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玉柱子在離開「海棠春院」之後,閒遊的興致早已沒有,因此,緩步又走回「迎賓客店。」
一路上,玉柱子原本是要向人打探有關英山幫的情況,也因為「海棠春院」前這麼一鬧,更沒有興致去過問,只想早些歇息,明日也好早上路。
一面走著,玉柱子抬頭看著天。
而天色是黑的,黑得連滿天寒星都無法冒出光來。
是初冬了,在北方,也該是大雪紛飛的時候了。
沾上點佛門之氣,聽了老和尚與小和尚的佛語,玉柱子有了浩歎,人,不過數十寒暑,有道者八十及至於自歲,但終還是為這種永無休止的寒暑所折磨,最後又歸返來的時候那個不知玄奧的地方,而上天的這種傑作,就如同一個玩泥巴的孩子,把泥巴捏成人形,然後又把他的這些成果,毫不猶豫的,重又捏成一團泥巴,而人就是這種樣子,沒有人能脫離這個範疇,否則,那才真的是「神」。
然而,既然站立在天地之間,就應當坦坦蕩蕩的活下去,可是玉柱子最不解的,莫過於為什麼上蒼獨獨不斷的折磨他?他有什麼地方錯了?一定要他吃這種「苦」,受這種難以忍受的「打擊」。
一路上,他不時的看看猴子,他覺得猴子要比之有些人的心,好得何止千萬倍。
悠悠晃晃的,玉柱子走進「迎賓客店」,猛然間,從裡面走出一個人,他知道這是店掌櫃。
「有事吧?」玉柱子平淡的問。
「壯士。」掌櫃的才說了兩個字,卻猛往口裡嚥唾沫。
玉柱子笑啦,隨手丟下猴子,拍拍掌櫃的肩膀,說:「有話慢點說,不急,我走不了的。」
原來這掌櫃的是個「結巴」。
突聽他猛的從嘴裡冒出一句話:「海棠姑娘在等你。」
玉柱子一怔,兩眼直直的望著客店後面,隨口問:「什麼海棠姑娘,我不認識。」
「我…我……我……」
掌櫃的結巴,玉柱子發急,一看「我」了半天,掌櫃的臉色也紅了,脖子也粗了,還沒有「我」的下文。
玉柱子一招手,把店夥計叫過來,問「究竟什麼事?」
店夥計嘻嘻一笑,說:「客官,你要走桃花運了。」
玉柱子不懂什麼叫「桃花運」,雙眉一皺,急說:「天知道你們兩人在搞什麼?」
說罷,又拉了猴子往裡走。
也就在玉柱子不耐,往店裡邁步的時候,店夥計卻說:「客官,我們西河鎮的女兒,也是這兒方圓數百里內的花魁女,她破例在等你了。」
玉柱子一聽,心想:一個既被稱做女兒的,為何又稱其為花魁女,真是有些不倫不類。
心念間,冷然一笑,說:「我並不認識她,等我幹嗎?」
一旁的掌櫃一聽,本想插上兩句,苦於無法說出來,直急的搓著兩手。
店夥計急忙笑道:「客官,你要真的把海棠姑娘當成壞女人,那你可就大錯特錯了。」
玉柱子一聽,不由一怔,立刻又停下腳來,問:「噢?是嗎?你倒說說看,有些什麼不同?」
店夥計神秘的一聳肩,低笑道:「客官,反正你現在又不上路,我總會抽空告訴你的,倒是海棠姑娘正在等著,你還是隨我們掌櫃,到後面雅房去吧。」
店夥計轉頭招呼其他客人,掌櫃的卻急忙伸手往裡讓。
看了店掌櫃這份慇勤勁兒,玉柱子還真是無法拒絕,只好有些無奈的,跟在店主後面,直往後面雅房而去。
玉柱子原本住在二院最裡面一間,在看了一眼房門完好的合著,也就不再進去,卻見掌櫃的又進入一個側門,進門卻又是個過道門,僅只六尺寬,卻有三丈多長。
玉柱子忖度這個門,可能就是防止閒闖入所設,由此也可以窺知,這海棠姑娘是如何受這家掌櫃的禮遇。
走過這道窄走道,玉柱子眼前一亮,只見一個小小院落中,種植許多花草小樹,這時候時景花朵,如菊花、臘梅,正是開放時期,玉柱子從房屋中的燈光,看到了這些景致,心中似是稍有平靜。
也只是剛剛繞過這花園,就見掌櫃的推開一扇鑲玻璃雕花高門,打著哈哈,把玉柱子讓進屋裡,奇怪的是,掌櫃的二話不說,扭頭又走出房門,還順手輕輕把高門帶上。
玉柱子雙眉緊皺,環視著這個佈置脫俗的房間:
四週四個景德鎮純白瓷凳,瓷凳上雕花精細,而這張白桌上,纖塵不染的放了一個尺半高的玲瓏剔透白玉花瓶,連瓶中插的,也是選自純白的梅花,靠窗的地方,一張白玉高腳花盆,盆中栽了一棵正開著白花的雛菊,總之一眼望去,玉柱子有如進到白色世界,心中那份寧靜,十幾年來,還是頭一次。
