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止之間,竟有如此聲勢,實是聞所未聞。
晏聰在天司殺使出「魔滅蒼穹」時,不由深為其威力所震撼,料定這一擊縱然大劫主能應付,也必然會應付得很吃力。
但此刻晏聰卻忽然覺得自己原先的判斷或許是一個錯誤!
無暇細想,晏聰亦隨之而動了。
而黑暗刀在那一剎那間儼然如蟄伏已久的惡魔般驟然爆發!
瘋狂刀氣化作一道讓人心膽俱裂的黑色閃電,無情地切割著虛空。那黑色的閃電有著超乎人想像的力量,彷彿它可以吸附一切光線、一切力量、一切靈魂,以至於觀者都感到自己的靈魂也一併被吸附其中,莫名驚悸。
兩大強者的絕霸殺招終於正面相接——其過程似乎漫長得讓人不堪忍受,卻又短暫得讓人無法捕捉。
剎那間,恍如天地已滅!
同時,在洶湧如潮的殺機與強大氣勁的共同作用下,一場可怕的風暴瞬間誕生了。
天司殺的身軀赫然被這風暴席捲著倒飛而出。
黑暗刀刀氣一沒再現,無限延伸,直取尤在飛跌而出的天司殺!
晏聰及時趕至,一式「刀斷天涯」截下了大劫主志在必得的一擊。
天司殺勉強站穩,卻已口角溢血。
而大劫主卻巋然未動!
方纔的凌厲搏殺,大劫主已然佔了上風。
樂土這邊的主力軍又有一人受了傷,這讓眾人的信心不由有些動搖了。以五大高手的聯手尚且落得如此下場,試問還有誰能對付得了大劫主?
或許惟有天惑大相、法應大相那樣的人物?
只是,大冥王朝雖然有天惑大相、法應大相,卻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危機迫在眉睫!
如今,五大高手中,除了藍傾城已亡之外,其他四人都不同程度地受了傷,這當中晏聰肩上中了一刀,是外傷,也許是四人當中受傷最輕的了。
每個人都明白,如果「滅劫」之役進展到這份上還讓大劫主逃脫,那麼大冥王朝的聲望將受到沉重的打擊。
天司殺這一擊雖然沒能挫敗大劫主,但也迫使大劫主不得不暫時放棄對其他樂土人的屠殺,這讓原本極為混亂的場面得以平靜一些,地司危趁機讓眾人有秩序地疏散開來。人馬疏散開來,並不會減小戰鬥力,而且不至於再度引起混亂,自亂陣腳,只能任憑大劫主宰割。
地司危的話很有效果——本來此次「滅劫」之役的組織協調者就是他。
晏聰關切地問天司殺道:「傷得怎樣?」
天司殺搖了搖頭,也不知他的意思是傷勢不重,還是傷勢有些不妙。天司殺道:「此魔頭真的是越戰越強,邪門!」
晏聰沉吟著,由天司殺的話,他相信大劫主可以借「黑暗氣訣」及黑暗刀吸納他人的功力,否則連番激戰,本不應該越戰越強才對。
「若大劫主的確可以借助這樣的手段越戰越強,那豈非等於說自己這邊絲毫沒有勝算了?」晏聰冥思苦想。
或許應該是這樣,但大劫主既有如此能耐,那麼他早就應該自知可以立於不敗之地了——一個可以不斷納他人力量為己用的人,將越來越強大,試問又有誰能成為他的對手?
但大劫主的舉動卻又說明他並非肆無忌憚的!
這是為什麼?
晏聰深深地為這樣的疑問所吸引,他心知如果解不開這個謎,這一戰就只能是越戰越被動。
「吸納他人的力量會不會是沒有極限的?」晏聰心頭忽然浮現這樣的念頭,精神不由為之一振。
他立即想到了「三劫妙法」!
