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忘城。
經歷了一次浩劫後的坐忘城,經過了一些日子後,總算恢復了平靜——至少,表面上是平靜了。
被毀壞的城牆、城門已修復,被焚燒過的乘風宮也開始逐步修葺。
只是,西城山腰上多出的墳墓,卻在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坐忘城萬民:曾有一場劫難降臨於坐忘城。
除此之外,還有一引人注目的變化就是在坐忘城城東門外竟修建起一間茶寮,茶寮不大,但收拾得乾乾淨淨,沏的茶也一律是新茶,茶寮的主人是一個劍帛人,與所有的劍帛人一樣:白淨、和氣、精明。
奇怪的是這間茶寮竟不是搭建在路邊,而是搭建在與道路有些距離的土崗上。
初時茶寮的出現讓坐忘城中人感到十分意外,並多少心存顧忌,於是先後有人前去茶寮明察暗訪,結果是並未發現此茶寮有何不妥,反而無意中成全了茶寮的生意。茶寮所沏的茶無論火候、工藝皆是不凡,以至於有半數的人成了回頭客。
隨後,茶寮前豎起了一塊大招牌,上書斗大的「雙城之語」四個大字,即使站在一里之外也能將招牌上的字看得清清楚楚。
乍一看,「雙城之語」四字與茶寮實在有些風馬牛不相干,反倒是會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起前不久的卜城、坐忘城之戰。卜城、坐忘城雙城之戰曾震撼樂土,當然能吸引人注意,但那畢竟是一場血淋淋的殘酷爭戰,若是直接將之與茶寮聯繫在一起,只怕會讓人反感。
而一個「語」字卻不見絲毫兵刃血腥氣息,偏偏又能巧妙借用雙城之戰來引起人的好奇之心,以至於樹起「雙城之語」這一招牌後,路經此地的人幾乎一無遺漏地會爬上土崗,進入茶寮。
而茶寮的主人也並非僅以四字招牌作噱頭,在茶寮中還可以見到卜城的戰甲、兵器,喝上卜城獨有的奶酒,觸摸名滿樂土的卜城特產龜甲雕。當然,這兒亦有富有坐忘城特徵之物,尤為醒目的是一隻風乾製成的灰鷹,被固定在一木柱上,栩栩如生,讓人一下子想到了與坐忘城有關的傳說。
面對眾茶寮幾乎一無例外地會問到何以稱「雙城之語」,茶寮的主人總是很自謙地聲稱:「鄙人姓物名語,來往的客人多是雙城的朋友,茶寮的生計,就是依仗雙城,雙城即是鄙人的衣食父母,鄙人物語自是屬於雙城之『語』!」
似乎不無道理。
但顯然這招牌有似是而非、出奇制勝的巧妙。
本應生意清淡的茶寮竟甚是紅火。
與「雙城之語」茶寮的紅火相反,坐忘城內卻透出了往日所少見的冷清。
重山河戰亡,城主殞驚天前往禪都,凶吉未卜,昆吾為救護城主殞驚天,也已遠赴禪都,坐忘城重要頭領有近半不在城中,冷清是在所難免的事。
南尉將伯頌對坐忘城實力空虛的局面多少有些擔憂,惟一能讓他可以自我安慰的是殞驚天已在前去禪都的途中,冥皇再難找到借口發動其它勢力圍攻坐忘城。
除了擔憂坐忘城的局勢、殞驚天禪都之行的安危外,伯頌還牽掛著老友石敢當。石敢當已前往天機峰,雖然石敢當本是天機峰道宗宗主,但在伯頌看來這並不能保證石敢當此行定能安然無恙,白中貽的事就已是預兆。石敢當離開坐忘城前往天機峰時,伯頌等一干人為其送行,察覺到石敢當的神情有些異樣,作為與石敢當相交數十年的老友,伯頌推知石敢當必有心事。
雖有所擔憂,但在伯頌看來,畢竟石敢當是道宗昔日宗主,此次天機峰之行就算有所波折,也絕不會有性命之憂。而遠涉禪都的殞驚天才是真正處於生死存亡之境!
