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在二人身上的舊棉被已落在一邊,那無形之火比之那堆正自燃燒的火更見猛烈……
正自陶醉中的柳小紅,全身酸軟的雙臂勾著于思明,口中低泣著,等候于思明進一步行動,她已做好了心理上的準備,去隨男女之間愛的極致……
于思明便在這時身子一震,也驀然驚醒了柳小紅,她猛的仰起頭,似是大夢初醒般「啊」了一聲,隨即苦笑的掩飾著自己的狼狽與尷尬的道:「於弟,是……是我……放浪嗎?
你該不會……」
猛的伸出雙臂,于思明施力的又摟住柳小紅,邊把落下的棉被重又把二人圍起來,低聲的道:「於姐,我不想侵犯你,便讓我們這樣子擁抱在一起不是很好嗎?」
原來于思明正欲更上層樓進一步行動的時候,突然想起柳小紅縛在腰上的帶子上有支毒扣,那上面帶著尖刺,萬一自己魯莽行事,吃她刺中,豈非冤枉?
柳小紅自然不知道為什麼于思明會「懸崖勒馬」,還以為于思明果真是個君子,他一意要保住自己貞操,便是再衝動,也對他產生無限感激。
盈盈的輕點著頭,柳小紅沒有開口,她低頭貼在于思明胸前,宛似一頭溫馴的小貓般閉起了眼睛。
伸手加上柴薪,于思明望望懷中漸漸熟睡的柳小紅,露出個滿意的微笑,低頭又在柳小紅面上輕吻著,有一股暖流衝進了他的心房,啊,如果能永遠這樣該多好。
屋外面山風陣陣,月乎嘯的陣風裡有著鳥叫聲--一大群白脖子烏鴉,那種淒涼的叫聲,喚醒了草屋中的于思明與柳小紅二人。
緩緩直起身子,柳小紅面對于思明赧然一笑,伸手為于思明整理衣衫,邊怯怯的道:「於弟,謝謝你。」
于思明內心激盪,心中暗想,如果夜裡真要……
柳小紅雙目直視著于思明又道:「此事一完,希望於弟長住長春寨。」說著,又為自己一頭秀髮挽紮著。
于思明走到門邊,回頭笑道:「柳姐,真希望有那麼一天。」
門外面,只見上百隻老烏鴉在林邊飛進飛出。
于思明遙望過去,見有幾隻烏鴉竟落在吊掛屍體的頭上,心中不由一悸,呸的一聲:「扁毛畜性。」
天已大明了,東方正噴灑著旭陽的彩輝燦照。于思明扶著面帶微紅的柳小紅坐上馬背,二人便迎著晨光放馬疾奔,就宛如要奔向那光明燦爛的理想源地,去開創他們幸福的人生。
是酸?是愁?是喜?是憂?二人便隨著急驟的馬蹄聲在激盪不已。
誰能預期未來?而眼前的處境,眼看就免不了一場博殺。
是的,一場無可避免的博殺,如果江湖上沒有博殺,江湖的生存定律便缺乏活潑的基石。雖然這是最後手段,但當到了一定的限度,便唯有訴諸武力,所謂氣難嚥,心難平,便只有拋頭顱灑熱血了。
此該--
泰安附近的運河上,來往帆檣似林,岸上大車小車成行。有一條官道直通城內,沿著一條乾淨大街直往正西,遠處有座高門樓,門口的高台階下面,一排六輛運貨大車。門樓下面,正有個橘面大漢,抖著微紅的鬚髮對幾個灰衣大漢交待事物,見于思明與柳小紅遠遠過來,他只瞄了一眼,大街上誰會知道二人是幹什麼的?
