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小錚越想越糊塗了。現在,他已忽視了身邊的刀光劍影,只是下意識地把「少留劍法」、「天機劍法」一遍又一遍地使出!
這兩套劍法都是武林絕學,尤其是後者,更是武學之最高境界!所以儘管韓小錚似乎已進入一種半暈迷狀態,他出招已根本不去考慮對方是如何攻來的,只是一招接一招地按順序遞出!
若是尋常人如此應敵,恐怕已死了數百次了。但「天機劍法」的每一招都是攻守兼備,玄機無限!如果心有顧慮,使用此劍法時瞻前顧後,它的威力反倒會打了折扣,而以韓小錚如此渾然忘我之方式使出,卻是有渾然天成、天衣無縫之妙了!
「梨園四怪」與畢凌風狂攻不止!
韓小錚卻是已陷入一種奇特的沉思狀態中!
他所使出的功力也越來越強烈!無形動力如洶湧之巨浪,以他的身體為中心,向四周席捲出去!
「梨園四怪」因為已領受過韓小錚那超凡脫俗已臻化境的真力,所以並不怎麼奇怪,而畢凌風卻是吃驚不小了!
尤其是他已看出韓小錚似乎已是魂不守舍,每招每式都已是依著一種慣性使出,而如此不經意間使出的武功,竟能將他與「梨園四怪」聯手之凌厲攻勢一一化解,這幾乎可謂之為神話了!
畢凌風試著疾攻幾次,竟然在出招之後立即發現韓小錚的下一招已把上一招剛露出一線的破綻封了一個嚴嚴實實!如果此時還不知難而退的話,那麼接下來的一招會恰好是針對你的!
「孤獨末」便如此吃了苦頭,他的胳膊竟被韓小錚在如此古怪的狀態下劃傷!
眾人數度搶攻,竟都無功而退!
相反,幾個人中功力較弱者已被韓小錚的無形真氣逼得胸悶氣喘!
此時,韓小錚的功力已發揮至「天機神功」的第三乘「佛面佛心」。
「梨園四怪」臉色已開始變得煞白,步子開始亂了章法,「天迷花旦」的腳步甚至有些中踉蹌了!
如果此時韓小錚突然藉機驀然發動凌厲之擊,恐怕他們要立即一潰千里了!
「無涯教」的十幾名教眾看得目瞪口呆,如此詭異之戰局的確是聞所未聞,見所末見!
終於,「孤獨末」與「天迷花旦」雙雙鮮血狂噴,踉蹌而退!
畢凌風不由一驚,暗道:「恐怕無法善罷了!」
孰料身處刀光劍影之下的韓小錚突然蹲身盤腿坐於地上!
又是重複昨天的情景!
眾人被韓小錚這意外之舉一驚,不由齊齊後躍!
這自然是出自人的一種本能!
畢凌風大惑不解!「糊塗武生」卻很快回過神來,他高聲道:「此小子又在裝神弄鬼!」
畢凌風詫異道:「樂兄弟與他早已認識?」他心個卻暗道:「如果你早已認識他,為何不說出來,害得花堂主及他的兒子雙雙喪命?」
樂不支道:「昨天傷了我們的就是他!只是如今大概他已易了容,所以我未認出來,但從武功中卻是可以看出!普天之下,又有幾個人既會少留劍法,又會『天機神功』!」
畢凌風驚駭欲絕:「你……你說他會『天機神功』?」
話雖如此問,其實他心裡也已有些相信了,因為這世上又有幾種武功會如此驚世駭俗呢?
少留劍法!天機神功!
此人身上一定有一些不為人所知的事!
樂不支道:「昨天他在重創我們幾人之後,也是突然成了如此模樣,沒想到今日也是如此!說來慚愧,那時我們懷疑他在弄什麼玄機,所以最後竟不敢出手,而是藉機逃走!」
畢凌風看了樂不支一眼,很是佩服他的坦誠。一般江湖中人,誰會把這種不甚光彩之事說出來呢?更何況這兒還有十幾個身份地位比他低的人。
畢凌風細細地觀察著韓小錚,只見韓小錚雙頰極為紅暈,面帶微微笑容,是那麼的安詳沉靜!
