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提劉太平持他爹的信與尹老九匆匆趕往信陽州去搭救兔子王與竹竿李二人,先說那信陽州的府衙正發生著一件大事情。
原來官兵們在雞公山附近吃了大虧,兩名管帶被臭罵,各降三級又罰祿,知府大人也向上寫告急狀,於是,駐守在黃淮一帶的官軍調來五百人。
五百名官軍過午就快趕到信陽州來了。娘的,不知何人出了一個鬼主意,要在大軍去剿山賊之前,來一個血淋淋的祭旗儀式。
用血祭旗當然要殺人,最適當的人便是牢中關著的兔子王和竹竿李二人。
牢房裡來了兩個年輕的牢卒,兩個人手上提著酒,另一人還帶了兩個棒子面窩頭,小菜也有兩樣。兩個牢卒哈哈一笑,其中一人開口道:「兩位老兄,吃一點,喝一點,走起路來有力氣,走得快。且記住,再搶人皮要搶一張有錢的,賤皮根本不用再來了。」
兔子王道:「兩位,莫非大限已到了?」
那二人歎口氣,道:「別想太多,吃吧!」
竹竿李道:「吃過就走?」
一個牢卒接口道:「等著大軍一到,拿你二人祭旗了。吃吧,娘的,換成刑場犯,這一頓酒菜是沒有的。」
兔子王道:「不都是死犯嗎?為什麼拉上刑場的犯人就沒有這頓酒?」
牢卒冷冷一笑,道:「自從三年前鬧災荒,死犯的這一頓就免了,死了還喝什麼迷魂酒呀。」
竹竿李道:「我們為什麼喝這酒?」
牢卒嘿嘿道:「那是怕你們這幾天沒什麼吃的,等到刀砍在頭上,你的脖子冒的血不夠多,就有些那個了。」
兔子王忍不住摸脖子,好像刀要殺到了。
竹竿李道:「奶奶的,想得真周到。」
兩個牢卒往外走,走出牢門又關緊了門。
「快點吃,不想喝酒留下來。」
「留下來我們兄弟幫你們喝。」
兩個人笑著走開了。
竹竿李與兔子王二人奔到小窗下,兔子王站在竹竿李的兩肩上可就往外叫了。
「好兄弟們,趕快去叫方堂主!」
「有什麼事要發生了?」
「有,官家要拿我們二人祭旗了。」
「撲嚕嚕」幾聲響,牆外的花子們都走光了。
真叫快,沒多久,信陽州分堂堂主一丈青方大鵬匆匆忙忙地來了。
方大鵬蹲在小窗下:「兩位兄弟,怎麼啦?」
兔子王道:「官家調來大兵,他們要拿我二人祭大旗。你得趕快想辦法呀……我的乖乖隆地咚!」
方大鵬怒道:「難道老天不賜福,來個連年災難,還有拿人命祭大旗的?」
他拍拍小窗又道:「兄弟,別慌,我這就去想辦法。」
他說完立刻就走,於是……
於是小巷這邊的花子們全走光了。
大約是過午快一個時辰多一些吧,大隊官兵開到信陽州城外的校場來了。
信陽州的知府年紀不過四十多,走起路來弓著腰,那表示他的肚子裡墨水多。
墨水多就是有學問,他正與幾個屬下捕頭全部等在府衙門口迎接官軍。
只聽得「轟轟轟」三聲炮,「嘟嘟嘟」號聲起,一隊官兵簇擁著一個騎馬的進城來了。
大隊官兵不進城,只在城外紮了大營。
這位來的是千總,騎在馬上真威風。
45個官兵跟在後,一路到了府衙前,那知府迎上去,又抱拳又彎腰,道:「辛苦了,羅千總。」
姓羅的翻身下了馬,迎著知府點點頭。
於是,這一夥立刻往府衙內走去了。
好像花子幫的人要造反了。
這時候衙門外面站了不少人,如果仔細看,少說也有近千人。
如果再細瞧,一大半都是花子幫的人!
姓羅的千總進入府衙中,免不了被知府大人招待一番,當然也得聽聽兩個管帶的報告。
就這麼一折騰,幾乎又是快一個時辰了,等到知府再把那位羅千總送出來,這姓羅的千總滿面通紅。
酒喝多了就是那模樣。
姓羅的千總剛要上馬,只見兩個捕快用繩子拴了兩個死囚出來了。
兩個死囚非是別人,正是兔子王與竹竿李。
兔子王與竹竿李出了衙門就大叫:「冤枉呀,我們不是山賊呀,冤枉呀!」
只見那捕頭走過去,「啪啪」就是幾巴掌,道:「再叫拿線縫上他的臭嘴!」
猛地,花子幫的人走出人群來了。
有個小個子邊走邊打起竹板來:
「哎,大將軍先別上馬,這裡倆人有冤枉!
你看看一個高一個矮,賤命生就是要飯郎。
既無刀又無槍,他們怎麼去行搶。
大將軍你想一想,強盜豈是這模樣……」
他那裡剛唱完,斜刺裡「咚咚」幾腳踢過來。
這花子又大叫:「哎,真正強盜你們打不過,專找我花子幹什麼!」
大批花子擠住去路,知府大人火大了。
「羅千總,你不知道呀,這些花子們比強盜還可惡,天天街上搶吃喝!」
他猛一聲大吼:「謝捕頭,把這群花子趕走!」
那捕頭姓謝,是個大個子,他舉手一揮,吼道:「你們給我滾!」
立刻傳來劈哩叭啦揍人聲。
不揍還好,這一揍大亂了,許多花子滾在地上又喊又叫:「老天爺呀,揍人了!」
花子們耍起賴是沒完沒了的,只見地上滾了一大片,一邊叫一邊罵,他們罵山裡賊子害了他們幫的人。
羅千總忿怒地道:「可惡!」他一怒上馬,準備馬踏人身上而出城了。
羅千總的人已在前面推拉地上躺著的花子們,這光景可也令知府大人的牙咬得格格響。他厲聲吼道:「把這兩個死囚押送城外,為羅千總的軍旗祭旗!」
「是!」
四個捕快拉著兔子王與竹竿李兩人擠著人群中走,花子幫們前仆後繼地擠在前面不放行,有的忍不住開口大罵起來了。
這情形很明顯,出了城這兩個人準沒命。
就在一陣亂七八糟中,城門口奔過來兩個人,大夥一看齊歡呼,有的花子們立刻大呼:「幫主好!」
他們把劉太平看成花子幫幫主了。
花子幫換幫主,換了個年輕的,這話是方大鵬對花子幫大伙說的。
如今見尹老九與一個年輕人奔來,而且還氣喘吁吁的,以為是花子幫幫主來到信陽了。
