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馬良的內心中也許笑得更起勁,不是嗎?白羽這一次准脫不了干係,光景等他稍加安排,就夠白羽吃不完兜著走的了。
馬良思忖透著得意,得意中引發出內心的微笑,半響,突聽雷鳴天道:「師爺,你在想什麼?」
馬良反倒一驚,忙又笑道:「沒有什麼,只是在琢靡如何向莫雲去講呢!」
「難道有問題?年初一叫他去一趟楓橋寒山寺,他不答應說什麼只答應舫上當我雷鳴天顧問,要我看這次只怕他還是不答應的。」
馬良道:「不妨事,東家只管放心,我自有辦法叫他出馬的。」
雷鳴天急道:「既然師爺有辦法叫莫雲出馬,那就快去呀。」
馬良忙起身道:「東家你歇著,只等我的好消息了。」說罷,急步走出雷府來……
馬師爺出門先看天色,這幾天全是大晴天,連過年前後大地上的積雪也全溶化成水而流入太湖了。
青石階上的馬師爺只稍稍端整衣衫,立即下台階直往朱胖子的酒館行來。
初春的和熙陽光是可愛的,醉人的,因而人們多走出產外來,目的是沐浴在陽光中,曬去一身冬霉味。
朱胖子的酒館過了初五就開市了。
由於天氣好轉,酒館生意還真不壞,有許多游寒山寺的人,全都順道來寶豐一遊,這時候老龍幫飛虎堂的五艘太湖遊船,也在柳堤岸招攬生意。
他們是大船,一條船總得聚個二三十人才開船揚帆湖中游,游程一天,晚上岸邊一靠,算是一程。
至於附近的漁村小船,也只能供遠來遊客小游太湖了。
每年過節期間,老龍幫青龍堂的船負責太湖西邊吳興至宜興的生意,飛龍堂的船則是蘇州無錫間的生意。
如今飛龍堂的「鬼見愁」為了凌風被謀殺事,連過年都在寶豐,飛龍堂的遊船也只有馮七在負責調度。
莫雲並不想往青龍堂那面去,當然他個中明白,凌風與太湖西岸少來往,不可能與那面的人有過節。
他的死是死在太湖東岸的,也因此莫雲認定凌風是死在這一方絕對不會錯的,不是嗎,他就是死在小船上,而小船又是漂到橋附近堤岸的。
雷府的馬師爺走進朱胖子酒館的時候,酒館內座位上有一半是從外地來遊玩的,只是其中有個他的眼線。
那人正是年前同方大仁去寒山寺被智上大師擊退的年輕漢子,他見馬師爺進來,早迎上去,笑道:「師爺你這邊來坐。」
馬良看看正在忙的朱掌櫃,點點頭跟那年輕人坐下來:「小於,這幾天怎麼未曾看到方大仁,他人呢?」
叫小於的年輕人一皺眉,邊替師爺斟上酒,邊道:「說起來也真怪,從過年到現在也不知方大仁那小子躲到什麼地方去了。」
邊說著,小於還摸口袋,又道:「呶,師爺你看,連他的過年分的花紅,全放在我這兒呢。」
馬師爺遂又低聲問:「可看到莫雲沒有?」
小於往二門望了一眼,搖搖頭,道:「我沒有看見。」
朱胖子正幫著端出兩大壺酒來,看到馬師爺在座不由走過來欠欠身子,道:「師爺,你開春得意,雷爺他們全好了吧?這個年他們過的可真辛苦啊!」
馬師爺忙回應道:「霉運已過,財運高照,要知道雷爺發財寶豐地方上全沾光,就等雷爺那艘巨舫一到,地方上就會繁盛了。」