不料柳小紅與于思明雙騎在台階前停下來,這才引起這橘面大漢一怔。
柳小紅已翻身下馬,于思明剛把兩騎拴在階前馬樁上,側面一個漢子上前,道:「二位從哪道來,欲找何人?」
柳小紅已自鞍袋中抽出一張拜帖,道:「大刀會青月堂主柳小紅,專程前來拜見貴門主的。」
那人接過拜帖,立刻便登上台階,恭謹的雙手把拜貼呈向那橘面大漢。
橘面大漢一手接過拜貼,望望階下的柳小紅二人,道:「老夫沙宏基,二位遠從長春寨趕來,快請進。」
其實于思明早就認識長槍門門主「鐵掌震八方」沙宏基,但他這時易容改裝為于思明,加以出面的是大刀會,他自然是不言不語為妙。
二人跟著沙宏基跨過門坎,只見是一片大院落,院子兩邊搭著矮棚架,裡面一排排放著長銀槍少說也有上百支,正面高屋橫樑上懸著一塊巨匾,篆體金字:「長槍門」。
那沙宏基剛踏上台階,立刻對兩邊大漢吩咐:「召司馬總管來。」
于思明與柳小紅跟隨沙宏基進入這座正屋裡,只見迎面牆上懸掛著一張八尺高大的「義」字,八盞琉璃宮燈,整個看上去嚴肅中帶著一片古意昂然。
須臾間,長槍門總官司馬濤匆匆走進來,他見于思明與柳小紅二人坐在一邊,先是一怔。
沙宏基已緩聲道:「姑娘是大刀會的青月堂堂主,你吩咐下去,快準備一桌酒菜。」
司馬濤向柳小紅點頭招呼,便立刻回身走出門去。
柳小紅已抱拳,道:「沙門主倒不必忒意款待,這次冒昧前來,實有要事相商,一經商定,我們便馬上趕回長春寨。」
橘面一緊,沙宏基直視著柳小紅,道:「想來必是重要大事了。」
一邊,于思明突然笑道:「沙當家的難道忘了老松坡之恥?」
沙宏基神色威猛的怒視著于思明,道:「你怎麼知道?」
淡淡一笑,于思明緩緩道:「沙當家的率人在老松林殺了黑龍會十三人,尚且把人吊在林子裡,這件事只怕黑龍會現已知道了。」
挺胸冷哼,沙宏基幾乎要站起來的道:「別忘了,是他們先殺了我的人。」
笑笑,于思明道:「沙當家,崔百齡便不會如此想,黑龍會勢力龐大,一旦姓崔的找上泰安,你又如何應付?」
沉吟著,沙宏基望著柳小紅,忽然雙眉一揚,道:「柳姑娘這次來的目的……」
雙手抱拳,柳小紅道:「連手對付黑龍會。」
精神一振,沙宏基上下打量著柳、於二人,道:「大刀會與我長槍門連手?」
于思明立刻接道:「還有梁山寨拉下來的一百多人。」
「嗯」了一聲,沙宏基沉聲道:「戰略上三方面人馬聯合行動,戰術的運用你們將如何打算?」
于思明望望柳小紅,只見柳小紅站起來,相當慎重的仔細解釋:「沙當家,我們準備對黑龍會總堂口施以奇襲,三方面的人馬聯合行動,日期由沙當家決定。」
不料沙宏基卻輕搖著頭,道:「不妥,不妥,各位尚不清楚,崔百齡經營黑龍會三十年,鳳凰口滴水崖方圓十里內明暗樁卡不下數十處,別說是攻擊他們的總堂口,便外圍也很難接近,就算我們能發動千人,怕攻不到滴水崖便損折一半。」
于思明心中一緊,忽然想起那日梁山寨派去二十名身手驕健的大漢,竟全部被砍掉頭顱分裝在兩隻大麻袋送到佟大娘面前的事,由不得咬咬牙,道:「沙當家的話不錯,鳳凰嶺滴水崖黑龍會是設了許多暗卡陷阱,如果直接進攻,我方必然損失慘重。」
柳小紅似是失望的道:「於弟,佟大娘的人馬尚在如來小鎮等著回音,難道我們就想不出妥善之計?」
沙宏基突然沉聲道:「有,當然有。」
柳小紅一喜,忙問道:「沙當家已有妙計?那就快說出來?」
沙宏基欠欠身,捋著泛紅的鬍鬚,道:「本來我正要單獨鬥崔百齡,老夫有此想法,也是在我暗中派人打探黑龍會總堂口之後才興起的念頭,但我知道崔百齡手下戰將如雲,即使約了他,不見得會討到便宜。
