除禁令,讓百姓們出入自由,我就可以放了你們,不再與你們為難。」
鮑公公一時不出聲。參軍在旁說:「大人,你快答應,先救下令侄為上。」其實,解除禁令,就是小婷不說,他們也有這樣的打算,現在不過賣了一個順水人情而已。
鮑公公說:「唔,老夫可以答應。」
小婷問:「你真的答應,不騙我?」
參軍在旁忙說:「我們大人是邊關三軍監軍,出言如軍令,下官可保證,絕不會騙女俠。」
這時,小婷耳中響起了一陣蚊蚋似的聲音說:「女俠,只要你取走了他的官印,就不怕他不遵守承諾。他的官印,就在左邊幾上一個錦盒子裡。」
小婷心中訝然,這是哪一位高人在暗中提醒自己?她知道,能運密音入耳之功的人,往往內力十分的深厚,不是一般高手能做得到的。她暗暗瞧了几上的錦盒一眼,說:「好呀,我相信你們,就是你騙我也不怕。」說時,身形一晃,如幻影般取走了錦盒中的官印,縱到房中的一條橫樑上。小婷這驟然行動,又令在場的人措手不及。鮑公公心頭大震,仰面問:「你想幹什麼?」
小婷說:「對不起,我只想借你的官印一用。只要你遵守剛才的諾言,我自會將官印奉上。要是你不信守諾言,甚至還危害百姓,就別怨我將這官印毀了,或者將它送到皇帝手上去。我叫你什麼監軍也當不成。」說完,身形一閃,破窗而出。
鮑公公氣得大吼一聲:「快給我追。」
三位大內高手也破窗而出,去追小婷了。
以小婷的輕功之俊,當今武林中,幾乎沒有幾人能追得上。小婷感到身後有人追來,輕功也算不錯,想了一下,本來打算往西南方向,後來乾脆直往西而去,並且有意放慢速度,讓他們追上。在離城大概十多里處,三個大內高手追上小婷了。他們一下形成了三面包圍圈,將小婷包圍在三角的中心。這三大高手,過去都是錦衣衛中的殺手,武功雖然不屬一流,但不論劍法刀法,在江湖上都是可怕的殺手,以勇、狠、快而令對手變色。他們從三個方向將小婷包圍了之後,冷笑說:「這下,看你怎麼跑?」
其中一個給小婷說得氣結語塞的高手說:「老子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有本事,打敗了兩個番僧,還是那兩個番僧一時大意上了你的當,才給你殺得措手不及。」
小婷看了他們一下說:「你們千萬別走近我一步,更不能碰我。」
第三個高手說:「你現在沒有鮑公子在手,我們怎不敢走近你一步?老子偏偏走近你兩步看看。」
「你難道還不知道我叫怪病女俠吧?要是你們碰了我一下,我的怪病發作起來,打傷或殺了你們,你們可怨不得我了。」
一個高手說:「那你乖乖地將大人的官印交出來,我們也不想為難你。」
小婷說:「你們著急幹嗎?只要你們的大人遵守諾言,將那些無辜的人放了出來,解除了禁令,我自然會將官印送回來。」
「女賊,你是逼我們出手了?」
「我沒有逼你們呀。要是你們的大人真的遵守了諾言,這一顆金官印放在我身上不過一天就送回去,既不會變小,我也不會將它賣了,你們擔心些什麼呀?」
三位高手不約而同地三件兵器一齊向小婷發出,他們以為這驟然一擊,必擊中這個怪病女俠。小婷卻身如幻影般從急速如電的刀光劍影中閃了出來,落在一個高手的身後,將這個高手抓起扔了出去,扔得他頭暈眼花半晌爬不起來。
小婷這不可思議的身法和出手,嚇得其他兩位高手立刻向後躍開,驚恐地問:「你,你,你是人還是鬼?」