朱胖子笑道:「師爺說的是,大伙正拭目以待呢。」
朱胖子正欲離去,馬師爺遂低聲問:「莫爺在吧?我是來找他的。」
朱胖子搖搖頭,道:「昨晚就走了,到現在未曾回來呢。」
馬良一怔,道:「他曾去了哪裡?」
朱胖子笑道:「何不去柳姑娘家看看去,也許他會在柳姑娘家。」
馬良點點頭,起身就走出酒館來。
馬師爺才剛剛走進後街那條巷子,迎面卻碰到李三姐,只見李三姐看上去還是那般的狐媚樣,她一手叉腰,一手攔住馬師爺,冷笑道:「姓馬的,你們以為丁大雷是好欺侮的,告訴你他就要找回來了,倒看你們如何應付。」
馬師爺冷冷一笑道:「我的小親親,你省省勁吧,姓丁的斷了一手,已是個殘廢,他還能興什麼風又能做什麼浪的,只怕他連應付你的本事也要大打折扣了呢!哈……」
李三姐怒罵道:「嚼爛舌根的,你不得好死!」
馬良「哦呸」一聲:「大過年的遇你這騷狐狸,真霉氣!」
馬師爺匆匆來到柳依依家大門口,才叩了兩下門,柳依依已經在裡面應道:「來了!」
不旋踵間,門被打開來,只是柳依依那滿面笑顏卻突然冷卻在那兒,半天她才道:「是你呀。」
柳依依心中明白,馬師爺也是她的殺父仇人,可憐的是老父雖然是死在方大仁之手,但卻是馬師爺這個陰險小人設下的毒計,只可惜莫雲不在,否則這時候正是最佳報仇時機,莫爺一定有辦法的。
馬師爺呵呵一笑道:「柳姑娘過年好啊!」
柳依依未曾回答,露出一副不歡迎表情出來。
再說雷府一場血戰,寶豐人全知道這檔子事,不少人暗中拍手笑,當然柳家母女二人就是這樣。
馬師爺知道柳依依如今有了莫雲這座靠山,當然不敢得罪,忙又笑道:「我是來找莫爺的,他在不在?」
柳依依搖頭道:「莫爺不在,從初一到現在,莫爺才來過一次。」
馬良心中不是滋味,到現在他才體會到,自己不該走進這條巷子的。
先是李三姐火辣辣的諷罵,如今又遇上柳依依這般的冷冰冰相對,敢情楓橋寒山寺的頭爐香火真的那麼靈驗?
心念間,馬師爺只點點頭,道:「莫爺不在,我得往別處去找找,因為雷爺那邊還有要緊的事等他去商議呢!」
馬良才回身,柳依依已把大門「彭」地一聲關起來,尤其那拉門閂的聲音,像是在馬良心窩擰了一把似的。
馬良離開小巷,帶著一肚皮窩囊,回到雷府,他心中十分明白,不定雷鳴天又要發脾氣了。
天上的薄雲,被落霞鑲上一層金邊,幽幽蕩蕩地朝著東南飄過來,那是天要放晴的象徵。
金邊浮雲蓋在太湖上,也遮蓋在滿帆行馳湖面上的一艘單桅帆船,船上的虯髯黑漢,一副心急如焚的模樣,不停地問掌舵的另一漢子:「石濤,你看他們會不會還在一起,我要撕了這一對狗男女。」
不錯,掌舵的正是飛龍堂石濤,他由莫雲派往無錫,暗中注意白羽與凌風妻子二人行動的,如今有了消息。
白羽競住在凌風妻子家中,他這才趕著到寶豐向莫雲報告,莫雲豈能放過機會,當即連夜乘船,趕往無錫。
石濤當然無法肯定,誰敢保證白羽不會當天轉回橫山老龍幫呢!
