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章飛這種觀念的人,衙門中有一半是這樣的,真心在為民做事的,多說也是一半吧。
章飛就是前一半,所以他說得大方,也自然,他都不會想一想,劉一龍死了女兒,那份心情該多麼苦,他老兄卻找機會來弄幾個。
劉一龍不是傻子,他明白這種人不能得罪,否則,這種人比惡人還惡。
劉一龍聞得章飛的話,立刻回敬一禮,道:「真是辛苦章爺了。」
章飛道:「也是應該的。」
他一口喝了一杯,重重地放下酒杯,又道:「有人密報,那淫賊在武當山北出現,我立刻率弟兄追去,你看看,鞋也跑爛了,盤纏花完了,便乾糧也沒得吃的,可也未曾找到那狗東西,沒辦法,繞道貴莊來打擾你一頓了。」
劉一龍聽章飛這幾句話已經是第五遍了。
他便也花費了五次銀子。
「章爺,真是太辛苦你了,請問章爺,那報信的人在什麼地方?」
章飛嘿嘿笑道:「劉莊主,你雖是苦主,我也不便奉告,這是衙門規矩,不能說出通風報信人的身份名字。」
劉一龍道:「我理解。」
他頓了一下,心中在想,標準的騙吃騙花。
幾個公差也吃得差不多了。
幾個人在摸肚子,當然是要走的樣子。
於是,章飛又說了:「劉莊主,為了你這件案子,我們兄弟幾人這些日子裡跑東到西,餐風露宿,有時候還免不了受凍挨餓,還得等著拼性命,夠苦的了。」
劉一龍點頭,道:「是,是,是,確也夠苦了。」
他轉而對桂三元又道:「快去找帳房,取十兩銀子,要一兩一個的。」
章飛忙笑笑,道:「怎好再拿莊主的銀子,這……」
劉一龍道:「你們來,就是一份關懷,破案與否,那是另一回事,你別客氣。」
他心中直想指著章飛的鼻子罵。
章飛又是兩大杯酒下肚,那面桂三元已雙手捧了十兩銀子進來了。
只不過章飛故作不見,他又自斟著酒了,那桂三元已把銀子堆在他面前。
章飛指著銀子,道:「莊主,這……」
「這是送給你的。」說話的不是劉莊主。
說話的人從廳門口進來了,是陶克來了。
陶克還在扣衣扣,邊哈哈笑著往廳上走。
章飛一瞪眼,他有了反應。
干公門的人,反應是一流的,只見他一推面前銀子,對劉一龍叱道:「你這是幹什麼?這銀子我能收嗎?我收,這是貪污,想我章某人在衙門吃糧,兩手乾淨不帶骯髒,何況你是苦主,我忍心嗎?這是不可以的。」
章飛這麼一吼,劉一龍當然明白,那是因為來了陶克的緣故。
如果陶克晚一步進來,這十兩銀子已揣進章捕頭的懷裡面了。
劉莊主與桂三元當然明白章飛的話,他們站起身來迎接陶克。
「陶老弟,快過來見見桐城縣捕頭章大人。」
不用介紹,陶克已衝著章飛抱拳,道:「章捕頭,我們又見面了。」
章飛心中罵,他罵陶克狗東西,但他的臉上是客氣的,因為他明白自己打不過他。
章飛如果打得過陶克,陶克如今正在桐城縣大牢中受他的擺佈了。
「喲!是你呀,陶老弟台,為了你的那件案子,桐城縣境我幾乎走遍。」
他看看陶克又看看劉一龍,接道:「我章飛打心眼裡為兩位苦主難過,所以這件案子非盡快破了不可。」
陶克淡淡地,道:「章捕頭,可有什麼消息?」
章飛道:「就是聽到消息,方才出來抓人的,不幸卻撲了個空,不過……」
