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日,馮蘅身子康復,便嚷著要去大理,黃藥師也不違拗,命曲靈風準備舟楫,不日出海。海上風平浪靜,卻是無話,第二日便從錢塘江口入臨安。
到了臨安,黃藥師忽然想起一個人來,那便是雷峰寺僧慧才禪師,於是對曲靈風道:「又到臨安,我黃藥師有一心事未了,每想到雷峰寺那糊塗僧,便咬牙切齒。」
曲靈風朗聲一笑,道:「曲某也是氣不過,今日便去宰了那禿驢,再去大理不遲。」
小蘅歎息一聲,道:「你們有你們的事,小蘅只好等你們一天半日了,此時五月還未到來,只要八月到得大理便好。」
那雷峰寺也在西湖邊上,三人一路緩行,不覺間又到了西子湖畔。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雲樹繞堤沙,十里荷花。柳永《望海潮》一詞把西湖秀麗的景色與臨安城的奢靡繁榮形象地描繪出來,極盡誇張之能事,使當時金主完顏亮遂起投鞭渡江之志。
白堤邊上,垂柳依依,兩個妙齡少女正自蕩著鞦韆,笑語歡聲,遠遠傳來。
小蘅見了,露出笑容,道:「黃大哥,我也要玩那個。」
黃藥師微一怔,笑道:「好哇。」說著搶先幾步,在那鞦韆上的少女背後虛推一掌。勁力一蕩,那鞦韆立時飛得老高,鞦韆上少女嚇得大聲驚呼。
黃藥師又是虛推一下,那少女再次受力,身子隨鞦韆拋了起來,這次蕩得更高。地上另一女孩也嚇得驚聲尖叫起來。
鞦韆上的女子慌忙叫道:「誰推我呀,放我下來!真是撞鬼了!」聲音已然略帶哭腔。
黃藥師虛推兩下,即無事般走開,回來對小蘅道:「該輪到妹子玩了。」
那兩個少女受了驚嚇,不敢再玩,等鞦韆緩將下來,便慌忙跑開,不知去向。
馮蘅在鞦韆上坐好,黃藥師在後面輕輕推動,那鞦韆來回悠蕩,不時傳來馮蘅的笑聲。
馮蘅叫道:「黃大哥對小蘅真好,曲大哥就不會辦事。」黃藥師和曲靈風相視一眼,都笑了起來。
三人玩了半晌,黃藥師道:「黃某在臨安還有三位故人,兩年不見,想去探見。」黃藥師所說的正是馬鈺、孫不二,還有店夥計陸阡。
尋到君子樓,一問才知,馬鈺、孫不二已經到終南山隨王重陽學道去了,這酒樓已經換了店主,店伴陸阡也是不知去向。
黃藥師悵悵然,道:「我們去找慧才禪師算帳吧。」在店裡買了兩種飯食,用布連砂鍋裹好,提在手裡,對曲靈風道:「且說是拜望名僧,不然見他不著。」又要來筆墨寫了一副帖子,揣在懷中。
曲靈風心中納罕,道:「要殺那禿驢,衝將進去殺他便是,還要送禮?」
黃藥師微微一笑,道:「那詩僧在江南久負盛名,與達官貴人交好,凡人自是難得一見。獻這兩件物事卻是要先羞辱於他。」
曲靈風不再多說,跟著奔雷峰塔而來。宋代佛教道教都是盛行,蘇軾《懷西湖寄晁美叔同年》詩云:「獨專山水樂,付與寧非天,三百六十寺,幽尋遂窮年。」可見宋代臨安便有佛寺三百六十所,像東坡這樣的文人士大夫佞佛的也不少,他們經常游佛寺,與僧人吟詩談禪,相得甚歡。其時錢塘,吳中的詩僧也是最多。
黃藥師三人找到雷峰寺,遙見那寺廟文彩瑩丹漆,四壁金輝煌,好似王侯第宅一般,真不知糜費了多少財物。黃藥師哀歎一聲,來到雷峰寺門前。
