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的劍再度與那個“自己”的劍相錯而過,聖魔劍所射出的劍氣劃破了彌漫虛空的混沌,一線陽光直瀉而下。
朝陽的眼前倏地閃過一道白芒,心中一驚,這道白芒決不是另一個“自己”手中之劍反射而出的,他和自己一樣,手中所持的都是有著血紅劍身的聖魔劍。
朝陽回頭向下望去,看到那一道亮芒正是紫霞手中的一柄匕首反射而出的。
而此時的紫霞卻正拿著匕首往自己身體最敏感的心髒部位刺入,那曾經出現的一幕一下子占滿了朝陽的視線。
“不——”朝陽大聲喊著,從空中飛掠沖向紫霞。而朝陽發現,最先到達的是另一個“自己”,此時紫霞的匕首已經刺入了自己的胸口,鮮血流了出來。
那個“自己”抱著紫霞,失聲道:“不!你不能死!你怎麼可以死?我不允許你死!”紫霞望著那個“自己”道:“只有我死才是事情的惟一解決辦法。”她停了一下,隨即望向朝陽,朝陽手持聖魔劍,正冷冷地看著她與那個“自己”。
紫霞又道:“我知道一切因我而起,你們兩人本是一體,無論你們誰殺死誰,都不會有勝利者,我只是希望你們不要再打下去。”“你不要再說了,我們不會再打。我們是不能沒有你的,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你不可以死!”那個“自己”一邊按住紫霞的傷口,為她止血,一邊緊緊抱著紫霞。
“可我最終只能屬於你們兩人中的一個,我不可以同時嫁給你們,你們也不可以同時娶我,死才是我的惟一解脫。雖然命運將我安排給了你,但……”紫霞望著那個“自己”道。
“我只是想知道你心裡到底想做誰的女人?”朝陽這時開口打斷了紫霞的話。
紫霞望向朝陽,卻沒有出聲。
朝陽冷聲道:“你臨死都不想回答這個問題麼?”紫霞望著鮮血從胸口不斷地流出,沉默著。
“你不敢回答麼?抑或你對我們誰都沒有感情?”朝陽繼續問道。
紫霞突然抬起了頭,仿佛鼓起了十足的勇氣,她道:“是的,我對你們誰都沒有感情,也從未喜歡你們中的任何一個,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嗤……”朝陽突然感到自己的聖魔劍揮了出去,然後,便看到紫霞的頭與她身體的分離。
血噴在了他的臉上。
朝陽不明白自己手中的劍怎麼突然間就揮了出去,好像有一股力量在莫名地支配著自己,他感到茫然不解。
那個“自己”這時卻站了起來,他面對著朝陽,道:“你竟然殺了她!你為了她可以付出一切,卻是你親手殺了她……!”“不,我沒有!”朝陽惶然道:“我沒有殺她!”而那個“自己”仿佛根本沒有聽到朝陽的話,一步步向朝陽逼進,並道:“你竟然殺了你最愛的女人……!”朝陽不由得後退著,他的心中很亂,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自己殺了紫霞,口中只是胡亂地道:“沒有,我沒有殺她……”“是你殺了她!是你殺了自己最心愛的女人……!”無數聲音在朝陽耳邊縈繞著。朝陽看到的是一張張嘴在對自己大聲地吶喊著,他只感到天旋地轉,無法自我,更分不清到底是不是自己殺了紫霞。
“是你殺了她!是你殺了自己最心愛的女人……!”“不要逼我!”朝陽手中的聖魔劍猛地刺了出去,一切聲音霎時停止,他看到自己的劍刺中的竟是那個“自己”的心髒。
那個“自己”望著朝陽,仿佛不敢相信這是事實,緊接著,那個“自己”便像煙霧一般分解消散了。
朝陽驚恐地看著那個“自己”的消失,不明白這又是怎麼回事,而這時,他卻感到自己的心很疼,是那種被利刃刺穿的痛。
他低頭往自己的胸口望去,卻看到聖魔劍刺穿的竟是自己的胸口,而劍的那一端,握著的也是自己的手。
朝陽不由得後退了一步,驚恐地看著插在胸口的聖魔劍,喃喃地道:“我殺了自己?我怎麼會殺了自己?!”他忽然想起是身在樓夜雨所設置的幻境中,是樓夜雨在為自己解開千年前的記憶。他自語般道:“難道這就是千年前的結局麼?是自己殺了紫霞?是自己殺了自己?”“是的,你不但殺了你師父梵天,還殺了你最心愛的女人紫霞,甚至也是你自己殺了自己,導致你千年前的消失。你是一個連自己都要殺的人,憑什麼還如此驕傲地站在世上?”樓夜雨的聲音自虛空中傳來。
“刷……”地一下,所有的場景一下子又都變了,朝陽又回到了現實中遼城外的路上,而惟一沒有變的是自己的胸口插著自己的聖魔劍。
樓夜雨正得意地站在他的面前。