饒是畢凌風見多識廣,也是從未見過如此古怪蹊蹺之事!
「孤獨末」恨恨地道:「我看他一定是力戰之後突然虛脫,才想以此方法突圍!昨天我們上了他的當,今天可不能再上當了,我們把這小子殺了替五弟報仇!」
樂不支看著畢凌風。
畢凌風緩緩地搖了搖頭:「如果他是假裝的,那麼以我們之力根本殺不了他——不過這種可能性不大,世上沒有人會在與他人搏鬥時突然停下手來再以假象去欺騙對方,這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所以他如此模樣,一定是身不由己,比如說他有一種極為怪異的疾病,這種病會在他的功力發揮到一定境界時發作,當然也可能是其他情況。總之,他並非是被我們的武功制住,如果在這時候出手殺了他,恐怕有失磊落!」
樂不支對這樣所謂的江湖道義一向很是不屑,按他的意思如果韓小錚真的是身不由已,那麼這便是報仇的大好機會了!
可是他一向尊重畢凌風這位朋友,所以畢凌風如此一說,他便聽了他的,只是心中仍是有些不樂意。
「花淨」道:「我們暫時不殺他可以,但至少得把他擒住。可以在他清醒過來之後,再作打算。」
畢凌風略一思付,點了點頭。
但誰也不敢冒然靠近韓小錚,儘管大家分析都認為韓小錚不會是在使詐,但真的要動手卻又有些顧慮了。
一個「無涯教」的人不知從什麼地方找來一根長長的繩子,分作幾截,打了幾個活扣,便要往韓小錚身上套。
畢凌風見後又好氣又好笑,道:「這種東西也能困住他嗎?」說得那人汕汕的。
畢凌風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塊銀錠來,用劍削下幾小塊,再運動一搓捏,便成了圓豆模樣,畢凌風將它們扣在手心,再一揚.銀粒便疾然飛出,直射韓小錚身上的穴道!
手法又快又刁又穩!
便見韓小錚身上立即中了「銀豆」之擊,便如同敗革般向前倒去!
畢凌風的猜測果然是對的!
眾人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卻又更為奇怪了,畢竟一切都太不尋常了。
立即有人衝上前去,要架起已被制了穴道的韓小錚!
便在這一瞬間,空中突然響起一陣破空之聲,有暗器襲入!
眾人一驚,然後便已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因為大廳裡所有的燈火全被擊滅!
似乎有一陣微風掠過大廳之內!
大廳一時大亂!
畢凌風急忙大呼:「諸位切莫慌亂,以免被人混水摸魚!」
他這麼一喊,眾人立即靜了下來!
只是,又過於寂靜了,靜得有些不尋常。
「卡嚓」一聲,有人打著了火,然後引燃了幾盞燈。
有人驚叫了一聲:「不見了!」
眾人一看,方才本是倒於地上的韓小錚已不見了!
眾人不由神色一變。
是他自己逃走的,還是有人救走了他?
顯然是後者,因為眾人的目光本就集中於韓小錚身上,所以韓小錚不可能以暗器射滅所有燈火卻不讓眾人看見他的動作!
如果他的真的能做到這一點,那麼他也根本不用逃走!
那麼,救走韓小錚的人又是誰呢?那人能在眾目睽睽之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人救走,武功一定卓絕不凡!
為何「無涯教」突然平添了這麼多厲害的敵人?
韓小錚醒來時,被自己的模樣嚇了一跳,因為他只穿了一條褲權,在他的身上扎滿了大大小小的銀針,那模樣便如一隻銀色的刺蝟!
似乎是在夜晚。
這是一間極小的屋子,屋子裡點著燈,但燈光很暗,讓一切都顯得有些詭秘。
「你醒了?」一個嘶啞的聲音突然響起!
韓小錚被這個聲音嚇了一跳,因為他並沒有注意到屋子裡還有人!如果不是因為渾身扎滿了針,他早已一躍而起了。
韓小錚順聲望去,這才看到在一個櫃子旁邊有一個人在坐著,他的整個人都深深地陷於櫃子的陰影之中,韓小錚看到的只是一個極為模糊的輪廊!