只是伯頌不會知道,他的預料並不正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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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機峰。
天機峰乃映月山脈的最高峰。非但如此,天機峰同時也是映月山脈群峰山勢最複雜多變的山峰之一,忽而峭壁陡立,忽而洞穴幽深。
清晏壇是道宗重地,修建於天機峰峰巔,是道宗宗主的清修之地,也是收藏道宗寶珍之地。比如新近為道宗得到的「九戒戟」就是藏於清晏壇。
清晏壇的安危本是由道宗三旗主輪流負責,可自藍傾城成為道宗宗主之後,修改舊律,改由藍傾城兩大嫡傳弟子伏降、韋驚及其統領的三十六壇士守護。藍傾城修改舊律的理由是擔心三大旗主既然是輪流守護,恐怕就有可能出現相互推諉責任的情況。藍傾城這一說法不無道理,故未遭到什麼質疑。
清晏壇的一間密室。
油燈如豆,一室昏黃,外面的絢麗陽光根本無法照進這間密室。
一枯瘦老者被特製的鎖具牢牢地困鎖住了,手足雖可活動,卻無法掙脫,因為一旦運起內家真力,其雙手脈門立時被扣緊,真力再難為續。
昏黃油燈隱約可以照出一張飽經滄桑的臉——他,赫然就是石敢當!
密室以堅石砌成,連惟一的一扇門也是石門。
這時,密室外響起了一陣腳步聲,少頃過後,石門忽然緩緩地滑開了,只有極為輕微的聲音,讓人難以相信這是一扇石門!
一容貌威儀、相貌堂堂的男子出現在石門外。此人五官衣飾都予人以精心修飾過的感覺,乍一看,頗為年輕,但再細看時,卻又像應在五旬左右年紀,很難做出準確判斷。
在他的身側,是一個三旬左右的男子,身形矮壯,比前者足足矮了一個頭。此人目光如炬,顯得精力旺盛,讓人不敢小覷。
矮壯男子是負責守護清晏壇的伏降,而與他一同出現的人則是其師藍傾城。由於藍傾城保養得很好,從外表上看,很難看出他們是師徒關係。
石敢當本是微闔著雙目,為聲音所驚動,緩緩地睜開眼來。
藍傾城緩緩步入密室內,居高臨下地望著石敢當,笑了笑道:「老宗主,你受委屈了。」
石敢當神色平靜,沒有出聲。
藍傾城也不尷尬,自顧接著往下說:「藍某之所以如此對待老宗主,實在有情非得已之處。」
石敢當本是平和的目光倏然暴現精光!剎那間,本是枯瘦蒼老,又被困縛的石敢當竟有凌然之勢,一直作胸有成竹狀的藍傾城忽然感到莫名的心虛與驚悸,竟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
隨即他便意識到石敢當已被牢牢控制,根本無法對他形成威脅時,方暗自鬆了一口氣,同時又有些惱羞成怒。
石敢當緩聲道:「藍傾城,你心虛了。」
藍傾城哈哈大笑,笑得很是張狂!笑畢,他不屑地道:「藍某在宴席上出手擒你,至今道宗內無一人就此事說一個『不』字,無一人為你求情,足見本宗主早已成為道宗人心所向!雖然你昔日曾是宗主,但二十年過去了,你已是孤家寡人,若以為在道宗你還能呼風喚雨,就未免太天真了!」
伏降在一旁道:「石敢當,當年你棄道宗大業於不顧,私自離開天機峰,一去二十年不回,早已讓道宗上下怨聲載道。二十年後你走投無路,返回天機峰,若安分守己,宗主念你年歲已高,自會讓你在天機峰姬養天年,聊度殘生,可恨你竟不自量力,宗主好心設宴為你接風,你卻不識抬舉,衝撞誹謗宗主,實是自取其辱!」