朝陽倏地明白,是樓夜雨在利用千年前的一幕,讓自己把劍刺進自己的胸膛,將現實和記憶完全混淆在一起。
朝陽看著樓夜雨,道:“你真的很想征服我麼?”樓夜雨傲然道:“我之所以再次活過來,就是因為這強烈的征服你的欲望,我發過誓,一定要將你征服!”朝陽道:“那你以為自己現在做到了麼?”樓夜雨狂傲地道:“你已經以一個失敗者的姿勢站在了我的面前,你已經在我眼中沒有了任何挑戰的價值。”朝陽道:“可我有一個問題一直想問你。”樓夜雨道:“有什麼問題你就問吧,我不介意回答一個臨死者最後的遺願。”朝陽道:“你和樓蘭到底是什麼關系?”樓夜雨毫不遲疑地道:“一千年前,我們曾經是一個人,而現在是兩個人。她在那棵櫻花樹下等待著你的重新回來,而我卻選擇了另一條路,我們看誰最終能夠征服你,結果是我贏了。”朝陽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隨即,他的身子便倒了下去,倒在路上一動不動,在他身旁,是一簇一簇枯黃的草。
樓夜雨臉上的表情一點點在收斂,然後失去了所有的表情。片刻,一絲笑意由她唇角牽動,迅速擴展到整個臉部。
“哈哈哈……”大笑聲中,樓夜雨轉過身,往遼城方向走去。腳步走在平坦的路上踉踉蹌蹌,笑聲卻一聲高過一聲,陽光將她的影子拖得很長。
“站住!”一個不響,卻是絕對充滿力量的聲音在樓夜雨背後響起。
樓夜雨的腳步和笑聲同時停止。
她緩緩回過頭來,看到朝陽重新站在了她的面前,聖魔劍持在手中。
樓夜雨的臉色在變,她不相信一個被聖魔劍刺穿心髒的人還能夠活過來,而在月石洞悉一切,甚至可以將封禁的記憶重新解禁的強大能量面前,這一點根本不存在絲毫欺騙成分,難道他死後又重新活了過來?她感到萬分詫異,道:“你……你……”而朝陽突然挺起了聖魔劍,疾電一般向樓夜雨刺至。
樓夜雨心念陡收,手中月石冰藍色的光暈迅速蕩開,整個遼城都在冰藍色光暈的覆蓋中,朝陽的速度頓時變得異常緩慢,整個遼城的時間以令人窒息的速度在向前推移著。
一切都慢了下來,天上飛翔著的鳥,地上跑動著的獸,生活在遼城的子民都慢了下來,比蝸牛的爬行還要慢,還要讓人難受。
樓夜雨將月石延緩時間的能量發揮到了極限,她看著朝陽的劍每進一毫都十分困難的樣子,不屑地冷笑道:“我以為你重新活過來有什麼驚人的表現,原來……”“嗤……”樓夜雨的話戛然而止,她感到自己的心一點點在被利器刺開,並且利器還在不斷地向前推進,劇烈的疼痛感傳遍全身。
她低頭望去,胸口出現了一個被劍刺傷的口子,血在不斷地往外湧冒,但卻看不到劍。
“意念攻擊,意念之劍!”樓夜雨終於明白,朝陽在舉劍向她進行攻擊之前,已經啟用了意念攻擊,她的心正在一寸一寸被意念之劍刺穿。
樓夜雨全身的功力霎時潰散,月石發出的巨力能量也隨著分解離析,籠罩在遼城上空的冰藍色光暈消散,恢復了正常運轉。飛翔於天上的鳥,跑在地上的獸,生活在遼城的子民都一切如常,仿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朝陽的劍也收了回來。
樓夜雨的臉型因痛苦而變得扭曲,道:“為……什……麼……你……沒……死?”朝陽淡淡地道:“因為我已沒有心。”“沒有心?”樓夜雨不敢相信地道:“我分明在你刺穿自己的那一刻感到你心的痛苦?!”朝陽道:“早在一千年前,我的心已經送給了別人,你所利用的只是一千年前的我來殺自己,你所感到的只是我一千年前的痛苦,我的死去也是一千年前的死去。”樓夜雨一下子感到天旋地轉:“原來他早已沒有心,所謂的心魔豈不是故意敗露給自己的?”她望著朝陽,苦笑著道:“無論我擁有多麼強大的能量,看來都無法征服你,一千年前是這樣,一千年後仍是這樣。”朝陽只是看著樓夜雨,卻不言語。
“但你真的認為自己贏了麼?我只是太強的欲望的化身。這個世界是別人設置的一個更大的幻境,你只是在這個幻境中與指定的對手作戰,我生是因為欲望,死也只是又一次欲望的失敗,你永遠都無法成為勝利者的……哈哈哈……”大笑聲中,月石自樓夜雨手中脫落,隨即一束光自她體內爆炸,她的身體變成無數光的碎片,消散於虛空中。
生是因為欲望太強,死也只是欲望的消散,剩下的是地上散發著淡淡冰藍色光芒的月石。
朝陽看著地上的月石,彎身將之揀了起來。
望著手中的月石,眼睛凝視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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遼城大將軍府。