陶克指指桌上十兩銀子,笑笑道:「章捕頭,我可就沒什麼可送你的,劉莊主不在乎,你應該拿的,你又何必客氣。」
章飛搖頭,滿臉不愉快,道:「陶老弟,你這什麼話?不論官家懸不懸賞銀,章某一樣要盡力,章某人吃的是官家飯,當然得為官家出力,為民除害,這十兩銀子我是不會收的。」
劉一龍笑笑,道:「說來說去,都是為了那可惡的淫賊,大家都在出力,又何必把區區幾兩銀子放在心上,就算是路上喝杯茶吧!」
陶克也接道:「看到章捕頭如此辛苦,兄弟們到處奔波,實在令人感動,陶某如果口袋方便,一定也奉上若干以表心意。」
章飛直搖頭,道:「絕不可以,這是貪財呀,我們怎麼能接受?」
陶克道:「客氣什麼,收下吧!」
他指指桌面,又道:「酒足了嗎?」
章飛哈哈地笑道:「足了……喝得真不少。」
陶克又問:「飯飽了嗎?」
章飛捧著肚皮笑笑,道:「看,飽極了!」
陶克向桂三元暗示。
就見大掌鞭捧起銀子往章捕頭的懷中硬塞:「收下吧,章大人,莫非嫌少?」
章飛臉皮一寒,道:「不可以!」
陶克道:「收下,章捕頭,你收下以後,我指個賊窩你辛苦一趟。」
一聽說賊窩,章飛的精神來了。
「在哪兒,你告訴我。」
陶克道:「把銀子收下,我這就領著各位去。」
章飛看看銀子又看看陶克,道:「陶兄弟,這可是你逼我貪財,為了你給我們帶路,我……唉,我……我就只好厚顏收下了。」
真快,動作也乾淨利落,章飛的大手—把抓過銀子往懷裡一揣,銀子就不見了,變魔術似的。
他對四個臉現癡呆的捕快吩咐:「咱們謝謝劉莊主的關懷。」
四個捕快站起來,一齊向劉莊主抱拳施禮。
那年頭就是那麼一回事,官場的人誰不找機會弄幾個,對章飛這是小錢,也就不值得去論長道短,只不過民間卻也有句驚世新語:「餓死不典當,屈死不告狀!」
章捕頭指指莊外,對陶克道:「走,陶老弟,煩你帶我們去抓人!」
陶克道:「聽說那些賊子個個武功了得呀。」
章捕頭一挺胸,眼一瞪,真像戲裡面的毛張飛一樣,只可惜他沒有哇哇一聲大叫:「怕什麼,邪不勝正,陶老弟,你帶路!」
陶克一笑,道:「也好,我這就去收拾一下,咱們即刻上路。」
劉一龍不會說的,當然,他心中明白陶克的意思。
桂三元只是笑,把章捕頭五人往前門送。
不旋踵間,陶克提著他的棒子走出來了。
那根棒子是章捕頭最不願意看見的。
從眼神中,章捕頭帶著幾分厭惡,他甚至更不願意見到陶克。
陶克帶領著章捕頭五人出了劉家莊,那章捕頭心裡在嘀咕,如果有賊窩,這是什麼樣的賊?
陶克對章捕頭沒好感,當然,他更知道章飛藉著出外辦事,總是來劉家莊上混吃又拿,他是藉機會整一整這個唬人的章捕頭。
陶克相信,昨夜逃走的鐵石心五人,怕是仍然又回那尼姑庵地道中去了。
陶克更相信,去得晚了也許鐵石心幾個會換地方。
「章捕頭,咱們要快呀,去得晚了賊跑了。」
章捕頭道:「在什麼地方?」
陶克道:「說也說不清楚,跟我走就對了。」
他說完拔步往前走,章飛的心中不舒服,從劉家莊一走就是20里,沒多久,便來到那間破落的土地廟。
章捕頭道:「賊在這裡?」
陶克道:「也可以這麼說。」
章捕頭心想,賊子一定很厲害,要不然這姓陶的為什麼不下手?
