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復諸人聽了,不由得皆大笑起來,連姜萬寶也為之莞爾,道:「生意之道,最有眼光的,還是我們的東家蕭六!」「姜先生謙虛了!先生的眼光也不輸給我們東家,否則東家怎會如此放心將南方的生意交給先生打理?」賈復笑道。
姜萬寶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岔開話題道:「眼下劉玄對我們看得很緊,我們偷離小長安集,又抽走了舂陵和宜丘的製造基地,他必是暴跳如雷,偵騎四出!」「這一切都是他逼的,他不仁,我們自然不義!」刑風狠聲道。
「依我看,劉玄還不敢這般明目張膽地對付我們,他雖稱帝,但根基未穩,劉寅、王常與我們素有交情,而且對他稱帝極不滿,如果他敢胡作非為的話,只會引起眾將不滿,那時,劉寅甚至廢而重立,所以,劉玄還不至於傻得自己親自動手!」賈復斷定道。
「這只是因為我們搬到了竟陵,劉玄調走王常、劉寅和劉秀的目的很明顯,我們到了竟陵他自然耐何不了我們。當然,卻必須提防他們的破壞!所以,我把所有的煉兵作坊都轉入暗處,製造和買賣分作兩地。另外,我希望賈先生以另外的身份出面做生意,至少劉玄尚不知你已是我們的人,行事可能會方便得多!」姜萬寶道。
「我以另外的身份出面?」賈復訝然反問。
「不錯,劉玄在南方的勢力只會越來越大,所以我們行事也會越難。因此,我們必須全部轉入暗處,才能夠保證我們有足夠的機會積累金銀,北方現在正需要錢,所以我們的生意絕不能停!」姜萬寶道。
「要是這玄門寶藏真的存在就好了!」刑風感歎道。
「不過即使存在,或許也輪不到我們,別忘了這裡的義軍就有數支,比我們力量強大的比比皆是,得到了寶藏如何運走也會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因此,這種東西我們還是不要太在意!」姜萬寶道。
「姜先生教訓得是,不過,主公應該在雲夢澤之中,我們必須派人去打探他的下落!」刑風又道。
「鐵頭和魯青已去了,龍頭你再派一些弟兄去看看,主公自樊祟手中逃出定是去雲夢死亡沼澤了,只是我們根本就不知道死亡沼澤在哪裡!」姜萬寶也憂心忡忡地道。
「吉人自有天相,連樊祟都奈何不了主公,相信主公一定不會有事的!」賈復安慰諸人道。
△△△△△△△△△
林渺對這幾人的固執有些惱火。這幾人如走馬觀花般地看了一下那空空的冰室,便再也無力支撐,若不是在林渺扶持之下退了出來,似乎是必死無疑。
他本以為這幾人會知難而退,但這幾人卻似乎不怕死,返回船上之時,包括華山隱者在內都凍得瑟瑟發抖,林渺也故作發抖的樣子,他並不想讓別人感到他根本就不懼此地的奇寒。
幾人急急忙忙地順黑暗河道向外趕,裡面實在太冷,讓他們幾若患了一場大病。不過在回程之中,有人還提議去多買幾件貂皮裘衣,穿上之後再進去看個究竟,這讓林渺哭笑不得,倒是冷心月和秦雄諸人不說半句,他們似乎仍沉浸於寒氣之中沒能清醒過來,直至快到出口之處,他們才微微鬆了口氣,這裡已經不再太冷。
「剛才真是多謝林城主出手相助,否則,只怕我們是回不來了!」魯南大俠長長地鬆了口氣道。
「想不到在南方居然會有如此奇境,真是奇跡!」華山隱者由衷地道。
「更想不到的是林城主年紀如此之輕,卻擁有如此深厚的功力,真讓人羨慕!」冷心月略為嫉羨地道。