劉太平直搖手,他不開口,立刻舉著他爹的信,大叫:「謝捕頭,等一等,我爹有書信寫給你呀!」
他自人群中擠到千總與捕頭前面,急忙把信交在謝捕頭的手上。
這才走不遠,知府大人尚在衙門口發怒。
他見人馬在城門口停下來,立刻又追上去,大叫:「為什麼還不走?」
謝捕頭剛看完信,他的心中直撲通,急忙把書信送到知府大人前,道:「大人,你看看!」
知府大人接過書信看一遍,不由也怔住了。
「怎麼會是這樣?這兩個管帶呀,太可惡了!」
羅千總在馬上道:「怎麼了?」
知府道:「他們兩個人別祭旗了!」
「怎麼了?」
「他兩個人真正是花子幫的人,而且也算有功之人,怎好拿他兩人去開刀?」
羅千總火大了:「都是一群飯桶,太不像話了!」
有個花子唱起來:
「哎,大將軍你別罵,中原不是你的家。
想在關內當大帥,請把窩窩頭送過來!」
羅千總一瞪眼,叱道:「餓極了,什麼人你也耍!」
忽聽知府大人吼道:「放了他們,叫他們滾開,我不要再看到他們這群臭花子。」
「嘩!」
花子們一聽可樂了,當然,兔子王與竹竿李兩人又算活了。
這幾天在牢中雖然沒餓著,可也挨了不少揍。
於是,花子們立刻往城北移動而去,大伙跟在方大鵬身後,剛走了沒多遠,忽聽得謝捕頭走過來。
謝捕頭叫住劉太平,道:「少寨主,你留步!」
他指指附進小館,道:「進去我請你喝幾杯!」
劉太平道:「捕頭大人,我正要會一會大人,呶,咱們進去最好不過。」
他對前面的兔子王與竹竿李兩人又道:「我等你兩位回來,咱們馬上回去了!」
兔子王點頭道:「很快回來,少寨主稍等!」
謝捕頭要了一盤小菜,半斤高粱酒,兩個人飲了一杯,這才低聲道:「劉家寨真的被圍?」
「山賊流寇們想盡了方法,可也被咱們擋回去了!」
說完,他自懷中摸出帶來的銀子往謝捕頭懷中一塞,笑道:「這是我爹一點意思,你笑納!」
謝捕頭一怔,道:「這……不可以……」笑笑,劉太平道:「擔待!」
「哈……」謝捕頭邊往懷中塞,說道:「調來的五百人馬都是滿州軍,聽說他們都很剽悍,回去轉告令尊,山賊不久就會被剿滅的。」
劉太平道:「再不剿滅那些流寇,咱們劉家寨真的會被攻陷,我爹希望你們能派軍往那一帶走走,咱們會出銀子慰勞的。」
謝捕頭道:「得!你回去轉告寨主,以後我帶弟兄們繞向那一帶,叫令尊放寬心。」
只這幾句話,劉太平來的目的算是達成了。
劉太平立刻舉杯,道:「謝捕頭,我敬你!」
「干!」
兩個人酒館內喝上了。
沒多久,兔子王與竹竿李人夥同方大鵬走來了。
三人門口招手叫,花子是不會進門的,何況還有個謝捕頭在裡面。
「劉大少,走啦!」
劉太平忙起身,他對謝捕頭一抱拳,道:「大人,我這就回去了,咱們劉家寨等你大駕光臨!」
「哈……你們慢走!」
他不出門來,因為門外是花子,他仍坐下來,酒菜尚未吃完。
方大鵬直把劉太平三人送出城外五里遠,才對兔子王兩個人道:「記住我的話,說與幫主知,如果有需要,報個訊就成了。」
兔子王道:「回去報你大功一件,哈……」
方大鵬道:「咱們都有功,哈……」
「哈……」
四個人就在河岸渡口分了手,方大鵬匆匆又回到信陽州去了。
劉太平與兔子王、竹竿李三人大步回劉家寨,路上不提倒霉事,兔子王盡說笑,不時地傳出哈哈聲。
三人說笑不寂寞,走起路來便也不覺累了。
遠遠的,前面露出山頂,劉太平笑道:「兩位花子兄弟呀,看到了沒有?」
兔子王急問:「少寨主,你看到什麼了?」
劉太平道:「前面冒出地面的小山頭呀!」
竹竿李長得個兒高,他笑道:「早看到了!」
劉太平道:「過了那個小山頭,就是我們劉家寨,就是你們在寨牆上看到的那個小山坡呀。」
兔子王道:「山這面看去不一樣,那山頭好像個大饅頭,正對著劉家寨後面的獅子口,也難怪劉家寨富甲一方,叫人心裡嫉妒!」
竹竿李道:「嫉妒什麼!再多的銀子有什麼用!咱們花子幫老天養,還妒人家什麼呀!」
這兩人正在鬥嘴,猛孤丁「嘩啦」一聲響,草叢中跳出五個大漢來。
五個大漢跳到大道上,立刻把劉太平三人圍了起來。
兔子王的眼最尖,立刻認出這裡面有兩個人是他一輩子也忘不了的人。
一個是賊寇的大頭目錢大孔,因為姓錢的攻寨叫罵得最厲害。
另一個是紅毛大漢子,這人曾經被活捉,裝在竹簍裡沒有死,還送了銀子給他們,不料這傢伙又來了。
劉太平認得這紅毛漢,但他不知道這紅毛漢的名字叫毛白天。
毛白天與另外十個人被放出劉家寨,他在林子裡用骰子把別人的銀子贏去不少。
想也想不到,當初由劉太平取來銀子給他們,此刻又在這兒碰上了。
真叫做冤家路窄,也叫做造化弄人。
毛白天不等錢大孔開口吼,他先吼道:「操,果然是劉家大少爺出來了,哈……」
劉太平驚道:「你……你沒有拿銀子到南方去呀?」
毛白天哈哈一笑道:「就那麼幾個子兒呀,去南邊我喝東南風呀!」
劉太平道:「你們仍然干賊寇?」
毛白天道:「不干賊寇幹什麼,咱們就只會幹這個。」
兔子王叱道:「奶奶的,攔住爺們去路,你們想怎麼樣?」
錢大孔冷笑了。
他齜牙咧嘴地冷笑道:「想發財,如此而已!」
竹竿李叫罵道:「發你娘的屁財,不就是你們五個鱉娃兒嗎?」
他把竹杖掄得「嘩嘩」響。
兔子王也吼叱:「想發財呀,老子們剛出生就想發財,奶奶的越想發財越沒財,到頭來一根竹杖走四方!」
錢大孔一掄手中刀,冷笑道:「奶奶的,先劈死你這兩個可惡的花子!」
兔子王高聲道:「咱們幫主就來了!」