他抬頭四下看,遠處東南方隱隱可見大江如帶。
章捕頭對陶克搖搖頭,道:「老弟,這地方不屬於桐城縣管轄,怕是我不便出手了。」
陶克聞聽猛一怔,道:「抓賊還有分地方的?」
章捕頭道:「當然,我如果在這兒下手拿人,襄陽府衙就不高興,搶他們的功勞呀!」
陶克道:「這也是朝廷規定的?」
章捕頭道:「那倒不是,只不過大家辦案,彼此尊重,如此而已。」
陶克道:「如此說來,章爺不打算抓人了?」
章飛道:「愛莫能助。」
陶克道:「若萬一是那淫賊呢?」
章飛道:「若是淫賊,你正可報仇呀!」
陶克道:「我人單勢孤,所以我找章爺一齊前來,抓到淫賊,賞金全屬你們的。」
章飛濃眉一緊,又看看身後四人,只見四個捕快在瞪眼點頭。
「好吧,今天破一次例,老弟,你帶路。」
陶克道:「章捕頭,隨我來,就在廟後面一間小屋裡面。」
「嗆!」
章捕頭的四個捕快拔刀在手,跟著陶克便往土地廟的後面大步走了。
繞過土地廟後牆,來到那片小小後院,院子一邊就是那間小屋。
陶克帶著章捕頭幾人奔進去,他立刻十分不悅地道:「老弟呀,你這是什麼意思?只不過三具棺材,怎麼的,你要咱們倒霉不是?」
陶克自懷中取出火折子,指著最裡面的棺材,道:「章捕頭,你派人把那具棺材蓋子推開來,就知道這兒是不是賊窩了。」
「賊窩?」
「是呀!而且藏的真不少。」
「兄弟,這會是真的?」
「開棺一看便知。」
章捕頭心中在罵,奶奶的,如果不是你小子,老子們已回桐城了,誰願意在此多事,真他娘的王八蛋。
只不過如今他便只有硬起頭皮干了。
章捕頭命兩名捕快:「開棺!」
那捕快急向章捕頭道:「頭兒,開不得呀!」
章捕頭的酒還未清醒,聞言道:「怎麼說?」
那捕快道:「官府沒公文,仵作又不在,咱們開棺就犯了法了。」
章捕頭點點頭,對陶克道:「是呀,咱們不能知法犯法,喪家會告咱們的。」
陶克道:「棺中有屍當然不能打開,棺中無屍,有什麼關係?」
他此言一出,捕頭與捕快齊吃驚。
陶克道:「開棺吧,如有屍體我擔待。」
章飛一咬牙,道:「好,有你這句話就夠了。」
他對身邊的手下道:「開棺!」
兩個捕快分站在棺材兩端,雙臂使力,便把棺蓋打開了,章飛伸頭一看,不由得一瞪眼。
「空的,這是機關呀!」
陶克道:「不是機關,是通道出入口。」
章飛道:「什麼,誰會相信這兒會有通道。」
陶克道:「而且是一條很長的地下道。」
「有多長?」
「下去就知道了。」
「你帶路。」
陶克搖搖頭,道:「我不下去。」
章飛道:「你是通風報信人,你為什麼不下去?」
陶克道:「不錯,我是通風報信人,只不過我已經帶你們來了,如何捉拿惡人,那是官家的事情,再說……」
他淡淡一笑,又道:「再說我還要奔去另外一個地方,我不能把大好機會錯過。」
章飛低頭看看下面,他咬咬牙,對陶克道:「借你火折子一用,我們下去。」
陶克把火折子交在章飛手上,章飛卻又把火折子交在一個捕快手上,道:「你們二人先下去,小心慢慢地往前走著,別怕,我在你們後面。」
他又對另外兩人,吩咐道:「你二人走在我後面,放心大膽地往裡面走,別怕,有我在你們前面開道。」
陶克幾乎想笑。
「章大人,人馬調派得很得當,我祝你們馬到成功,一舉抓住下面的賊。」
章捕頭狠狠地瞪了陶克一眼,低頭下去了。