也就在玉柱子走人白色夢境的時候,突然一聲輕叫,又把他自遠處拉了回來。
「是壯士你來了?」聲音是那麼柔細,隨著這聲音,白幔輕啟,走出一個十六七歲的姑娘,只見她輕擺柳腰,滿面含笑,一手拿了一個方巾,穿了一身上綠下紅的羅裙,薄施脂粉,輕掂蓮步,款款走向玉柱子。
只是這位女子人尚未走到玉柱子眼前,突然「唉呀」一聲,急忙扭身後退。
卻見玉柱子拉的那個猴子,正自露出森森白牙,作狀欲撲的樣子。
其實,常言道:十個猴子十個騷,所以猴子只要看到女子,尤其是花枝招展的女子,必然是火眼金睛,變成水眼惺忪。有些猴子,難免會演出過火而不雅的動作,看來令人噴飯。
看到這種情形,玉柱子一拉猴子,喝道:「安靜。」
只見那猴子,還真乖乖的蹲在玉柱子腳旁,再也不敢亂動。
但是,玉柱子對眼前這個姑娘,並未產生太大好感,所以僅只輕描淡寫的問:「姑娘要找在下?」
一臉驚慌的女子,手扶白幔,正要開口,突又聽幔後一聲極為悅耳的聲音,說:「把幔拉開。」
只見扶幔的年輕女子,雙手急快的把白色綢幔,推向靠窗的一邊。
於是,玉柱子驚愣了,也窒息了,好長好長一段時間之後,他才長長的吁了一口氣。
原來這綢幔後面,白色木架子旁邊,站了一位身材婀娜的白衣女子,只見她細而高挺的巧鼻子下,一張微翹而誘人遐思的小嘴巴,正抿得緊緊的,比柳葉還俏的一雙既黑又適中的眉下面,長了一雙渾圓透白,會說話般的眼睛,俏臉似荷花,白中透紅,紅而又白,令人不由產生一種難以移目他顧的想法,看樣子絕不會大過十八歲。
再細看,這女子卻戴了許多令人神怡的首飾,在她那高領子上,掛了一串白淨無瑕的珍珠項鏈,耳環是白玉,高髮簪是白玉簪,連垂下的花穗,也是小白珍珠串成,看樣予她好似從粉團雪堆裡冒出來似的。
含笑顧盼,美目微露冷芒,直視著口瞪目呆的玉柱子。
輕「咳」一聲,玉柱子先是咧嘴癡呆的一笑,問:「是姑娘要找在下?」
小巧的嘴巴閉得更緊,只是雙眼一瞇,微點一下頭。
「姑娘可是叫海棠?」玉柱子在找話問。
白衣女子,又是微點著頭。
「不知找在下何事?」玉柱子開始有些不知所措。
白衣女子答非所問的這才開口,說:「以你的武功,怎麼會是這身裝扮,真讓人看不出來。」
「人不能全憑外表,這世上虛有其表的,到處都有,隨處都是。」
「我也是嗎?」聲音細膩,有如雲端樂聲。
玉柱子心神一搖,心直口快的說:「我不知道。」
其實,他真的不知道,一個女子,名字又是掛在妓院大門上,如果硬說她是聖女,打死他也不會相信。
「難道你不想知道?」白衣女子走近玉柱子身旁,立刻有一股沁人的淡香,飄入玉柱子的鼻中,他很想打個噴嚏,但卻被他猛吸一口氣,硬是壓了回去。
有些做作的味道,玉柱子只是笑,既不否認也不說是。
突聽這白衣女子提高聲音,說:「小荷,上茶!」
當即款動蓮步,走到大白桌前,扭動腰肢,對玉柱子說:「坐下來吧。」
玉柱子本來不願意,可是那股柔和的聲音,好似來自仙境,使他神往,令他陶醉,於是,他竟身不由己的也坐下來,雙目尷尬的,望著面前這位「只准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瞧」的白衣女子。
其實,玉柱子正好十八,生就一副大個子模樣,看上去孔武有力,加以火氣旺盛,個性衝動,如今面對這般絕色美女,自然產生一種心猿意馬的心情。
也就在這個時候,只見那個叫小荷的使女,雙手捧著一套白玉瓷茶具,笑嘻嘻的走到這大白桌前,分別把兩隻茶杯,放在二人面前,抿著小嘴,含笑站在白衣女子身後。
在這種純潔如雪的雅房中,在兩盞純白的玻璃宮燈照耀下,玉柱子看到剛才白衣女子站過的白木架上,都是些光芒照射,潔白可愛的玉器,一屋子純白,而站了個身穿花衣的小荷丫頭,多少使玉柱子有些煞風景的感覺。
不過,這時候的玉柱子,並沒有看到他自己,還有那隻猴子,就連他右手的龍泉古劍,沒有一樣可以陪襯的,這也就是一般人的眼光,只會注意別人,道理是一般無二。
打開茶蓋,杯中冒出一股淡香,純白的冰糖菊花茶。
也就在玉柱子剛喝了一口茶,茶杯尚在手中的時候,白衣女子這才啟唇問:「你可知道海棠春院的糾紛,因何而起嗎?」