韓小錚定了定神,道:「你是什麼人?」
那人嘶聲道:「現在還不到讓你知道的時候,以後你會知道我是誰的。」
韓小錚道:「我怎麼會在這裡?」
那人道:「你是不是覺得在這之前,你本來是在一個老婆子的家中?在那兒,你與五個裝束容貌古怪的人激戰了一場?」
韓小錚沉默了一陣,他的腦中清晰地回憶出自己第一次與「梨園五怪」交手的情景,不由道:「不錯,可那人打斷了他的話,道:「錯了!在這之前,你是在一個大廳裡,在這個大廳中,有一具棺木,棺木中裝的是『無涯教』卜堂主的屍體!」
韓小錚驚訝地道:「不可能,我根本沒見過什麼棺木!」
那人歎了一口氣,道:「你先別激動,且先聽我把你與『梨園五怪』激鬥之後的事說給你聽!」
當下,他便把韓小錚第二次與「梨園五怪」激鬥之後的事告訴了韓小錚,他說得那麼清晰,彷彿是由他經歷這些事一般。
韓小錚不解地道:「你的意思是說在某一段時間裡,我可以說成了另外一個人,替神手殺了不少人?」
那人道:「不錯!」
韓小錚道:「為什麼會這樣?」
那人道:「這與你所練的武功有關!」
韓小錚道:「你是指『天機神功』?」
那人道:「對,就是『天機神功』。其實,你所練的『天機神功』並不全面,而只是一半而已!因為你所看到的秘笈,只有一半內容!所以,即使你把那秘笈的武功練至最高境界,卻仍是有不少缺陷!」
韓小錚吃驚不小,他道:「神手知不知道這件事?」
那人道:「他當然知道。也正因為知道了,所以他自己才不去練,而讓你練。」
韓小錚道:「他讓我練這本秘笈的用心何在?」
那人道:「『天機神功』有上下兩冊,本來都已為神手所擁有,但在他練至第二乘時,另外半本卻突然無影無蹤了!所以,他便不再接著往下練了。」
「這卻為何?」
「因為他知道如此練至第三乘後不能再接下去練,便會留下後患!這一點,在書的後冊已有警示,而你看到的只是前冊,所以不知這一點,但神手卻是知道的!」
韓小錚這才明白神手他自己為何不練這種武功的真正原因!
那人繼續道:「他讓你將上半冊練完之後,從此當你的武功發揮至第三乘時,便會開始出現後冊稱之為『魂飛魄散』的症狀,你的功力會在達到最高境界時會突然暫時消失,更可怕的是你的記憶也會消失!所以,當你第一次與『梨園五怪』惡鬥,傷了他們五人之後,自己也突然功力全失,同時失去了記憶!」
「神手在這個時候,將你救回,他只救起了你的肉體,卻不救醒你的記憶,所以,只要他覺得好,他說什麼,你便信什麼,於是,你便開始成為他手中的一枚棋,才會為他對付『無涯教』的人!」
韓小錚道:「他與『無涯教』的怨仇很深嗎?是否他真是六王爺?並且是在為皇上平定『無涯教』的叛亂?」
那個隱於陰影中的人冷笑道:「他的確是六王爺,但皇上與他一向不和,又怎麼會對他委此大任?何況『無涯教』組織雖大,結構雖然複雜,但自它成立以來,就從未反叛過朝廷!神手如此做的目的,一是因為他斷定『天機神功』的後半部分一定在『無涯教』手中,因為除了『無涯教』的人之外,天下沒有人有這樣的勢力能夠從他的王府中取走他視若性命的『天機神功』秘笈!另外,神手有極大的野心,而他認為能夠擋阻的只有『無涯教』!所以,他一定要設法除去『無涯教』!」
「而像你這樣練成了『天機神功』前半部的人,無疑是助他成功的最好工具,因為你武功高,但又有一個只有他知道的致命缺陷!所以,他既可以利用你,又不用擔心控制不了你!」
「為了挑起你對『無涯數』的仇恨,他用了多種辦法,先是故意佈置疑陣,讓自己的人抓走阿芸……」
韓小錚再也不管身上的銀針,他一躍而起:「什麼?你說阿芸是神手他自己抓走的?」
那人冷笑道:「除了他自己之外,還有誰能夠在你與他兩人的眼皮底下把人救走?」韓小錚細細一想,不由怔住了!