如果陶克不在就好了。
陶克若不在,章飛五人就愉快地回桐城縣了。
陶克見章捕頭五人消失在地道中後,他拍拍雙手十分輕鬆地走了。
他只走了三里遠,前面一片矮林下,只見了無大師冬瓜唐等全都在那兒了。
陶克奔上前,先對了無大師一禮,道:「大師,怎的你們都來了?」
冬瓜唐道:「大師說,不能去三兩個,因為……」
他未能再往下說,因為清蓮庵的老尼姑乃是了無大師的師妹,他如果說,一定不是好話。
了無大師點頭道:「我再去點化我那任性的師妹,我再一次力勸,唉,她中毒太深了。」
陶克道:「清蓮師太為什麼同四山八怪搞在一起?江湖上誰人不知四山八怪乃黑道梟雄,師太她……」
了無大師深深一歎,道:「我師妹在清蓮庵快三十年了,起初我也不明白,她為什麼會變得如此邪惡,她甚至已服下五年的毒,直到前年我才知道,她已食毒很深了。」
陶克幾人驚異地睜大眼睛。
冬瓜唐急問:「食毒?食什麼毒?」
「鴉片,唉,中了鴉片煙毒,這個人便完了。」
陶克怔怔地道:「就是桐城縣城『快活居』後院的煙攤子呀!還有美女侍候。」
了無大師咬牙道:「那是坑人的玩意,你們以後千萬沾不得呀!」
陶克道:「大師,你放心,咱們也沒有銀子去玩那東西,這真叫人坑人坑死人,那麼多人甘願被坑。」
常在山道:「大哥,咱們快去吧,別被那幾個惡人跑了,不是幫官家抓姓鐵的嗎?」
陶克道:「走,大師在,清蓮師太就不用我們對付了。」
了無大師道:「你們快把鼻子堵起來,最好沾水,這樣就不怕我師妹的毒物了。」
幾個小哥兒立刻各以濕棉把鼻孔塞住,了無大帥看看遠處那片紫竹遮掩的山坡,深深地歎了口氣。
陶克幾人走得慢,因為他以為官家自地道找去,清蓮庵的惡人便一定會從上面逃走,然而,他再也想不到事情會是那樣。
江湖上有許多出人意料的事情。
清蓮庵的兩扇厚木門是敞開的,有個十分樸素的尼姑正在庵門掃落葉,那模樣看上去是恬靜的,清蓮庵內有個尼姑在打掃著,而且也是一副清淡出家人模樣。
了無大師六人到了清蓮庵前面,那掃地的尼姑已迎上前:「阿彌陀佛,各位施主是前來……上香……」
了無大師道:「老衲乃清蓮師兄。」
「是師伯到了,小尼進去通報。」
了無大師垂眉不語,看著小尼姑往內走。
不多久,只見小尼姑又走出來:「我師正在念課,請師伯與各位施主先在客房坐。」
她說完當先回身帶路,就在六人進入院內,果然看見清蓮師太跪在觀音蓮花座前擊缽低唱。
了無大師神情一黯,歎了一口氣。
六人被接待在一邊的客廂中,小尼姑立刻把茶端上,一副十分慇勤的樣子。
只不過茶雖倒上,卻沒人喝。
因為他們知道清蓮師太會用毒坑人。
幾個人等了半個時辰,方才見到清蓮師太緩緩地走來,她是那麼穩重,那麼高雅,就好像帶著一身高貴與聖潔走到客廂來了。
這光景,便了無大師也吃一驚,以為師妹怎麼會突然變了。
於是,清蓮的高雅氣質,引得了無大師也不由得站起來了。
「師兄,你來了。真抱歉,我在念課。」
「師妹,你……」
清蓮師太笑笑,道:「師兄,多日不見了,師兄除了稍為清瘦,仍然精神奕奕,令師妹高興呀!」
陶克心中吃驚,這老尼姑真會做作,才不過幾日,她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
冬瓜唐早就想開口罵人了。
