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魔天子 第八卷 第十章 赤晶寒鏈
    破天恨恨地道:「我倒差點忘了你是那惡賊的弟子,定是他告訴你的,讓你來獲得我的力量!」破天的話音落下,煉神鼎內激盪不已,鼎下的三味真火受到感應又開始熊熊燃起,變得強烈,赤晶寒紫鏈也開始顫動著。

    朝陽道:「既然你已知道我的到來是為了獲得你的力量,你也應該知道,這與師父無關。師父曾對我說過,他這一輩子所犯的最大錯誤是因為自己而害了一個人。如果我理解得未錯的話,他口中的-一個人-指的便是你!」破天哈哈大笑,道:「你以為你為他說好話有用麼?我恨不得有一天喝這惡賊的血,啃這惡賊的骨,以洩我心頭之恨!哈哈哈……」朝陽道:「我並沒有為他說好話,他常常說,是因為他太過自我,才讓神族的和協被打破,才有了神族的百年大戰,如果讓他重新選擇的話,他絕對不會離開神族,也絕對不會讓一個人永不能見天日。」破天暴喝道:「他少在貓哭耗子假慈悲!若是他真的對我有半點愧疚之心,應該解除我身上的封禁,還我自由!當初他與冥天將我封禁於此,可知我要在這裡受多大的苦?又豈是他三言兩語所能補償的!」朝陽道:「是的,沒有任何言語能夠彌補你在這裡所忍受的痛苦,也沒有人可以幫你解開封禁離開這裡。師父一死,也就宣佈你再也不可能有重見天日的一天,就算是冥天也不能夠!你還是安安心心地呆在這裡吧,直到哪一天你感到疲憊,不再掙扎了,你的元神也就再無須忍受這非人的痛苦了。」「嗚嗚嗚……」煉神鼎內竟然傳來破天哭泣的聲音,曾經的戰神哭泣的聲音,哭聲痛徹心扉,越來越大,連置身外面甬道的紫霞也聽到了。

    紫霞知道這不是朝陽的聲音,從裡面隱約傳來的對話聲,她知道朝陽沒事,也知道這哭泣的是戰神破天。可她從沒聽到一個男人有著如此傷心的哭泣,連她也不禁悲從心來,眼淚止不住地流出。

    破天的哭聲久久不歇,朝陽也不禁有著想哭的衝動,他只不過相激破天,以勾起他心中的痛楚,卻沒有料到破天竟如此動情地哭了。一個男人可以一輩子只哭一次,但哭泣絕對不願讓人見到,而朝陽卻見到破天當著他的面哭了,一個男人絕望的哭,可見破天心中忍受著的痛苦是何等巨大。

    朝陽想起自己,想起自己孤獨的一個人,沒有人說話,沒有人理解自己,也不禁悲從中來,淚流滿面……

    也不知過了多久,破天止住了哭聲,他哽咽著聲音道:「小子,你想獲得我的力量是麼?」朝陽忙調整自己的心緒,沉聲道:「是的。」破天道:「你能給我一個理由嗎?」朝陽道:「因為我們有著共同的目標,我可以幫你殺了冥天,為你報仇,遂你心中夙願。」破天道:「好,很好!為我報仇,遂我心中夙願!這千萬年的煎熬,終於沒有白廢,終於等到了一個和我有著共同目標的人,這是上天對我戰神破天的垂憐麼?不!這是我戰神傳承下來的不死戰心,才有著今天的結果!即使我的元神消散,只要戰心不死,戰神便會永遠存在!小子,來吧!」一股強大的吸力將朝陽吸了過去,三味真火猛地燃起,盈滿山洞,赤晶寒紫鏈急劇抖動收縮,煉神鼎紫光炫耀,朝陽進入了煉神鼎……

    祭天台禁區上空驚電不斷閃耀,道道如銀蛇,直落而下。

    禁區內炸響之聲不絕傳出,大火兇猛地燃了起來,將妖人部落聯盟的上空映得一片淒紅。

    三族部落的子民都在睡夢中被驚醒,望著那滔天的火光,心中有著強烈的不安。

    而山洞內,一道道閃電通過玄冰冷鐵柱,繞過赤晶寒紫鏈,直擊煉神鼎,但卻無法壓制住煉神鼎上空那團血火黑氣……

    △△△△△△△△△

    太陽從東方升了起來,溫暖的陽光照在遼城大將軍府的門前。

    「來者何人?」一個人來到大將軍府門前,卻被門前的侍衛給喝止住了。

    來者是顏卿。

    顏卿臉色依舊消瘦蒼白,只見他一拱手道:「麻煩通報一聲,說是顏卿求見無語大師。」兩旁的侍衛打量了顏卿一會,只見顏卿溫文爾雅,卻又精氣內斂,知道並非平凡之輩,但他們並不知曉眼前的顏卿曾經是怒哈的軍師,只見一名侍衛道:「請在此稍等,容我進去通報!」顏卿忙又拱手道:「那顏卿先謝過了。」說完,便站在一旁靜待。

