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雲到了寶豐,發覺寶豐街上這時候比往年有些不太一樣,空氣中充滿蕭殺之氣,人們的面上似乎缺少笑意。
二更天還未到呢,街上有一半店已關起門來,使得莫雲心裡犯嘀咕。
推開張大夫那家回生堂藥鋪,只見張大夫正在招呼夥計用一個鐵槽在研藥,見莫雲進來,面色一驚,急忙伸手拉過莫雲,一邊還伸頭外面看。
「砰」地一聲,張大夫關起店門,急急對莫雲,道:「莫爺呀,你怎麼這般大意!」
莫雲一愣,道:「我這不是趕來換藥了嗎?」
張大夫搖頭道:「換藥不要緊,找個地方躲起來才重要呢。」
莫雲一怔:「躲起來?娘的,你聽到什麼了,看到什麼了,非要我莫雲去當那縮頭烏龜?」
張大夫跺腳道:「我不說,你自是不知道,說出來准嚇你一大跳,別看你是太湖一條龍,可是你現在是落了單,又是受傷在身,就算你身子是囫圇的,只怕也擋不住一陣圍殺呀!」
莫雲冷冷道:「張大夫,你在咕囔些什麼,乾脆,快把你心裡要說的,盡早擠出來,也免得你憋得慌,我急得不耐煩。」
張大夫輕哼了一聲,道:「昨午雷府來了一幫人,你猜他們是誰?」
「誰?」
「長山十二大盜。」
莫雲搖頭道:「長山十二大盜?我沒聽說過!」
張大夫道:「過去我也沒聽說過,如今我可是親眼看過,一個個長得像山熊,沒一個比你弱,而且其中一人你一定認識。」
莫雲雙眉一挑,道:「啊,是誰?」
張大夫道:「丁大雷,那個自稱『踹破地』的丁大雷。」
莫雲一笑,道:「說了半天,原來是丁大雷搬了救兵二次找來,哈……」
張大夫道:「別笑了我的莫爺,你可千萬別小看他們。他們中有個黃發老者,被人稱為寨主,他那種架式,我看得出來,比那丁大雷可厲害多了。你如今有傷在身,最好聽我勸,快找個地方躲起來吧。」
莫雲搖搖頭,道:「只等你快替我換好藥,完了我還要去辦件事,至於你的這番心意,我先謝了。」
張大夫搖搖頭,咕囔道:「受傷有我張大夫,如果死了,我可就無能為力了。」
莫雲哈哈一笑,道:「就算我真被他們做了,你放心,我會給你製造幾個傷重的,叫你狠敲他們銀子。」
從回生堂走出來,已是二更天了。
莫雲順著大街轉入巷中,他走到李三姐家門口,還真地停下來看了又看,心想,難保姓丁的不在李三姐家。
只是這時候他卻不願惹事,總得先到柳依依家中再說。
莫雲正要走去,可真巧,突然聽得李三姐的屋子裡有人哈哈狂笑起來,那不是丁大雷的聲音。
莫雲還真地一怔,丁大雷呢?他會不會在此呢?屋中又是何人?