林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冷軍師過獎了,只是林某皮粗肉糙,稍稍耐寒而已!」冷心月也笑了笑,他竟對眼前這年輕人沒來由地感到一種潛在的威脅,道:「如此年輕便能名動北方,他日城主之成就定不可限量!」「但願冷軍師能夠言中,我也希望自己的成就不可限量!」說到這裡,林渺淡淡一笑,又道:「只怕我沒有這個命!」「林城主說哪裡話,何用如此謙虛?以老夫看來,城主宅心仁厚,愛民如子,又才德兼備,他日自然是成就無可限量!」華山隱者誠懇地道。
「那就先收下前輩的祝願了,就衝前輩這句話,林渺也要做出點名堂來!」林渺笑道。
眾人也不由得跟著笑了,冷心月和秦雄心中生出一絲妒意,至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哪一支義軍真正地受到白道各門各派的明確支持,但是林渺居然受到這般優待,但他們又不能不承認林渺確實有些高深莫測。
葉晴諸人幾乎是迫不及待地衝出暗河,他們實在是受不了這種陰濕寒冷又處處危機的鬼地方,巴不得早早地見到陽光。
其他幾人也同樣有著急切的心情。
「嗖嗖……」一陣弦響過處,葉晴與那幾名竄出暗河的人又慘叫著跌落而下。
華山隱者忙伸手接住葉晴,驚問道:「怎麼回事?」葉晴慘哼了一聲,搖頭道:「不知道!」他也根本就沒有看清是怎麼回事。
有三人落入暗河之時已經氣絕,連中數箭之多,且箭鋒皆透體而過。
「好強的弓!」冷心月抽了口涼氣道。
「是天機弩!」秦雄看了一眼,斷然道。他對天機弩的威力並不陌生,因為江陵軍便裝備了這種東西。
林渺也為之訝然,這出口怎會有人偷襲?那會是誰呢?在外面有近百游龍軍,還有百餘江陵軍,另尚有一些武林人士,大家都知道暗河中出來的可能是自己人,那誰還敢亂放箭而不擔心傷了自己人呢?
「外面的人聽著,是自己人!」秦雄以為放箭的人是他的江陵軍,不由得出言高喊。不過,暗河那出口之外根本就沒有人應聲,像是根本沒有人存在一般。
秦雄不由得愕然色變,呼道:「展青!」他一連呼了七八聲,還是沒有人回應,幾乎把他氣得吐血。
「怎麼回事?看來秦將軍的人已經走了!」冷心月不由得略帶揶揄地道。
「哼!」秦雄憤然提刀便要出去。
「秦將軍稍安勿躁,外面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先等一會再上去也不遲。」魯南大俠也感到事情極為蹊蹺,不禁提醒道。
秦雄自不是魯莽之人,其身為秦豐的堂弟,在江陵軍中可算是舉足輕重的人物,並不是因為其武功和特殊的身份,也是因為此人絕不是頭腦簡單之輩。
「游龍二將可在!」冷心月揚聲高喝,他也感到有些古怪,江陵軍不可能走得一個不剩,沒有秦雄的命令,這些人自然不敢擅離,可是江陵軍居然沒人答秦雄的話,這確實讓他感到有些不對勁。
「看來你的人也睡著了。」秦雄見冷心月叫了半天沒人應,也沒好氣地挖苦道。
「你……」「二位何用如此?看來外面確實發生了變故,多半是敵非友,我們叫也沒用!」林渺打斷兩人的話道。
「怎麼可能這樣?我們在谷中留有數百人,誰有能力將他們全部殺光?」冷心月並不死心地道。
「你錯了,世上沒有不可能的事,只有想不到的事!」林渺說到這裡突地叫了聲:「不好!」眾人順著林渺的目光望去,借那並不十分明亮的天光,只見暗河之中黑影浮動,而船邊已是一片黑色。
「怪蛇!」葉晴吃驚地低呼了一聲。
「是血腥把它們引來了,這下可有點麻煩!」林渺道。