寺廟門前一左一右睡著兩個穢衣少年,眉宇間頗為相似,儼然便是兄弟。黃藥師正要進去,左邊少年一伸懶腰,口中咕嚕道:「真快活啊!」手臂正好碰到黃藥師的腿,那少年一驚,即便醒來。
黃藥師停住腳步,見右邊那少年手裡抱著一個蹴鞠,依舊睡得香甜,心想,能這般酣臥日中,當真舒服極了。黃藥師笑問左手邊少年,道:「你識字麼?」
那少年也不思索,答道:「不認識!幹嗎?」聲音卻是乾脆,毫不偽飾。
黃藥師笑道:「那更是快活啊!」
那少年卻是聽不大明白,也不追問,開口說道:「你是來找參寥道長學武功的吧?」黃藥師一愣,道:「青城山參廖道長現在也在雷峰寺?」
「參廖道長在江湖上久負盛名,我們兄弟二人聽說他到江南來,便來投師學藝。那睡覺的是我哥哥柯辟邪、我名叫做柯鎮惡。」黃藥師轉頭看那柯辟邪,猶自大睡不醒,毫不警覺,心中暗想,這等人物,終究不能成為一等一的高手。
柯鎮惡道:「雷峰寺的老和尚慧才病了,所以參廖道長前來給他治病。我們見過那道長,卻是獨臂,一條胳膊就能打遍天下,你說厲害不厲害,我們兄弟是非拜他為師不可的。」
黃藥師「哦」了一聲,心中明白一二,道:「我去勸那道長收你們為徒。」於是邁步進門。
裡面一個僧值迎了出來,雙手合什道:「貧僧可久,請問施主有何貴幹。」
黃藥師從懷裡取出帖子遞去,道:「晚輩特來拜見慧才大師。」
僧值可久接過門貼,放黃藥師三人進去。進得大殿,黃藥師施施然坐下,示意馮蘅、曲靈風入座,自己將那兩個砂鍋擺到桌上。
僧值可久即展開帖子,輕聲讀道:「醋浸曹公一甕,湯醺右軍兩隻,聊備一饌。」低頭看時,見黃藥師已經揭開砂鍋蓋頂,裡面乃是醋梅和醺鵝。
可久臉上立刻色變,這出家人不吃葷腥,人人皆知,來人以敬獻醺鵝,顯然是不懷好意,嗔道:「施主是誰?到底前來做甚?」
就在此時,後殿轉出一個老年道人來,黃藥師定睛觀瞧,卻是獨臂,心中思忖,莫非就是參廖道長?
道長看見可久,搖頭歎道:「還是不見好轉。」忽聞到鵝肉香氣,眉頭一鎖,走了過來,盯著醋梅、醺鵝看了一會,接過僧值可久手中門貼看了看,笑道:「不知小兄弟有什麼好本事,竟如此狂傲,連慧才大師也不放在眼裡!」
黃藥師哈哈一笑,道:「參廖道長明白黃某這禮物中的含義了?」
參廖凜然道:「以醋梅稱曹公,乃是由曹操望梅止渴化來,王羲之曾任右軍,因好養鵝,故謂鵝為右軍,小兄弟將此二種雅物烹了煮了,不是暗諷慧才大師乃焚琴煮鶴之流,卻是什麼?」
黃藥師道:「道長慧人,所說不錯。黃某眼中,那老方丈就是一個附庸風雅裝腔作勢好壞不分的老混蛋,實則百無一能,一無是處。」
曲靈風大聲道:「慧才就是個糊塗僧!」於是把他虎身拔箭,打死獵戶的故事說了,其情凜凜,言辭激烈,聽得參廖道長低頭不語。
良久,參寥才道:「慧才師兄殺人,做得卻是不對,其時憐憫禽獸,也無不可。」
黃藥師聽了,哈哈一笑,道:「黃某今天就是替天行道,來取那惡僧性命的!」
參寥也不驚慌,道:「這位黃兄弟難道就是黃藥師麼?」
黃藥師朗聲道:「不錯!」
那參寥不動聲色,僧值可久卻是倒退數步,一臉驚恐。
黃藥師覺得好笑,大笑不止,道:「我是黃藥師。你便怎的?」