於是,每次莫雲焦急地問他,他的回答總是那麼一句既簡單又不負責任的話:「咱們盡快趕去,或能兜住姓白的。」
船在湖面上破浪疾駛,石濤卻對莫雲道:「堂主,要你看,白羽會是殺害凌爺的兇手吧。」
莫雲想了又想,道:「一個月來,我在寶豐想了又想,我實在想不出有誰敢下手殺凌兄弟,雷鳴天他沒哪個膽,只有自己人才會下得了手。」
石濤道:「堂主是說白管事?」
莫雲冷冷道:「有兩樁事,合湊一起,不得不叫我懷疑姓白的。」
石濤一怔,道:「哪兩樁事值得堂主懷疑。」
莫雲咬牙怒道:「其一,我發覺他們之間一定有情感,要不然白羽不會把個大男人的手攬在凌弟妹的肩上,其二,你知道姓白的武功也不俗,老龍幫極少有人知道姓白的會武功吧!」
他微微一頓,又道:「這世上本就有不少幫野男人殺害自己丈夫的女人,所以我在琢磨,凌兄弟可能就是死在白羽之手,因為凌兄弟也不知白羽會武功,他在不防之下被殺,難道不可能嗎?」
石濤點點頭,道:「如果真是這樣,姓白的可就太狠心了,他應該想到他是老龍幫幫主的兒女親戚,他這麼一來,他妹妹又如何處置呢!」
這天夜裡,船行太湖上。
由於風向轉成東南風,所以滿帆以後,船駛得特別快,三更時候,石濤再三勸莫雲到艙內歇息,船到無錫南面,他會叫起他來的。
然而莫雲就是合不起眼來,一味地遙望無錫方向。
「堂主,你總得要先靜下心來睡上一覺,不吃不喝短時可以,如不睡覺,那可是有損身體的。」
過了一陣後,莫雲才低頭爬進矮艙裡睡下來,他心裡也知道,不定還得同姓白的過幾招,精神不可是要吃虧的。
然而,他卻睡不安枕,不一會兒就會高聲問石濤:「到了沒有?」
而石濤總是回說:「還早呢!」
遙遙地,看到了些微燈光。
這時已是冷風吹去一天殘雲,夜空如洗中,半個燒餅似的月光灑落一湖銀色,寒星在空蕩蕩的天上眨巴著,正說明人間的可愛一面。
終於小船在通往無錫的河道南口停下來,石濤把船攏靠上岸的時候,發覺莫雲睡熟在艙中。
如果換在平時,他絕不會去叫醒的,因為此時還未天亮,五更才剛剛開始呢。
然而事情可是不能耽誤,叫晚了保不準就得挨堂主一頓臭罵。
「堂主,咱們到了!」
莫雲揉揉雙眼,忙爬出艙外來,先是看看天色,當下對石濤道:「你不用去,就在船上候著。」
石濤本想說什麼,莫雲早已躍上岸,朝著一個黑影的村莊走去……
無錫南面的唐莊,附近有條內河道,可以由無錫直通北面江陰,而江陰就在長江岸。
唐莊地方不大,相距無錫不過數里之遙,這裡住了十幾戶人家,人丁單薄的唐小雯家,就住在唐莊西頭。
唐小雯自嫁凌風以後,住在太湖橫山,如今凌風一死,她在年前就搬回無錫唐莊來了。
唐小雯的家是兩進大宅院,莫雲來過幾次。
大門外有棵皂角樹,樹下面有兩個被屁股磨得精光珵亮的大石頭,只要看到這些,正面大門就是唐小雯家了。
莫雲到了樹下面,心中卻也充滿了矛盾。
他真心希望不要讓他撞上什麼,除了顧及凌兄弟名聲外,還有那個如今已是算兩歲的小侄兒了。
如果不幸而「撞」中,自己又該如何處置呢?
莫雲心中有著疙瘩,腳步似是拖著重鉛一般的有著太多的沉重感!
就在院門前邊,他還真的一陣猶豫……
於是他想起小船上死不瞑目的兄弟。
他那張大著嘴巴,猶似滿肚子話說不出來的慘相,立刻令莫雲熱血沸騰。
就見他深深地猛吸一口氣,雙肩閃晃中,人已躍到兩丈高的牆裡面。
前院西廂之側,窗戶內透出微弱燈光,在這即將天亮前的最黑暗時刻中,雖燈光不亮,卻也十分引人注意。
莫雲閃身走到窗下,已聽得廂房中聲音:「羽哥,咱們這麼偷偷摸摸在一起,我真擔心……」
「擔心什麼?可是怕被『鬼見愁』那鬼小子遇上?」
「萬一遇上總是不好的!」
「姓莫的正在寶豐暈頭轉向替他凌兄弟報仇呢,再說他已脫離老龍幫,當上雷混混的什麼顧問的,娘的,放著大堂主不幹,跑去幹那玩意,他憑什麼敢來管白大爺的事!」