玉柱子冷然回道:「還不是那群惡人,狗眼看人低,不讓在下進去。」
「你去幹什麼?」
「隨便看著。」
「看什麼?」
「我不知道。」玉柱子似是想到什麼理由,突然理直氣壯的又說:「別人不進去,卻是你們的人,連拉帶拖的,而我自己進去,卻伸手擋住我的去路,怎麼的?怕我沒有銀子,還是我長得不好看?」
白衣女子格格的笑啦。
一面急又拿手帕掩住小嘴,但玉柱子卻早睦到她那滿口貝齒,白的有些過分。
玉柱子一皺眉,不解的問:「你笑什麼?」
「我問你,你看到有人,帶著一隻騷猴子進妓院的?」
玉柱子一聽,一知半解的有些臉熱。
要知玉柱子從小到大,哪會經過這種事情?他既不懂什麼是妓院,更不會隨便去嫖妓,也只是好奇心驅使,這才撞進海棠春院。在他想來,拉個猴子有什麼不妥?
這時候一聽白衣女子這麼一說,心中瞭然,也不由莞爾,而赧赧然有些不好意思。
白衣女子淡淡一笑,又道:「壯士從哪道來?意欲去往何地?」
玉柱子心想,弄了半天,這才入了正題。
於是,也只微笑一下,回道:「我是個無家的遊子,到處流浪,所以說什麼地方都是我家,我什麼地方也去。」
「告訴我你的大名。」
「我沒有姓名,我叫玉柱子。」
「玉柱子,玉柱子!金枝玉葉,驚天一柱,真是好名字,好名字。」說著,扭頭對身後小荷說:「叫李掌櫃上點心。」
小荷一扭身,好像騰雲駕霧一般,輕飄飄的出門而去。
白衣姑娘這才又對玉柱子說:「你既然四海為家,何不在這西河鎮上住下來?」
「我是個遊蕩慣了的人,就如同野馬一匹,是拴不久的。」
「既然無法久居,三五年的停留,應不算長吧!」
「太長了,我不會停留那麼久的。」
玉柱子心想,我恨不得立刻趕到北方,哪有時間在這兒蘑菇。
但他也想到,面前這白衣女子,這等美麗脫俗,如果為了她,倒是值得暫時留下,只是不知道她對自己的看法。
突又聽白衣女子說:「那麼一兩年呢?」
玉柱子仍是搖搖頭。
白衣女子似是無奈的道:「剛才你在我海棠春院,打傷了我的人,這些我都不會與你計較,你大可不必顧慮。」
冷冷一笑,玉柱子目注白衣女子,說:「我是個不容侮辱的人,若是在三天前,他們恐怕早已都進入豐都城了。」
要知玉柱子並沒有說謊,他在高山崖穴的日子裡,已在他的心中埋下了這種偏激的心理;但當他在土地廟中,與那老和尚交手之後,再受到老和尚與小和尚的誘導,心中自然有了一種難以表露的悲天憫人之心。
所以是「難以表露」,當然是因為他內心深處,仍然深埋著仇恨的種子與偏激心理存祟。
「我倒希望你能把他們殺了。」
玉柱子一驚,虎目一睜,逼視著面前這位美若天仙的白衣女子,說:「為什麼?」
白衣女子淡淡一笑,道:「因為有了你,不是比他們更強嗎?」
「可是我絕不會替你掌管這種髒地方。」玉柱子似是不恥地說。
「那兒並非髒地方,你只能說那兒是個世上最可憐的地方。」白衣女子露出了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玉柱子哈哈一笑,嘴角一咧,說:「可憐?我看不對吧!我在外面聽得清清楚楚,她們那種原始的笑聲,完全是出自她們的肺腑,那不是裝得出來的。」
「如果你知道她的痛苦,如果你瞭解她們的身世,你就會發現她們那種原始的笑,比哭還令人難過。」
「也許是吧,不過我實在不太瞭解。」看了一眼白衣女子,又道:「你既然知道他們內心的痛苦,你為何還要弄那麼一個『海棠春院』,來為他們製造痛苦?」
就在這時候,只見小荷提了一個食盒,走了進來。
就地打開食盒,從裡面拿出四樣點心。
小荷分別把點心放在桌面上,並把好大個花瓶,移向一邊,這才又退出房去。
溫柔的,輕輕的,白衣姑娘把點心輕推向玉柱子,一面笑說道:「等你吃過點心,我會告訴你一個故事。」
望著極為精緻的糕點,玉柱子並不伸手去取,因為單就盛裝糕點的四個白玉閃光的盤子,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如今再加上盤中四色如花,製作細膩,純香外溢的糕點,玉柱子除了驚奇之外,實在不想伸手去取,他怕自己把這種整齊美觀的形象打破,就如同一件價值連城的古書,是不容破壞,不容弄污,一樣的道理。