參寥斜眼瞥就可久一眼,慘然道:「今日來羞辱方丈,強自出頭,妄言殺人,想必只有黃藥師做得出來。黃兄弟昔日逼帝抗金,參寥十分欽佩,只是近來偷書竊畫、坑害武穆後人,又不知使了什麼手段趕跑了馮哈哈那個大魔頭,搶奪了東海叢竹島,霸佔了人家的小孫女……」
參寥說得還算客氣,所言卻全非實情。馮蘅臉憋得通紅,嘴裡咕嚕著「放屁」,卻是沒有衝出口去。曲靈風明知這道長被人所蠱,一派胡言,雖然惱惡,卻忍住不發作,看黃藥師如何做答。
黃藥師卻沒想到自己在叢竹島上呆了一月,江湖上就多出這許多關於自己的傳聞來,大笑三聲,道:「世人無知,卻將這許多光彩事跡都強加到我黃藥師頭上了,甚好甚好。不過現在叢竹島已經改了名字,叫桃花島了,道長可曾記下了麼?」
參寥沉默不語。曲靈風急道:「黃兄,你不能承認。」
黃藥師冷哼了一聲,道:「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我黃藥師本就想做東島一邪人,言人之不敢言,做人之未做,難道怕你們這些俗人說三道四麼?」
參寥道:「黃藥師打敗了馮哈哈,現在在江湖上的名頭很響呢。」那個響字說得猶重,顯然是反義譏誚。
「哈哈,不是什麼好名聲吧。」黃藥師不以為意,道,「適才聞聽慧才和尚身體有恙,如果還走得動,就出來領死吧,免得黃藥師多費手腳。」
參寥搖頭道:「小兄弟不思悔改,貧道只有替天行道了。」說著,抬起右手,從背後緩緩抽出一柄雪亮的寶劍來,那劍一出鞘,寒光涼如水,叫人見之膽寒。黃藥師忽然聯想起張景陽《論劍》中所載,一眼就看出這劍實乃稀世之寶,心想今日難免動武,便把馮蘅和曲靈風攔到一邊,踏前幾步,右手「彈指神通」直擊劍脊。
「錚」的一聲,聲音清越悅耳,久久不絕。參寥只覺虎口一震,那劍險些把捏不住,不由暗自心驚,立刻打起精神迎戰,絲毫不敢怠忽。
參寥道長成名已久,武功實是不弱,黃袍翻滾,銀鬚飄飄,疑是仙人。黃藥師依舊使出「狂風絕技」,「疾風掃葉腿」和「蘭花拂穴手」施展開來,足令那參寥道長暗暗心驚。
任由參寥道長劍術精妙,卻是絲毫傷不得黃藥師半點毫毛,再鬥數十回合,那老道年老體衰,竟自左支右騖,露出敗象。
黃藥師圍他週身游鬥,乘其不備,伸指點了他臂彎「曲池」穴,那參寥吃痛,手臂僵直,抬著寶劍,卻是劈不下來,呆立當地,臉漲得紫紅,讓人忍俊不止。
黃藥師朗聲道:「我今日必殺那賊禿,不與道長為難。」說著轉身便朝後殿走去。
道長參寥從未遭遇過這般奇恥大辱,運氣衝開穴道,罵了一聲「奸賊」!一劍便向黃藥師後頸刺去!馮蘅見他偷襲,禁不住一聲驚叫。
黃藥師卻已有防備,身形一晃,後背避開劍鋒,側身與他相向,左臂揮拳直擊參寥面門,參寥卻沒料到他反應如此迅速,臉上吃痛,心下一驚。
黃藥師左臂向外一翻,繞著他的胳膊畫了一個圈,便把參寥道長的胳膊夾在自己腋下,緊接著左手在他腋下一托,向上一提,參寥胳膊吃痛,不自覺那捏劍的右手就鬆了,腳跟也已離開了地面。
黃藥師不等那劍落地,右手往背後一抄,奪刃在手,身形向後一閃,揮劍朝參寥劈去,套路一氣哈成,那參寥要想躲避已然不及,但聽「喀嚓」一聲,參寥那只獨臂竟被黃藥師生生砍了下來!