錢大孔哈哈笑道:「娘的,30里外咱們就盯住你三個了,為的就是那個狗娘養的花子王。矮子呀,你別再耍你家錢大爺,你等著挨刀吧!」
兔子王立刻把劉太平擋在身後,竹竿李也在側面準備出手。
兔子王對劉太平道:「少寨主,這一帶的路你最熟,咱們一旦交上手,你立刻拔腿往寨門跑,越快跑越好,千萬別管咱們了。」
劉太平道:「別為我擔心,武功一道我也學過,只不過對敵尚缺經驗。」
毛白天哈哈笑道:「劉大少,你就別動刀了吧,你可是金枝玉葉身,怎比那兩個潑皮狗,倆人的命不值錢,死在水溝同狗一般,你是貴人呀!」
兔子王火了,道:「操,你的命又算他娘的什麼,狗都不如!」
錢大孔嘿嘿一笑道:「毛白天,兩個花子由你同他三人去對付,劉大少我的了。」
毛白天道:「二當家,你放心,兩個花子我四人送他們上西天。」
錢大孔道:「不,不能全宰掉,要留個活口回到劉家寨傳傳話。」
有個賊寇問:「傳什麼話?」
「當然是告訴劉家寨,他們的少寨主去雞公山作客了呀!」
「作客?作的哪門子客?」另一賊寇問。
錢大孔叱道:「娘的,幹了這多年,你們他娘的就會亂七八糟地罵,全是亂七八糟的豬,到了動腦筋,你們就全傻了不是?」
他指著中間的劉太平,品頭論足似的又道:「瞧瞧,一身細皮白肉的,手上一把尖刀多不襯,他的人可值銀子。把他弄上山,咱們要多少銀子,他那個寨主爹爹就會乖乖地把大把銀子送咱們,知道嗎?你們這些豬!」
三個賊寇齊點頭,其中一人還高興得跳腳哇哇叫:「好哇,哈……」
被圍的兔子王三人,此刻也不多說,就等著廝殺了。
不料,錢大孔又出主意了。
他對兔子王道:「花子,錢大爺想了一下改變主意了。」
兔子王道:「必是坑人生意。」
「錯!」
「你會放走我三人?」
「對!」
「什麼條件?」
「我放走你們兩個人,你們叫這劉大少跟我們走,大家和平分開,你們就不會挨刀了!」
兔子王咒罵道:「放你娘的屁!」
「殺!」
殺聲出自劉太平之口,他是聽了錢大孔的話,忍無可忍才大吼著撲殺而上。
他不會跟著錢大孔上山去,那會帶給劉家寨很大的危機與災難。
凌厲的搏殺展開了,錢大孔真是有心人,只見他,砍刀疾撞側身旋,這一旋就是三丈遠。
劉太平不知錢大孔這是陰謀,還以為賊子怕他出刀而閃身,立刻橫截而上。
於是,兔子王和竹竿李二八便也立刻被毛白天四個賊子連劈七刀分開來。
到了這時候,大家誰也顧不了誰了,各自為營玩命了。
劉太平還真不簡單,他的刀法有一套。劉家寨也曾請過武師,教了他與兩個妹子的武藝,如今還真的應用上了。只見他手中尖刀左右劈,前後殺,刀法一看便知道是南陽府趙打雷的閃電刀法。
提起趙打雷,這人是個獨身漢,那年頭他背著一把皮鞘砍刀走江湖。趙打雷不是他的名,他自己都忘了自己叫什麼了。也有人說趙打雷背負著一身仇恨走江湖。
只因為他出刀總是大聲吼,他人長得醜,吼聲粗,每出一刀吼一聲,聽起來就如同打雷一樣,人們才給他起個外號叫趙打雷。
趙打雷來過劉家寨,他一住半年未離開,便也把他那一套闖江湖的刀法授給劉太平兄妹三個人。
刀法原是辛辣的,其中怪招共三手,暗藏在三、七、九三招中,不到危機不出手。
只可惜劉太平是個大少爺,公子哥兒吃不了苦,刀法學會缺少練,動起手來也不夠狠。
雖然是不夠狠,錢大孔想馬上打敗劉太平,還真的不容易。
一陣搏殺,錢大孔急得哇哇叫。
「操,你們兩個打一個也不行呀!」
他這是呼叫另外四人趕快下重手,把兩個花子解決了再過來幫他。
就聽得毛白天厲吼如虎,道:「殺!」
他老兄發了狠,抱刀便往兔子王殺過去,竹杖打得辟叭響,毛白天頭上身上挨了1l杖,但他可不管那裡疼,只把注意力集中在兔子王的左手上,因為兔子王的左手明晃晃一把短刀,那才令人擔心呢。
果然,兔子王見毛白天那麼高大的身子壓上來,他來了一個冷不防。
他以為那是防不勝防的一刀狠戳,而毛白天早看到了,他等兔子王的尖刀快及肚皮時,忽然疾抓,果然被他抓牢兔子王的左手腕。
毛白天的勁頭大,他用力猛一提,再用力掄了一圈半,一聲大吼:「去你娘的!」
「咚!」
「啊!」
兔子王真像被人捉的兔子往外摔一樣,整個身子平飛而起,那麼實在地撞上一塊大石上。
兔子王只那麼叫了一聲就不動了。
於是,毛白天指著竹竿李對另一漢子道:「去,你們三個收拾他。」
他說完不怠慢,拔腿又往劉太平這邊撲過來了。
毛白天人未到,已吼叫:「大頭目,我來助你,咱們今天抓活的。」
這一叫令劉太平心中可就發了毛,一個錢大孔還可以應付,再加一個就不行了。
劉太平搏鬥沒經驗,更何況好漢也架不住人多。
就在這時候,忽聽得一聲尖嗥,只見竹竿李的肩頭上在冒血,他的竹竿也斷了。
當然是被刀砍斷的。
竹竿李一看這光景,頭也不回地拔腿就逃。
如果不是為了劉大少爺,他與兔子王早就逃走了。
花子幫中就是他二人的腳程快,行走如飛,一夜跑上二三百里是常事。
此刻,竹竿李一看大勢不妙,他要趕回寨中去報告,可不能把少爺丟在這兒,那就更糟了。
腿快的人如果逃,一般的人是很難追得上的。
兔子王就是沒有逃,加之遇上的是毛白天才倒了霉。而竹竿李逃得快,一溜煙似的已上了小山頂。
他上了山頂就大聲吼叫:「來人吶,流寇要抓劉大少爺了!」
他再是大聲叫,劉家寨的人也聽不到三里外。
但竹竿李的目的可不是真的叫來寨上的人,他叫只是為了嚇走正在後面追他的三個賊寇。
還真妙,三個賊寇不追了,三人急忙回頭走,因為錢大孔正在哈哈笑。
錢大孔為什麼哈哈笑,得意嘛!