「我們必須趕快上去!」華山隱者眉頭一皺,他也心頭直發毛,只見那河水之中一道道黑浪激來,不問可知是極大的水下怪蛇。他也不知道這些東西有沒有毒,但只看這數之不盡的東西,自然心中直起疙瘩。
「我不信區區幾支箭能夠難得住我們!」魯南大俠沉聲道,說話間,振臂如沖天之鶴般掠出那有如天井般的出口。
「叮,叮……」一陣金鐵交鳴之聲響起,箭亂如雨,紛灑而下。
「我也來了!」華山隱者一掌護身,也衝出暗洞,冷心月和秦雄自然不甘落後。
林渺淡淡地注視著身邊那沉默寡言之人,悠然笑了笑道:「兄弟不上去嗎?」那人眸子裡閃過一絲訝色,輕瞥了林渺一眼,反問道:「為什麼你不上去?」「因為我在看著你!」林渺神情木然,不冷不熱地道。
「看著我什麼?」那人警惕地望了林渺一眼,冷然問道。
「你的面具在冰窖奇寒之下已經收縮了,難道你沒有發現嗎?」林渺淡然道。
那人一驚,手不自覺地向臉上摸了一下,但旋即便知上當。
「小心!」肖憶驚呼,那人竟在他伸手摸臉的同時出劍,劍法之快只讓肖憶駭然。
葉晴也是用劍的,但是在那人出劍之時,他的心都涼了,他根本就不知道那人是怎麼拔劍、出劍的,只覺得青鴻一閃,劍便已沒入了林渺的身體。
葉晴再驚,因為他發現林渺竟出現在他身邊,哪曾受過傷?那人的劍只不過刺在一個虛影之上。
劍快,林渺的身法更快,那人覺得劍刺空的當兒,便已感到幽風襲體,駭然回劍,身上的黑袍拂起,似在自己與林渺之間拉開了一道黑屏,讓所有人的視線都變得空無。
「裂……」黑屏穿破,那人的劍如破水的靈蛇,準確無比地扎向林渺的心臟。在錯亂之際,角度拿捏得準確之極,更以黑屏風擋住了林渺拂出的指風。
「叮……」劍如擊石般輕鳴一下,凝於虛空,在林渺的兩指之間穩如磐石。
「裂……」黑屏在劍身凝固的剎那爆散,化成漫天飛舞的黑蝴蝶,攪得眾人視線一片模糊。
「錚……」那人抽身,竟自被林渺所夾之劍中再閃出一柄窄而細的劍,穿過飛舞的碎布,以快絕的速度透過林渺的衣衫。
肖憶和葉晴不由得驚呼,他們從沒見過比這更詭異的劍,快得讓他們難以想像。
「叮……」但這一劍依然未刺中林渺,只是在林渺彈出的手指上撞了一下,那窄劍便滑向一旁。
「砰……」在那人尚沒能回劍之時,林渺的掌已化拳沉沉地擊在那人的胸膛之上。
那人慘哼一聲,噴出一口鮮血,身子跌向河水之中,但林渺已準確地抓住了他的足踝。
「是你!」林渺伸手撕下那人的面具,不由得驚怒地叫了一聲。
△△△△△△△△△
「報軍師,蕭老闆求見!」雀啟正在看各部的文書之際,有護衛相報道。
「哦,快快有請!」雀啟忙起身迎出門外。
小刀六大步走入廳中,這裡的人對小刀六都不陌生,誰不知道此人是城主的密友?因此,在梟城之中,小刀六可算是人人尊敬了。當然,這也是因為小刀六為梟城的發展出了大力,更將梟城的商路通向了中原各處,在短短的幾個月之中,小刀六已成了梟城最大的商賈,更在信都赫赫有名。
今日的梟城,比四月前的梟城完全是兩樣,有信都強有力的支持,而且又有銅馬軍的優民政策和優商政策,使得梟城之中商業風行,幾成了北方物資的小型集散之地,百姓安居樂業,似乎並不因戰火而發生騷亂,一片太平。
王校軍與梟城有約,並不敢相犯,而且這數月來,林渺的蹤跡全無,王校軍半點消息都探不到,這也使得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梟城更將自己的生意做得紅紅火火,私鹽糧草、酒、鐵之物,通過各種渠道和手段,在梟城之外帶動了梟城的經濟。