小婷察覺到有一隊人馬已開城門朝這裡奔來,感到不能再與兩個傢伙糾纏下去了。她不答話,反而向他們撲來。兩個高手急忙舉起刀劍自衛。他們感到縱使不能傷了小婷,也要將小婷纏住,等大批兵馬趕到。小婷出其不意地拔出軟劍,身法與崆峒派劍法糅合在一起抖出來。她不想用旋風舞劍法,對付這兩個鷹犬,不配用這樣的劍法。三招兩式,已殺得這兩個高手刀式劍招大亂,只能防身自衛,已無反擊之力。他們與那蒙面刀客的武功相比差得太遠了。小婷一劍揮出,「當當」兩聲,這兩個高手刀斷劍折,人也給小婷一股渾厚的真氣震飛了出去,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內傷。小婷收劍說:「憑你們這樣的武功,也想與我交鋒?我要殺你們,簡直不費吹灰之力。我不殺你們,你們好好給我傳話給那不男不女的太監,他想要回官印,除了遵守諾言外,叫他在兩天後,在嘉峪關外等我吧。」
小婷說完,閃身往西而去,消失在夜空裡。其實小婷只走了一兩里路,轉身往南而下,直奔西峰小鎮,在深夜的四更多,悄然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小風子徹夜不眠,在燈下等候小婷。當小婷悄然從窗外飛回來,小風子心中像放下了一塊沉重的大石似的,說:「你終於平安回來了。」
小婷問:「你就這麼一直等我,沒睡?」
「我能睡得著嗎?」
「好了,事情都解決了,你去睡吧。」
「你沒有殺人吧?」
小婷將事情的經過一說,小風子聽了既驚奇也敬佩,說:「你真的有這般高來高去的好功夫呀,今後不怕有人來欺負我了。」
「哎,你可別指望我會保護你。」
「什麼?你不保護我?」
「你做壞事,詐人錢財,處處惹是生非,我會幫你嗎?」
「你不會將我想得這麼壞吧?」
「這就要看你今後的行動啦。」
當小風子聽說小婷連鮑公公的官印也取了,頓時又瞪大了眼睛:「什麼?你連他的大印也帶了回來?」
「是呀,我取走了他的官印,不怕他不答應我的要求,要不,他這個官就別想當了。」
「你快將他的官印給我看看,我這麼大的人,從來沒見過官印是什麼樣的。」
「這有什麼好看的?還不是四四方方的一塊豆腐印。」
「你給我看看嘛,讓我也長些見識。」
小婷將官印從懷中掏出給了小風子。小風子在燈下看了又看:「它好重手呵,是金子鑄的吧?」
「看來,它是金子鑄的。」
「我的天,這麼一大塊金子,值不少銀子吧。」
「我怎麼知道?你怎麼眼裡想的老是銀子,沒想到別的?」
「銀子嘛,誰還不想的?要是將這顆金印拿去換銀子,夠我一生用的了。」
「你別亂來,這顆金印我是答應還給那個監軍大人的。」
「嗨,他是一個監軍大人,你怕他沒有金子麼?他完全可以再鑄一個。」
小婷一手將金印奪了過來:「我不跟你說了,你盡胡鬧。你也不想想,要是你將這顆金印拿出去換銀子,不但你給官府的人抓起來,也害了別人一齊跟你掉腦袋。還有,官印也可以隨便亂鑄的嗎?那可是犯抄斬滅族的大罪。天快亮了,你快去睡吧,明天我們還要趕路出嘉峪關。」
「官府都放人了,也不敢再捉拿我們了,我們還出關幹嗎?」
「你以為我出關是為了逃避追捕嗎?我是要去關外尋找殺害我父母的馬賊。」
「對對,我幾乎連你的大事也忘了。明天,我們可以大大方方、大搖大擺出關,用不著藏頭露尾了。」
「你別大意了,明天我們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什麼,他們還沒有給你殺怕,還敢向你下手?」