他與毛白天合作,很快就把刀子架在劉太平的脖下,嚇得劉太平面色灰慘慘地道:「你們想怎樣?」
毛白天笑道:「請你到雞公山去作客呀,雞公山上風光好,花兒香、樹又多,嘩啦啦的小泉似唱歌,你去了就知道。」
「我不去!」
「由不得你不去呀!」
「咚!」
「啊!」
毛白天一舉手打在劉太平的後心上,吼罵道:「奶奶的,什麼時候呀,你敢說不去?」
錢大孔道:「他是貴客,不可以打的。」
毛白天笑道:「是,是,十分尊貴的客,應該對他多多的客氣,哈……」
便在這時候,三個漢子奔回來了。
錢大孔急問:「幹掉了嗎?」
有個大漢道:「那小子好像腳不沾地,看上去同個羚羊差不多。」
「逃了?」
「逃回劉家寨去了。」
毛白天立刻頓足,道:「不好,咱們快走,劉家寨內有高手,出來一個咱們就難對付。」
錢大孔也吼道:「把這小子背了走,咱們趕快抄小路。奶奶的,你們真是大飯桶。」
三個大漢捉住劉太平,小繩子反背拴緊了,立刻背起來就往林中狂奔而去。
三個大漢輪流背,認準了方向往雞公山去了。
竹竿李可急壞了,他帶傷奔到劉家寨的小河邊,這時候他才被人發現。
有人寨牆上大聲吼:「喂,是竹竿李回來了!」
寨牆上,只見西門風大聲吩咐:「快呀,放下繩子。」
一根繩子放下去,西門風先滑下去。
西門風往河邊跑,一邊跑一邊叫:「竹竿李,怎麼了,你流了血?」
竹竿李回身指:「賊寇,賊寇!」
西門風吃一驚,道:「賊寇又來了?」
這時,竹竿李的肩上不住地往外流著鮮血,過了河全身更是濕個透。
西門風急問:「多少人?」
「五個,五個呀!」
「兔子王呢?」西門風問。
「定是死了!」
「死了?」西門風可急了。
就在這時候,申屠雨也來了:「怎麼啦?」
西門風急道:「快去找兔子王!」
申屠雨道:「劉大少爺呢?怎不見他回來?」
竹竿李這才欲哭無淚地道:「糟了!」
申屠雨與西門風齊吃一驚,西門風急問:「劉大少爺怎麼了,你快說呀?」
竹竿李道:「我受傷後為了報告就匆匆奔回來,劉大少正與兩個賊子火拚吶!」
申屠雨抖著竹杖,大吼道:「四弟,快走!」
他與西門風不管竹竿李了。
兩人飛一般地奔過那座小圓頂山,發了瘋一般直往一片林子跑去。
早屠雨邊跑邊吃驚道:「天爺,怎麼不見人呢?」
西門風道:「莫非他們把劉大少殺了?」
申屠雨道:「這個打擊太大了,劉老寨主怎麼能夠吃得消喲!」
西門風道:「少寨主去信陽,那可是為了救回兔子王與竹竿李兩人,如今已把兩人救回來,娘的怎麼偏偏會在半路上出事。」
師兄弟兩個人剛奔到荒林邊,忽聽得哎喲一聲叫,西門風急忙收住聲。喲,兔子王在蠕動了。
申屠雨與西門風兩人急奔過去,天爺,石頭上好大一灘血,約莫著怕有半升那麼多。
西門風急托住兔子王,道:「兔子王,你怎麼了?」
兔子王道:「沒死,唉,那個賊寇錢大孔呀……他們把劉大少架走了!」
「架哪裡了?」
「好像是,似乎是……隱隱約約地聽他們說是往雞公山,叫劉大少當他們的貴客去了!」
西門風叫道:「原來你沒死,全都聽到了!」
兔子王道:「我若不裝死,他們過來加一刀,我這就沒命了!」
申屠雨道:「什麼貴客呀,劉大少爺的銀子多,多金的人自然貴。」
西門風道:「師兄,咱們這就追下去,不能叫劉大少爺上雞公山!」
申屠雨對兔子王道:「你能回去嗎?」
兔子王道:「兩位護法呀,我看你們別追了!」
西門風道:「不追?」
兔子王道:「那個姓錢的刀法厲害,他們一共五個人。唉,其中還有個毛面漢,一頭的紅頭髮……」
西門風驚道:「是不是咱們捉了又放走的那一個?」
兔子王道:「正是那傢伙,他還沾沾自喜呢。」
西門風一聽火大了:「娘的,咱們好心放了他,反倒當咱們是豬呀!」
申屠雨道:「也罷,趕快回去向幫主報告去!」
他二人架起兔子王,立刻趕奔劉家寨。
西門風也明白,如果真的追上去,賊子人多,他們只兩個,何況劉大少還在人家刀口下。
當然,如果來的是「快樂幫主」,這情形就不一樣了。
「快樂幫主」是不會輕易放走錢大孔五人的。
申屠雨找了兔子王,三個人過了那條小河,便急急忙忙地趕到劉家寨牆下。
繩子拴牢兔子王,立刻有人拉繩子,很快把兔子王拉到寨牆上。
西門風與申屠雨兩人也上來了。
此刻,寨牆上的門樓中,劉世芳正在跳腳。
「快樂幫主」急急抓住兔子王,道:「劉少寨主呢?」
兔子王哭喪著臉道:「被山賊抓到雞公山了。」
「快樂幫主」一聽大怒,吼道:「怎不把你兩個人抓去。」
兔子王道:「花子命不值錢呀!」
「快樂幫主」道:「我知道。」
這時候誰也不敢再多口。
這時候只有一個人開口,他就是石不悔。
石不悔卻淡淡地道:「沒什麼,沒什麼!」
「快樂幫主」道:「如此大的事還沒有什麼呀?」
石不悔道:「死不了,所以沒什麼。」
劉世芳忙上前,急急問:「石兄可有高見?」
石不悔卻一笑,道:「我不管,花子幫自有當家主事的管呀!」
劉世芳看向「快樂幫主」,他滿面發了青,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幾年,看得人實在不忍心。
一邊的李士良也無可奈何,他們想不到賊寇仍然出沒在這劉家寨附近。
席本初想不通,為什麼只有那麼五個賊寇,其餘的人呢?
其實他們不知道,自從叫天張分了大米抬上雞公山不久,在肚皮吃飽之餘便想到了劉家寨。
劉家寨不只米糧多,金銀多,女人也不少。想想看,賊寇們到處流竄,沒有一個帶家眷的,一個個年輕力壯性慾強,吃飽了沒事當然想姑娘。
叫天張想女人,第一個念頭便是劉家寨,於是乎,他就把所想的事對錢大孔表了個明白。
這也正是錢大孔所想的,叫天張便命錢大孔帶領著毛白天幾人去劉家寨查看。
原是想看看花子幫是不是離開了劉家寨,然後他們再發動攻勢來奪取劉家寨。
劉家寨比雞公山可舒服多了。
卻不料,他們會在半途上碰到了劉太平與兔子王、竹竿李三個人。
也算是大不幸,劉太平被押上雞公山去了。
「怎麼辦?怎麼辦呢?」
「我不要活了呀!」
這是劉家寨後案上兩個女人的哭叫聲。
一個是劉老夫人,另一個乃是劉太平的妻子汪氏。
兩個女人抱頭哭,好像是劉太平真的活不成了。
於是,劉家寨中立刻陷入慘雲愁霧之中。
「快樂幫主」癡呆似的坐在大廳一角,一個人靜靜地在思索著,他還真的不知自己應該如何下手救出劉太平。
忽然間,有人拍他的肩頭。
「快樂幫主」猛抬頭,見是石不悔回來,不由苦笑道:「石長老,你真的不管了?」
石不悔道:「怎麼管?」