    自怒哈戰敗回到遼城之後,與樓夜雨有過爭吵,顏卿便離開了怒哈,也離開了大將軍府。此次,他又站在了大將軍府門前。

    不久,那進去通報的侍衛從大將軍府內走了出來,肅然道:「大師有請顏卿先生!」在那名侍衛的帶領下,繞過假山,沿著九曲迴廊來到了那池中的六角亭。

    那侍衛見到無語便退下,顏卿走進了六角亭。

    此時,無語正在喝著酒,臉上是慣有的恬靜。見到顏卿,放下酒杯,右手作出「請」的手勢,道:「請坐。」顏卿也不多話,在無語對面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無語拿出一個精緻的小瓷杯,親自為顏卿斟滿酒,然後又作了一個「請」的手勢。

    顏卿也不客氣,端起酒杯,道:「大師請!」兩人端起酒杯,相對一飲而盡。

    沒待顏卿說話,無語又為兩人的酒杯斟滿酒,接著端起自己的酒杯。

    顏卿也只得端起自己的酒杯,與無語相碰之後一飲而盡。

    如此對飲了三杯。

    顏卿放下酒杯,又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恭聲道:「晚輩顏卿見過大師!」無語道:「我是戴罪之人,何敢言大師?顏卿先生無須客氣,請坐!」再次伸出手相請。

    顏卿重又回到座位上,道:「大師知我此次來意?」無語道:「先生有話不妨直說,無語身已老邁,不願過多地占卜未知之事。」顏卿道:「晚輩這次奉命來到幻魔大陸,一是為了歷練,二是為了尋找大師,今日是特意專門前來拜訪大師的!」無語道:「無語多謝先生此意,卻不知先生到訪有何要事?」顏卿道:「顏卿已經經過歷練,今奉命請大師一起回星咒神殿。」「回星咒神殿?!」無語心中一震,嘴唇顫動著,平靜的眼神頓時夾雜著萬千情感,卻不知到底該說些什麼。

    經歷了這麼多事,自己最大的心願不正是為了在有生之年回到星咒神殿麼?

    顏卿看著無語表情的變化,沒有出聲。

    半晌,無語的心緒略為平靜,道:「是主神讓你來對我說這些的麼?」顏卿道:「主神說,大師年齡已經大了,是該回去的時候了,她不想占星家族的人死在外面。」無語的眼中有淚光閃動,道:「主神真是這樣說的?」顏卿道:「在我離開星咒神殿,來幻魔大陸歷練時,主神親口對我說的。她還說,占星家族才是你的家。」無語顫動著雙唇道:「家,回家,屬於我的家……」眼神中充滿著無限的神往,一時百感交集,兩行濁淚自乾枯的眼角溢出。可過了半晌,無語又道:「我還有家麼?我是占星家族的叛離者,他們還當我是占星家族的人麼?」顏卿道:「主神讓顏卿告訴大師,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根,不管他曾經做過什麼事,逃得有多遠,終究是要葉落歸根的。況且,這些年對大師來說,要得到的懲罰都已經得到了,事實也證明,大師當初的選擇是錯誤的。」無語身體禁不住一陣搖晃,道:「錯誤的?自己的選擇真的是錯誤的麼?」無語不能夠回答自己,原來他一生的定論竟是「錯誤」二字。