一種好奇心,這時候誰都免不了,而莫雲更是深具好奇中的好奇,一探究竟,勢在必行。
莫雲左右見沒有人,正要騰身而起,一探究竟呢,不料夜空中好長一聲淒厲慘叫:「不!」
莫雲不用猜,就知道是柳依依的叫聲。
那是一種摧肝裂膽的叫聲。
也是令莫雲已離地的身子,中途不得不擰腰斜穿的原因。
莫雲躍到柳家門外,哪還有時間叫門,彈身一躍,人已落在院子裡,飛龍索已握在手中。
但他尚未躍到房門外,燭亮中,只見窗上人影搖曳閃晃不定,一個令莫雲怒不可遏的聲音傳過來:「奶奶的,比李三姐還要夠味道,嘿嘿嘿嘿!」
不料莫雲正要衝進去,突然另一聲音,道:「老丁,你怎麼在死人面前窮折騰,換個房間,去隔壁那間如何?」
原來正是丁大雷,突聽他尖笑一聲道:「二哥,你看她這上身細皮白肉,奶子活像兩個煮熟的大湯圓,又白又軟,可夠惹人垂涎的……」
莫雲大怒咬著牙齒,和身撞窗子而去……
「砰!」那是令人難以相信的突兀其來聲音,使得屋中三人,不!是四個人吃驚不已。
那是除了丁大雷之外,還有另一個北方大漢,他正是長山飛雲寨二寨主,「賽彌陀」龐老十。
莫雲衝進柳依依與她娘的睡房中,已見柳依依的上身被剝掉放一旁,整個人斜爬大床一邊。
丁大雷正一手抓著柳依依的褲帶,光景是要強姦呢,因為丁大雷的衣衫扣子已全解開了。
只是令莫雲痛心的,就是柳依依已是緊閉雙目,滿面淚痕雨打桃花似的,已是奄奄一息,失去知覺。
沒有等丁大雷會過意來,莫雲已和身而上。
就在丁大雷不自由地舉起右手鋼叉上擋的同時,飛龍索已繞著丁大雷的脖根圈去。
從丁大雷的反應中,一旁的「賽彌陀」龐老十已知道來者何等急速地,龐老十的雙節棍『嘩啦』一聲,已在手中,口中大喝一聲:「招打!」
莫雲雙手緊抓飛龍索,丁大雷的右手鋼叉正要回掃,已感喉管處一陣刺痛,雙目金芒才閃一息,而使他未曾叫出口已似身處地獄。
只是丁大雷在人頭落地時候,似乎聽到一聲裂骨脆響,他知道那是莫雲身上發出來的,只是他希望那一聲發自莫雲的頭頂上,那麼,他的結拜二哥龐老十算是替他報了仇也雪了恨了。
的確,就在丁大雷的人頭被莫雲的飛索繞纏落地的同時,是有一聲清脆的骨折聲,只是那不是莫雲身上發出來的。
原來莫雲認得准,踹得狠,他上身儘管在招呼丁大雷,眼中餘光卻注意在那粗壯胖子身上。
就在龐老十雙節棍棍走中途,莫雲已橫裡暴踹一腳,正踹哼龐老十的右肋骨上,那聲脆響,八成是龐老十斷骨聲音。
龐老石的雙棍擊空,右臂已是難以抬起,雙節棍交在左手。
他見這個鐘馗爺似的黑漢,一上來就把丁大雷的頭摘掉,知道就是丁大雷說的莫雲,只怪自己也傷了右肋骨,如果這時放手一搏,必步丁大雷後塵。
心念間,他人已從破窗中閃出去。
莫雲救人要緊,也不追趕,忙先用衣服幫柳依依穿上。
又見床角柳大媽一動不動地窩在那裡,忙走過去細看。
卻見柳大媽脖子上一道血印,鮮血已自那裡流出一灘,柳大媽的雙手,兀自抓著床單一角,滿臉地透著無奈。
莫雲把柳大媽屍體抱到床上,蓋好被子,這才把斜躺地上的柳依依叫醒過來。
柳依依睜開眼睛,看莫雲關懷備至地站在自己身邊,由不得一聲尖叫,道:「媽!」
和身撲在床上痛哭起來……
莫雲安慰道:「姑娘,我已把姓丁的殺了,你來看!」
柳依依哭道:「媽,你死了,女兒怎麼辦啊!」
憑誰處在這種情況下,都知道人死不能復生,但卻無法強忍住不放悲聲,有道是:「一條樹根三條枝,枯了樹根死了枝。」
如今柳大媽一死,柳依依又能倚靠誰呢?