當初靈使之所以讓晏聰修煉成「三劫戰體」,並不是因為靈使對晏聰器重或其它原因,而是因為靈使不敢冒險。靈使自己也不知道當他突破「三劫妙法」第三結界時,會有什麼樣的後果。當達到第三結界時,修煉者的靈魂將一片空白,將視他人為自己的主人,靈使正是擔心這一點才尋找他人修煉三劫戰體,再控制擁有三劫戰體的人。
在晏聰之前,靈使已在另外三人身上做過同樣的嘗試,但這三人皆因為身體資質不佳,無法承受「三劫妙法」第三結界的力量而爆體身亡。
這就等於說每個人的身體都有一個承受極限,只不過承受的極限高低不同罷了。晏聰的承受極限就比靈使試用的另外三人高。
那麼,大劫主不斷吸納他人的力量,他的承受極限又如何?如果超越了他的承受極限,又會發生怎樣的情況?
這一切都是未知的,但這也讓晏聰感到自己這方並不是全然沒有任何的機會。
正沉思間,忽聞天司殺有些驚訝地道:「晏公子,你的傷口……?」
晏聰為天司殺的話所驚,低頭一看,卻見自己肩上的傷口竟然已漸漸的癒合,若不是親眼所見,誰也無法相信這是片刻之前新添的傷口。
晏聰立即聯想到靈使曾說擁有三劫戰體就擁有了超乎常人想像的戰力,幾近不死不滅。莫非,這傷口的神奇癒合,就與三劫戰體有關?
心頭這麼想,晏聰卻並沒有說出,只是顯得頗為驚訝地道:「怎會如此?黑暗刀實在有些奇特!」
他不想讓更多人知道他擁有三劫戰體,在這種時候提起大劫主的黑暗刀,可以讓人猜測之所以會造成這樣的現象,或許多半與大劫主的黑暗刀有關,而不會想到晏聰本身有何非比尋常的地方。
而黑暗刀又的確是一件詭異莫測的兵器,對於這一點,天司殺已經領教過了,所以晏聰這麼說,很有效果。天司殺當即便對黑暗刀起疑了,暗忖黑暗刀可以吸納他人的力量對大劫主的確十分有利,但促使對方的傷口在很短的時間內癒合,卻不是一件對大劫主有利的事。
難道這當中還另有什麼玄機?
見天司殺對自己不再起疑,晏聰略略鬆了一口氣。
與此同時,他察覺到另一件讓他更為興奮的事:憑著與靈使的心意相通,他已感覺到靈使已經與他相距不遠!
這對晏聰來說,當然是好事。現在的靈使,已是晏聰最可靠最有力的援手!添上靈使這樣的高手,對付大劫主的勝算將加大不少。
但晏聰剛生此念,又有些猶豫了,沒有立即以心靈之力召喚靈使。
沉吟了片刻,晏聰終還是決定將靈使召喚至左近一帶,但暫時不讓他直接進入落日峽谷。
完成此事,憑借的是他與靈使之間相通的心靈,所以外人根本不知。
如果知道晏聰可以調動指使「不二法門」的靈使,不知多少人會為之驚絕!