    他一陣苦笑,道:「原來我一生只是用兩個字便全然概括了,我還以為我一輩子的經歷足以給幻魔大陸寫一部歷史。看來,主神仍是不明白無語當初為何要作出不回星咒神殿的選擇,無語的選擇沒有錯,無語仍堅信所有的事情都有第二種可能。」顏卿道:「看來大師仍沒有悔改之心,不知大師願不願意隨我一起回去?」無語搖了搖頭,道:「我不能隨你一起回去,我隨你回去,不就證明我一輩子所做的選擇都是錯誤的嗎?無語一輩子都在做一件錯誤的事情!」顏卿道:「但大師確實是錯了,任何事情都只有一個結果,所有的結果都由天定,占星家族的存在不就證明了這件事情麼?大師何須作徒勞的置疑?大師應該很清楚,你之所以被稱為幻魔大陸三大奇人之一,就是因為你的占星術,你的占星術所得到的結果,所以才尊稱你為-無語道天機.如果你不相信所有的事情只有一個結果,只有一種可能,為何還要使用占星術?這樣,大師豈不是在打自己的嘴巴麼?」無語道:「這正是我選擇有沒有第二種、第三種可能的原因,如果占星術真的什麼都可以占卜到,那這個世界的存在還有什麼意義?一切都是已知的,一切都沒有懸念,如同一潭死水,這個世界何以能夠發展?何以能夠進步?人們的生活還有什麼意義?人又與一隻螻蟻有什麼區別?」顏卿道:「所以占星術只掌握在占星家族的手中,惟占星家族才能夠占卜到事情的未來,而那些平凡的人對自己的未來是永遠不可能知曉的,這也是星咒神殿能夠主宰幻魔大陸的原因!」無語道:「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僅憑占星術就可以主宰所有人。最大的力量應該來自最廣大最為普通的人,應該是普通人來主宰著這個世界!他們日以繼夜地努力奮鬥著,是因為他們相信,通過努力奮鬥,他們的生活會變得更好,而懶惰則會一無所有。他們選擇了一種生活方式,就會預見他們的將來;選擇另一種生活方式,便會出現另一種將來。所以,任何事情都有第二種可能,所有的主動權最終掌握在最普通人的手中,是他們來作出最初的決定,而占星術則是根據他們最初的決定占卜可預見的結果,這就是所謂的占星術的本質。」顏卿心中震動,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論調。他曾經單純地認為,無語當初之所以選擇叛離星咒神殿,是因為其被幻魔大陸的有色生活所吸引,卻不料無語考慮的問題竟是如此之深,想的也是如此之多。他自認為是近百年來占星家族最好的占星師,卻根本沒有想到這些問題,無論無語的想法是否正確,單憑其思想,相較之下,他頓感到自己是如此渺小。

    顏卿定了定神,道:「看來大師是絕對不會回星咒神殿了?」無語搖了搖頭,道:「不,我一定會回去,在有生之年,我一定會再回到星咒神殿。但不是現在,我一定要在回去之前證明給主神看,我用一輩子所做的選擇並沒有錯!」顏卿若有所悟道:「你選擇幫助朝陽,就是為了向主神證明你的選擇沒有錯?」無語深深地點了點頭,道:「是的,命運之神設定了他的命運,我要看著他怎樣改變這設定的結果!」顏卿道:「大師認為有可能麼?不,沒有人可以戰勝命運之神!更沒有人可以改變自己的命運,你的選擇不會有結果的!」無語望向顏卿,自信地一笑,道:「會有結果的,沒有人可以占卜到,但我已經看到那一天正向我走來,它就是我要等待的結果!」顏卿為無語的自信感到絕望,但無語的自信又打動了他,並不是因為他相信無語所說的結果,而是無語執著無悔的精神。顏卿曾經在心裡想過,為什麼一個人歷經了數千年還能夠堅持自己的信念?他曾經以為這是無語為當初作出的錯誤選擇付出的代價,不能回星咒神殿,只能夠無奈地在幻魔大陸遊蕩,原來事情並非如此。

    雖然顏卿為無語的自信感到絕望,但他不得不考慮,為什麼一個人歷經數千年還擁有著如此的自信?這又不能單單地用自信來解釋,是否事情真的如無語所說有第二種可能?

    顏卿不相信,但他不得不重新以一種眼光去看這個世界的一切。

    突然,顏卿想起昨天晚上對妖人部落聯盟奇異天象的占卜。那是一個看不清的卦象,他以為是自己的修為不夠,所以占卜不到結果,但誰又能肯定,這種不能夠看清的卦象,是事情還沒有往更明朗的方向發展的一種表現呢?抑或是說,它裡面還藏著第二種可能……?