莫雲跺跺腳,罵道:「雷鳴天那個王八蛋,全是他找來的惡棍,娘的,我去找他去了!」
莫雲正要衝出屋去,柳依依卻及時回過身來,淚眼婆娑地道:「莫爺,你千萬不能去!」
這時柳依依才發覺,原來莫爺也是帶著傷來的,不由起身走到莫雲面前,道:「莫爺,你受傷了!」
莫雲鯉魚嘴橫裂半尺,義形於色地道:「我這點傷不要緊,倒是此地不宜久留,大媽的屍體暫留在此,我送你去個地方,只等你安全了,我再找那些王八蛋去!」
莫雲原本是找雷鳴天的,可是他突然想起張大夫說,雷鳴天那裡來了十二個殺手,再看看當前情況,他覺得柳依依絕不能再耽誤下去,必須立刻找個安全地方。
人一到了這時候,即使不堅強也得硬撐著。
這時候絕不能打空拳,說空話,因為這節骨眼上,打空拳不只是費力,說空話不但是費神,而且更於事無補。
於是,柳依依一咬牙,道:「莫爺,我跟你走!」
一手拉住柳依依,莫雲才走出屋來,院門口,卻見兩個大漢擋住去路。
淡淡的月影下,莫雲早見其中一人,可不正是剛才那個手持雙節棍的胖子,他那個大光頭上還閃閃發著光,猶似一條豬尾巴髮辮子,盡在腦後晃蕩不已。
「大哥,就是這小子!」
肩下夾著一把雨傘,「火鶴」黃風冷冷地踏前一步,道:「你就是姓莫的吧?」
莫雲面無表情地道:「是又怎樣?」
黃風嘿嘿笑,比哭差不了多少:「我那兄弟褚彪可是你殺的?」
「不錯!」
「有仇?」
「沒仇!」
黃風咬咬嘴唇,又道:「聽說剛才你又把我兄弟丁大雷也做了?」
「不錯!」
「有恨?」
「沒有!」
突然黃風破口罵道:「既無仇又無恨,奶奶的,你為何要了他們命?」
莫雲冷冷道:「他們是與我無仇無恨,但他們的德行可恥行為可殺,而且是足夠令人人得而誅之地可殺!」
於是,黃風聳肩大笑,道:「哈!好!真他娘的豪氣沖天。」
他一頓又道:「老子正在同李三姐『打鐵』呢,聽說來了你小子,直覺得你小子來的不是時候,敢情是陰司小鬼等不及要帶你走了!」
莫雲怒道:「原來竟是一丘之貉,全不是什麼好東西!」
「火鶴」黃風一抖肩後黃發,厲喝道:「你住嘴,你一個行將就死的人,也敢在黃爺面前窮吆喝、亂詐唬。」
話聲中,左手抓住雨傘,交替著往右手互握不斷,腳下遊走,倒八字步,前移兩步,橫止三步,慢慢向莫雲身邊游……看起來好像走的是梅花步。
莫雲低聲對柳依依道:「快站到屋簷下!」
就在柳依依退走同時,黃風魁梧的身形猝然斜衝而上。
一柄雨傘,看上去比之平常的雨傘還要不惹眼得粗糙難看,似一根粗棒般,在黃風的衝勢兜中,猝然狂風回飛如氣漩,空氣中激盪著呼嘯刮面勁風而使得莫雲頓感四周儘是未張開的雨傘。
論氣勢,論功力,面前這個黃發老兒是比他三個拜弟要高明多了。
突兀間,莫雲一躍騰空,半空中,飛龍索暴彈如滿天流星,清脆地敲打在猶似無數雨傘的腳下。
然後他在空中擰腰斜撲,直向龐老十擊去。
原來龐老十要利用莫雲不能照顧柳依依的時候,來個挾持人質。
雙節棍暴起如電,迎頭直擊而上,不料莫雲暴伸左手,硬抓硬搶,右手飛龍索彈抽如天外長虹。
莫雲未曾一把抓住雙節棍,但他那飛龍索已火炮般爆裂一聲,正抽在龐老十的眼睛上。
於是一聲尖號如狼嗥,龐老十一手捂眼,雙節棍虛空亂打不停……
身後面,莫雲聽風辨位,已知黃發老頭襲來。
錯肩斜閃似幽靈,暴旋身他已看到黃發老者的雨傘墨雲般地滾動而來,氣勢磅礡,端的不可忽視。