只聽唐小雯又道:「你明日天亮就要走了,以後少往寶豐跑,碰上莫雲,總是不好。」
白羽冷笑,道:「你放心,他走他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井水河水兩不犯,願意的話打個招呼,不願意就裝不認識,他又能把我白羽如何!」
唐小雯一歎,道:「唉!跟你在一起,我不知道是對是錯!」
白羽卻「咦咦唔唔」地道:「百分之百的對,一點也沒錯!」
於是,就聽唐小雯深長地「啊」了一聲。
莫雲早已按捺不住心頭火,走到廂門,一拳搗開廂門,大聲吼道:「真是一雙不知恥狗男女,快快滾出來受死吧!」
莫雲的吼聲剛停,廂房中唐小雯突然驚叫道:「是莫大哥呀!」
緊接著青影閃晃中,白羽已躍落院子裡。
面對冷漠憤怒的莫雲,白羽道:「姓莫的,你這時候闖來唐家,目的是什麼?」
莫雲戟指白羽道:「姓白的,莫雲看在你同狄幫主是親戚,上次沒有為難你。不料你竟在此勾搭文君新寡的凌弟妹,你真不是個東西,今日被莫爺撞上,你還有何話說!」
白羽鐵青著臉,道:「姓莫的,別人怕你,我白羽可不在乎,年前你說我偷盜老龍幫金磚我已經強忍下一口怨氣不與你計較。如今你竟盯上白大爺的梢,成心找白爺麻煩,我問你,你是什麼東西,也來管白爺的閒事!」
莫雲嘿嘿一陣冷笑,道:「天底下太多女人,你為何不去找?如果你是找別的女人,就算有人要我管這種爛污事,我莫雲也不屑於一顧。然而你找的是唐小雯,不幸她才剛死去丈夫,更不幸的是她丈夫又被人謀害,姓白的,這事我能不管嗎!」
白羽跺著腳道:「好,好,姓莫的,我老實告訴你,去年夏天,寶豐的花魁女是馬良介紹我的,而我也花用了百兩黃金為謝禮。合著姓凌的半路殺出來,他奪了柳依依,又拿去我謝師爺的百兩金磚,當時我念在大家同吃老龍幫飯的關係,我退讓,我龜縮,可是後來我發現凌雲的妻子唐小雯更溫柔,更可人。而凌風卻有空就往寶豐跑,柳依依那裡一住數天而不回橫山,他這是冷落嬌妻,盡去找柳姑娘,不是冷落嬌妻又是什麼。也許這就是報應,他自我手中奪走柳依依,卻給我接近小雯的機會,如果我們兩情相悅有罪,那麼這罪就應該由凌風承擔,因為是他一手造成的!」
莫雲咬咬牙道:「你昆山不是也有老婆嗎,難道你就不怕冷落她嗎?如果她也來個琵琶別抱呢!」
一頓,莫雲雙手叉腰,又道:「最不應該的,是你竟然在凌風生前就勾引他老婆,顯然凌風之死,與你姓白的脫不了干係。」
白羽突然吼叫道:「姓莫的,白大爺做事從不後悔,就如同每次我在寶豐如意賭坊輸銀子,再多也從不後悔是一樣的,我敢擔當,因為我有理由,你要替死去的凌風找我算賬,我接著。
但有一件事情,你絕不能血口噴人,那就是凌風之死,與我白羽一點也扯不上關係的。」
莫雲心中一震,但他旋即嘿嘿一笑,道:「凌風之死,是否與你有關,那不是憑你一句活就能洗刷你清白的,凌風是死在無防備之下,以那種暗施毒手殺人的惡魔,他怎麼會承認殺人呢!」
白羽怒道:「難道你想是我白羽殺人了?」
莫雲冷冰冰地道:「姓白的,我越看你越不順眼,你早應該知道,凌風只是從你手中奪去一個不相干的女子,柳姑娘又不是你結髮妻子,你卻勾他的妻子作為報復。有道是朋友妻不可欺,何況凌兄弟也是老龍幫有頭臉人物,與你姓白的吃一個大鍋飯人。顯見你罔顧倫常,不知羞恥,不存道義而又目無餘子,這種人與禽獸何異,今日既然被我兜上,姓白的,你認命吧!」
不等莫雲伸手抽取他那飛龍索,驀地裡,白羽袍袖一抖之間,身形已暴旋欺進,右手電閃中,一柄眩目的短劍,快不可防地猛揮而上,出招之狠,用招之毒,那已是超越人的想像之外。
飛龍索就在莫雲塌腹斜肩中,已繞纏上面門半尺相距的短劍。
不料白羽似是豁上了,他不但不急抽回短劍,反而戳力挺進,狠狠地朝著莫雲喉管處插去!