白衣美女看到玉柱子這副樣子,淺淺一笑,燈光下露出兩個醉人的酒渦,輕啟櫻唇,說:「吃吧!即便不是什麼人間仙品,至少也是讓人吃了,回味無窮。」一面伸出細嫩蔥般的玉指纖手,就要為玉柱子拿一塊。
如果這時候玉柱子不動心,那才真是騙人的,極快的,玉柱子暴伸左手,一把抓住白衣美女的玉手,搖頭微笑道:「不要拿,不是在下不吃,而是這些美觀好看的點心,太好看了。你知道,有時候欣賞一件事或物,甚至於一個人,比之去掠奪,去破壞,更美好,更讓人心怡自得。」
說是這麼說,但玉柱子抓著白衣美女的玉手,卻並未放下,更未抽回自己的既粗又大,黑中透紅,青勁暴露的大蒲扇般巴掌。
實際上,並不是玉柱子不放,因為他覺得,在他的大巴掌所握的,有似棉絮,甚至有如無物。
透著驚奇的眼光,他早把欣賞點心的目光,怔怔的望著面前這位平生僅見的美貌女子,在他的腦筋電閃中,玉柱子也想到姨娘麗貴人,印象中,麗貴人已算得夠美了,但與眼前這個白衣女子比較,麗貴人就沒有眼前這個白衣女子清新脫俗,惹人愛憐,尤其麗貴人一劍在手,咬牙切齒的那種凶相,無形中讓人有不敢領教之感。
所以天下女人,如果她要能表現出上天賦予她的溫柔本能,大概這個女人必然是幸福一生,也就是一位成功的女人,因為她沒有辜負上天所給予她的使命,做一個真正的女人。相反的,如果這個女人,一生恃才傲物,目空一切,從溫柔一變而為陽剛,放棄她以溫柔換取的幸福人生,多一半都是痛苦中過日子,即使是貴為皇族,也不例外,因為,基本上她已失掉了女人的本質。
如今,玉柱子就有這種想法,一個美如天仙的女人,真是上天的成功傑作,這種女人,雖為她效死,也是應該的,更是值得的,因為在這白衣美人的表情裡,無形中她流露出她那真正能征服男人的本領,而這種本領,正是上天所賦予每一個女人的,只是這白衣女子會善加利用,且又用的恰到好處罷了。
如果說,當玉柱子握住她柔細的纖手,她立刻含恨的抽回去,甚至來個疾言厲色,玉柱子可能就一笑而去。
但她沒有抽回來,相反的,她更向玉柱子身前推送,似乎是怕玉柱子撤手一般。
她甜甜的笑臉,貝齒流露,微彎的雙眉,擠壓著她那迷人的雙眼,而使得美目成線,表現出女人嬌憨之態。
玉柱子打了個哆嗦,尷尬的放下白衣美女的纖手,黑紅的臉上,似是成了豬肝色,訕訕的說:「說說你的身世,我開始對你有了好感,也許我會在這西河鎮,住上個一年半載,也說不定。」
白衣女子一聽,立即又見那兩個醉人的酒渦,流露在她那艷艷的面頰上,只是她並不太高興,因為在她的內心深處,她要壓制這種興奮,不使她流之於外,她覺得面前這個粗黑大漢,眉宇間不時會透發出一股英氣,他應該是個少年英豪人物,但他的談吐中,卻又流露出偏激而目中無人的傲氣。「傲」本來不是一件壞事,因為凡傲的人,必有他傲的條件,但是如果傲而又驕,那就不敢令人恭維。看樣子,這年輕人必有滿腹無法發洩的怨氣。
白衣美女心念及此,這才緩緩的說:「在這西河鎮上,能關懷我的人,多如過江之鯽,但他們不是為了錢,就是為了色,而你,雖只淡淡的那麼一句『好感』,我已是心滿意足,這比他們那些庸俗的關懷,要實在得多。」
她緩緩站起身子,就在掛著白紗的窗前,突然旋身面對著玉柱子,又道:「我是這西河鎮上的人,家父劉大任,在京為官多年,於年老返鄉途中,被大別山上的賊人所殺,因為我年幼,被一個年老的賊寇所救,沒有變成賊人刀下之鬼,當時我才十二歲。不想這救我的年老賊寇,在一次搶劫中被官家所殺,我就被他的老婆,強帶到這西河鎮來,想不到她過去是干賣春的勾當,於是就在這西河鎮上,開了一家『海棠春院』,這『海棠』二字,原是她給我起的,準備在我身上大撈一筆。」
玉柱子緩緩的站起來,一手支著桌面,面露微慍。
卻又聽白衣美女又道:「就在我十六歲那年,她就準備以高價,賣我的頭春,我死不答應,這事驚動了這西河鎮,在探問之下,才知道我也是這西河鎮的人,而人們更知道我就是劉大任的女兒。」
一滴晶瑩的淚珠,在她的眼中滴下來,玉柱子好心痛,恨不得把那眼淚舔入口中。
雖沒有去舔,但他卻不由自主的走近白衣美女身前,伸出一個手指頭,去摸那滴出的淚水。