莫雲暴喝一聲,雙手緊握飛龍索,奮力迎上擊打雨傘,他要試試這老兒,究竟在這雨傘上有些什麼能耐。
一聲「彭」,緊接著雨傘上彈三尺。
莫雲把握這一線機會,貼身而上,右手飛龍索抖彈抽擊中,雙腳連環踢出十七腿而不稍歇,直逼得黃風連躲閃不迭。
一路退躲中,黃風還能開口大叫:「老二,點子硬,快去招呼他們來,今天絕不能放過這小子!」
莫雲以為抽瞎龐老十雙目,如今才知道也只抽瞎一目,因為龐老十仍能辨清方向,走出柳家院子大門。
黃風數擊不中,心中卻盤算,只等眾人趕來,姓莫的就成了甕中鱉。
然而莫雲可不這麼想,因為他根本不去想,他絕對不能傻到等對方的援軍趕來。
一聲大喝,莫雲筆直地往黃風身上撞去,光景似是要同歸於盡樣子,只是就在黃風錯步閃讓開時候,飛龍索神奇的抖彈中,一端飛繞向黃風的後頸……
黃風左手雨傘揮打落空,忙伸手去抓,不料飛龍索卻疾快絕倫地纏繞上黃風的左臂。
莫雲暴抬左手,立刻抓住另一端,奮力絞拉中,黃風一聲狂叫。
緊接著,莫雲也沉重地悶哼一聲,就聽「撲通」一聲,黃風已隨著那斷臂,跌倒地上,痛昏過去。
莫雲卻手撫胸腹,滿面痛苦表情。
原來就在黃風斷臂剎那間,突然啟動雨傘。
「嗖嗖」一連數擊中,從雨傘中彈出六把飛刀來。
其中兩把插在莫雲的胸腹,另一把貼著左胯飛去,帶下一片皮肉。
所幸黃風並未雙手運力施出傘中飛刀,否則莫雲還真的不堪設想。
躲在簷下的柳依依,忙衝上前來扶住莫雲,道:「莫爺你受傷了。」
莫雲勉強露齒一笑,道:「快走!」
莫雲一語提醒柳依依,兩個人並肩磨蹭著,走出柳依依的家門。
柳依依卻從反方向往後巷走去,她知道那兒有條小路可通柳堤岸邊,只要能逃到船上,大概也就沒事了。
遠處有著腳步的奔跑聲。
遠處也正在敲打三更。
莫雲腹傷似乎不輕,血還在他摀住傷口的指縫中往外流個不停。
柳依依想哭,卻又是咬著牙悶不哼聲。
二人一路趕到柳堤岸,發現停靠了七八艘船,但是卻都是寂靜無人。
莫雲勉力望去,竟沒有老龍幫的船,正在這時候,遠處湖面上,一艘單桅船馳過來,而使得莫雲一喜,因為那可不正是他的小船。
只是當他看到船上只有石濤一人的時候,心中也感失望,如果這時候老龍幫中有人來,而且是總堂的人物,那該有多好。
小船急快地靠上岸邊,石濤見莫雲捂著腹部,忙上去扶,且把柳依依也扶上船。
石濤正要去看莫雲傷勢,莫雲卻道:「你那左腹傷勢如何了?」
石濤道:「張大夫的藥靈,如今才兩三天,似乎全好了。」
突然間,遠處黑暗中,一陣腳步聲傳來。
柳依依道:「是他們追來了!」
石濤伸腳一點岸邊,小船已在三丈外,只聽莫雲道:「揚帆!」
石濤連忙把單帆拉起來,小船已在十丈外了。
柳依依喘了一口氣,道:「你們看,那十多個惡徒,在岸邊指手畫腳呢!」
莫雲抬頭看去,不由一皺眉,道:「他們可能找快船來追趕了。」
石濤冷笑道:「咱們在水面上,還怕他個鳥!」
莫雲道:「若在平時,我們不怕,可是你看看,你的傷未好,我卻也是重傷淌血,再加上柳姑娘一個女流,我們是百分之百的要慘敗!」
不旋踵間,就見一艘單桅快船正緩緩離岸,可不正是要追過來了。
莫雲稍一思考,當即道:「馳往楓橋去!」
楓橋,那是往寒山寺而去。
這種麻煩是他絕對不願意帶給智上大師的,但他不去找智上大師,半夜三更,叫他去找誰呢。
於是,小船向北調頭,頂風直往楓橋駛去。
望之,不過一里之遙的雙桅快船,也隨之調頭追過來,光景是跟定莫雲這艘小船了!