就在莫雲意念集中,力量集中地對付那把短劍同時,白羽的左手中,神奇地又是一把匕首,悄無聲息地自下面向莫雲小腹部捅去,陰狠毒辣,兼而有之。
飛龍索就在莫雲全身後仰中正要施力的時候,莫雲雙目餘光中,下面的銀芒已快要貼上袍襟。
急切間,莫雲松左手,右手飛龍索急抽向下,同時雙腳跟拚力後蹬,就在一聲「絲」中,莫雲的棉袍被裂破半尺長,飛龍索抽打在白羽的左手腕中,差一些沒有擊落白羽左手匕首。
於是,莫雲怒目金剛般地沉聲道:「姓白的,你果然陰損惡毒!」
白羽不等莫雲話完,右手短劍交叉連揮不斷,口中凜冽地道:「今天一戰,有你沒我!」
就在這時,莫雲那粗壯高大身軀有如陀螺般一陣暴旋,突然間有似向心力般的,出現在白羽右後方,飛龍索就在此時已套入白羽的脖子……
於是飛龍索在莫雲的互拉中,中間的金線又露了出來。
痛!痛得連氣也難以喘出口來,而使得白羽自然而又本能地拋去雙手短刀,施力地向喉間去抓已將入肉的飛龍索……
莫雲只需左肘頂上白羽腰間,白羽就得有掉頭之災!
猛可裡,從黑影中穿出唐小雯,他一把抱住莫雲那粗壯的右腿,狂嚎連連道:「莫大哥,莫大哥!你手下留情啊!」
莫雲一窒,他想不到唐小雯竟會在這時候出來。
而且還是及時地要救白羽,由不得他不惱怒,一手握住的飛龍索「絲」的一下子又收回手中。
白羽卻一個踉蹌,打橫跌出兩丈外,被一座假山擋住,只見他雙手扶地直喘氣,一條繞血槽,好像還正在淌血呢。
唐小雯一見,忙反身撲過去,一身鮮艷羅衣不顧,拿兩手長袖直替白羽擦拭,看得莫雲心如刀割……
莫雲真不敢相信面前這女人就是唐小雯,就是他兄弟凌風的妻子,因為如果她是的話,如今她應該是全身縞素,哀傷逾恆而又悲不自勝的。
可惜的是她竟是一身鮮艷的緞裝,她是在哀傷,只是為白羽哀傷而已。
莫雲氣得直顫抖,怒指唐小雯道:「唐小雯,凌風生前哪一點對不住你,你卻給他回報一頂綠頭巾,你真叫我失望!」
唐小雯一臉淚痕地道:「不是我對不住凌風,是他先對不住我,他為什麼丟下我母子二人獨往寶豐去會情人?他拿我這做妻子的算什麼,我是人,是個有血有肉,也充滿七情六慾的人啊!」
莫雲一僵,旋即沉聲道:「凌兄弟只是逢場作戲,說不得真的呀!」
唐小雯尖聲吭道:「那絕不是逢場作戲、我見過那位柳姑娘,他長的模樣兒比我美得太多,何況又是個姑娘!」
莫雲一驚,「你到過寶豐?」
「不錯,是我帶她去的,就在我帶她去看了以後,我們才彼此相愛相關懷的!」白羽似已喘過氣來。
莫雲怒道:「你真陰毒,竟然暗中把她帶往寶豐。」
唐小雯又道:「凌風喜歡同女人嬉鬧我是知道的,但那是在寶豐的懷春香院,那裡姑娘是妓女,絕不會影響我同凌風感情。但依依不同,她是個真正尤物,男人是無法拒絕她那天生魅力的,就連我們女人見了,也要多看她幾眼的。」
莫雲對唐小文這幾名話有著同感,柳依依的可人,就算他這條鐵漢,也甘心在她的裙下「粉身碎骨」。
莫雲這時冷冷地道:「弟妹,你錯看凌兄弟了,你也上了姓白的當了。因為凌兄弟還是愛你的,要不然,他與柳姑娘半年交往,而柳姑娘仍然是白璧無瑕,乾淨之身。」
突聽白羽冷笑道:「姓莫的,她是否白璧,你如何知道?」
沉聲道:「這些話全是柳姑娘親口所說,難道會假?」
他一頓又道:「而你,為了洩恨報復,花言巧語地壞了凌弟媳名節,你真該死!」
唐小雯怕莫雲再起殺心,連忙撲跪在莫雲面前,道:「大哥,是我不好,不能全怪白管事的,如果能夠給大哥消氣,小妹情願代白管事死在當場!」
莫雲一聽更怒,道:「你真是不知好歹,更不明事理,枉費我一番口舌,既然你二人這般令人噁心,我莫雲就成全你們吧!」
於是飛龍索只一閃之間,已向唐小雯的頸上套去。
「姓莫的,我跟你拼了!」白羽淒厲地飛撲而來,身形晃動,完全是拚命招式!