白衣美女並未退避,任憑玉柱子那澀澀的手指頭,在她嬌嫩的臉上擦抹,雖說有似拭瘍一般,但她心頭卻是甜甜的。
看了一眼玉柱子,這才又接道:「當年我爹爹,出任仕途,帶給這西河鎮莫大的榮耀,更且我爹也有功於朝廷,更造福過西河鎮,所以當時就有地方仕紳,插手過問這件事,阻止那老婆婆出賣我,所以就在這年的冬天,老婆婆也一病不起,在她彌留的時候,她把這個『海棠春院』交在我的手上。」
玉柱子一聽,心中恍然大悟,原來是這碼子事。
又聽白衣美女說:「我接過這『海棠春院』之後,為了幾十個姑娘的去留,也費了一番苦心,我採取自願方式,不打不罵,有家有親人的,我送她們路費,願嫁人的,隨她們的意願,只是一般人視為污泥中的滓渣,不願使她們過家庭生活,於是,我也只好苦撐下去了。」
玉柱子一聽,心中著實感動,立即問:「今日你找我來,不知又為什麼?可是為了我打傷你的人?需知是他們的不是,事先把話說清,我不會硬闖的。」
白衣美女輕搖搖頭,說:「依他們平日那種氣焰,是該他們吃些苦頭,我不過花點銀子為他們療傷罷了。」
又是一聲浩歎,白衣女子表現出楚楚可憐的樣子,又道:「是上個月才過中秋不到二十幾天,英山幫來了五個人,他們一到海棠春院就指名要我陪他們,那種帶刀攜棍,呼喝耍狠的樣子,你不知道,有多怕人。所幸我們這兒有人認識長江水幫的人,立刻找來十多人,把英山幫人叱走,但是英山幫卻並不甘心,其間也發生了幾次小衝突,這麼一來,驚動了兩幫的頭腦人物,聽說他們約定一次解決的辦法,就是決鬥。」
玉柱子不由地笑啦。
卻聽白衣美女撒嬌道:「我都快急死了,你還要取笑。」
玉柱子咧嘴笑道:「你想想,他們雙方要決鬥,不就正合那句老話,『同歸於盡』,至少也讓他們死傷大半。」
微微一頓,又道:「他們這是狗咬狗,兩嘴毛,你管他們做什麼?」
白衣女子一正臉色,說:「他們還約定,勝的一方,就立刻花轎一頂,把我抬了就走。」
玉柱子暴瞪雙目,咬牙怒道:「他們敢!」
「有你也許他們不敢,如果你拉馬走人,你說他們還有何不敢的?」
白衣女子打蛇順竿上,趁熱來個火上加油,也是連激帶求,雙管齊下。
玉柱子這下可被激到癢處,一抬手中龍泉,冷然說:「還真應了老禪師的話,它已等不及要喝人血了。」
白衣美女一驚,「嚶」的一聲,撲入玉柱子懷裡,嬌聲仰臉說:「看你說的多怕人呀。」
玉柱子又是一聲冷笑,說:「這些賊毛,就是怕這個。」
不自主的伸出猿臂,輕輕一摟,像摟了一團鵝毛般那樣柔軟。
玉柱子有點醉醺醺的,低下頭,一股清香,自他的臂彎處吸人他的心肺,使他的心神搖曳。
迷迷糊糊的,他隨口說:「你只管回去,這碼子事我接下了。你儘管寬心,我會讓三方面都滿意的。」
白衣美女醉眼一看玉柱子,這才啟櫻唇,露白齒,瞇眼笑道:「有你這句話,我好高興。」
說著,雙手拉著玉柱子手臂,說:「過來,坐下吃些點心。」
弄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玉柱子心情驟然放鬆,也不推辭,大方的坐在原位上。
白衣女子親自為他遞送各色美點,玉柱子也一口一個,吃的好不痛快。
玉柱子到了這時候,他才知道,原來生命是這麼的可愛,怪不得任何人都要掙扎著活下去。
其實,在玉柱子來說,在他六歲以前,也早就享受過這種被人侍候的日子,只是那時候他年紀小,而不知道珍惜。如今,卻在幾經磨難,死裡逃生中,享受到這種「美女投抱,美食當前」的至美日子,難免使他樂此忘憂了。
也就在玉柱子正享受著有生以來,最感滿意的美食時,突聽白衣美女兩手合擊,拍了兩聲巴掌。
高門響動,那個叫小荷的丫頭,應聲而入,笑嘻嘻的走到白衣美女面前,施禮問:「小姐還有什麼吩咐?」
「叫掌櫃的送壺酒來!」
玉柱子急忙伸手一攔,說:「不,我沒有夜晚睡前飲酒的習慣。」
說罷,一長身站了起來,又道:「酒會誤事,這是我黑大叔說的。」
其實,他這句話,是一句雙關,因為他玉柱子並不是貪杯之人,更且不勝酒力,萬一美女當前,酒力作怪的情形下,做出不恥的事來,就難以收場了,像這種彈指即破般的柔美女子,誰能下得了手,去摧殘上蒼的傑作?