如今你們找來,我們便聯合起來,指名要崔百齡出戰,即使他率領十三豹人,我們也不懼了。」
一笑,于思明道:「在下不說,怕沙當家還不知道吧,黑龍會的三大護法已去其二,「鐵膽」成剛死了,便「灰面狼」霍八也死於梁山寨那伙強人之手,一向縱橫江湖的黑龍會十三豹人,如今也只餘下七個,我說此話你不信,於某敢以項上人頭為證……」
他一頓,又道:「黑龍會十三豹人中的水上漂、童中與高飛,三人不就是死在貴門之手嗎?」
驚異的望向于思明,「鐵掌震八方」沙宏基道:「於兄弟,你似乎對許多事情都瞭若指掌。」
于思明一笑,道:「這些江湖大事,不少人已知道,於某只是從這些傳言中加以證實而已。」
其實他心中暗笑,這一切的糾葛皆由自己一手導成,可預見的,是在三方面連手之後,黑龍會必將損失慘重。
一切皆在自己算計之中,』一步步把崔百齡逼出滴水崖老巢。
柳小紅眨著一雙大眼,道:「沙門主的意見甚好,大刀會願意與貴門攜手合作,至午時間與地點,還請沙當家明示。」
「鐵掌震八方」沙宏基想了想,道:「好,我們就把姓崔的約到老松坡前,老夫要他親眼看看他那些被吊在林中的爪牙死相。」
柳小紅望著于思明,道:「於弟,倒是個絕佳的搏殺之地。」邊又問道:「時間上沙當家以為哪天最佳?」
沙宏基竟毫不遲疑的道:「十月一日正午。」
他見司馬濤走進來,輕點點頭,又接道:「到時候我率本門高手前往,希望貴會也能按時趕到。」
柳小紅點著頭,道:「一定。但梁山那夥人還在如來鎮,也得趕去通知他們才是。」
不料沙宏基沉聲道:「我等雖在道上討生活,但尚不屑於同強盜連手,傳揚出去,我們便同強盜一般無二了。」
于思明一笑,道:「沙當家的話極是。但梁山這次來,佟大娘一心要為夫報仇,不如由她……」
沙宏基伸手一攔,道:「不用再說了,我絕不同強盜連手。」
于思明見沙宏基堅決不與佟大娘連手,便緩緩的道:「既然沙當家如此說,在下倒有個主意。」
沙宏基面無表情的道:「說來聽聽。」
于思明先是望望一邊的司馬濤,目光轉向柳小紅,道:「柳堂主,不如轉告佟大娘,要她於十月初一日,把她的人馬派往鳳凰口,對黑龍會加奇襲,想那崔百齡再狡猾,也將難以應付。」
冷冷一笑,沙宏基道:「如果黑龍會是這麼容易被人算計,怕早就煙消雲散於江湖之上了。」
他稍做思忖,又道:「就讓那般強盜們再去吃些苦頭,對我們又有何損失?」
柳小紅見這沙宏基心意極深沉,想來黑道梟雄,作風皆是如此,便輕聲對于思明道:「於兄弟,就是這麼決定吧。」
于思明點點頭,道:「離開泰安鎮,我便快馬加鞭去通知佟大娘。」
於是,柳小紅與于思明二人長槍門總舵只作稍歇,酒飯之後離了泰安鎮,雙騎並馳中……
柳小紅道:「於弟,看那沙宏基踞傲跋扈,目空一切,他卻至今對黑龍會不敢採取行動,這又是什麼原因?」
馬上哈哈一笑,于思明道:「柳姐可曾記得沙宏基的話?他已暗中對黑龍會踩盤摸秘,知道鳳凰嶺黑龍會總堂口警戒周全,防備嚴密,他沒有必勝把握,便只好相機行事一途了。」
柳小紅憂慮的又問:「依你看,十月一日正午,長槍門會準時前往?」
于思明毫不考慮的道:「話出自高傲不羈的沙宏基之口,長槍門必定會去。」
他-頓又接道:「老松坡是個搏殺的好地方,而崔百齡的貼身武士幾已被除過半,他應該走出鳳凰口了,嘿……」
驚異的,柳小紅是發覺于思明的笑包含了陰與冷,那是一種快意殘仇之前的神色,難道黑龍會與他……
突然,于思明勒馬對柳小紅道:「柳姐,我們在此分道揚鑣,你趕回長春寨準備,我去如來小鎮找佟大娘。」
咬咬牙,于思明嘿嘿笑道:「沙宏基看不起梁山寨,但我卻以為那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處在這種關頭,多一份力量總比少一份要好得多。」