「你老見識那麼廣,這種事情見多了,總會想個主意給我參考吧!」
石不悔道:「難呀!」
「快樂幫主」道:「石長老,你想想,人家劉寨主是為了咱們花子幫兩兄弟被囚在信陽州大牢,才命他兒子前去救人的,如今他兒子落了難,咱們能不管嗎?」
石不悔一瞪眼,道:「誰說不管?當然要管。」
「快樂幫主」道:「可是你……」
「我不管!」
「你老叫我去管?」
「沒錯!」
「石長老,你就出個妙策吧!」
石不悔搖搖頭道:「如今情況不對勁,我老叫你去救人,那右面的席本初,左面的李士良,他兩家就饒不了我老傢伙,我若叫你別去,那劉家寨的人就會罵死我,你說說,我怎麼管?」
「快樂幫主」道:「現在只有咱兩個人,你告訴我該怎麼辦?」
石不悔道:「我問你,你的膽子大不大?」
「雖不大亦不小矣!」
「好,你去,可是別正面去,你設法先弄明白劉少爺被囚在什麼地方,之後再設法下手。」
「快樂幫主」道:「由我一人去?」
石不悔道:「人多反而會誤事。」
「快樂幫主」道:「何時去?」
石不悔道:「越快越好,要知道,叫天張看到劉大少爺,他是如獲至寶呀!他必然會精打細算地狠狠來敲劉家寨,敲這裡的糧食還有銀子什麼的,咱們等他正在設計中,來個先下手為強!」
「快樂幫主」道:「我這就去!」
石不悔道:「千萬別說是我為你出的主意呀!」
「快樂幫主」道:「那當然。」
他有了主意,人也略略的精神了些,便舉步走出廂房外。原來他是在廂房等石不悔回來問計的。
他不相信石長老在這件麻煩事上袖手不管。
他一路低頭沉思,一路慢步走著。
走到院子一角,「快樂幫主」碰上了席本初。
「岳父大人!」
席本初重重點點頭,道:「嗯,你打算好了嗎?」
「快樂幫主」道:「正打算向岳父大人請教呢。」
席本初道:「我問你,打算如何?」
「快樂幫主」道:「不作正面討人,暗中去山上把人救回來,如何?」
席本初道:「誰去暗中救人?」
「快樂幫主」挺挺胸,道:「小婿前往。」
席本初立刻豎起大拇指,道:「好,此事不作二人想,我支持你前往。」
大出「快樂幫主」所料,他高興地道:「岳父大人不反對小婿去冒險?」
席本初道:「這是什麼話?」
他指指後寨,又道:「咱們這是落難在劉家寨,人家不叫咱們受饑寒。老實說,便是需要老夫,老夫一樣前往,咱們不做沒良心的人,江湖行走要有義氣,否則,誰還同你在一起?」
「快樂幫主」道:「小婿受教了。」
席本初道:「帶些乾糧好吃的,盡早去救人吧!」
他拍拍「快樂幫主」肩頭,立刻轉身而去。
那樣子帶著幾分淒慘樣,就好像「快樂幫主」一去不再回來似的。
「快樂幫主」就要往後寨走,斜刺裡李士雄過來了。
「你等等!」
「是二叔呀,有何指教?」
「你打算救不救劉大少?」
「二叔的意思是……」
「回答我的話!」
「快樂幫主」二看季士雄模樣,心中一沉,道:「二叔,我已決心去闖一闖雞公山了!」
「哈……」李士雄笑了。
「快樂幫主」一怔,道:「二叔以為我自不量力?」
李士雄道:「非也。」
他變得和言悅色地又道:「好小子,果然有你的。只要大家平安過了這災荒,我那侄女小小是你的了!」
「快樂幫主」道:「二叔也同意我前往?」
李士雄道:「大丈夫有所為須有英雄膽,二叔就在小小面前為你擔待了!」
李士雄十分高興地拍拍手,又道:「去吧,多加小心,大伙看你的了。」
「快樂幫主」點頭,立刻往後寨走去。
這時候他已熱血沸騰,金剛怒目,愣愣的好像要找人打一架。
「快樂幫主」此刻不快樂,當他聽到後廳上一片哭聲傳來,那比刀割還令他難過。
兩邊廂房有人歎,聽起來是幾個女人在咒罵。
廳上,劉世芳發覺「快樂幫主」來到,立刻上前拉住他道:「事情已發生,我們一點也不會怪你,我的女婿呀,切記不可莽撞,要多多的合計呀!」
老岳母拭著淚,道:「太平休矣,他完了。」
她這麼一說,媳婦抱著小兒更是哭聲大作。
翠花姐妹也抹淚,「快樂幫主」可說話了:「岳父母大人,太平兄為的是我花子幫,他如今落了難,我花子幫可不能不去管,咱們江湖不是白混的,幫裡的聲譽最要緊,今天惹上這種事,至今尚無一人反對我的主張!」
翠花急問:「你……快樂哥,你的主張是什麼?」
「快樂幫主」道:「我單槍匹馬上雞公山!」
翠花一聽可急了:「哎呀,你一人前去呀?」
「不錯!」
「為什麼不多找幾個人?」
「人多反倒不利落。」
翠花上前忙緊拉著「快樂幫主」的手,道:「你一人前去我不依,要不然我就同你一起去!」
「你也去?」
「怎麼,我的武藝也不錯,除了刀法四套外,星子鏢我百發百中呀!」
她還比了個打鏢姿式。
「快樂幫主」直搖頭,道:「你比你兄長怎麼樣?」
「我沒他的力量大,可是我比他會打鏢。」
「快樂幫主」一笑道:「你可知道那麼多賊寇一個個殺人不眨眼,他們尤其看到女子更火大,我是說,女子更會引起他們的強盜心。」
翠花道:「我不怕!」
「快樂幫主」道:「你是不怕,我可得為你忙慘了。」
劉世芳道:「這群狗賊太可惡了。」
「快樂幫主」道:「岳父大人,上一次地道中抓的11個賊寇,那個紅頭髮傢伙就是五個人中的一個,他們出了寨又回到叫天張的陣營中去了,放虎歸山了呀!」
劉世芳道:「娘的,我抱定上天有好生之德,想不到他們會恩將仇報。」
「快樂幫主」道:「我也有不是,少林寺我除了學武功之外,天天阿彌陀佛不離口,我走的是兩個極端路,學武功是殺人,阿彌陀佛慈悲人,我……我一時糊塗透了。」
他頓了一下,又道:「所以我也同意你放人。」
劉世芳道:「再抓住絕不放過!」
「快樂幫主」道:「又談何容易呀!」
劉世芳道:「我的女婿,你打算何時前往?」
「快樂幫主」道:「救人如救火,我算計好了,雞公山上山賊流寇們掠去太平兄之後,必會派人前來勒索,小婿趁他們的人尚未來到,暗中潛入雞公山的賊窩,拼上命也要救回太平兄。」
劉世芳道:「真是我的好女婿。」
「快樂幫主」交代完,與眾人辭別。他剛走出後廳堂,劉世芳又把他叫住。
劉世芳上前道:「你等等!」
「快樂幫主」也想起,自己是前來要乾糧的。
劉世芳叫住「快樂幫主」,便對女兒翠花道:「快去取些乾糧來,女婿要去雞公山,可不能餓著肚子去。」
劉翠花往「快樂幫主」的袋中一邊放乾糧,一邊低聲說:「你去了要回來,你不回來我就去找你。」
「快樂幫主」道:「我似乎已沒主意了,你可千萬別出寨,危險呀!」
「你不回來我什麼都不怕了。」
「你拚命?」
「不錯!」