「總之,我們小心提防為好。」小婷想了一下說,「這樣吧,明天我們分開走。你騎馬,隨著出關的人走。我要先回肅州,看看飯店的老闆娘和客棧的店小二放了沒有。」
「你在大白天出現,那不危險嗎?」
「放心,我扮成一個假小子進城,恐怕誰也認不出我來。」
「那我在哪裡等你?」
「你不用等我了,先出關吧。」
「出了關,我又在哪裡等你?我總不能跑去沙州等你吧?」
「出了關後,你就在來往道上一處最近嘉峪關的路邊亭,或者小鎮上等我好了。」
「那我就在離嘉峪關半里地的路邊小茶館等你好了。凡是從西域進出關的旅客都會在那裡歇腳的。」
「好,你就在那小茶館等我,我們是不見不散。」
「你一定要來呀,別讓我等急了。」
「行啦,你去睡吧。」
第二天一早,他們雙雙離開了西峰小鎮。在無人的地方,小婷換上了一身男人的衣服,並且將自己行囊中的一半金銀交給了小風子。小風子看得眼又大了:「你交給我這麼多金銀,不怕我跑了嗎?」
「你別胡亂說話了。上次你離開紅柳園,我留下來的近千兩銀子,你一分也沒動,隻身出外四處尋找我。你會拐了這幾百兩金銀而走嗎?」
「哦?這事你怎麼也知道了?」
「小風哥,其實你不是一個貪財的人,只是嘴巴亂說話罷了。你快上路吧。」
「好,我們關外見。」
小婷目送小風子走後,便隻身回到了肅州城。果然,監軍大人鮑公公為了這個官印,將昨天所抓去的人全部放了,而且也解除了禁令,百姓可以自由出入。小婷又暗暗去了有記飯店觀看,那位老闆娘和店小二真的回來了。隨後又去了那一間客棧,客棧老闆和店小二也都平安回來了。城內的一些人,也都在茶樓酒館中議論昨天發生的事,對怪病女俠讚歎不絕。人們對昨夜監軍府內發生的事似乎全不知曉,沒人議論。看來鮑公公封鎖了昨夜的情況了。
小婷見事情已了,便雇了一輛馬車,直奔嘉峪關。從肅州去嘉峪關有五十多里,而且是一條平坦的大道,就是讓馬車慢慢走,大半天也可以到達,所以路上的旅客和商隊都不急於趕路。就是到了嘉峪關,也得在關下的一處小鎮上投宿住店,第二天才能過關。
嘉峪關是萬里長城西端一個雄關險隘,矗立在嘉峪山的西麓,雖然它是古代的一座關卡,但真正建成是在明初年朱元璋的時代。城高三丈多,佔地三萬平方米,是城外有城、關內有關。城中有文昌閣、關帝廟等建築,由朝廷的一支重兵鎮守著。一般武林高手,難以飛越城牆,就是像小婷這樣極好的輕功,不盡全力,也難以越過。所以有本事的江湖人士,也得循規蹈矩過關,不敢亂來。
嘉峪關下東面的小鎮,就成為出關人雲集的繁華市鎮了,甚至比肅州城更熱鬧。
小婷在黃昏時分才來到小鎮,一路上不見小風子的蹤影。到了小鎮,也不見人,心想:難道這個混混已出嘉峪關,沒在這小鎮住下?真的這樣,小婷卻放下了一份心事。因為鮑公公的那一顆金印,由小風子帶在身上。
小婷剛一投店住宿,便受到了一些人的密切注意,也可以說他們是在暗中監視著小婷的行動。顯然,他們不是鮑公公手下的鷹犬,就是官府中的耳目。
小婷又暗暗四周打量一下,傾聽有什麼不尋常的行動,是不是來了大批兵士和弓箭手,埋伏在自己四周。似乎沒有,除了幾個漢子不動聲色監視自己外,沒有任何不尋常的舉動。
上燈時分,有人前來拜訪小婷。小婷又是奇怪,什麼人來拜訪自己了?小風子絕不會這時來見自己,自己在肅州一帶,只有仇人,沒有任何朋友。