柳小紅忙伸手攔住,急切的道:「我陪於弟一齊去,然後再齊回長春寨,時間上還是來得及的。」
于思明神色冷漠的搖著頭,道:「不,我除了去如來小鎮,還得快馬往另一個地方。
柳姐忘了,總得有人把老松坡比鬥之事傳送給黑龍會總堂口吧。」
柳小紅想了想,道:「既然如此,我們便在十月一日,老松坡前會合了。」
于思明忽的抖轉馬首,揚聲道:「柳姐好走,我一定會按時趕到老松坡前的。」話聲剛落,他已在十丈之外了。
柳小紅頓感有著失落感,同時間她也似突然對于思明有著難以理解的困惑。
現在--
于思明拍馬疾馳,他內心激動,神色嚴肅,決戰前的各種反應,如今全都表現在他身上,一種迫不及待的樣子。
是的,只要能等到崔百齡走出黑龍會,他就要找機會截殺,為成虎的仇,他已等得太久太久了。
伸手撫摸著面上的皮,那是成虎的,展奇才以絕妙手法貼在自己的面孔上,實質上是含著雙重意義,其一,它改變了自己的形象,逃過黑龍會的捕殺;其二,面皮是成虎的,如果成虎地下有靈,便自己面對著殺死他的仇人,讓自己擊殺崔百齡於老松坡。
就在于思明快馬趕到如來小鎮的時候,鎮頭上正有兩個灰衣漢坐在個草棚下面遙望,見于思明疾馳而來,有個大漢指著叫起來:「就是他,終於來了。」
于思明沒停下來,拍馬直入小鎮上。
這幾日佟大娘把人馬拉在這半里長的小鎮上,鎮上的人家家不開門,所有的人連門也不敢走出來。
「悅來客棧」隔壁的那家清真牛肉館,三大鍋牛肉全下了大伙的肚子裡,氣得老回子夫妻二人把三口大鍋全熄了火。
于思明尚未走進客棧,佟大娘已在裡面尖聲叫起來:「今天最後一天,你小子再不來,我便拉著兒郎們回山寨去了。」
呵呵笑著走進店裡,于思明已撫掌道:「佟當家的,我帶來了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佟大娘精神一振,咯咯一笑,道:「坐著說話。」
她拍著一邊的長凳子,又道:「這次同黑龍會一場廝殺,沒得倒先死傷四五十人,老娘永遠忘不了他們把我的二十名好手割下頭來的殘忍手段。」
點著點,于思明道:「天理循環,報應不爽,黑龍會這次非完蛋不可。」
佟大娘雙目期盼的道:「快說,你聯絡得怎麼樣了?」
于思明猛喝一口酒,道:「長春寨的大刀會,加上泰安鎮的長槍門,決定約鬥黑龍會的崔百齡於泰安鎮以東七十里處的老松坡。
那老松坡相距鳳凰口兩百里地,如果他們三方面在老松坡廝殺,黑龍會總堂口必然空虛,佟當家便可率領人馬攻人,別忘了,滴水崖的黑龍會可藏著財寶無數,此舉不但報了大仇,還可大撈了票。佟當家……」
他話未說完,佟大娘已嘿嘿笑起來,道:「別再往下說了,他們把日子訂在哪一天?」
于思明幾乎認定佟大娘在真嚥口水,笑道:「十月初一,午時三刻。」
突然,于思明全身一震,佟大娘的手緊緊扣住他的右腕,冷兮兮的沉聲道:「小子,我看你挺機靈的,我的兩員大將,石大山已死,朱彪傷的不輕,早同那些帶傷的回山寨去了,你就隨在我身邊,等這事一完,跟我上山去,吃香喝辣我便管你夠,強似江湖浪子來得舒服,怎麼樣?」
于思明左手拍著腦門,笑嘻嘻的道:「佟當家的,小子真是求之不得呀。」
一掌拍在于思明肩頭上,佟大娘樂的合不攏嘴,笑道:「小子,你答應了?」
于思明點著頭,笑道:「有什麼理由要我拒絕?不過…….」
佟大娘立刻一瞪眼,道:「你還是什麼不過的?」
于思明欠欠身,緩緩望著佟大娘四週一群大漢,道:「佟當家的,我曾答應大刀會與長槍門,把約鬥的事送上鳳凰口的黑龍會?