夜半的太湖水面,原本是恬靜的,偶見遠處帆影漁火,猶似天上人間。
然而今夜在這太湖之濱的寶豐附近,卻充滿了殺氣騰騰的血腥味!
莫雲臉上的傷口尚未癒合,如今胸腹又被飛刀所傷,尚自流血不止,一旁的柳依依,忙著替莫雲擦拭,早忘了自己喪母之痛。
小船在莫雲的指引下,匆匆地貼靠岸邊。
莫雲心中明白,自己就算能在寒山寺躲避,那也是暫時的權宜之計,只怕不會太久,同時石濤也是有傷在身,一旦豁上幹,結果不難想像。
莫雲深知如今自己手上捏著汗,希望全在智上大師一人身上,要想起死回生,轉乾坤,必得有救兵趕來,那麼救兵……
心念間,莫雲忙對石濤道:「上了岸,你找個地方藏起來,只等追我的人馬過去,你馬上上船趕回西山討救兵,至於橫山總堂那邊,另派去人稟告,你去傳遞消息,只怕來不及了。」
石濤道:「堂主,我陪你一起,死也死在一塊!」
莫雲怒道:「死在這群山寇手中有什麼價值?快照我的吩咐做。」
石濤點頭道:「屬下遵命!」
說著緩緩自懷中摸出飛龍令,又道:「堂主,這是幫主要我帶給堂主的。」
莫雲面色凝重,單膝一跪,接過飛龍令牌,銅鈴眼中隱見淚光。
只聽他長長一歎,道:「這兩個月,猶似走失孤兒,形單影雙,尋找仇人,宿風餐露,受盡風寒之苦,惟一收穫,是使我善惡更加分明!」
三個人上岸不久,莫雲在柳依依扶持下,沿著柳堤,匆匆奔向寒山寺而去……
石濤一躍,攀到一棵柳樹上,遙望過去,雙桅快船已貼岸靠上。
夜色濛濛中,只見奔過五條人影,來得將近,樹上的石濤看得真切,最前面的一人可不正是雷鳴天手下大將魏長風。
後面四人卻全不認識,大概就是堂主說的什麼山寇吧。
看上去這五個人有如出山猛虎一般,舉著手中明晃晃兵刃,朝前追去,光景是要圍劈莫雲了。
寒山寺的廟門,被擂開的時候,仍然是智上大師來開的門。
他見到莫雲那種狼狽樣子,把玩笑話從嘴邊又嚥下去,驚看著莫雲與柳依依二人,道:「這是怎麼回事?」
莫雲喘著氣,道:「雷鳴天勾結長山山寇,被我弄死一個,傷了兩個,如今他們又追來了,大師可有妙計退兵?」
莫雲也不多說,急忙與柳依依二人走入寺中而去。
魏長風領著四個長山山寇,正是「生死筆」李大光與「鐵臂猿」歐陽風,另外二人則是長山兩個頭目。
原本有七個頭目,只是半夜三更天,另外五個不知溜到什麼地方去了。
連守在懷春院的魏長風,也找不到另外五人,只好由魏長風陪著他們四個人追來了。
魏長風五人追到寒山寺外幾棵五葉老松樹下面,卻看到寺門半掩,一個灰須老僧正在那兒虛無縹緲地比畫拳腳。