小刀六加上歐陽振羽,確實可以創下一些意外,不過梟城的經濟仍顯得有些緊張,因為這數月來,每天都有許多人慕名來投,在軍力不斷壯大之下,自然需要更多的資金支持,所幸,這些日子梟城又招賢納能,著實添了許多得力的人才,這使得梟城治理得井井有條,內外皆有人打理。
「蕭老闆什麼時候到梟城的,怎不與我說一聲?」雀啟欣然道。
「軍師日理萬機,怎可隨便打擾?有事我自然會找你,沒事你還是留些心思去管好這座城,安頓好梟城內外的子民吧!」小刀六笑道。
雀啟不由得笑了,問道:「那蕭老闆這次前來又有何事呢?」「城主還沒有消息傳回來嗎?」小刀六吸了口氣,問道。
雀啟搖了搖頭,他心中也有些急,林渺這一出去便是兩個月毫無音訊,確實讓他心中有點不安,道:「我已經派人去打聽城主的消息了!」小刀六皺了皺眉道:「外面有謠言,軍師可曾聽過?」「說城主只身前往雲夢澤是嗎?」雀啟反問道。
「不錯,這謠言你以為可信否?」小刀六問道。
「難道蕭老闆會相信?」雀啟也反問道。
「我不相信!」小刀六吸了口氣道。
「那就是,我也不相信!」雀啟也笑了笑道。
小刀六與雀啟對視了一眼,道:「這謠言是從邯鄲傳出來的,料來是王郎弄的鬼,他造此謠言顯然是在動搖人心,不知軍師有何對策?」「我已對軍中宣稱,城主將於六月初六百日閉關期滿,到時候將會出關!」雀啟吸了口涼氣道。
「六月初六百日閉關期?」小刀六神色微變,反問道。頓了頓,又神色微有些難看地道:「要是萬一到時候城主仍不能回來呢?」「我已經派人四處打探城主的下落,相信到時候定可找回他!」雀啟道。
「你對謠言不敢肯定?」小刀六逼視著雀啟,冷冷地問道。
雀啟一震,望了小刀六一眼,吸了口氣道:「但我們必須穩定軍心!」「萬一四十天後仍找不到城主呢?」小刀六逼問道:「到時候你又如何向將士們交代?」「到時我可以讓人替代一下,城主的易容之術極為高妙,我也可以找一個……」「軍師此計太失策了!」小刀六氣惱道。
「蕭老闆何以要這樣說?」雀啟問道。
「你身為軍師,所說之話所行之事,便是代替了城主,如果萬一你的計劃被識破,那必會將事情弄糟,不知軍師可有與主簿和功曹商量呢?」小刀六責問道。
雀啟微有不悅道:「我正想跟他們說!」小刀六神色有些難看地望了雀啟一眼,淡淡地道:「城主在臨行之前是怎樣叮囑大家的?」雀啟默然,手指卻在把玩著案上的茶杯,並沒與小刀六的目光對視。
「聽說軍師暗中已經訓練了模仿城主說話聲音和動作的人,是嗎?」小刀六不經意地問道。
雀啟神色頓變,手中的茶杯「啪……」地一下墜落地上。
「砰,砰……」廳內的門窗霎時全都封閉,簾幕屏風「轟……」然分開,數道人影向小刀六若風一般撲至。
△△△△△△△△△
「真是冤家路窄,想不到我們居然會在這裡相見!」林渺深深地吸了口氣,淡笑道。他確實有些意外,眼前之人正是當日與鐵憶聯手的三位魔門聖使之一。
「要殺便殺!」那人冷聲道。
「外面是不是你們天魔門的人?這是不是天魔門設下的陰謀?」林渺揪著那人冷問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那人臉上閃過一絲漠然之色。
林渺暗怒,葉晴諸人也都駭然,驚怒道:「原來是你們這些魔孽在搗亂,我先殺了你!」林渺不由得瞪了葉晴一眼,葉晴頓時不敢再出聲,彷彿是被林渺的威勢所懾,這一刻他才知道林渺的武功與他根本就不是同一個檔次,在那魔門聖使那般可怕的劍勢之下,林渺卻依然輕鬆敗敵。
「嘩……」眾人相視之時,水面突地破開,幾條老樹根般的東西破水而出。
「小心!」何傑呼了一聲,手中之刀迅速劃出。