就在晏聰以「三劫妙法」心靈之力召喚靈使的同時,大劫主再度對落日峽谷中的樂土人馬大肆屠殺。
晏聰為接連不斷的慘叫聲所驚,凝神望去,心中一動,脫口道:「果然如此!」
天司殺、地司危正欲出手,聽晏聰這麼說,天司殺有些焦躁地道:「是什麼?!」對晏聰在這種時候還不時地怔怔出神,天司殺很是不滿。
「大劫主出手時總是與我們人馬的兵器正面相接,他一定是借此不斷地吸納力量,集水成渠。這就是他為什麼越戰越強的原因所在。但他為什麼常常寧可選擇那些修為不高的人作為對手呢?應該不是因為他懼怕我們……」
晏聰猶自在苦苦思忖如何找到對付大劫主的辦法,天司殺、地司危卻已無法忍耐了,他們再也不理會晏聰,雙雙殺向大劫主。明知自己的攻擊難以對大劫主產生什麼威脅,至少也可以迫使大劫主無法對更多的樂土人下毒手。
但沒想到晏聰的話得到了印證,大劫主對他們兩人的攻勢採取了迴避,卻盡一切可能對修為遠遜於天司殺、地司危的人出手。
天司殺、地司危全力截殺,片刻間已與大劫主交手十餘次,但卻毫無收穫,反倒又有幾人被大劫主利用迂迴作戰的空隙擊殺。
峽谷中的屍體越來越多,血腥氣息在峽谷中很難飄散開去,鬱積在峽谷中的血腥之氣濃得化不開,氣氛壓抑之極。
大劫主的內力在奇跡般地不斷攀升,天司殺、地司危越戰越吃力,如果不是因為他們皆意志堅韌,換作別人,只怕早已鬥志全無了。
血腥與死亡籠罩著落日峽谷,身處其中的人,無不感到極為不適,精神面臨著巨大的壓力。
惟有一人卻是例外!
此人便是晏聰。
晏聰竟感到自己體內的力量開始變得充盈,這種無比充盈、強大的感覺,讓晏聰不由自主地只想長嘯!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內息的不斷強大,耳目越發清朗,中了大劫主一刀對他非但沒有什麼影響,相反此刻晏聰明顯地因為有了更為強大的感覺而無比自信。
晏聰望著激戰的雙方,望著不時倒下的樂土戰士,心中在默默地思忖著:「怎會如此?怎會如此?怎會如此……?」
亡於大劫主刀下的樂土人越來越多,早已超過百數之眾,落日峽谷血流成河。
而晏聰體內的力量也不斷強大,直至無以復加不吐不快之境。
一聲清越如龍吟的長嘯,晏聰驀然掠起,剎那間越過了驚人的空間,刀破虛空,直取大劫主!
那一瞬間,天地變色!
時間似也驟然凝固。
眾人的血液也已凝固,思維停滯,惟知以極度吃驚的目光望著晏聰擊出的這一刀!
也許,這已不是可以用視覺捕捉的一刀。
因為它的速度快得完全超越了人的視覺反應能力——只能以心靈去感覺它!
這一刀的力量太強大,彷彿它就是世間的主宰,所以即使你閉上了雙眼,也一樣能夠清晰無比地感受到它的存在。
沒有人會想到晏聰能揮出如此驚天地、泣鬼神的一刀,雖然晏聰的修為的確已高得不可思議。
晏聰並未意識到自己這一刀有多麼可怕,他只是感到從未有過的絕對自信,感到自己對周圍的一切變化都能洞悉入微。
甚至,包括洞悉風的軌跡。
他一刀斬出,隨後便看到大劫主的眼神中滿是驚訝——甚至還有不安!
隨後,大劫主也出刀了!
「太慢了——大劫主的刀太慢了!」晏聰很是驚訝大劫主出刀何以如此慢。
大劫主的黑暗刀顯然還未抒盡刀意,晏聰的刀已以超乎大劫主想像的速度擊在了黑暗刀上。
「轟……!」整個世界頃刻間轟然倒坍——這是落日峽谷中每一個人的共同感覺。
彷彿已具有實體的銳厲氣勁朝四面八方激溢!
落日峽谷已不堪承受這驚古爍今的一擊所產生的驚世駭俗的破壞力,山巖崩坍,千百年難易其形的落日峽谷在這一剎那開始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兩側的山崖開始大面積坍落,而落下的巖體對上方的巖體形成了巨大的衝擊作用,促使更多的山崖坍落。
一場可怕的災難就此形成!
而醞釀了這場災難的兩人各自的情形亦有不同。
大劫主的軀體外所籠罩的金色「烈陽罡甲」忽然金芒大盛,耀眼之極,刺痛了每個人的眼睛,讓人絕對無法正視。
難道大劫主的「烈陽罡甲」竟強至更高境界?