魏長風見是寒山寺老僧,由不得他不大發脾氣,早跨步上前喝道:「全是你這老禿驢,三十晚上沒有讓雷爺燒上頭爐香火。才惹出這麼一大堆窩囊的血腥事來,真是可惡!」
智上呵呵一笑,道:「你這位施主,可知行善如登、行惡如崩的道理。有道是志窮燒香求指引,命窮薄福想發財,佛求一爐香,並不問先來後到,誠在人心中,多行善事必有福。雷施主就算天天一爐早香,如果盡幹些神人共憤的事,老僧認為必睡不安,食難嚥……」
突然一聲怒罵,道:「奶奶的,誰耐煩聽你囉嗦!」
智上大師舉頭滿面含笑看,見是一個手持二尺半長尖筆大漢,青衫一襲,挺胸凸肚,顯得十分孔武有力。
魏長風怒道:「你看到老龍幫姓莫的那個王八蛋沒有?還有個女的同在一起。」
智上大師點頭,道:「看到了。」
「生死筆」李大元喝道:「他們人呢?」
智上大師含笑道:「在寺中呢。」
「鐵臂猿」歐長風仰天哈哈笑道:「老和尚,你很誠實,誠實得十分可愛,也正因為你的誠實不欺,所以你保住了自己一條老命!」
魏長風也道:「在這方圓一里內,也只有這麼個寒山寺,姓莫的當然同那女子躲進寺裡去了。」
「生死筆」舉筆一揮,道:「走,殺進去!」
不料智上大師僧袍擺動,躍退上台階,笑道:「各位施主,佛門淨地,不可驟見血腥,各位要殺人,貧僧不攔阻,但必須要在寒山寺外!」
魏長風突地冷笑道:「老和尚,你以為如今幾個也是年前的三個窩囊廢,盡讓你三腳貓地隨意往地上摔?」
魏長風說的當然是年三十那天方大仁三個來到寒山寺,那時候方大仁是要定下雷鳴天當晚燒第一爐香。
不料發生衝突而被智上大師趕走,但他可不提雷鳴天後來也被智上擊退的事。
不料魏長風話落,就聽「生死筆」李大光「啊」了一聲,冷冷一笑,道:「就這麼個皮包骨似的老和尚,還有那麼點能耐?」
大喝一聲:「閃開!」
李大光生死筆高舉過頂,八字腳一腳朝右前方,另一腳又滑向左前方,身子挺得比頭上的生死筆還要直,光景就像是高山上立起行走的大黑熊。
智上大師既不退讓,也不躲閃,滿面含笑,緊閉嘴巴。
如果這時候是白天,一定會看到他的兩邊太陽穴上,鼓起的肉包,那就像兩邊各貼了半個蛋似的溜圓。
暴喝聲中,擎天一柱從天降,挾帶著窒人的「咻」聲,飛瀑般地砸向智上大師,筆走中途,突然疾推猛送。
打算就在這一剎之間,就要智上大師躺在寺門口呢。
雙腳猶似釘在地上,智上站在第一層台階上不稍移動半步,然而他的上身卻橫變九十度,雙肩打橫中,生死筆貼著他的僧衣滑過去。
有道是:險中又險,方顯才能!