    顏卿拜別了無語,但他的心卻比來時顯得更迷惑。

    △△△△△△△△△

    妖人部落聯盟。

    事情果然如影子所料,第二天一大早,便傳來了長老會要見他的消息,還包括泫澈。

    他與泫澈走在一起,往長老會所在的竹林竹屋走去。

    一路上,泫澈沉默不語,沒有一句話,但他知道,泫澈此刻心裡想的事情一定很多。昨晚祭天台禁區的大火,讓整個妖人部落聯盟一下子都改變了,街上之人一個個都變得惶然不安,焦灼的眼神從相識的人身上找尋著事情的原因,但沒有人可以告訴他們。

    在妖人部落聯盟子民的心中,祭天台禁區已經成了妖人部落聯盟安寧和平的象徵,而昨晚祭天台禁區的大火,也便像征著妖人部落聯盟即將發生難以預料的事情。他們隱隱感到,他們的生活將從此發生改變,或許迎來的,是整個妖人部落聯盟的滅亡。

    當影子與泫澈來到竹林內的竹樓時,長老會的五位長老早已在等著他們。而竹樓的人卻遠遠不只五人,除五大長老之外,還有瀾蝶,以及九名影子不認識,但修為卻高深莫測者。

    影子隱隱發覺,這些人才是真正代表著整個妖人部落聯盟,而這些人加在一起的力量,相信足以改天換地。

    在兩張空竹椅上,影子與泫澈坐了下來,在影子的身側正是瀾蝶。

    影子看了瀾蝶一眼,瀾蝶的表情看上去顯得非常凝重。不僅是她,整個竹樓內每一個人的臉色都極為難看。

    影子知道,這些難看的表情全都是祭天台禁區內的那場大火所引起的,而僅僅是因為一場大火嗎?顯然不是,到底那場大火代表著什麼呢?

    影子原以為長老會五位長老讓自己過來,是他們之間已經有了結果,決定到底讓不讓自己進入祭天台禁區。現在看來,事情已經變了。

    這時,只聽那獨臂老人道:「我想該到的人都已經到了。我們受命運之神大赦之恩,得以不死,存活於此,就是為了有一天當異變發生之時,能守住祭天台禁區,以保天下安寧。昨晚祭天台禁區天象大變,有不測之事即將發生,我想是各位報答神主大赦之恩的時候了,不知在座的諸位長老有什麼異議?」話音落下,半晌沒有人說話。

    影子不知他們讓自己前來參加這次會議有何用意,他端起旁邊竹製茶几上的一杯茶水,輕啜一口,茶水味道仍如上次瀾蝶為他所沏一樣,澀中帶苦。趁放下茶杯之際,他眼角餘光掃視了一眼在場的每個人,他們的沉默讓影子知道,幾乎沒有人苟同那獨臂老人「大赦之恩」的言辭。惟瀾蝶與眾有所不同,但她並沒有絲毫言語之意。影子所想的是,既然有這麼多人不同意那獨臂老人的意見,可他們為什麼保持沉默呢?他們流放至此,遭到封禁,完全可以駁斥獨臂老人的話,他們在顧忌著什麼呢?

    影子等待著,在有什麼重大事情發生前,等待是最好的辦法,只是他要比他們更有耐心,所以,他又端起了茶杯,開始漫不經心地品嚐著那苦中帶澀的茶水。

    獨臂老人沒有等到任何人的反應,但這結果似乎也如他事前所預料。他看上去並不感到意外,於是又以那那淡然的語氣道:「既然大家對我剛才的話沒有任何異議,作為長老會的大長老,作為三族部盟的決策者,我決定啟用-祭天封神陣-,讓祭天台禁區永遠在幻魔大陸消失!」此話一出,十五人,三十隻眼睛齊刷刷地望向獨臂老人,滿眼的不可思議,惟影子仍在悠然地喝著茶。

    「我不同意大長老的話,更不同意啟用-祭天封神陣-!」首先說話的是坐在獨臂老人身側的黑玄。

    獨臂老人望向黑玄,道:「我作為長老會的大長老,已經決定,你的反對沒有用!」「我也不同意大長老的決定。」說話者是臉上有刀疤的千毅。他說著話,眼睛只是望著自己的手,翻開著自己的手掌左看右看。

    「我贊成黑玄與千毅兩位長老的意見,因為,若是啟動-祭天封神陣-,整個三族部盟都會受到牽連。我們只是流放在這裡的人,並沒有義務替-他-辦事。」說話者是臉色蒼白、大半個身子裹於皮毛大衣內的纖雨。

    纖雨的話音一落,立即傳來一聲冷笑,發出冷笑之聲的是那九名影子第一次見到的其中一人。他臉色陰柔,表情冷傲,滿臉的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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