如果了無大師不在,他一定指著老尼姑的鼻子罵。
了無大師歎息地道:「師妹,你不用在師兄面前偽裝什麼了,老實說,清蓮庵已引起官家的注意,你們這兒的一切,就要被破了,你……」
不料清蓮師太淡然地道:「師兄,你以為師妹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了無大師臉色一沉,道:「你,難道忘了把我囚在這地道之事了?」
清蓮師太吃驚地直搖頭,道:「什麼?我會把師兄囚在地牢?地牢在什麼地方?」
了無大師冷笑道:「看來師妹是要把事情推得乾淨了,哼,你白費心機了,因為……」
清蓮師太道:「師兄,你的話師妹十分之中,便一分也難懂,你能不能說得更清楚些?」
這話令所有的人都冷笑不已。
冬瓜唐就以為那老尼姑真會弄糊塗。
常在山那天曾來過,他此刻就往外看。
當然,他想看到那曾同他在庵外說過話的三十來歲尼姑,如果看到,他就會拉進門來問明白。
又是一個尼姑進來了。
這尼姑也清秀文靜,她到清蓮師太面前施禮,道:「師父,素齋幾位?」
清蓮師太道:「擺上一桌就夠了。」
她還張羅客人吃飯,把聽的幾個人弄得迷惘了。
了無大師臉色一沉,道:「師妹,你真的不明白嗎?好,我問你,你是否學得一手以毒害人的功夫?你身上帶有令人聞到便昏倒的毒粉,你甚至也會抽鴉片煙,還有,你的幾個徒弟,嗨!我怎麼說得出來啊,罪過呀!」
清蓮師太聞言,幾乎臉色也僵住了。
「師兄,看你說得如此認真,原來你是前來興師問罪的吧!」
了無大師道:「師妹,當年我們峨嵋同門習藝,金頂禪院發過誓,難道你會忘了?」
清蓮師太道:「不敢或忘,師兄,可要我背誓詞給你聽嗎?」
了無大師道:「那麼,你為何與『四山八怪』他們沆瀣一氣,戕害江湖。」
清蓮師太已忍無可忍地叱道:「師兄,拿出證據來,否則別怪我不顧師門情誼。」
她見了無大師冷笑,立刻又道:「你說我抽大煙,好,你過來,聞一聞我的口中可有大煙味道?」
了無大師當然不會把鼻子湊上去聞味道。
他對陶克示意,道:「看來我們只有下地道去找了,哼,我在地道內被囚一年,難道,這還會錯得了?」
清蓮師太吃驚地道:「什麼?我這兒有地道?而你……師兄,你還被人囚在地道一年,這人……是……」
「你,我被你囚了一年,難道你有健忘症?」
清蓮師太道:「我囚師兄一年整?太不可思議了,我怎麼一些也不知道?」
了無大師道:「師妹,前年我發覺有陌生人往清蓮庵來,等我追到,那人已進入庵裡了,可巧我走入庵內,遇見一個30歲左右的尼姑,她帶我到了你的禪房,你竟然在床上放著大煙燈之類,我立刻對你加以叱責,你不但不聽師兄我的勸,趁我不注意的時候,突然施放毒粉把我迷倒,從此被囚在地牢內,當時……」
清蓮聽了大怒:「那不是我!」
了無大師一聲長歎,又道:「當時我真是心痛之極,認為你真的無可救藥,一年了,我才被他們幾個自地牢內救出,這件事你是賴不掉的。」
他越說越火,陶克已當先站起來了。
常在山嘿嘿冷笑道:「老尼姑,我還找到貴地來過,哼,只差沒有進來抓你們。」
清蓮大怒,尖聲叱道:「拿出證據來。」
這叫聲,又不得不令人相信,她是被冤枉了。
了無大師就有些猶豫了。
了無大師心想:「難道真的冤枉她了?」