就在此時,大廂房裡一聲小孩尖叫聲傳出來。
那聲音來得可真是時候,而使得莫雲忙又把飛龍索抽回來,同時暴抬左足,「叭」地一聲,又把撲來的白羽踢出一丈外。
莫雲聽小孩的哭聲,直如巨槌擊頂,那不正是凌風的骨血嗎,今日如果殺了這麼一對可恥男女,凌風的孩子怎麼辦?
於是,莫雲真的猶豫了。
唐小雯立刻衝進廂屋裡去。
莫雲怒指地上白羽道:「姓白的,今天我不殺你,但並不表示我從此放過你了,因為我還在找殺害凌風兇手,如果有一天證明你是殺害凌風或參與殺害凌風之人,我仍然會取你性命的!」
白羽怒道:「你查好了,姓白的真金不怕火煉!」
廂房中的孩子不哭了,不旋踵間,唐小雯抱著個小男孩從屋中走出來。
唐小雯的右奶頭正塞在小孩嘴巴裡:「大哥,我是對不起凌風,可是如果說凌風之死與白管事有關,我絕對不信,否則,連我也不會饒過白管事的。」
事情到了這時候,莫雲還有何話說?
緩緩地,莫雲來到唐小雯面前,望著圓眼滴溜轉動的小孩,那額頭、雙眼、口鼻,彷彿他看到了凌風的影子。
於是他啞著聲音,酸著鼻尖,道:「可憐的孩子啊!」
抓一抓小手,莫雲伸手胸前,掏出幾錠銀子,塞在小孩子的衣裳中,沉聲道:「我不管你同姓白的搞七捻八,可是不能虧待這孩子,否則,我絕不輕饒你們!」
唐小雯忙道:「孩子是我命根子,我怎能虧待自己孩子?」
然而唐小雯的話有一半莫雲沒有聽見,因為莫雲在英雄淚即將灑滿懷的時候,他已是急不及待地越牆而去……
夜空夠靜了。
只是半圓月已無力地掛在西天,因為東方在冒出魚肚白。
太湖水面那微皺的波紋中,不時地顯現出凌風那稍胖的面孔,有笑、有俏皮、也有惱怒。
每一張面幻的出現,都隨著萎頓在船頭,凝望著水面的莫雲心情變化而變化。
石濤在船尾掌舵拉帆,見莫雲這般淒苦地坐在船上,心中著實不忍,搖頭歎道:「堂主,你處理得對,只要他們能把凌副堂主後人養大成人,你也就對副堂主有了交待,倒是全心去找殺害凌副堂主的兇手要緊。」
沉沉地一歎,莫雲道:「凌風在世,我不知勸過他多少次,什麼事總得適可而止,自己橫山那個家才最重要。偏是他十分放心,更說唐小雯知書達理,不會對他的作為有怨言的,豈不知不叫的狗才咬人,終於還是惹出這種令人可恥的事來。」
單桅快船靠岸的時候,莫雲對石濤道:「昆山那邊一有消息,你就趕快來告訴我,最好你也去昆山那邊看看,姓白的在昆山是有名望,可是他的那些金磚又是從哪裡來的?天長日久,就算他家有座金山,也會被這敗家子淘空的。」
石濤道:「也好,我就針對姓白的金子著手去查。」
於是,莫雲登岸走了。
石濤也把船馳離柳堤岸邊。
天色已是將黑了。
莫雲人才剛剛走出不遠,早見楓橋來的小沙彌悟空,迎面;笑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還沒走到寶豐街呢,卻已碰到莫施主了!」
莫雲笑道:「悟空,什麼事來找我。」
小沙彌悟空嘻嘻一笑,道:「師父叫我來找莫施主的,可能是找施主下棋吧!」
莫雲忙道:「好!你先回去稟告師父,等我辦完人生三件俗不可耐的俗事以後,我馬上趕去寒山寺。只是這些天寺裡一定香火盛,怎麼啦,這兩天清靜了?」
悟空一笑,道:「是清靜多了,只是我得知道莫施主要辦哪三件俗事,師父問我,我也好回應呀。」