這就得馬上去了。」
佟大娘一怔,雙目直視于思明,道:「怎麼的?我發覺你對這些事情挺熱心的,為什麼?」
無奈的搖搖頭,于思明道:「大概各方面以為小子既不靠幫又沒入會,有些事情便找上我了。」
歎口氣,又道:「沒辦法,我是受人之托,應人之事嘛。」
佟大娘冷冷的道:「這件事一了,你便跟我上梁山,往後也別再幹這種狗屁倒灶的事了。」
于思明忙笑道:「全仗佟當家拉拔了,小子在此先謝過。」
暗中,于思明在想,佟大娘如果知道這一切是自己在從中攢弄,而她的丈夫方健又是死在自己之手,不定會氣得當場昏倒。
此該--
于思明拍馬疾馳,時間匆促,距離十月初一日只不過三天時間,約鬥的消息必得及時送上鳳凰口黑龍會總堂口,同時也得看看崔百嶺如何應付這次比鬥。
就在于思明剛剛拍馬進入鳳凰口的小鎮上,迎面四個黑衣大漢已迎上前來。于思明一眼便認來這四人是跟隨在冷公度身邊的人。
他勒住馬笑笑,道:「原來是四位,冷護法可好?」
其中一人望望另三人,笑笑,道:「冷護法很好,這兩天正在叨念於爺呢。」
另一人也平靜的道:「虧得未再多事,總算及時趕回來了。」
四個大漢分成四個方向把于思明圍在中間,其中那哈哈笑的黑衣大漢,道:「於爺,我們為你拉馬帶路。」
于思明心中一緊,不多考慮的點頭道:「有勞了,請。」
地方對于思明相當熟悉,穿過那條長街,自北面越過一條干溝上面的大石橋,再穿過那道坐北而南的石碑坊,半里多的山城下面,那連三棟的高大樓房與四周大片的小平房,便盡收眼底。
于思明在四名黑衣大漢前導下,緩緩到了第一座大樓前面的石屋前,他十分奇怪,為什麼黑龍會的人全無上一次他來肘那樣的笑臉相迎,看上去全都雙目失神,精神不振,有一股怨毒表情,宛似有人欠他們什麼。
那大漢回頭笑笑,道:「於爺,且請屋裡稍等,我去請冷護法。」
于思明笑點著頭,道:「有勞仁兄了。」
也真巧,冷公度左腿受傷不重,已經起來到處走動了,這時正由第一座大廳裡走出來。他滿面怒容望向石屋,見是于思明,先是一怔,旋即嘿嘿笑著走過來,道:「果是於兄弟回來了。」
于思明見冷公度起來,忙上前抱拳道:「冷仁兄,小弟早該回來了,不料路上出了事,這才……」
冷公度笑著伸手往石屋讓,道:「於兄弟,我們進去說話。」
當先便往石屋中走進去。
于思明心中奇怪,這石屋是黑龍會掌刑堂地方,怎的冷公度把自己引進這裡,難道……」
心念之間,于思明十分小心的跟著冷公度走進石屋,只見房內是間客廳設備,桌椅齊全,條案乾淨,根本看不出有什麼刑具之類,但想也知道,在這間客廳四周尚有房間,那裡必定是審犯人所在。
冷公度相當誠懇模樣謙讓著要于思明坐下來,笑道:「於兄弟,這些天當家的正思念著你,總是不見你回來。
怎麼樣?江家莊那面可有消息?」
點點頭,于思明道:「有,不但是江家莊,連大刀會長槍門也正在連手,這次我便是有了他們的消息才趕回來的。」
冷公度濃眉上揚,乾瘦的臉上一陣抽動,道:「什麼消息?」
于思明伸手入懷,把暗中備好的挑戰書雙手遞給冷公度,邊緩緩的道:「這是沙宏基的戰書,冷公看了便知。」
冷公度接信未拆,放在桌面上,道:「於兄弟怎成了沙宏基的下書人了?」
一聲苦笑,于思明道:「大刀會與長槍門聯盟,大刀會派出的人是柳小紅,這人便是同我們在江家莊時候遇上的女子,他見我回程鳳凰口,又見那日在江家莊我同冷兄一起,以為我已投靠黑龍會,便惡言惡語的把此挑戰書擲在我面前,所以……」
冷公度忽然仰天哈哈大笑起來……
于思明尚自一怔,猛見冷公度一掌拍在厚實的木桌中央,便聽得連聲「???」,于思明一彈未起,他那張坐椅上突然彈上三道鋼環,快得連眨眼的功夫也不及的便把他的兩臂與腰,緊緊i的箍在那張大椅子上。
一掙未脫,于思明知道上當,沉聲道:「冷公,你這是何意?」
便在這時,石門外一聲冷嘿,崔百齡已金剛怒目的直走進來,一邊,冷公度已站起身來施禮,道:「當家的,他帶來了長槍門的書信了。」
崔百齡走至於思明面前,冷目直逼,出氣有聲,只稍一頓間,便伸手兩個耳刮子,打得于思明口吐鮮血。
他已沉聲道:「可惡的小子,你究竟是誰?」
「呸」的一口鮮血在地上,于思明怒目直視一旁冷公度,沉聲大叫,道:「冷兄,這是何意?」
「大盾王」冷公度嘿嘿一聲冷笑,道:「姓于的,我倒是要問你,你又是何意?