當店小二帶了一位軍爺打扮的人來到房門時,小婷一下認出,這是監軍府中的那位參軍大人,心中又是愕異。
小婷故裝不認識,放重了嗓門問:「軍爺是不是找錯人了?小民可不認識軍爺呵。」
參軍大人一笑:「壯士,我們到房裡說話吧。」
小婷只好讓他進來,待他坐下又問:「軍爺,你是特意來找小民?」
「不錯,下官專程前來拜見女俠。」
「什麼?女俠?」
參軍一笑說:「女俠雖然打扮成一個俊氣的翩翩公子,但怎麼也瞞不過一些精明人的耳目。女俠說話神態不像,舉止也不像,就是下官,也一下認出女俠就是昨夜的那一位蒙面女俠。其實今天女俠在肅州雇一輛馬車前來這裡時,下官就知道了。」
小婷一下愣住:「你怎麼知道了?」
「因為那一輛馬車上的車伕,就是下官手下的人。」
「那你們幹嗎不抓我?」
「女俠是一位高來高去的江湖奇女子,連鮑公公身邊四位大內高手也抓不了女俠,下官手下的人又怎敢動女俠?何況女俠在肅州城出現,不過是看看我們大人是不是遵守諾言而已。」
小婷不禁好奇地打量著這位參軍大人,說:「那你現在來見我,是不是想我將那顆官印交給你?」
「女俠能現在交給下官,那是最好了。」
「要是我不交呢?」
參軍怔了怔:「你不交?」
「你是不是立刻下命,動手捉拿我了?」
「女俠請別誤會,下官絕沒有前來捉拿女俠的意思,下官只是想請女俠信守諾言。」
「我的諾言,是等我出了嘉峪關,在關外才交給你們,而且相約的日子,是明天,而不是現在。」
「既然這樣,下官只好明天在關外恭候女俠了,請女俠別累及了下官。」
「我怎麼累及你了?」
「因為下官在鮑大人面前,力保女俠是一位信守諾言的人,到時一定會送回金印,請大人解除禁令,釋放所有的人。要是下官取不回金印,願將下官的人頭奉上。」
「怪不得你派了不少人注意我的行蹤,跟蹤我來到這裡。你既然相信我是一個講信用的人,幹嗎還這麼不放心我?」
「不是不放心,是以防意外。」
「你這是什麼意思?」
「女俠,下官不瞞你說,有人希望女俠死,也有人希望鮑公公下台,更有人希望下官掉腦袋。」
「不錯,有人希望我死,我明白;但希望你們下台和掉腦袋,我就不大明白了。」
「女俠,你是江湖中人,可能知道江湖上的險惡,人心難測。在官場上,同樣也是這樣,爾虞我詐,明爭暗鬥,甚至比江湖上險惡十倍。江湖上的鬥爭是明刀明槍,而官場上的鬥爭,是不見刀光劍影的無聲鬥爭,死的人更多更慘,死了,還不知是誰害了自己。」
「官場上既然這般的可怕,你怎不辭官歸故里,還呆在這是非之地幹嗎?」
「下官是一個俗人,只想憑自己所學,報效朝廷,安撫一方百姓。像女俠一樣,明知江湖險惡,也要在江湖上行俠仗義。」
小婷聽他這麼一說,不禁對這參軍肅然起敬,問:「大人這次來見我,是不是要我相助大人,將金印立刻交還給大人?不過,這顆金印現在的確不在我身上。」
「下官明白,女俠怎能將這顆金印帶在身上從容行走?極有可能,女俠已將這顆金印交給了一位可以信賴的朋友,或者早已帶出關外了。」
「哦?你怎麼知道?」
「下官從旁協助大人監軍,指揮三軍鎮守邊關,對敵對己,不能不作充分的預料與評估,才能知己知彼,行兵佈陣,與敵交鋒。」
「大人料到我是什麼人了?」
「是位行俠仗義、又不濫殺的講義氣、守信用的女俠。」
「你不怕看錯了我嗎?」
「其實那夜,女俠要殺鮑公公叔侄,恐怕是易如反掌。但女俠沒有這樣做,只取走了他的官印,令他遵守諾言。所以下官自認為沒有看錯人。」