但退而一想,絕不可能,因為一個善說謊的人,也兼具絕佳的偽裝,她現在就在偽裝她自己了。
「師妹,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呀!」
「師兄,我走到天邊也清白。」
常在山早就憋不住了。
「老尼姑,這尼姑庵下面有地下室,我可是曾經進去過,我問你,你是自己帶我們下去呢?還是由我把通道找給你看?」
清蓮師太道:「我這兒有什麼地道?胡說八道,年輕人,不可亂講話。」
陶克道:「師太,你直說自己清白,我們卻在地道之中把了無大師救了上來,而了無大師又是被你囚入地道的囚室中,這一切已經很明顯了,你還想賴?」
清蓮的臉也更青了。
清蓮師太全身哆嗦,道:「我是清白的,我上可以向天表,下可以起惡咒,師兄,不要冤枉我。」
她看看常在山,又道:「我這裡哪有什麼地室,太出乎意料了,我在此修道快三十年了,為什麼我會不知道什麼地方有地道呀!」
冬瓜唐已火了。
「簡單啦,下去看看就明白了。」
常在山隨之也道:「對,下去一看就明白了。」
不料清蓮師太已站起來,道:「走,帶我去看。」
陶克道:「不是我們帶你去看,是你帶我們去。」
清蓮師太見素齋送上滿滿一桌,她火大了,也不招待她的師兄了。
「收回去,不招待!」
冬瓜唐冷哼一聲,道:「請我們也不吃,誰敢吃你有毒之物呀!」
清蓮師太大怒,叱道:「你敢說我的東西滲毒?」
「八成有毒!」冬瓜唐頂上一句。
清蓮師太氣急了,也不用筷子,她用手抓,12道精美可口的素齋,她每一盤吃了一大口,冷冷道:「有毒就先毒死我。」
清蓮師太的這個動作,不只是了無大師一震,陶克五人便也愣住了。
了無大師甚至臉上帶著幾分愧疚之色。
陶克卻在稍思之後,道:「師太,你可否帶我們下地道呀?」
清蓮師太道:「我這兒沒有地道,叫我如何帶你們下去?」
常在山道:「我已經找到此地方,豈容你一句話就會令我們相信。」
清蓮師太大怒,道:「清蓮庵有多大?只不過小小一座四合院,前面是佛堂,廟堂之後是禪房。」
她走近怔忡的了無大師面前,又道:「師兄,當年我們峨嵋金頂習藝,你該知道我的脾氣吧?」
了無大師道:「你個性爽直不帶虛偽……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
「只不過你被江湖利慾薰染了,我勸過你,可是你的回答令我痛心,你說人生在世不過數十寒暑,為什麼要虛度此生?放著發財的機會不幹!」
清蓮師太大吼:「那不是我說的。」
了無大師道:「我不會認錯人吧?又是在此地。」
「不是我,你們可以去查,如果有地下室,我把頭交給你(此處缺2頁)」
前面的人不動了,他把燃起的火折子舉得高高地道:「頭兒,你看這門!」
是的,一扇厚木門是開著的,從木門內飄出一股惡臭味出來,比死屍的臭味還難聞。
章捕頭命那人把火光移往地牢內,只見那人緊緊地捏著鼻子進去。
牢內空間不大,但有一角落處半幹不幹的屎尿一大堆,光景有人在這兒拉屎了。
那絕不是了無大師在此時候拉的,因為了無大師三五天難得有屎尿拉,如果了無大師的武功差,怕早就被折磨死在此牢中了。
了無大師沒吃沒喝,三天兩頭挨餓,哪裡會有那麼多的屎尿在此地。
不過,有了這些屎尿,這便證明地道之中住有人,章飛把手一指,道:「走,咱們再往前看看!」