你他奶奶的,在拆我們黑龍會牆腳,想把爺們玩弄於你股掌之上!嗯?」
喝罵中,右手反擊,一掌又打在于思明臉上。
崔百齡已沉聲道:「于思明,我問你,梁山寨的人為什麼找上黑龍會?」
于思明口濺鮮血的道:「我怎麼會知道?」
于思明心中已知不妙,崔百齡是個精於世故的老江湖,如果自己算計他的陰謀有漏洞,他再仔細琢磨,深入推敲過,便不難找出些微破綻,一旦被他發覺,就會從蛛絲馬跡中探得真像。
現在,崔百齡拉過一張椅子坐下來,他右手高舉,口中厲喝道:「刑堂執事。」
就在他身後面,一個白面血口大漢,怒睜著一雙赤目,跨步橫身,低頭抱拳道:「當家的,武勇在。」
崔百齡沉聲道:「把這小子吊起來。」
武勇長身揮手,大喝道:「吊起來。」
話聲中,便見兩個大漢走來,一人自牆邊拉動鐵環,但聞嘩啦一聲,自樑上面垂下一根鐵鏈,那鐵鏈就在于思明頭頂,下端有一粗鉤,另一大漢馬上把鉤子鉤在椅背上面,便立刻把于思明連著那把椅子吊上半空。
這時候于思明才明白這間石屋中的設備俱都是機關,怪不得冷公度把自己誘進這石屋來,敢情早有預謀了。
下面,崔百齡已冷沉的仰面怒道:「于思明,三件事情,必與你脫不了干係,在你死以前,希望你能坦誠招供。
老夫看你是條漢子,什麼樣的刑具,我全免了。」
于思明被鎖在椅子上吊在空中,腰同雙臂又被鐵環扣緊在椅子上,分毫不能掙扎,低頭望向下面,他抗聲的道:「冷兄,人要憑良心,當初可是你要把於某領來黑龍會,並非於某硬要來,如今你們不分青紅皂白,便把於某拿下,更以莫須有罪名扣在於某頭上,難道你們……」
冷公度突然暴喝道:「別再說了,只怪冷某瞎了眼睛,想想當初你奪得那兩包『紅貨』,時價足值十萬銀子以上,一個人有了那麼多銀子,他還會雙手送人,寧願為謀得個殺手職位而居人下?