但是,聽在白衣美女的耳裡,還以為大敵當前,他要全神貫注應敵呢。
於是,就在她的這個意念問,立即起身道:「玉柱子,望你不負我的重托,我等你的好消息。」
說罷,就在小荷丫鬟的禮讓下,玉柱子這才退出這間白色如雪的房間。
但當他快要消失在門外的時候,突然一個大旋身:「海棠可是你的本名?」
白衣美女搖搖頭,說:「不是。」
玉柱子立即又問:「那麼你叫什麼名字,我夠不夠格知道?」
「夠,而且非常夠,只是你不問我,我又怎好啟齒?」
「那麼說出來,讓我牢牢鎖在心田。」
「我叫劉蓮,蓮花的蓮。」白衣美女輕聲的說,她似是不願讓第三者知道一般,很慎重的一字一字說出來。
玉柱子嘴唇嚅動,自言自語的說:「劉蓮,劉蓮,雪中之蓮,出污泥而不染的蓮。嗯,好名字,好名字,劉蓮,劉蓮。……」
直到玉柱子走得人影消失,白衣女子還隱隱聽到玉柱子嘟噥著她的名字。
於是,她笑了,笑得那麼開心。
於是,她也意亂了,意亂是會情迷的。
雖然,她沒有出聲,沒有像玉柱子那般的行諸於外的叫出聲來,但在她內心中,卻正在發出如雷聲般的呼喚。玉柱子的名字,幾乎讓她迷失,內心中的呼喚聲,更幾乎使她的心肺爆炸。
當附近雄雞高唱聲此起彼落的時候,西河鎮的人,又開始新的一天工作。
迎賓客店的夥計們,更是比雞叫還忙碌,只見夥計打掃的打掃,牽馬的牽馬,往客房中送洗臉水的,送茶水的,進進出出,一個個忙的不可開交。
只有後面最靠裡面的房間,卻是空的,因為當英山幫的人,一大早前去叩門的時候,店夥計就上前告訴他們,說:「那個小子裡的客人搬走了。」
只是店夥計又告訴他們:「客人並未離開,可能就要出來吃早飯的。」
於是英山幫的四人,相視一笑,緩步走入前面飯堂上。
且說玉柱子確實沒有離開這家迎賓客店,他在白衣女子離去之後,就被掌櫃轉留在這問雅室中住下,因為他答應為劉蓮姑娘拔刀相助。
其實,玉柱子睡在雅房中,一夜都不自在,雖然他在店夥計的侍候下,痛痛快快的洗了個熱水澡,也換了一身甚為合身的長袍子,薄底緞面快靴,但他總還覺得,尚難與此屋相配,所以睡的並不自在。尤其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那把古劍,偶爾還會發出嗄嗒的響聲,而令他心悸,再加上床旁邊的猴子,不時的跳蹦,更讓他不得安睡。
於是,玉柱子陷入了半失眠狀態。
雖說是失眠,但玉柱子還是不時的會笑出聲來,因為人在這種要睡而無法睡的急躁情況下,想得最多,所以,玉柱子從高山崖穴的生活點滴,直到九江長江水幫的離奇遭遇,這一段時光,雖說是自己腳跨生死兩界,但總算越過這段泛紫的里程,自遇到老和尚後,得了這把神器,從此應該是一帆風順了。
玉柱子就在這種美夢似真的幻想下,沉沉的睡去,好像四周的雞叫聲,成了他的催眠曲。
當精緻的早點,送到他這潔白的雅房的時候,已是日上三竿,鎮上行人如織了。
玉柱子就在這雅房中,用過早餐,他本想等白衣美女劉蓮的,可是好一陣等,漸有些不耐,就像候在前面客堂中的英山幫四人一樣,有著急躁的樣子。
於是,他抓起寶劍,拉了猴子,緩步踱到前廳,玉柱子原本是往鎮上遛達的。
也就在他剛剛跨進前廳,迎面走來一人,擋住他的去路,只見這人四十上下,嘴巴上稀疏的翹了幾根胡叉子,如果數一數,大概沒有二十根,只是這漢子的臉色,白中透青,翹天鼻子金魚眼.一副身架,比玉柱子矮了半個頭。
「朋友!請賞光,那邊桌上談談如何?」
玉柱子一看,原來是英山幫的四人,心中就有了主意,但他表面上還是透著不解的問:「我不認識各位呀。」