因為他發現那天的情景有許多不可解釋之處,今天按此人說法一套,便什麼都可以解決了。
那天,聽見嘈雜之聲後,韓小錚立即掠出,就在快追上白衣人的時候,神手突然出現,看樣子是在追擊白衣人,其實是在攔阻韓小錚,韓小錚與他對了一掌之後,速度自然慢了下來。後白衣人中暗器受傷,自然也是假的,白衣人一翻過院牆,下邊就有人接應他,一個人用假血灑著往一個方向跑,而白衣人則帶著阿芸從王府的另一扇大門進去了。韓小錚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白衣人在逃出院牆之後又會重新回到院內來的!
這麼說來,韓小錚所見到的有血污的布塊全是他們一手安排的?
陰影中的人道:「從阿芸被劫一直到你找到『無涯教』的卜堂主,全是神手一手安排的,包括足尺布莊、金老郎中、任達、胡古月在內,全是神手的人。在他們完成各自的任務之後,無一不是同樣的下場。」
韓小錚道:「殺人滅口?」
「不錯!這也算是惡有惡報吧。神手的目的是要讓你與『無涯教』之間水火不容,所以當你擊敗卜說卻未殺他時,他便讓人動手完成了此事。」
韓小錚恍然大悟!他一直認為自己並未殺死卜說,可「無涯教」的人卻一口咬定是他殺了卜說,原來是這個原因!
韓小錚忽然想起了什麼,他道:「既然你說按我與神手說好的計劃,他會派人去接應我,為何卻改變了主意?如果他救出我,以後豈非還可以再利用我?」
陰影中的人道:「如果有了可以替代你的人,為何不去啟用新人?不斷變化的『工具』可以讓神手在對付『無涯教』時達到出奇制勝的目的,你已殺了他們的堂主,所以整個『無涯教』都已在關注著你,這勢必會極大地影響你的發揮作用。而在這時候,如果你死了,那麼『無涯教』自然會鬆一口氣,而神手便可乘此機會,再推出一個新人,而且武功也是極高!這勢必會亂了『無涯教』的陣腳!」
韓小錚咬牙道:「這麼說來,他讓我在卜說的葬禮上出現,就是要安排我的死?」
嘶啞的聲音道:「正是如此!」
韓小錚道:「如此說來,他的手上還有不少可以利用的人?」
嘶啞的聲音道:「左之涯、千心嬌娃夏雨、尹飛揚等,都已是武功卓絕的人物!」
韓小錚道:「他……他們都練成了『天機神功』?」
嘶啞的聲音道:「不,應該說如你一樣練成了『天機神功』的一部分,其實這前半冊要練成並沒有神手所說的那麼難。何況左之涯、夏雨他們也都是出類拔萃的人物,只不過他們練成的時間略略比你慢了一些而己。
但對神手來說,他們有一優於你的地方就是他們比你好駕馭。所以,在他們也練成了『天機神功』的前半冊之後,神手自然要讓他們來取代你,而取代你之前,讓你去與『無涯教』的人拚個你死我話,豈不是很好?」
韓小錚大聲道:「不,左之涯不是那麼容易被控制的人!」
嘶啞的聲音道:「你說得很正確,左之涯城府極深,最不易控制;可惜,他有一個致命之處,那便是段如煙段姑娘!」
韓小錚不由一震,沉思片刻方道:「段姑娘已遇了害,左之涯一直要為她尋找真兇替她報仇,莫非神手便是利用了這一點?」
嘶啞的聲音道:「不錯。」
「那麼真正的兇手究竟是誰呢?是左之涯的父親左長笑——也就是呂一海,還是『無涯教』的其他人,或者乾脆是神手?」
「都不是。」
韓小錚大為驚訝,道:「還有別的入也與段如煙有關係嗎?對了,『忘憂宮』的人!一定是『忘憂官』的人殺了她!」
黑暗中那人冷笑道:「全錯了,事實上沒有任何人殺她!」
韓小錚大驚失色,道:「你是說她真的是自殺而死?不,不可能!一個人怎麼可能在那麼短的時間便可以自殺身亡?」
冷哼一聲,那人道:「我並沒有說她是自殺身亡,因為,她根本就沒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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