石敢當連正眼都不看他,沉聲道:「黃書山、白中貽是為何而死?你們應該心知肚明!設宴是假,毒害我是真,否則何以在宴席上只見你的親信,而不見昔日為我所倚重之人?藍傾城,我早已料到一旦我回天機峰,你一定會急欲除去我而後快!只是沒想到你會那麼明目張膽。如此看來,今日道宗,的確已面目全非了。」
藍傾城略顯詭秘地一笑,道:「恐怕出乎意料的不僅僅是這些吧?」
石敢當默然無言。
藍傾城背負雙手,在密室中緩緩踱步,邊走邊道:「二十年前,你的『星移七神訣』修為已臻驚人境界,甚至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本宗主自忖以自身的修為,毫無勝過你的把握,但事實上你我在宴席上交手,你卻完全處於下風,其中原因,恐怕只有你我二人知曉吧?」
石敢當眼中流露出極為複雜的神色。
藍傾城對自己言語的效果很滿意,他終於說出了最為關鍵的一番話:「在你修煉『星移七神訣』時,因為某種原因,你的體內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缺陷,或者說是種下了可怕的禍根,每當酉、戍之交的時候,你的內力便會突然消減過半。這對於一個武道中人來說,顯然是致命的缺陷,因為一旦這一點被仇敵所利用,其結果可想而知。所以,你全心全意地保守著這個秘密,以免日後為自己帶來禍患,包括如黃書山這樣的心腹,你也未向他們透露半句。」
說到這兒,他有意停頓了片刻,予石敢當一個揣測的空間:他當然從未曾是石敢當的心腹親信,又如何能知道這一點?
石敢當雖然依舊沉默,但他心頭的震動其實極大!
正如藍傾城所言,他的內力修為的確是存在一個不為外人所知的致命缺陷。這個秘密,他只告訴過兩個人,而這兩個人是絕對不應會出賣他的——至少石敢當深信這一點。
但事實卻顯然出乎了石敢當的意料,藍傾城知悉這一點,就證明這兩個知情者當中,至少有一人將他的秘密傳開了。
石敢當心頭之震撼可想而知!回到天機峰的當天夜裡,藍傾城便設下宴席為他接風,石敢當對藍傾城的所作所為早已憤慨不已,但他自持身份,當然不能立即魯莽至甫一見面即出手,既然藍傾城設下宴席,石敢當正好要借這機會將藍傾城的真面目揭穿。
藍傾城設下宴席,絕不會是真的出於對老宗主的尊重。對於這一點,石敢當心中清楚之極,宴無好宴。但石敢當暗忖藍傾城一定對他的武道修為有所忌憚,只要自己在其它方面多加小心,藍傾城就無能為力。
而石敢當之所以作如此信心十足的設想,是基於堅信藍傾城不會知道他的秘密,故他的「星移七神訣」能對藍傾城形成足夠威懾的前提下的。
沒想到後來事態的發展完全出乎他的預料,宴席之中,石敢當當眾指謫藍傾城在道宗所犯下的種種罪責,藍傾城竟毫不示弱,其親信弟子亦借石敢當二十年前私自離開天機峰大做文章,群起發難,席間共有一百餘人,竟無一人為石敢當說話!這已讓石敢當大感意外,而更意外的是藍傾城最後竟然主動出手,似乎根本無懼於石敢當名動天下的「星移七神訣」!
其時正是酉、戍之交,石敢當的內力修為僅及平時一半,以至在藍傾城的攻擊下受挫被擒。
石敢當一直以為這只是巧合,藍傾城驟然發難時正好湊巧是酉、戍之交。
但藍傾城方纔所說的這一番話卻徹底否定了石敢當的猜測!藍傾城在酉、戍之交時發難並非巧合,而是有意而為之!