金魚眼瞪得很大,就是想笑,也會令人不舒服,但他還是強擠出個笑臉,說:「有道是『一回生二回熟,見面三分情』,就算不認識,彼此通個名,一同喝杯酒,又有何妨?」
於是,玉柱子笑了,心想:這小子還真會耍嘴皮子。
哈哈一笑,隨點頭道:「好!出門在外,哪裡不是交朋友的,我擾你們各位一杯。」
就在那人的禮讓下,玉柱子來到幾人的桌前,他首先就看到那個紫臉大漢,這時候,由於另外三人都站起來相迎,所以玉柱子這才看個真切。
玉柱子也不客氣,當先獨據一方,大馬金刀的坐了下去,順手還把猴子扶在身邊。
灰臉漢子能把玉柱子請到,心裡那份得意,完全表現在他那對金魚眼上。只見他那對眼睛,盡在眼凹中打轉,一面手指著一旁的一個三十出頭的漢子,對玉柱子說:「這位是我們英山幫幫主的大公子——程千里」說著,又指著紫臉漢子說:「這位是『八臂神槍』尹定光,這一位是王覺。」一面指著他自己,又道:「我叫官不同,道上的朋友給在下送了個不太雅的外號『陰司判官』」。
他似是有點得意,竟嘿嘿笑了起來。
玉柱子那有閒情聽他們的名字,也是嗯嗯哈哈的點點頭,心念中,暗暗罵著:一群不長眼的東西。
突又聽對面坐的程千里,抱拳問:「閣下怎麼個稱呼?」
「我叫玉柱子。」
只聽「陰司判官」官不同高聲叫道:「夥計,上菜。」
玉柱子一聽,忙搖手制止,說:「在下剛剛吃過早飯,肚皮只有一個,已經沒地方可裝了。」
只聽「陰司判官」官不同哈哈一笑,說:「玉兄弟,這你就不懂了,像你我俱都是江湖人物,本事大小,另當別論,只這張酒囊飯袋,總先要磨練成個皮球似的,連吃帶喝,三天也裝不滿,沒有吃的時候,餓上個十天半月,還是能喘大氣,玉兄弟,你說對不對?」
這人還真像個江湖油條,一上來就稱兄道弟,只是他把玉柱子當成了姓玉的,倒令玉柱子差一點笑出來。
看樣子玉柱子有些上了賊船的感覺,淡淡一笑,也就不置可否。
酒菜擺滿一桌,就在這不早不晚,早飯已過,午飯未開的不前不後,五個人就這麼大吃大喝起來。當然,玉柱子成了英山幫幾人的敬酒對象,而玉柱子卻是來者不拒,照單全收,更不推辭,只是偶爾玉柱子會告個罪,進入廁所,出來後,仍然照喝不誤。
五個人一直喝到正午時分,許多客人入店吃飯,這才醉醺醺的回房而去。
英山幫自程千里以下,俱都九分醉意,而玉柱子也有了二分醉意。
從表面上看,玉柱子比他們四人喝的多,但玉柱子卻在中途,走入茅房,硬是運功,把喝的酒逼出來,再加上他已經吃過早餐,更有助於分散酒力,所以玉柱子並無大礙。
而雅房中,「白衣美女」劉蓮姑娘,卻正坐在那張大白桌邊上,右手按在桌面上,左手放在膝上,神色僵硬,面無表情的,凝望著門口。
一見玉柱子推門進來,劉蓮姑娘立刻笑臉迎相,極其溫柔的問:「你喝醉了,快進來躺著,我叫他們給你送碗蓮子湯。」
玉柱子搖手道:「不必了,我一點也沒有醉,能看到你,就算是醉,也被你這動人的美驚醒了。」
說著,玉柱子就在劉蓮身邊坐下來。
「聽說你是同英山幫的人交上了朋友?」
玉柱子一笑,說:「我不但同英山幫的人交上朋友,而且也要同長江水幫的人交朋友。」
劉蓮姑娘一聽,淺笑道:「你想腳踏兩隻船,小心會被淹死的。」
玉柱子又是一笑,說:「錯了,我不只是腳踏兩隻船,我還要手拖另一船。」
劉蓮抿嘴一笑,說:「你手拖的船,那一定是指我了。」
玉柱子哈哈大笑,聲震屋瓦。
有道是:飯是鋼,酒是膽,玉柱子雖然並未真的喝多少酒,但在這個時候,他要是裝裝酒瘋,相信劉蓮姑娘不一定會看得出來。
於是,玉柱子停住大笑,對劉蓮姑娘說:「我不知道為什麼放著自己正事不幹,卻在這兒管閒事,我為什麼?為什麼嗎?」
他此語一出,劉蓮立刻臉色大變,低喟一聲,低下頭來,兩行瑩瑩淚珠,瞬間滴了下來,一副楚楚惹人憐的樣子,玉柱子看了,實在有些後悔。