莫雲一笑,道:「這三件令人無可奈何的俗事,就算是你們出家人,也一樣不能缺的。」
小沙彌悟空,「哦」了一聲,道:「究竟什麼事呀?」
「吃飯,睡覺,拉屎!哈……」
望著莫雲走向鎮上的背影,小沙彌悟空自言自語道:「飯要吃得飽還要好,覺沉睡得穩也要舒坦,當然屎也要拉得痛快,莫爺說得對,憑誰也不能三缺一,嘻!」
莫雲才走進朱胖子酒館,當門桌上,馬師爺早高聲道:「我的莫大老爺,你這幾天究竟到什麼地方修行去了,找得我好苦啊!」
莫雲冷漠地哼了一聲道:「找我幹什麼,可是上海那艘巨舫要造好了,要我這顧問上船?」
馬師爺哭喪地道:「再要找不到你,雷爺的船沒有了,莫爺約顧問也別幹了。」
莫雲一皺眉,道:「這話什麼意思?」
莫雲當然不知道雷鳴天已經同上海溫老闆,為了假金磚事,幹了一場,連雷鳴天手下撂了那麼些人,莫雲還未知呢。
一把拉住莫雲,馬師爺道:「快跟我走,咱們去見雷爺去。」
莫雲忙道:「一夜未睡,我得睡一覺吧,上午到現在,天都黑了,總得要塞飽肚皮吧,你這樣拉我去,難保不走到半道躺下去的,有什麼話,你還是明日一早來,就當你沒有找到我一樣,暫且回去。」
馬師爺哪裡肯走,忙道:「到雷爺那裡,要什麼吃的全有,只把事情說完,你莫爺要是還能躺下來呼呼大睡,我馬良第一個算服了你。」
莫雲一聽,不由引起他的好奇。
原本他是不去雷鳴天那裡的,只要支走馬良,他填飽肚皮就睡,準備天不亮就趕往楓橋寒山寺呢。
如今聽馬師爺這麼一說,遂點頭道:「聽你這麼一說,我還真得去雷鳴天那裡瞧瞧呢。」
馬師爺面色凝重地道:「這事對你一說,我馬良包準你再也難合上眼睛,不信咱們這就走。」
跟在馬良身後,莫雲不解地問:「馬師爺,你倒是先露個口風,究竟什麼天塌下來的大事,令你這般地神經兮兮的。」
馬師爺道:「到了雷爺面前,莫爺總會明白的。」
莫雲問不出名堂,心中琢磨,這群王八蛋又不知道在玩什麼花樣了,莫不是想坑害我吧。
心念間,不由得伸手摸摸腰裡的飛龍索,猛吸一口氣,大步登上雷府前面九層青石台階。
從迴廊走去,邊廂中有受傷的人,寶豐街上回生堂張大夫正笑著為受傷的人換藥呢。
莫雲一怔,他是認識張大夫的,他醫術高明,但卻視銀如命。
對於一個受傷的人,只看一眼,他就定下價碼,慢慢醫治傷好的時候,也是收足價銀之時。
如今雷鳴天傷了近十名手下,幾天功夫,已被張大夫弄去百兩銀子,銀子入了張大夫口袋,他即使是在為傷者換藥,也是笑口常開。
如果有人問他,傷的人那般痛苦,他怎麼還笑得出來,張大夫準會說他的笑是對病者的一種安慰,算是職業上的笑容。
看到老龍幫飛龍堂主莫雲站在門口,張大夫忙走前道:「原來是莫爺,你一向發財。」
莫雲冷笑,道:「哪有大夫發財,看你忙的樣子,敢情又弄了不少銀子吧!怎麼啦,可是燒了好香了。」
張大夫訕汕一笑,道:「楓橋寒山寺我今年是燒的頭爐香只是這幾天忙得沒過好年,再說寶豐這地方就我一家回生堂,就算想歇下來,總也不能見死不救,有傷不醫吧!」
莫雲道:「用些好藥,叫傷者早愈,你就算積德了。」
說完回頭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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