「藍傾城何以知道我的秘密?」石敢當大惑不解。
而最讓石敢當在意的並不是藍傾城知悉這一秘密,而是他本堅信知道這一秘密的人,絕不會將此事向外人透露,因為那兩人是他此生最信任的兩個人。
藍傾城站定了,以很是懇切的語氣道:「老宗主,你一定在想如此機密的事我藍傾城何以知道吧?不錯,這一秘密本應是你最信任的人才有可能知道的,可是你忘了,這世間只有絕對的利益,沒有絕對的親友!惟一可以永遠信任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自己!」
石敢當忽然失聲笑了,不無譏諷地道:「藍傾城,你費盡心思將老夫擒住囚押於此,卻既未取老夫性命,也無其它舉措,難道將老夫一連囚押數日的目的,就是要讓老夫明白這樣一個道理?」
藍傾城倒很沉得住氣,他依舊不疾不徐地道:「藍某從未要取老宗主性命的意思,只是因為老宗主對藍某有些誤會,為了道宗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安定大局,藍某只好出此下策。如今,藍某只想向你打聽一個人的下落,老宗主若願意說出,那麼從此在天機峰老宗主是去是留都悉聽尊便。」
石敢當輕歎了一口氣,道:「你們將我囚禁在此這麼久,就是為了向老夫打聽一個人的下落?如此看來,此人必定十分重要了。」
藍傾城見石敢當口氣並不強硬,似乎有商量的餘地,心中暗自歡喜,道:「其實也並不如何重要,甚至此人如今在樂土武道藉藉無名。」
石敢當掃了他一眼,道:「話已至此,何必再拐彎抹角?」
他心中道:「藍傾城必然是一直欲除我而後快,那樣他才會感到在宗主這一位置上能坐得安心。能讓他暫時放棄取我性命的機會的事,必是非比尋常。我倒應借這個機會,從他口中套出真相。」
但藍傾城比他想像中更沉不住氣——或者也許是因為藍傾城認為既已完全控制了石敢當,故他不必再有任何顧忌。
藍傾城道:「藍某要找的人,就是一直在玄流三宗內暗中傳說的『天殘』!」
「天殘?!」石敢當心頭微微一震,似有所悟。
「當年,玄流先祖天玄老人神功蓋世,但天玄老人一生卻從未親傳弟子,其中原因,在之後的玄流三宗的歷代弟子心目中,一直是一個不解的謎。與此同時,在三宗內,私下裡還有一種說法,那便是天玄老人並非沒有親傳弟子,只是他老人家的親傳弟子是一個永遠無法擁有內力修為的人,傳說此人之名即為『天殘』。之所以有此名,是因為他自出生之日起,便天生殘缺,注定他一輩子也無法修煉內力修為。
「對於這麼傳說,玄流三宗所屬有的深信不疑,有的卻與之相反。之所以會如此,是因為所謂的天玄老人的惟一親傳弟子從未真的出現過,一切都只是始於口頭相傳,止於口頭相傳。老宗主,你在二十年前就已是三宗宗主之一,對於這種說法,當然是早已有所聞,藍某也不必贅言,而藍某所要告訴老宗主的是,藍某已確知『天殘』是確實存在的!」
說到此處,他的話頭倏然而止,只是目不瞬轉地望著石敢當,似乎是要從石敢當的神情變化中窺出什麼。
石敢當臉上古波不興,藍傾城暗暗失望,但話已至此,他只能接著往下說:「藍某已確知,老宗主你必然知道天殘身在何處。論輩分,天殘是藍某的師叔,將他老人家請至道宗,是做晚輩的應盡的孝心。再則,如今三宗對峙,若能得到天玄老人惟一親傳弟子的支持,那麼在道義上,道宗就將穩穩地佔據優勢。」
石敢當緩聲道:「如此說來,你是處處為道宗著想了?」
「藍某乃道宗宗主,自是希望道宗日趨輝煌。」藍傾城道。
石敢當道:「可惜老夫要讓你失望了。老夫並不知天玄老人的親傳弟子天殘是否真的存在,自然更不可能知道他的下落。就算知曉,老夫也絕不可能告訴你。」
藍傾城的笑意一點一點地消失,臉色慢慢地沉了下來,久久不語。
半晌,他才打破沉默道:「本宗主既然可以知曉你的秘密,就同樣會有辦法讓你說出一切。一個沒有絲毫內力修為的糟老頭,就是遲上幾年找到他,對本宗主也沒有什麼影響,但在這間密室中呆上幾年,那種滋味可不好受。」
頓了頓,又道:「本宗主知道你一定暗自企盼道宗會有人設法救你,但請老宗主莫忘了,連你最信任的人都會把你的秘密透露出去,那麼你身處密室中時,與你接近的人當中,你又怎能正確判斷出誰是值得你信任的人?老宗主,但願多加小心,別再一次被你信任的人出賣。」
言罷,他似乎不想給石敢當以任何駁斥的時間,立即對伏降揮了揮手,兩人先後退出密室,隨即石門緩緩合上,密室內重新陷於一片昏暗。
密室中又恢復了寂靜,甚至連偶爾火花爆開的「嗶啪……」輕微響聲也聽得清清楚楚。
石敢當的神情並無什麼變化。
獨處,對石敢當來說,已成了一種最為習慣的生存狀態,在隱鳳谷的近二十年中,絕大多數時間裡,他都是在獨處中渡過,這也鑄就了石敢當驚人的冷靜。
但這一次,石敢當卻再也不能真正地平靜了。藍傾城所說的,未必全是真話,但有一點卻是對石敢當有極大震撼力的,那就是藍傾城竟然知道他的內力修為在酉、戍之交時減半!