但此刻卻聞大劫主厲吼聲中飽含了極度的驚、怒——甚至,還有懼!
這又讓人感到事情應該並非如此。
那耀眼得讓人無法正視的金芒使眾人的視覺暫時地不正常了,無法看到更多的事情。
緊接著強大的氣勁將他們衝擊得衣衫盡裂,倒跌而出。
隨後鋪天蓋地落下的岩石產生了驚天動地的撞擊聲,災難突如其來,生死僅在一線,這一刻,再也沒有人有時間去顧及大劫主的情形如何了。
惟有天司殺、地司危目力恢復最快,他們同時發現大劫主的「烈陽罡甲」突然變得黯淡,直至完全消失。
而大劫主的臉色難看之極,猙獰如魔!
他們沒來得及再看晏聰的情形如何,就必須與其他人一樣應付瘋狂坍落的山巖。
在這種時刻,縱是絕世高手,處境也相當危險,很可能就是被砸死或被活埋的下場。
守候在落日峽谷之頂的人馬先前聽峽谷中殺聲震天,顯然下面廝殺極為慘烈,一些人牽掛下面的戰局,都不由走至懸崖這邊,向下方張望。
突如其來的劇震使整個山崖都在震動,猝不及防之下,立即有幾人因為抓攀不穩,如石子般向崖下墜落。
僥倖未落下的人頓時嚇得面無人色,連滾帶爬退到自認為安全些的地方,耳邊聽到巨大的撞擊聲在崖下響起,只覺兩腿發軟,心想一旦落下,就算沒有摔死,也要被墜落的岩石砸成肉醬。
正在暗自慶幸時,忽然有衣袂掠空聲乍起!
崖上的人驚魂未定地望去,赫然發現竟是大劫主已掠上山崖,正向一處落腳點遙遙撲來。
那一瞬間,眾人都有些傻眼了,誰也不明白,方纔還在崖底的大劫主,何以突然出現在眼前?就像是從地下突然冒出的幽靈一般。
卻不知若不是山巖大範圍坍落,大劫主要掠上崖頂就不會有如此快捷了,他是以下落的岩石為落腳點掠上山崖的。對於大劫主來說,要做到這一點並不太難,山石下落有先有後,有快有慢,就像是在虛空為大劫主搭起了懸空的梯子一般。
崖上本是有人嚴密守候的,這其中就有不少弓箭手,但方纔的混亂中,這些人大部分都從懸崖邊上退了回來,正好給了大劫主可趁之機。
大劫主乃樂土人眼中魔道第一高手,眼下又是從天司殺、地司危、藍傾城、蕭九歌、晏聰五大高手的合圍中脫身,如今突然出現在眼前,對眾人心靈的震撼可想而知!當下一陣弓弦亂響,卻未見有箭矢射向大劫主,原來眾人過於慌亂,還沒有搭上箭,就已張弓了。
大劫主身在空中,大喝一聲:「擋我者死!」
他那讓人膽寒的名氣再加上這一聲暴喝的氣概,揉合成了不戰而使人屈服的力量,崖上的人如潮水般向後退去。
卻有一人影疾掠而出,向大劫主下落的地方徑直衝去,身形過處,刀芒乍現,白茫茫的一片,無論大劫主如何下落,都難免雙足被斬的下場。
驚駭而退的眾人見有人竟然敢在這種時候獨自挺身而出,都佩服不已,同時也難免有些慚愧,當下便有一大半人止住了後退的腳步。
大劫主的身子眼看就要落入那片刀芒之中時,竟單掌向地上遙擊一掌,無儔掌風狂捲而下,雖未傷著對手,但大劫主的身軀卻已飄升丈許。
再度落下時,黑暗刀幻影無數,以席捲萬物之勢凌空壓下。
這時,眾人已看清出手者是九歌城的蒼黍,不由都為蒼黍捏了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