「多謝你相信我,是誰想要你的腦袋了?告訴我,我去教訓他。」
參軍連忙搖手說:「下官多謝女俠的俠義,但千萬不可造次。」
「你害怕他了?」
「下官不是害怕,而是在沒有真憑實據時,不可輕言,以免誤事。」
「他怎會要你掉腦袋了?」
「這易辦了,他們只要收買一兩個亡命之徒,或者花錢雇兩個殺手前來行刺女俠。這些殺手縱使殺不了女俠,甚至還丟了性命,也會令女俠疑心這是鮑公公所為,一怒之下,將官印毀了,就能令鮑公公下台,令下官掉腦袋。」
「我明白了,是你派人暗中跟蹤我,也是在保護我,對嗎?」
「下官的用意,是令女俠明白,千萬別誤會了。下官派人暗暗跟蹤,是以防意外。說到保護,憑女俠的武功,根本用不了別人保護。在下手下人的武功,也保護不了女俠,只可以提醒女俠小心防範而已。」
「好了,明天在關外,我一定將官印奉上,你就可以回去覆命了。」
「多謝女俠,下官明天會派人暗暗護送女俠平安出關。」參軍說完,便告辭而去。
果然,小婷出關時,不但沒受到任何檢查,也沒受到任何盤問,便順利出關了。小婷心想:早知有參軍在暗中調度,就不必和小風子分開行動了,在一塊多好。現在,小婷反而有點擔心小風子能不能安全出關了。儘管她相信小風子機靈多變,一定能夠出關。何況這個小混混,在嘉峪關進出不止一次,一定有他的辦法出關。
小婷走了半里路左右,果然看見路邊有一間小茶館,雖然天色還早,在茶館裡歇腳的人不多,只有一兩個客人,其中一個,就是小風子。
小風子也看見了小婷,迎了上來,驚奇地問:「你怎麼這般早就出關了?」
小婷笑說:「你不是比我更早嗎?你是幾時出關的?」
「我昨天下午就出關了。」
「哦,你昨天下午就出關了?怪不得我在關內的小鎮上看不見你,你一直在這裡等我?」
「我們不是不見不散嗎?我當然一直在這裡等你,在茶館裡睡了一夜。」
「好呀,印呢?你沒拿去換銀子吧?」
「這麼重要的一顆印,我敢換嗎?再說,我現在又不缺錢用。」
「你將印交給我,閃到一邊去,別讓來取印的人看見你。」
「那個陰陽怪氣的鮑公公會來取嗎?」
「他敢一個人來嗎?是派了手下人來取。」
小風子有點失望地說:「那我看不到這個不是男人的男人了。」
「你很想見他?」
「我一生從來沒有見過沒有二老爺的太監,不知他長得是什麼樣子。」
小婷奇怪起來:「沒有二老爺?你怎知道他沒有二老爺了?」
小風子愣了愣,連忙說:「我當然知道。」
「沒有二老爺的太監,和其他太監有什麼不同了?」
小風子聽了心裡幾乎要笑起來,這樣的事,怎能和少女說清楚?連忙轉移話題:「你聽,遠處有人來了。」
「那是取印的人來了,你快將印給我,閃到一邊去。」
「是。」小風子將懷中的印交給了小婷,轉到一邊去,讓小婷獨自一個人坐在那裡飲茶。
不久,一位軍爺模樣的中年人,帶了兩個佩刀的隨從,飛馬從嘉峪關方向而來,看見小婷坐在一張桌子旁飲茶,便立刻勒住了馬韁,一躍下馬,兩個隨從也跟著下馬。
軍爺來到小婷跟前,一揖後,打量四下說:「壯士,你久等了?」因為小婷仍是一身男子打扮。
小婷回禮說:「大人,我也是剛來一會。」
「壯士的東西……」
「放心,我已經拿到了。」小婷將衣袖裡的金印取了出來,交給了參軍,「你檢查,不會是假的吧?」
參軍大人看了看,正是監軍大人的那一顆金印,心中大喜:「壯士果然是位信人君子,下官多謝了。」隨後便想告辭而去。