「噗……」刀身正斬中那襲向葉晴的東西,但卻發出一聲悶響,如同斬在枯木之上。
「嘩……」那中刀之物橫跌入河水之中,激起三尺巨浪,小船一陣晃悠。
「砰砰……」那魔門聖使一聲慘哼,林渺居然拿他當兵刃,橫掃而過,將那衝出水面的水怪全都震飛。
那些水中怪蛇皮肉極為堅厚,這硬碰硬,幾乎把那魔門聖使的骨頭都撞碎了。
「好玩!」林渺不由得笑了。
「你殺了我吧!」那魔門聖使慘哼著道。
「為什麼要殺你?」林渺冷哼,說著向何傑道:「你們幾個把葉少莊主帶出去!」「轟……」正說話間,林渺腳下的小船突然爆開,一物竟自船底直竄而上,粗若水桶,橫絞之際,小船已化成碎木。
林渺吃了一驚,身形迅速彈起,卻見一無鱗之物破水而出,小眼尖頭,有若巨蛇,但體表彷彿是粘有一層涎狀之物,若胎膜一般,張大的嘴巴,露出尖利的牙齒。
葉晴和何傑諸人不由得駭了一跳,這東西之醜陋比蛇更甚,而來勢之猛只一觸船身便將之毀去,可見其力量之大。再看其沖天之勢,破出水面足有五丈高。
「看你的了!」林渺冷笑一聲,將魔聖使的身子橫拖,擊向那張開的血盆大口。
「啊……」魔門聖使尖叫一聲,差點沒有嚇得昏死過去,這比殺了他還讓他恐怖,他簡直不敢想像以自己的身子去餵那怪物的後果是什麼。
「砰……」就在魔門聖使腦袋便要塞入怪物之口時,林渺的手臂輕輕一振,手中的軀體略滑,正擊在那怪物的下顎之上。
那怪物發出嬰兒般的低嘶,身子「轟……」然擊落水中,林渺則借力拖著魔門聖使的身子破空而出。
何傑諸人哪敢再猶豫?飛速衝出暗河,而便在他們衝出暗河的一剎那,幾顆木桶般粗大的巨頭一齊湧出水面,將他們的小船覆於巨大的身體之下,小船頓時碎裂,沉入河水之中。河水如沸,其中頭尾翻騰,只讓他們脊背一陣颼颼發寒。
甫一衝出暗河,何傑諸人也不由得呆住了,華山隱者諸人靠背而立,四面環伺著近百弓箭手,只不過箭矢已停。
林渺一手倒提著魔門聖使,那人竟已暈死過去,在林渺的手中,他似乎連一根手指都動彈不了。
「他是誰?」冷心月驚覺林渺手中所提之人並不是剛才與他同入暗河者,不由問道。
「天魔門的聖使!」林渺淡淡地笑了笑,目光掃了一下四周,笑道:「諸位應該是天魔門的朋友吧?」「閣下好眼力,但閣下卻眼生得緊!你是何人?」一人冷笑道。
「瞎了你的狗眼,連我們城主也不識!」肖憶叱罵道。
「這位想必是洞庭小鬼吧,口氣這麼大,我吳新什麼人沒見過?也敢在我面前如此大呼小叫!」那人冷然道。
「就是被驅出五毒盟的叛徒吳新?」魯南大俠頓時似乎記起了什麼,斥問道。
「魯南大俠記性真差,到這個時候才記起我這位老朋友,不過沒關係,我們宗主很喜歡你這種記性差的人才,只要你願意,天魔門很歡迎你的加入!」吳新朗聲笑道。
「提防他使毒!」華山隱者知道對方的身份之後,立刻驚覺,提醒諸人道。
「哈哈……」吳新一陣大笑道:「華山隱者已是後知後覺了,這片谷地之中的空中早就散有無色無味的毒粉,這些本是沾在那些箭上的,你們在擊落那些羽箭之時,在震盪之中,這些毒粉自然散飄於虛空之中,想來也快到時候了!」眾人皆驚,華山隱者忙運氣暗查,頓時神色大變,魯南大俠及冷心月諸人也同樣如此。
肖憶諸人想要閉住呼吸也遲了,不運氣還好,一運氣立刻感到頭腦一陣昏眩,天旋地轉之下頓跪倒在地。
林渺見眾人昏昏欲倒,頓知吳新所說並不假,心中不由得暗駭,這吳新確實很狡猾,居然將毒附在箭矢之上,真正的殺機不是箭,而是箭上的毒,而他似乎算準這些人都是高手,能輕易將箭矢擋開。