「那你正好上了賊人的當,別亂來。」
「快樂幫主」匆匆地走了。
劉翠花掩面大哭,奔回房中不再出來了。
「快樂幫主」要救劉大少,花子幫的大伙都愣了,大伙吼著要一齊去,尤其是西門風師兄弟四個人。
四個人把「快樂幫主」堵在寨牆上。
西門風大聲吼:「幫主,不能逞英雄,那是玩命呀!」
申屠雨厲聲道:「怎麼也不能讓你一人去。」
司馬雪對「快樂幫主」更有特別感情,他乾脆跪在地上,道:「不叫我去不起來。」
東方雷道:「幫主,咱們兄弟四人保你的駕,便是死也死在一起呀!」
兔子王與竹竿李也直嚷……
竹竿李雖然與兔子王二人受傷還沒好,竹竿李仍然叫:「不能叫幫主一人前去啊!」
「住口!」
這一聲悶雷似的吼聲,乃是從「快樂幫主」的口中發出來的。
「快樂幫主」真的發火了:「我是幫主呀,你們不聽我的聽誰的?」
他見大伙都瞪眼,又道:「我不在石長老還在,石長老同意我前往,你們怎麼可以多說話?」
再看看西門風四個人,又道:「四位護法多費心,好好守護劉家寨。老實說,那些賊寇還沒放在我的眼裡,他們那點能耐呀,哼,早著吶!」
他看大伙不再說什麼,一個躍身輕巧地落在劉家寨牆外。
花子幫的人急急低頭看下去,人已在十丈開外了。
只這份功夫,花子幫的人誰不暗自點頭。
提起雞公山,那地方出了好幾個山寇,想當年最有名的山賊中,就有一個頭兒叫張不凡。
姓張的當初是為了替父母報仇。他誤解父母死在兩個霸主之手,於是他動了腦筋,先勾引上兩家的姑娘嫁給他,然後再狠狠地整活人,整來整去他整錯了,他整了自己人。
別管姓張的一肚皮鬼精靈,那時候附近卻傳有一首很出名的歌謠——
「雞公山張不凡,率領人馬三十三,上啃天下啃地,能把大江水喝乾,嗨嗨唷,能把大江水喝乾。」
只這麼幾句,就知道他夠精怪的了。
如今,雞公山又屬於大別山豹子寨的外圍護點,卻駐紮了流寇叫天張。
叫天張也姓張,算是與張不凡一家子,只不過叫天張是流寇,人家張不凡卻是個快刀殺手。
現在,「快樂幫主」來了。
當他在雞公山七里外的時候,他就改了道。
他不再走大道,改行荒山往雞公山方向走。
「快樂幫主」心中明白,走大道早晚會遇上雞公山的賊子們,於是他改走山背後,直插山頭大寨而去。
他走得很辛苦,因為雞公山背後峭壁多,野林密,許多地方難插足。
「快樂幫主」全憑藝高人膽大,他竄高走低躍山壁,累得他直喘粗氣。
這是去救人的,自己如果沒力氣,到時候便自己也會有麻煩。
於是,「快樂幫主」找了個地方躺下來,他要先把自己的精神調好再出去。
且說那劉太平被錢大孔、毛白天五人輪流背起來往回跑,真怕被人追上他們。
他們不但綁了劉太平的手腳,而且還把劉太平的嘴巴塞上一大片破衣裳。
他們走了50里不到,山邊就有十幾個賊寇出現了。十幾個賊寇迎上去,見是二當家著人背了個劉大少,立刻全都樂開了。
有人大聲哈哈笑,道:「運氣來了城牆也擋不住,哈……」
有人問道:「咱們當初有五百人,如今只有一百多,還他娘運氣呀!」
那人笑道:「你懂個屁,人多了分得少,人少自然多分了。」
「分什麼?」
「當然是分銀子。」
「娘的,才吃兩碗大米飯,你哪兒來的銀子?」
那人哈哈大笑,接過劉太平,扛上肩頭就往山裡跑,他邊跑邊笑道:「老子扛的就是銀票。」
他這麼一說,十幾個人全笑了。
劉太平心中明白,這批賊寇對劉家寨更不會放過了,只怕不是少數銀子擺得平的。
劉太平想到這些天以來,老爹爹似乎老了許多,自己如果遭了難,一家人就會吃不下飯。
他想著想著傷心了,忍不住掉下淚來。
跟在他一邊的毛白天開口笑了:「大少爺,別傷心,你如今是咱們大伙的財神,放120個心,只要到了山寨上,大米飯先叫你吃個三大碗,山寨上沒有肉,野狼也早被咱們獵吃光啦。但你放心,等你爹派人送來幾大包銀子,咱們立刻去買上幾隻羊,第一隻羊腿給你吃……嗯……我問你,你少爺喜歡煮的還是烤的呀?」
劉太平卻把眼睛閉上了。
毛白天一看哈哈笑道:「大少爺睡著了。」
他們又奔行幾十里山路,前面正是雞公山,這兒的山路最凶險,平日裡如果不是山寇駐在山寨上,便是豹子野狼山豬在橫行。
當然,如今住著叫天張的這批賊寇。
賊寇叫天張永遠也忘不了劉家寨,因為他們進入劉家寨一夜風流還沒一半,就被人趕了出來,他不但未完成風流事,劉家寨的金銀珠寶也沒帶出來。
當然,那麼多的存糧與窖酒,他想起來就心癢癢,感到十分窩囊。
自從分得17車大米以後,他是填胞肚子想銀子,這才派出二當家率領著曾經去過劉家寨的毛白天,五個人小心謹慎地去了劉家寨,卻不料途中抓到了劉大少。
此刻,錢大孔可高興了,他招呼大伙快上山寨。
他們似乎進入保險地帶了,一個個高興地拍起巴掌來了。
那毛白天不知是否高興過了頭,忽然唱起山歌來。
雞公山的前寨,一大排用尖竹圍起的寨牆有四個人那麼高,寨門也是竹子編成,兩邊是大懸崖,深凹處還建了十多間大茅屋,正面的崖下是個大山洞,側面也有三個並不太深的山洞,住個三百幾十人是足夠了。
此時住了一百多人,有一大半正在茅屋中開玩笑罵大街,當然也有談論劉家寨的。
正面的茅屋特別大,乍一看足有五丈寬,那是山賊的分金廳,如今住的是流寇。
正屋內置著三套粗木釘的桌椅,桌上光滑卻不平,椅子上墊的是狼皮。
十幾個賊寇在裡面,其中一人就是叫天張。
叫天張早就聽到歌聲了,他冷冷地叱道:「娘的老皮,才吃幾碗大米飯就窮開心!那是唱咱們當年的歌,那是在大魚大肉懷抱女人時唱的,如今咱們除了大米飯就是他娘的喝山風,吼個什麼勁!」
他這裡剛剛罵了幾句,有個漢子叫著跑來了。
這小子也許高興地忘了「報告」,直叫著:「發了,發了,咱們大伙發了呀!」
茅屋中的叫天張吼叫:「他媽的,心瘋不是,想發財想瘋了!」
那漢子已走入茅屋裡,道:「當家的,發了呀!」
叫天張一瞪眼,罵道:「發你娘的蛋,難道有人扛著金磚上了雞公山?」
「差不多,差不多!」
古懷今突然奔過來,對著那漢子「啪啪」就是兩巴掌道:「娘的,什麼事也不說,盡說發了,發了,找挨揍是不是!」
那漢子道:「你怎麼打我?」
古懷今道:「把你打醒!」
那人這才猛搖頭,大聲道:「二當家他們回來了。」
叫天張叫道:「滾你娘的!二當家又不是財神爺,發什麼?」
那人哈哈一笑,道:「二當家雖然不是財神爺,可他身邊那人是財神爺!」
「誰?」
「劉家寨的少主人呀!」
叫天張幾乎跳起來,道:「真的?」
「他們就快到了。」
叫天張對古懷今猛一吼:「你是怎麼搞的,沒問清楚就亂打人。」