參寥痛得在地上翻滾,鮮血濺了一地,寺內眾僧看得驚驚駭駭,卻是無一敢來圍攻。黃藥師低頭看那寶劍,劍鋒無纖跡,血水順著劍脊朝劍尖流去,卻是一柄不粘血的好劍。黃藥師用力屈之如鉤,縱之鏗然有聲,復直如弦,劍尖點點血滴迸作絲絲血星彈了開去。
黃藥師又看那劍上銘鐫「落英」二字,不由叫道:「這劍給桃花島上的人用,倒是很配。」低頭又看那參寥時,那道長將鋼牙咬得咯咯直響,卻是一聲也不吭出來。黃藥師見他頗為剛強,道:「這就叫偷雞不成蝕把米,你走吧,這落英寶劍自是歸我黃藥師所有了。」說著,探身在參寥道長幾處大穴上點了幾下,參寥的傷口流血立刻少了,也不像原來那般痛楚。
參寥這才「哎……呀……」一聲歎息,站起來坐到一張大椅上,橫眉怒目看著黃藥師,也不說話。僧值可久連忙給他傷口包紮一番。黃藥師又譏他道:「道長的胳膊被人砍的次數多了,想必也不大疼痛。」
參寥見他說話惡毒,真恨不得張口把他生吞了,眼下自己已是無臂廢人,報仇幾不可能,要想不受他冷嘲熱諷,惟有一死了之,於是慘然道:「罷罷罷,老朽死不足惜,只是那慧才大師是我多年的朋友,我醫他不好,始終耿耿於懷,不過尚有一個藥方沒有試過,請容我再救他一救。」
黃藥師心道:「那慧才轉眼便死,救他做甚?」忽又轉念,這二人既是摯友,願同生死,心下湧起莫名感動,道:「道長千里迢迢來到這裡,救不得摯友必是抱憾終生,就請道長先將那方丈救治活轉,黃某再殺他不遲。」說著,隨參寥走進後殿。
離殿尚遠,就聽裡面一個老者呼號欲絕。黃藥師等人進去看時,是一個七十來歲的胖和尚在床上翻滾不停,老和尚身邊站著三十多歲的年輕僧人,顯然是伺候他的,卻不知才能如何使老和尚安定下來,一副手足無措的神態。
參寥問那年輕和尚道:「你是誰?」那和尚答:「回道長,貧僧棲霞寺枯木,方丈讓我來探視慧才禪師的。」
參寥道:「慧才大師被天蛇所嚙,貧道救治不好,如果找到斷腸草,或有一救。」枯木道:「不知何處能找到那斷腸草?」
黃藥師、曲靈風、馮蘅一聽「斷腸草」三個字,心頭一震,曲靈風先道:「斷腸草敷治蛇毒,卻是對的。」說著,轉頭看看黃藥師,希望得到嘉許之意。哪知黃藥師一聽,卻是哈哈大笑起來,道:「我給曲兄弟治蛇毒用鉤吻那是對的,這老和尚中的根本就不是蛇毒!」
參寥、曲靈風都是好奇地看著他,聽黃藥師繼續往下說。黃藥師道:「世間庸醫多如牛毛,參寥道長也是一個,那天蛇是何物,有誰見過?」參寥被他譏諷,卻不多言,大聲道:「你有本事,你來救他!」
黃藥師道:「救便救,不過我可不是被你激將。枯木,你去用秦皮煮一大碗水來。」枯木依令而去。但凡學醫之人,少有見死不救,黃藥師見他痛苦,心道殺他那是舉手之勞,救他活轉讓他改過卻是難了。黃藥師開口道:「這和尚被草間黃花蜘蛛所螯,又為露水浸濡,是以舉身潰爛。」說著將慧才的外衣一下拽了下來,其身潰爛腐臭,正如黃藥師所言。
黃藥師見他腿上腫起處有物如蛇,於是用手一一取出,連續拽出十餘條來。那枯木端了一大碗秦皮汁來,黃藥師即示意服侍慧才喝下。
那老和尚頭腦早已不大靈便,舉碗一通恣飲,待他飲完,便不再鬧,躺在床上,大喘粗氣,樣子很是嚇人。黃藥師轉頭對參寥道長道:「我救他不是白救的,需答應黃某三件事,我可以考慮不殺他。」參寥慘然道:「你先說說看。」