你小子……娘的老皮,必有圖謀。」
崔百齡似是全身直哆嗦的怒道:「于思明,老夫已對你的行為做了縝密的調查,不幸我派出的三人,至今未見回來,而你又在這些天裡獨來獨往,老夫懷疑他們三人必遭不幸,你……」
于思明大叫起來,道:「崔當家的,這是什麼話?天大的冤枉,我怎麼知道你會派人暗中調查我的一切?」
冷冷一笑,崔百齡道:「第二樁事情出在長槍門,你說老松坡的茅屋裡放著大量當參,要我派人去拿,可是……」
于思明已顧不得那麼多,笑道:「不錯,這件事大小姐也知道,茅屋裡放的黨參是她親眼所見,不信問問大小姐便知不假。」
那晚上于思明同崔靈芝在老松坡的茅屋裡,郎「無」心妾有意的摟抱在床上,被長槍門的人發現,崔靈芝一怒而與于思明連手搏殺長槍門的第三船隊大把頭包松與韓昌等七人,原是事實。
崔百齡驚怒的戟指于思明道:「你說什麼?」
于思明已是卯上了,立刻沉聲道:「不錯,宰殺長槍門,奪了他們的東西,正是在下與大小姐二人所為。
當時因為大小姐受傷,為了趕快替大小姐醫傷,才把大小姐就近送到落馬集,等到轉回來向當家的陳述,便慢了三天,再派人去取東西,自然更慢。
於某這次回來,正要向當家的報告,老松坡林子裡死了十三人,從他們的穿著上看,怕全是黑龍會的人了。」
冷公度忽然怒罵道:「用得你來報告?我們已探查出來了,不錯,他們十三人全死於長槍門之手。」
崔百齡沉痛的道:「他們全死了。」
于思明把握機會的急道:「想想那日如不送小姐治傷,立刻回來報告,等到我們把東西搬走,長槍門便永遠不會知道是誰向他們下的手,也就沒有這回事了。
想起來,真令人內咎不已。」
半響,崔百齡又沉聲道:「那麼,梁山的人怎會找上我黑龍會?佟大娘口口聲聲為夫報仇,而殺死方健的又是你,小子,你該不會陰毒的使出一石兩鳥之計吧。」
于思明大叫,道:「真是冤到家了,崔當家的,我從江家莊附近深聽來的消息,除了江家莊正在積極準備,擇日與黑龍會一拼之外,梁山寨那面傳出來的消息,殺死方健、石敢的人,他們認定是冷護法,而非我于思明。」
一邊,冷公度大怒的喝罵起來:「放他娘的屁,我什麼時候殺那強盜頭子了?
真的是亂七八糟,信口開河,無憑無據,亂扣罪名。」
于思明苦兮兮的叫道:「冷兄,我願陪你去找佟大娘,當面承認是我幹的,你們這樣扣住我,難道不是在亂扣罪名?
你們又有什麼憑證?推測之辭,難以定人之罪,於某不服。」
冷哼連連,崔百齡忽的站起來,道:「何用你陪冷護法去梁山?我自會派人前去,到時候我看你還有何話說。」
于思明心中暗自吃驚,如果一直把自己扣在這椅子上不放,大概只有死路一條了。
就在這時候,崔百齡緩緩打開那封素箋,他只看了一眼便怒,不可忍的投擲在桌子上,罵道:「真的是可惡,連大刀會也要阿我黑龍會作對,他們竟與長槍門串通一氣,約我遠在什麼老松坡比鬥,哼。
看來我要大開殺戒了。」
于思明立刻道:「老松坡便是我同大小姐堵殺長槍門的地方,崔當家如果赴約,于思明願做馬前卒,以示忠心。」
如果崔百齡能答應,于思明必然打自心眼狂喜,因為他一直要找崔百齡決鬥,但苦無機會,如今似乎是個絕佳機會,他當然要把握。
不料,冷公度沉聲罵道:「長槍門與大刀會,我早就想收拾他們了,當家的放寬心,老松坡那面由屬下前往足夠了。」
崔百齡望望吊起的于思明,冷冷道:「你給我小心著,等我把事情弄清楚,自然會還你一個公道。」
于思明急道:「崔當家,我很抱歉,想不到我誠意送上的兩包『紅貨』,竟會替貴會惹來如此大的麻煩,我道歉。」
崔百齡面色十分難看的對冷公度道:「我黑龍會豈會把那些跳樑小丑放在眼裡,你挑選二十名健者,率領楊小武七豹人前往,給我狠宰。」
冷公度立刻恭謹的道:「必不叫當家失望。」
猛仰天,嘿嘿沉聲對于思明又道:「姓于的,一旦證明你是陰謀我黑龍會,冷大爺會親手操刀剝下你的這張人皮,挖出你的心肝下酒吃。」
于思明反倒輕鬆的道:「萬一證明我是無辜呢?」
崔百齡卻沉聲接道:「放你走人,我黑龍會不歡迎你這個喪門神、惹禍精。」
于思明一聲歎,道:「一心求表現,娘的,反倒弄得灰頭土臉。冷仁兄,你把我于思明薦錯地方了。」
冷公度已跟在崔百齡身後面走到石屋門口,聞言回頭冷笑一聲,沉聲道:「奶奶的老睚,我這時越看你越不對勁,姓于的,你可要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