古懷今一怔,道:「我不打他,他還不會說出來。」
叫天張立刻到茅屋前,木板台階上那麼橫著肩膀一站,左手還叉在腰間,一副吃人的樣子。
旋踵間,果見寨門開處,錢大孔當先走進來。
隨之,又見毛白天幾人擁著臉色灰慘慘的劉太平進來了。
叫天張立刻嘿嘿冷笑連聲,道:「劉少寨主嗎?你怎麼落了單呀?」
劉太平一見是叫天張,他也豁上了:「姓張的,你怎麼不打聽打聽,如今朝廷要派人來了,官府是不會放過你們的,還不及早回頭作良民?」
叫天張幾乎捧腹大笑:「操,你們聽一聽,這小子反而向咱們說教了,哈……」
「哈……」
大批賊寇全笑起來了。
劉太平道:「忠言逆耳呀!」
叫天張忽地停住大笑,道:「得,咱們聽你大少爺的,只不過咱們去當好百姓,腰包沒銀子,大少爺,你看這事要怎麼辦呀?」
劉太平道:「找個餬口的工作就行。」
叫天張道:「那好,咱們都到你們劉家寨工作,你少爺賞大夥一口飯吃,如何?」
劉太平心中一緊,繞了半天圈子,原來他仍然想進劉家寨呀……
他低頭不語了,卻突聽得叫天張大罵道:「他娘的,你怎麼不說了?嗯?」
毛白天道:「當家的別逗了,咱們如何對他下手呀?」
叫天張指著古懷今,道:「動腦筋的事你問他。」
古懷今又哈哈笑起來了。
突然,古懷今走上前,伸手一把揪住劉太平的頭髮,哈哈一笑道:「小子,你想不想知道我給你開的一道菜單子呀?」
劉太平一瞪眼,道:「落入賊子手中,大少爺不打算呼天叫地了,殺剮聽便。」
叫天張一笑,道:「好,聽聽,是個硬骨頭呀!奶奶的,你們之中就有不少是窩囊種。」
毛白天道:「當家的,窩囊種都死了,如今咱們全是不怕死的英雄漢呀!」
叫天張道:「你們是英雄漢,我呢?」
毛白天還真會逗,他立刻笑道:「當家的,你當然是英雄中的英雄呀!」
叫天張仰天大笑。
古懷今抓緊劉太平的頭髮不放手,他忽然一聲大叫,道:「快,把這小子吊在旗竿上。」
走上來四個賊寇,把劉太平牢牢地拴在旗竿上。劉太平的雙腳也離了地,他開始受罪了。
古懷今這人真缺德,他先指著自己鼻尖自我介紹道:「小子,你可知道我是幹什麼出身的?」
「賊寇!」
「那是你說的」
「那麼是你爹媽干娼妓生了你!」
「叭!」
古懷今可火大了,狠狠地給劉太平一個大巴掌,他開始吼罵:「操你娘,我老實對你講,老子是個道士呀!」
「你是天底下最壞的出家人。」
古懷今道:「我不否認,只不過道士是幹什麼的呀?」
劉太平道:「少爺不打算出家,我管你幹什麼。」
古懷今道:「道士的工作是同鬼打交道,道士的本來工作是替人捉鬼。」
四周圍著的賊寇們聽得直發笑。
叫天張道:「我的軍師,你同這小子訴衷腸呀。」
古懷今笑笑,道:「頭兒,我這是先表明身份再整人,他自然就順從咱們了。」
叫天張道:「所以咱們大伙看你的了。」
古懷今得意地哈哈笑了。
猛然間一個大轉身,古懷今對劉太平道:「小子呀,我這就告訴你,道士是捉鬼的。」
劉太平只是冷哼一聲不開口。
古懷今又道:「你聽過有句話『鬼怕惡人』嗎?」
劉太平又是一聲冷哼。
古懷今得意地一笑:「鬼怕惡人也怕道士,這叫做人怕鬼,鬼怕惡。你小子今天遇上了我,那正是你要倒大霉的時候了。」
只見他話一說完收右膝,「噌」的一聲自腿上拔出一把牛耳尖刀來。
尖刀明晃晃,他在劉太平的面前晃了晃,道:「為了叫你爹爽快些把大批的銀子送上山寨,我先把你的兩隻耳朵削下來,派人送到劉家寨。」
劉太平吃一驚,一瞪眼道:「你不如殺了我!」
古懷今道:「沒人傻得把一棵搖錢樹砍死。」
劉太平道:「你削去我的耳朵,我爹只一看便知道我已被殺,他不但不送銀子給你們,還會奔去信陽州找官府來,你想到沒有?」
古懷今哈哈一笑,道:「削去雙耳你死不了,咱們有傷藥,而且還要用你的鮮血,叫你自己寫上血書,求你的老爹快救你!」
真是狠毒,也是絕毒招式,劉太平幾乎要哭了。
木板階上,叫天張已撫掌大聲笑起來,道:「妙,真是鬼也怕你三分的道爺,哈哈……」
古懷今自懷中摸出一包草藥,笑道:「劉大少,你瞧瞧,這就是刀傷藥。」
他還攤開來送到劉太平的鼻尖,道:「聞聞,聞聞這藥昧,多香啊!」
劉太平想不聞都不行,把他嗆得打了個噴嚏。
古懷今道:「我又有個好主意。」
叫天張問道:「還有什麼主意呀?」
古懷今道:「最簡單不過了,頭一回送去耳朵共兩隻,如果劉世芳不理會,沒關係;第二回送去六根手指頭,留下拇食二指叫他寫信呀!」
叫天張道:「如果仍然不買帳呢?」
古懷今道:「那也沒關係,送去一個大腳趾呀!」
叫天張笑罵道:「娘的,人都被你零碎了。」
古懷今道:「所以嘛,最好他爹放聰明點,派人趕快把銀子送過來。」
叫天張道:「提起銀子我心急,古懷今,你他娘的可以下刀了。」
古懷今道:「是,當家的,你們大家看清楚,我出刀是一流的。既快又不會傷到他的臉。」
有人道:「怕傷臉慢慢切呀!」
古懷今沖那人一瞪眼,叱道:「你懂個屁!慢慢割,痛死人,割得快了沒感覺,人家大少可是財神爺,你想得罪咱們財神呀,我挨罵是不是?」
那人忙伸伸舌頭,縮起了脖子。
古懷今剛抵住劉太平的頭髮,劉太平叫了。
劉太平道:「你又何必削我的耳朵呀,我有兩個條件,你們是不是聽一聽。」
古懷今道:「嚕嗦什麼,挨刀吧!」
叫天張道:「不急,不急,且問問他,看看我們的財神爺有兩個什麼條件。」
古懷今道:「當家的,你說這幾句不打緊,他的兩隻耳朵可就暫時掉不下來了。」
猛回頭,古懷今尖刀指在劉太平的喉頭上,冷冷道:「說,你還有兩個什麼條件?」
劉太平道:「第一個,我要說的是你們乾脆殺了我,我原不打算活著回去。」
「第二個呢?」
劉太平道:「第二個就是休要傷我一根毛半塊皮,我這裡立刻寫信,你們開價要合理,我爹會出銀子的。」
叫天張一聽拍手道:「好好好,咱們依你第二條,不傷你,不傷你。」
古懷今道:「好!這話可是你說的。」
劉太平道:「快拿紙筆來。」
古懷今大叫:「文房四寶送過來。」
別看是山寨,雞公山上的文房四寶有的是,因為當年的殺手張不凡還學過孔孟書,還寫得一手好字。他在山前石上刻的「雞公山寨」四個大字,至今還有人叫好。
一個漢子匆匆托來文房四寶,古懷今忙叫人把墨磨上,劉太平跪在地上寫。
「寫多少?」
叫天張道:「白銀一萬兩。」
劉太平道:「寨中沒有那麼多,多寫沒用。」
叫天張道:「不要一萬要五千,寫……」
劉太平寫上白銀五千兩,他就要簽名了,不料叫天張大聲叫道:「還有——」