智上大師不等李大光抽筆,暴伸左掌,一把握住生死筆,以快得無與倫比的速度,稍帶即向台下撥擲出去……
「彭」的一聲,李大光那麼大的身軀,重重地跌出兩丈外,一時間沒有爬起來。
不過李大光心裡有數,如果剛才老和尚不是反向送,而是順勢推,自己可能已腦漿崩流在台階上了。
他雖是如此想,可心存凶狠,口中罵道:「老禿驢,你今天死定了!」
他李大光尚未爬起來,智上大師也還面含笑意,「鐵臂猿」歐陽風雙拳掄動,一聲長吼,直欺而上。
細看他雙拳又變化不停,忽拳忽掌,似鉤似錐,端的令人吃驚不已。
智上面上笑意一僵,僧袍長袖迎著擊來雙拳一抖。
右手就在寬袖中抓住歐陽風右拳,側身前推,而使得歐陽風拿樁不穩,雙腳交錯不停地跌出三丈外。
一個鯉魚打挺,歐陽風又從地上爬起來,「唰」的一聲,鏈子爪已抓在於中,歐陽風厲聲罵道:「娘的老皮,老子今晚非喝你的腦漿不行!」
「咻!咻!」那是一飛爪在空中掄轉的聲音……
「沙!沙!」那是歐陽風踩地著力的聲音……
然而,站在第一層階上的智上大師,仍然是一臉笑意,只是他那灰慘慘長眉下的雙目,更見精光打閃,森森發出懾人的威儀!
於是,一聲暴喝如巨炮般,歐陽風的鏈子爪已自智上大師的左上方挾著嘯聲擊來。
沒有移動半步,提身子卻後移尺牛,鏈子爪就在智上大師面前,已被抓牢,沒等歐陽風反應過來,就聽:「彭」的一聲,盤舞的鐵鏈已被抖斷。
智上大師含笑依舊,且把手中鋼爪擲在地上,道:「你們要殺誰,我管不著,但此地佛門聖地,絕不能允許你們在此殺戮,你們走吧!」
不料魏長風怒道:「你敢同寶豐雷爺做對!」
智上大師一笑,道:「施主說哪裡話來,出家人六根已淨,不同誰做對不做對,如果寺中是雷施主,貧僧還是要這樣的,因為普渡眾生的佛門,怎可有血腥出現?」
這時東方已見魚肚白,煙波的太湖上起了一層白霧,「生死筆」李大光惡狠狠地戟指智上大師,道:「好,老子們不進你寺裡殺人,但卻絕對不放過躲在你寺裡兩人,俺們在此守著,看他兩個能躲多久!」
歐陽風也怒道:「奶奶的,這個老和尚有點邪門,他盡拿咱們的力量回敬給咱們,這又是什麼武功?」
李大光道:「別說了,咱們守住寺門口,魏兄快回去,最好把雷鳴天也找來,人多好辦事,到時候一舉衝進寺裡去,就不怕這老和尚使怪招了。」
魏長風一聽,道:「好!你們好生守著,我去搬兵。」
智上望著魏長風走去,不由笑笑道:「施主,回頭是岸啊!」
魏長風猛回頭,卻只看到閃閃發光的「寒山寺」三個大字,冷冷一笑,他走得更加快了。
智上取過一個蒲團,當門坐了下來,雙手扶膝,雙眉低垂;似是老僧入定,不再看門口的四人了……
魏長風急急地來到柳堤岸,卻發現岸邊一條船也沒有,他心中嘀咕,口中大罵:「操那娘,船呢?」
放眼湖面,哪裡還有什麼船,就連莫雲來時的小船,也不見了。
原來當魏長風領著李大光等人,追往寒山寺的時候,石濤急忙從樹上爬下來,他跑到岸邊,見那雙桅船竟是西山漁戶的快船。
這時雙桅船上的人看到石濤,忙問剛才僱船的人是幹什麼的?石濤就把雷鳴天約的山寇說了一遍……
雙桅船上的人發覺是雷鳴天的人,已是後悔,又聽是追老龍幫飛龍堂莫堂主,更是又驚又怒。
就在石濤的指示下,立刻連帶石濤的小船,駛往西山而去……
如今魏長風趕來,岸邊無船,如走陸上,二十里走到寶豐,再找人趕來,又是二十里,等到了寒山寺,只怕得過午了。
魏長風就在一陣猶豫中,立刻放開雙腳往寶豐趕去,心中那股子惱怒,就別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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