他對四個捕役又諄諄告誡:「咱們是吃公事飯的人,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論遇上什麼惡人,總得叫他知道,咱們是前來辦案的!」
前面那人道:「抓人之前先報身份,對不對?」
章飛道:「應該如此!」
大約又走了半里遠,前面好像就是地室了,卻不料忽然傳來一聲冷笑。
「哈……哈……」
立刻,有一股冷風飄進來,緊接著傳來了人聲。
「死吧,哈……你們五個小子,早就該死了,哈……」
章捕頭厲吼一聲:「誰,爺們辦案的來了,還不束手就擒!」
「縣城抓人的來了,快出來!」
「出來!」幾個公差一齊叫。
只可惜他們只叫了三兩聲,便聽得「咚咚咚」聲不斷,五個人倒了兩對半。
那章捕頭就在他昏迷之前還大叫:「我們是公差來抓惡人的!」
章飛臨倒還掙扎,心頭上那股子不甘,全在他那張大團臉毛茸茸的臉皮上表露出來了。
桐城縣的五個公差全躺下了,而且一個接著一個口吐白沫,宛似發了羊癲瘋似的還在抽動著。
於是,另一批人走到土地廟的後面來了。
當然,那正是陶克六人與清蓮師太。
冬瓜唐就要攀著棺材往下跳了,卻被了無大師叫住。
了無大師向清蓮大師重重地道:「師妹,我實對你說,桐城縣的捕快,此刻怕已到你的清蓮庵了,他們就是由這裡找去的,你已到了圖窮匕現地步,如再不承認,為師兄的怕也再難袒護你了。」
清蓮師太吃驚地道:「這兒真有地道,我怎麼一直沒聽人提過?」
這幾年她與門下三名弟子暮鼓晨鐘早晚誦經習武,怎麼會有這種事情出現?
她聞得師兄了無的話,自是驚怒交加。
「師兄,且走下去再定奪,你一口咬定師妹不務正業,真正豈有此理!」
了無大師只是歎惜。
陶克道:「你善於用毒,我們自也不怕你,因為我們已有防備了。」
了無大師早叫幾人以濕棉堵在鼻孔裡,便了無大師自己也加以堵塞。
那清蓮師太大怒,道:「胡說八道,貧尼不是下五門人,休得對貧尼侮辱。」
冬瓜唐道:「馬上叫你這老尼姑露出原形,走!」
「咚」的一聲,冬瓜唐當先跳入洞中了。
常在山隨之跟進,這兩人舉著火把,把地洞中照得很亮,這是有備而來。
這一行全部跳人地道中,清蓮師太很注意地道方向,似乎是通往清蓮庵的,這就令她大吃一驚了。
了無大師走在清蓮的身後,他的臉上一片嚴肅,走了一段地道,他老人家忍不住又低聲道:「師妹,你為什麼變得如此冥頑,你叫師兄痛心疾首啊。」
清蓮師太回頭,她重重地道:「師兄,你仍然不相信我是無辜的?」
了無大師道:「事實上我被你囚在前面的牢中一年,我親身經歷的浩劫,難道是假?」
清蓮師太道:「我何曾囚過你了,師兄,我們同門學藝十年,我會那麼狠心囚你?」
了無大師道:「利慾薰心,權勢誘人,這世上有幾人不為所動,江湖上六親不認的太多了。」
清蓮師太猛回身,她幾乎出掌。
她的掌停在了無大師的胸前三寸處剎住了。
「師兄,你說這話叫我好寒心呢。」
了無大師不迴避地道:「你這一掌打上我身,師妹,我們就不必前去查證了。」
清蓮師太道:「所以我忍住了。」
她深自歎一口氣,又道:「這一掌我要打的,只不過不是現在。」
了無大師道:「等你無話可說,窮途末路,欲作垂死掙扎的時候?」