「還有什麼?」
「地窖的燒酒十大壇!」
劉太平道:「咱們只有八壇不到了。」
叫天張把頭一抬,伸出舌頭舐著嘴唇道:「那就全部搬到山上來!」
劉太平只好寫,他還真擔心被割下兩隻耳朵。
他匆匆地寫完要簽字。
叫天張仰天哈哈笑道:「娘的,你有條件兩條,咱已順了你的心,遂了你的願,只不過張大爺有三個條件,這頭兩條寫上了,還差一條!」
劉太平吃驚道:「還有什麼條件?」
叫天張道:「我最親愛的劉少爺,你瞧瞧,我叫天張今年45,膝下無兒又無女,至今仍是光棍漢,尚缺少一兩位押寨的夫人!」
大伙立刻隨和著吼叫:「對,頭領沒女人,山寨之上總覺得干啦啦的缺少生氣!」
劉太平一怔,只聽得叫天張又道:「所以啦,劉家寨你有兩個大妹子,你也快快寫在紙上吧!」
劉太平大怒,叱道:「癩蛤蟆也想吃天鵝肉,休想!」
叫天張不死心,道:「那麼隨便一個怎麼樣?」
劉太平忍無可忍地罵上了:「再提我妹妹,我操你娘!」
叫天張火大了。
「你罵我呀,娘的,銀子不要了,糧食也不要了,古軍師可在?」
古懷今立刻大聲應道:「屬下在侍候呢!」
叫天張指著劉太平道:「這小子是你的了!」
古懷今哈哈笑,尖刀立刻舉起來了。
劉太平真豁上了:「娘的,不就是命一條嗎?」
古懷今大聲叫:「快快端一盆冷水來!」
崖邊就有山泉水,有個漢子提了一小木桶送過來。
古懷今撩起一把冷水澆在劉太平的耳朵上,他拍拍劉太平的面頰,道:「心中想著別的事,眼睛看向高山風景,千萬別看我的刀,閉上眼睛也可以!」
劉太平沒反應,古懷今衝著叫天張道:「娘的,這小子抱定殺身成仁、捨命取義的決心了!」
猛孤丁,劉太平張口一聲「哦呸」——
「叭!」
好一口濃血水吐上古懷今的臉。
古懷今伸手抹一把,尖刀舉起來,道:「操你娘,你生受了吧!」
他抓住劉太平就要下刀了,也真妙,就在此刻出事了。
山寨下傳來吼叫聲,叫的什麼聽不清,只因為叫聲還在半里外。
叫天張也一愣,道:「去個活人瞧一瞧,娘的老皮,這是在幹什麼!」
他手指古懷今道:「等一等下刀吧!」
古懷今原是要切下劉太平耳朵的,聽得這種叫喊,他也怔住了:「當家的,莫非劉家寨來人攻上山了?他們敢嗎?」
叫天張道:「有錢大爺們沒這膽,我看不會是劉家寨來了人。」
毛白天道:「你看看,不少人往山寨這面跑上來了!」
叫天張接管雞公山後,他早已把人馬安排在要道上把守,如今有一處的人正往山上跑.光景叫他嚇了一跳。
叫天張大聲叫:「把劉家小子拉到後面山洞中,讓兩個兄弟去看著,其餘的趕快迎出寨,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那樣大的叫聲!」
大夥一聽之下忙開寨門,提著刀便往寨外走。這裡面一共三個漢子生推活拖把個劉大少爺硬生生地拖到了後山最後面一個小山洞中去了。
劉太平這是暫時逃過一關,他的心猶如瀉了氣的皮球,幾乎是虛脫了一般。
三個看守的,就有兩個去過劉家寨被抓,三人之中只有一個人是個受傷未好的漢子。
這受傷的漢子冷然站在劉太平面前,道:「看看,你這身穿的就不簡單,我這一輩子就沒穿過這麼好的綢緞!」
另一人道:「老丁呀,想穿很簡單,剝了他的換上你的……」
另一人笑道:「不對不對!」
「怎麼不對了?」
「應該說,剝下你的換穿他的才對!」
「娘的,還不都是一個樣!」
這時候那帶傷的人在剝劉太平的衣褲了。
有個漢子去解繩,一個漢子把刀架在劉太平的脖子上,令劉太平暗中大叫可惜,如此好的機會錯過了。
現在劉太平穿的是既髒又破,他的衣褲連靴子,全由三人分光了。
劉太平一聲長歎,他還能夠怎樣?
叫天張扛起砍刀往寨外走,一邊走,一邊吼:「弟兄們,且看什麼狗操的前來送死!」
「殺!」
這夥人還大聲吼叫,忽見奔來十多個大漢,其中一人指著山下遠方,道:「當家的,不好了,大隊官兵殺來了!」
叫天張道:「來了有多少?」
那人道:「黑壓壓的一大片,少說也有五六百!」
叫天張一驚,道:「娘的,信陽州怎麼會有這麼多官兵呀,不可能!」
「當家的,你站在高處一看就知道了!」
叫天張驚疑不定地站在高處放眼望,不由吼罵:「操,這不是一般官兵,這是他媽從哪兒調來的!」
叫天張咬牙高聲道:「弟兄們,咱們的仇人來到了,殺呀!不然咱們就全玩兒完啦!」
「殺!」
「殺呀!」
一百多名賊寇扭成一股力量,看上去宛如山洪爆發,猛虎下山,直往山下衝去。
山下面,那一隊官軍剛剛來自信陽州,有兩個騎著大馬,舉著長刀大聲吼:「衝呀!」
「殺!」
雙方照上面,哪有什麼閒話說,只聽得刀聲一陣叮噹亂砍,不多久便淒叫聲此起彼落。
山路不寬敞,官軍一上來便吃了虧,兩個小頭目轉頭向下邊的千總去報告。
「大人,不能硬上!」
「大人,必須智取!」
那千總似乎也發覺了,他重重地點點頭,道:「也罷,咱們是正規部隊,就在山前擺好陣,雙方陣上較量!」
他說完便吩咐身邊一個吹號的:「收兵!」
只聽得號聲似喇叭,吹起來好像烏鴉快死的叫聲一樣。
號聲傳到半山上,官軍立刻紛紛往山下跑。
他們不明白為什麼不打了。
叫天張在山腰看得清,以為官軍怕死不打逃走了,便立刻狂叫:「殺呀,別叫這些王八蛋們逃走了!」
「殺!」賊寇們精神大振,一個個揮刀追下山。
雙方人馬一方往上衝,另一方往下撲,霎時間,半路上先幹了一陣子,此刻官兵們聞得撤退聲,大伙就弄不懂為什麼剛幹上就撤兵。
等官兵到了雞公山前面,才知道千總要叫大伙擺陣勢。
那時代打仗,一大半都兵對兵來槍對槍,主帥當先殺一場,主帥敗了再混殺一陣子。
叫天張當然也知道這種仗,他還未追到山下,就已經看到來的官兵分為兩隊,整整齊齊地分開站著,刀槍劍戟明晃晃,比他的人威武多了。
但叫天張也有他的統御本事,他們尚未到山下,他已邊跑邊大吼了:「弟兄們,官府逼得咱們沒活路啦,要想活命就得拼呀!」
「殺!」
雙方就在山腳之下狠幹起來了。
那千總在馬上端著長刀左右砍,口中還在吼叱:「媽巴子的,賊寇變成山寇了,也是你們壽終正寢之日到了,今天非殺光你們不可!」
兩個管帶分左右,他們兩人忘不了運的51車大米被搶走,此刻殺得可真兇狠。
只不過賊寇們也玩命了,錢大孔與毛白天分別兜住兩個管帶幹起來。
雞公山不只前山在狠幹,後山也快要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