黃藥師道:「先不忙說,曲兄弟到外面把柯鎮惡兄弟喊進來。」
片刻間,曲靈風帶著柯辟邪、柯鎮惡進來,黃藥師道:「你們不是要拜參寥道長為師麼?還不磕頭?」轉頭對參寥道:「這第一件事,請道長收下這兩個徒弟,日後也有個照應。」參寥無臂,確需人照管,見黃藥師想得周到,心中感激起來。
那柯辟邪、柯鎮惡兄弟見參寥已是獨臂,卻不再拜。柯鎮惡道:「我兄弟還要學那彎弓射鵰的本事,我們是來拜慧才方丈為師的!」
黃藥師差點氣樂,道:「不識好歹,參寥道長一句歌訣便夠你兄弟學個一年半載,稍一點撥那是受益無窮,怎麼改口說不學了?」
柯鎮惡兄弟卻不答話,也不再看參寥道長,參寥神情落寞,表情凝固不動,淡淡說道:「貧道有徒弟,有徒弟……」
黃藥師道:「這等庸才不配做道長徒弟。黃某要說的第二件事,就是請慧才方丈找到那個被打死獵戶的孤女,撫養成人,不得怠慢。」
參寥道:「這個應該,我代方丈答應你了。」說著即命寺內僧眾到外面找尋。
黃藥師心中一喜,接著道:「這第三麼,黃某想和諸位僧值玩半個時辰蹴鞠。」
也不等參寥說話,黃藥師左手去拉枯木,右手去拽可久,連同寺內惠勤、惠思、仲珠、思聰、辨才、清順等等大小和尚一同推搡到屋外空地上,圍成一個大圈。
柯辟邪將手裡蹴鞠一擲,黃藥師抬腳接住,那蹴鞠上下翻飛,時而快如電火,時而靜如巉巖,直如活了一般。曲靈風看得興起,也加了進來,柯辟邪、柯鎮惡兩個少年更是貪玩,也加入圈子,竟相傳遞起來。那些和尚整日吃齋念佛,身子卻不大靈便,姿勢難看已極,又生怕不踢這蹴鞠,黃藥師便不救慧才方丈,於是加倍努力,轉眼就大汗淋漓。
參寥道長眼看雷峰寺被黃藥師鬧得不成樣子,但想他醫術如神,盼他救人,一時無法發作,把頭一扭,又轉身到後殿陪伴慧才方丈去了。
轉眼半個時辰到了,黃藥師卻不再玩,抖抖身上塵土,拉著曲靈風和馮蘅走到後殿,卻見那老和尚慧才已不再嚎叫,坐在床上,滿面紅光,那疾病已是減半。參寥道長居然喜得滿臉淚水,見黃藥師進來,不知是愛是恨。
想來那道長已與這老和尚盡數說了,黃藥師便道:「方丈再恣飲秦皮汁兩三日,此疾即可根除。」正說話間,一個和尚帶著一個十多歲的小姑娘進來,這女孩正是那獵戶的遺孤,名叫梅若華。
黃藥師道:「方丈你打死了他的父親,就請將這女孩養大成人,稍有閃失,黃藥師隨時會回來取你性命!」慧才、參寥都是有身份地位的大宗匠,被黃藥師吆五喝六,心下著實著惱,只是這人有著出奇的本事,實奈何他不得,嘴裡不敢違拗,心裡滋味百轉。
黃藥師見慧才唯唯諾諾,氣也消了,轉身辭去。馮蘅突然趴在他耳邊道:「你不是來殺那老和尚的麼?怎麼救了他的命?你怪那老和尚對禽獸慈悲,你為什麼也對禽獸慈悲呢?」
黃藥師心中一凜,沒想到馮蘅會這樣問自己,一時竟答不出來,半晌方道:「殺了他梅若華誰管?這個,你是不懂的。」馮蘅一字一頓地道:「小蘅懂的。」
後來果如馮蘅所說,那老和尚不思悔改,對那少女梅若華非打即罵,可巧他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