樓蘭呆在房間裡望著窗外。
窗外是樂天知命的遼城子民,他們走在大街上,臉上永遠掛著滿足的表情。
樓蘭心裡想:“做一個平凡的人真好。”這時,門被推開了。
泫澈走了進來。
泫澈道:“我要帶你離開這裡。”樓蘭回過頭來,道:“我為什麼要離開?”泫澈道:“因為樓夜雨已經死了,她的盟軍已敗。”樓蘭怔了一下,喃喃道:“她死了?我早知道會是這個結果。”轉而望向泫澈道:“那你呢?你也不是她的盟軍麼?”泫澈道:“我不是。”樓蘭道:“那你是誰?”泫澈道:“這個問題現在還不是回答你的時候。”樓蘭想了想,道:“你要帶我去哪兒?”泫澈道:“神族部落。”樓蘭顯得幽怨地道:“現在也只有那裡才是我該去的地方。好吧,我隨你去。”說完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走到泫澈面前。
泫澈道:“你不收拾點什麼東西?”樓蘭道:“我本無一物,又有什麼可收拾的?”泫澈望向樓蘭剛才所坐窗前的桌上,上面有一雙小孩模樣的鞋子,上面繡著櫻花樹,一朵一朵的櫻花從樹上飄下。
泫澈道:“你不想帶走它麼?”樓蘭摸向自己的腹部,道:“一切還是個未知數,只是閒著沒事打發時間而已。”泫澈不再說什麼,回身往外走去。
樓蘭跟在了後面。
在房外,還有靜候著兩人的祭澤。
樓蘭看了一眼祭澤,道:“祭澤族長也逃出來了麼?”祭澤顯得有些尷尬,不知如何作答。
而樓蘭也不再相問,只是跟在泫澈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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遼城外,是一片千裡沼澤之地,在這片沼澤的最深處,便是妖人部落聯盟三大部族的所在。
在通往妖人部落聯盟的路上,三人三匹馬在沼澤之地前行著。
此時,日已西垂,暮色將至。
走在最前面的泫澈突然勒住了韁繩,回頭對著身後的樓蘭道:“你先隨祭澤族長回到部族,我有一點事情需要先辦一下。”樓蘭也不說什麼,點了點頭,隨著祭澤先行往妖人部落聯盟趕去。
泫澈看著兩人在視線中消失,而此時的天也完全黑了下來。
泫澈此時道:“安心魔主還是出來吧,不用再隱藏了。”聲音向四周散去。
一陣勁風吹過,一個人站在了馬前,正是安心。
泫澈望著安心,道:“一定是朝陽讓你跟著我的吧?”安心沒有作答。
泫澈道:“他一定是想知道我為什麼要帶他們離開,以及我的身分。你回去告訴他,要想知道這一切,就讓他親自來見我們,這也是你們大軍通過這一片沼澤之地,到達西羅帝國的惟一途徑。”安心卻從泫澈的話中發現了什麼,他道:“-我們-?你是說-我們-?”“是的,我們。”泫澈無比肯定地回答道。
“還有誰?”“是你想知道,還是朝陽想知道?”泫澈卻道。
“這有什麼區別嗎?”安心問道。
“若是你想知道,我會拒絕回答;若是朝陽想知道,讓他自己來尋找答案。”安心固執的眼神冷冷地望著泫澈,道:“如果我一定想知道呢?”泫澈嘴角浮出笑意,卻道:“聽說你是一個很可愛的人,自從你妻子死後,你就再沒有碰第二個女人,這樣的男人現在已經很少了,我不想這種人在幻魔大陸消失。”說完,抖動韁繩,策馬前行。
馬卻嘶叫一聲,前蹄揚起,寸進不得。
安心站在原地沒有動,只是強大的陰寒氣息從他身上瘋湧散出,令馬不敢前行。
泫澈一笑,道:“看來安心魔主是那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之人,也好,我也想見識你到底有多少令人敬畏的實力!”說話之時,真氣透過韁繩已達馬身,受勁驅使,馬的四蹄向前縱躍,欲從安心頭頂騰飛而過。
安心站立不動,待馬兒躍上頭頂,左手突然探出。
手,如花間穿舞的蝴蝶,前後來回交錯幻動。倏忽之間,四只馬蹄竟被安心收攏一處,向前縱躍的馬被安心一下子舉在了頭頂。
馬一陣嘶鳴。
馬上傳來泫澈“咯咯”的笑聲,她道:“沒想到安心魔主真是一個可愛至極之人,喜歡單手擎馬,我想當初你妻子定是被你這英偉之姿所打動,最後才嫁給你的。”說話之時,安心將四蹄並在一處的馬繞頭轉動起來,泫澈與馬便不停地繞著安心的頭頂在旋動,並且速度不斷加快,形成了一道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