「大人不坐下飲杯茶麼?」
「不了,恕下官有事在身,不敢多陪。」參軍又打量四周,輕輕地說:「女俠此去西域,一路上要多加小心,以防意外。」說畢,便一揖上馬而去,兩個隨從也飛身上馬相隨而奔回嘉峪關。
參軍走後,小風子又走過來,問:「他是一個什麼大人物?」
「你看他是什麼人?」
「我看他一臉正氣,又這麼有禮,好像不是什麼奸險之人。」
「他的確不是一個壞人,而且抱負不小,他在姓鮑的手下辦事,實在可惜。」
「哦?他有這麼好?」
「官府中的人,並不是個個都壞,市井中的小混混,也不是個個都令人可惡可憎。」
「那麼說,我是混混中的好人了?」
「差不多。」
「什麼?我只是差不多呀?」
「你是不是要我說,你比正派人更正派,比俠義人士更俠義?」
「這個我不敢。」
「好啦,我們走吧。我的馬呢?你不會又是將它寄養在什麼馬場中,獨自出關吧?」
小風子笑說:「放心,你的馬沒有丟,我還給它找了一個伴。」
「找了一個伴?」
「是呵,在西域大漠上行走,沒有馬怎麼行?我們總不能兩個人共騎一匹馬吧?」
「你去哪裡弄來一匹馬了?」
小風子眨著眼笑著說:「這個你別管了,我有的是辦法。」
小風子付了茶錢,帶小婷到了一處有水草的地方,一聲呼哨,兩匹馬聞聲而奔來,其中一匹,正是小婷的坐騎。
小婷說:「它們怎麼聽你的召喚?」
「我的大女俠,你別忘了,我曾經為馬賊養了一年多的馬,學會了一套調養馬匹的本領。這一下,我這個混混,不是一無是處了吧?」
小婷笑著說:「看來你為馬賊捉去,還學會了一門本領,很好。要是我買一個馬場讓你打理,你能不能勝任?」
小風子瞪大了眼:「你有那麼多的銀兩?」
「你別問,我問你能不能勝任?」
小風子為難地說:「這恐怕不能。我一個人散漫慣了,要我打理一個馬場,天天呆在一個地方,看著一大群馬,那我不憋死了?」
「你真是一塊爛泥巴扶不上牆。那你以後打算幹什麼?」
「我跟著你呀,行走江湖,行俠仗義,那多愜意。」
「你沒一點武功防身,我可不能時時照顧你的安全。」
「我學會了一門防身本領呀。」
「哦,你有什麼防身武功了?」
「挨打的本領呀。」
「嗨,你別說你這門本領了,這算哪一門的武功?我們上馬走吧。」
「是。」小風子上了馬後問,「現在我們去哪裡?」
「去馬賊不時出沒的地方。」
「那我們先去原來的沙州衛吧,那一帶不時有強悍的馬賊出現,其中還有一些是高鼻樑、藍眼睛、大鬍子的西域馬賊哩。」
「好,我們就先去沙州,從這裡去沙州有多遠?」
「起碼有一千多里,我們飛馬趕路,恐怕也得走兩天以上。不過,你別擔心,沿途都有一些小鎮可住宿。我們最好能跟著一隊商隊走,兩三個人上路,有點危險。」
「哦?沿途有強人、馬賊出沒?」
「這一帶是兩國交界三不管的地方,沒有強人出沒才怪。朝廷兵力有限,只守住嘉峪關附近一帶,而吐魯番又沒能力管,只是偶然有一支小隊巡邏而已。
「那這一帶不讓強人橫行了?」
「是呀,所以我們千萬別碰上他們才好。」
「好呀,我正想看看這些強人怎麼的橫行霸道。我們走。」
小婷和小風子一路飛馬,在黃沙大道上奔馳。他們在下午剛經過一處有山崖土嶺的地方時,小風子的坐騎突然長嘶一聲,揚蹄不走了。小婷問:「怎麼?你的馬不行了?」
小風子面露驚慌之色:「不好,前面有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