「我好命苦!」劉蓮自語著。
玉柱子並不回話,只是咬著牙。
「如果為了我的事,耽誤你的正事,在我也是太自私了,劉蓮不敢再事相求,就此告辭。」說罷起身要走。
突然間,玉柱子的巨靈掌,按在劉蓮的肩頭,嘻嘻笑道:「我是在逗你玩的,你怎麼會當起真來了。」
「如果我不當真,豈不是拿自己性命開玩笑?」
於是,玉柱子放低聲音,就在劉蓮的耳畔,好一陣嘀咕,有時甚至還比手畫腳。
卻是劉蓮姑娘,也是不住的點頭,有時也會嘻嘻一笑,還偶爾美目巧盼,對玉柱子白一眼。
也就在午時剛過不久,就見劉蓮姑娘點頭含笑,似是胸已成竹的跚跚而離開玉柱子的雅房。
玉柱子把房門關上,極為舒坦的躺在潔白如雪的睡床上,一切計謀設好,就等照計而行了。
於是,玉柱子笑了,他望著屋樑,慢慢的,只見那屋樑在向遠處移,不停的移,玉柱子含笑跟著移,移向另一個極為平靜的世界。
玉柱子睡著了。他做了一個極為香甜的美夢,他夢見他已成了新郎,劉蓮成了他的妻子,兩個人恩愛異常的共效于飛,過著神仙般的生活。
其實,認真說來,每個人在上蒼的驅使下,都要睡覺,都要吃飯,任何一個人,如果不睡覺,只需三天,就會倒下去,所以睡覺就成了生命存在的主要條件,不論你是皇帝老子,或是販夫走卒,都免不了三天睡上一大覺。
不過,在睡覺的時候,難免又會做夢。
也許販夫走卒在夢中當了皇帝。
也許皇帝老子夢見自己正在受苦受難。
但無論如何,當人們,不分貴賤與貧富,一同走入夢境的時候,那才是真正的天下太平,各為所好了。
玉柱子有權利做他這種黃粱白日夢,即使是不做這白日夢,也已有人在替他張羅。
首先,這家迎賓客店的掌櫃,就先忙個不亦樂乎。
只見他跑進跑出,結結巴巴的交待這個,又結結巴巴的叫人準備那個,但究竟準備些啥,為誰張羅,如果有人問他,他更是結巴的說不出話來。
一連兩天,小小的西河鎮上,似乎要辦大喜事一般,就見幾個較大的裁縫店,忙兮兮的趕辦著縫製新娘衣裳。
西河鎮靠河邊的兩家屠戶,也在殺豬宰羊。
這一切的一切,令人著實迷惘,因為,有人曾經打聽,但卻得到對方一陣搖頭。
於是,這事情就透著神秘,而神秘卻是促成人們好奇心的主要條件,終於,謠言四起:
有的謠言,是說英山幫在準備用大花轎,抬走「海棠春院」的海棠姑娘。
有的卻傳說長江水幫的人,正準備大批人馬,硬搶海棠姑娘。
還有的,卻說這兩幫人馬,要在一兩天後,比武較量,勝的一方,當場與海棠姑娘成親,所以鎮上的一切準備,是「海棠春院」的人主辦的。
謠言歸謠言,趕辦喜事,總是錯不到哪裡,因為就在比武的前一天,香燭店周家老鋪的周掌櫃,都已經把個八人抬的大花轎,裝扮得鮮紅美麗,綵球高懸,連四時乾果,陪嫁衣箱的挑夫們,他都訂了下來。
也就在這日午後,冬陽鮮紅的大影子,掉進西河邊的河中心的時候,一艘雙桅帆船,也緩緩的靠近西河邊的河中,下了錨,還真是湊巧,一艘雙桅帆船,正好把掉在河中的一輪紅日,遮擋起來。
於是紅日反射出雙桅帆船上的那面黃旗,只是旗上的雙刀圖案,卻沒法看得清楚。
雙桅上的帆,瞬間都落了下來,成了兩支禿禿的木棍,在一束束的繩索陪襯下,顯得有些孤寂。
沒有多久,就見雙桅船上,放下一艘小舢船,「撲通通」跳下五六人,其中兩個是操槳的。
立刻,就見那艘小舢船,朝著西河鎮那個小碼頭劃來,漸漸的,岸上人已看到小船上的人,一個個帶刀佩劍,威風凜凜的,怒視著西河鎮上來往的人群,那副樣子,就好像要找人拚命的樣子。
於是,風雲掀起的雷聲,開始響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