清蓮師太道:「相反的,等到證明我是無辜的時候,我會向你這老糊塗討回公道。」
了無淡淡地道:「如此,我甘願挨你這一掌,我不但不回手,而且高興,唉,你……」
便在這時候,突然……
「喲,好臭!」這是清蓮尼姑的低叫。
了無大師幾人當然沒有聞出來,他們的鼻子已經用濕棉堵住了。
前面傳來冬瓜唐的吼聲:「這是囚牢。」
常在山指著厚木門,道:「大師,這兒你曾住了一年,你來再認一下。」
清蓮師太已到了地牢前,她只往裡面看了一眼。
「師妹,這地方你難道不知道?」
「我知道什麼?」
「你把我囚在這裡一年呀!」
「胡說,我也第一次看到!」
「你還不承認呀!」
「叫我承認什麼?」
了無大師冷哼一聲,道:「走,前面就是你的清蓮庵,看你怎麼說!」
幾個人又往前面走去。
那冬瓜唐又走出三五十丈遠了,突然間,清蓮師太直搖頭不已!
這光景早被後面的了無大師看見了。
「你……怎麼了?」
「師兄,我好像……好像……」
她搖搖欲墜的樣子,了無大師卻不伸手去扶持。
如果在平時,師妹要昏倒,師兄早就關懷備至地伸雙手去扶住了。
但這時候了無大師不但不去扶她,反而一聲冷哼。
「又在耍花樣了,老衲再也不上你的當了。」
陶克也跟上一句,道:「大師,千萬別上當,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這時候,清蓮師太已緩緩地往地上歪去,她的雙目十分陰沉,宛如她看到了幽冥十多層地獄。
「轟!」
清蓮師太倒下去了,她的臉上一片痛苦,這光景使了無大師也吃一驚。
這絕不是裝出來的,因為清蓮開始口吐白沫,那情形就是中毒的樣子。
陶克大叫:「快拿火把過來!」
常在山回身過來了,他把火把照在清蓮師太的臉上。
於是,大伙都吃驚了。
火把高舉,直照清蓮師太臉上,了無大師立即大吃一驚:「這是中毒了,老衲曾中過這樣的毒,然後被囚在那間地牢之中。」
陶克道:「難道師太真的冤枉?」
他低頭再細審,又道:「她如果用毒,為何她自己先中毒?」
他此言一出,眾人均無言以對。
陶克又道:「剛才似乎地道傳來聲音,不知各位兄弟可曾聽到?」
眾人又在搖頭,了無大師道:「且往前面找去,成石過來,快把清蓮師太背起,找到清蓮庵之後,上面把人先救活。」
成石立刻背起清蓮師太,眾人再往前面尋去。
常在山曾到過地道另一端,距離還有半里遠,而且還得繞個彎,這時候走在冬瓜唐前面。
只不過才走了二十幾丈遠,火把照耀之下,嗨,地道上橫七豎八地躺著五個人。
不用瞧不用猜,只一看就知道地道內躺的是桐城縣的五名公差。
章飛側面橫躺著,五個人的鋼刀也拋在地上了,陶克一看就笑了。
「這位混吃混喝又唬人的大捕頭,看看這模樣,再想想他在桐城縣大街上不可一世的威風,真叫人罵也不是,同情也不是。」
了無大師道:「快,救人要緊,晚了必會出事。」
地上躺的均是大漢,尤其章飛,模樣長得像張飛,既粗又黑也高大,當然不能讓了無大師背。
常在山背起章飛,那成石把清蓮師太交由了無大師背,陶克四人便每人各扛起一名捕快這就要往前面奔去救人了。
六個人背了六個中毒的,前面走了五六丈,忽然傳來一聲冷酷的女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