看來,為了對付石敢當,藍傾城的確是預謀已久,並且是處心積慮,費盡了心思。故此,藍傾城的所作所為,已不能再簡單地視作是欲除去石敢當,以鞏固他的宗主地位那麼簡單了。
是誰將秘密透露給藍傾城的?
藍傾城一心想找到天殘的真正目的何在?
石敢當反反覆覆地思忖著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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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傳說、小夭、爻意三人一路北行。
終於,他們見到了交錯重疊的馬蹄印以及車輪壓過的印痕。這些痕跡,應當是卜城人留下的,由痕跡的清晰程度來看,卜城人馬應當與此地相去不太遠。
三人精神為之一振,不由加快了行程。
又趕了一陣,三人進入一處山隘後,到了一葫蘆狀的山谷中。只見山谷較為平緩處,大片範圍內出現雜草灌木被披斬壓伏過,若再細細觀察,還能在草叢中見到尚在冒著熱氣的馬糞。
小夭雀躍道:「我爹一定就在前方不遠處,也許穿過這山谷就可以見到我爹了!」
戰傳說也同意小夭的這一判斷,但他卻沒有小夭的興奮,因為他比小夭想得更多。殞驚天此去禪都的原因、方式都十分的微妙,所以即使自己很快就可以見到殞驚天,也未必就能改變什麼。至少殞驚天本人就是一個障礙,他並不想在抵達禪都之前被人救走。
爻意貴為火帝之女,千金之體,何嘗受過此等顛簸勞累?此刻只見她香腮泛紅,雲鬢微亂,如玉琢的鼻翼已見汗,我見猶憐,她伸手理了理鬢髮,道:「好悶熱的天氣。」
的確如此。
山谷中竟沒有一絲風,谷中的雜草樹枝全都一動不動。已季已是秋後,竟還如此悶熱,的確少見。先前三人急著趕路,故一直忽視了這一點,此時目標在即,才意識到。
戰傳說抬頭望了望天空,卻並未見太陽,遠處天邊的烏雲在翻湧滾動著,似在醞釀著什麼。他道:「恐怕將有一場暴雨!」舉目向前方望去,只見山谷在靠近「葫蘆嘴」的那一段,兩側絕壁聳立,猙獰森然,樹木卻十分稀落,若是一場暴雨引得陡壁坍塌,堵住山路,那將讓戰傳說三人要費不少周折。
當下,戰傳說道:「我們繼續前行,爭取在暴雨來臨之前穿過山谷。」
小夭四下望了望,惑然道:「真會有暴雨?」空氣依舊是十分的乾燥。
話雖如此,但小夭還是依言策馬前行,隨後是爻意,最後才是戰傳說。
行了一陣,漸漸地接近了葫蘆狀山谷的「葫蘆口」,小夭感到天色似乎暗下來不少,整個世界都開始顯得有些不真實,因為此時本是正午。
她忍不住再度抬頭向天空望去,只見先前還在天邊翻湧滾動的烏雲此刻竟已密佈於自己正上方的天空中,黑壓壓的一片,以不可言喻的方式、軌跡在做著複雜莫測的變化。
以小夭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情,也不由為之咋舌,驚呼一聲:「來得好快!」
三人下意識地加快了速度。
但暴雨降臨的速度卻仍是遠遠超過了他們的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