華山隱者諸人自不會料到真正的殺機是藏在箭上的,在毫無防備之下,不自覺地吸入了毒粉,這才中招。
「哈哈哈……」吳新大笑道:「五毒盟的毒將會在我的手中發揚光大,你們只好認命了。不過,我不會殺你們的,因為還用得著你們!」林渺此刻自然明白,何以那些義軍戰士會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五毒盟的毒物之下,這些自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當華山隱者倒下之時,他也跟著倒下了。
△△△△△△△△△
「果然是做賊心虛!」小刀六冷笑之際,廳中地面突地爆裂,橫於廳中的案幾爆成碎片,直射向那撲向小刀六的身影。
小刀六身形暴退。
「砰砰……」一連串勁爆聲中,那幾條撲出的身影又跌了回去,廳內空中一條人影在飛灑的碎木之中悠然落下。
白髮,白鬚,猥瑣,如一隻白毛猿猴,目光陰冷而鋒銳,立於地上像是一截枯木,正是無名氏。
「嘩,嘩……」廳外的窗子突地裂開,一張張弩機伸入廳內,窗外人影綽動。
雀啟色變,這突然出現的老頭竟然在剎那間破除了他身邊六大高手對小刀六的攻擊,而且是自地下蹦出,這不禁使他想起了一個人,駭然色變道:「天下第一遁歸鴻跡!」無名氏的眸子裡閃過一絲厲芒,一閃即逝。
「嘩……」大廳的大門被推開,朱右和梁秀成及鄭志大步行入,向小刀六行了一禮道:「蕭老闆受驚了!」小刀六淡淡一笑道:「並沒什麼。」那六名雀啟的親衛被無名氏逼退,立刻護在雀啟的身邊。
「軍師,你很讓大家失望!」梁秀成有些遺憾和無奈地道。
「梁秀成,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難道你們想反嗎?城主不在,便這樣對我嗎?」雀啟怒叱道。
朱右淺笑道:「軍師如果還想演戲的話,我也樂意奉陪,只是我希望軍師不要有損我梟城的利益,不要傷害到無辜的百姓!」「我不明白你說什麼,你們幫一個外人來對付我,這是什麼意思?」雀啟怒道。
「蕭老闆絕不是外人,誰是外人誰心裡有數,城主待軍師不薄,軍師卻密謀奪梟城兵權,我鄭志第一個不答應!」鄭志沉聲道。
雀啟神色數變,目光向窗外那些待松弦而發的弓弩手一眼,隨即又落在梁秀成和鄭志身上,突地大笑起來,厲聲道:「城主待我不薄?那范龍頭對你薄嗎?你們何以不思報仇,卻反而為虎作倀呢?」「雀啟!識時務者為俊傑,成王敗寇,雖范滄海對我不薄,但我鄭志也絕不是見異思遷、口是心非之輩,城主之大義和才能讓我鄭志心服口服,如此明主若不知相投,我鄭志算是有眼無珠了!」鄭志叱道。
「林渺確實是個人才,我雀啟也心服,但他卻是個短命的人,他已經死在了雲夢澤,難道我們還要奉一個死人為主嗎?」雀啟冷問道。
「你放屁!以城主之武功智慧,怎會出事?這只不過是王郎製造的謠言而已,你身為軍師也在此蠱惑軍心,罪該當斬!如果你肯悔過,說不定念在城主的仁慈之上,今日還可免你一死,否則——死!」梁秀成氣惱地大罵道。
「哈哈……」雀啟大笑道:「在軍中,論地位和資歷,我身為軍師,城主之下便數我!你們誰有資格殺我?你們殺我便是以下犯上之罪,又如何向林渺交代?」「他們不可以殺你,但我可以!」無名氏冷冷地道。
「你……」雀啟的瞳孔開始收縮,他感到來自無名氏身上強烈的殺機,心便自然揪緊道:「你便是當年殺手盟蒼穹十三邪之首天下第一遁歸鴻跡?」「天下之間已經沒有天下第一遁,沒有十三邪和殺手盟,也沒有歸鴻跡,我就是我!」無名氏冷漠地道。
「哼,你不過是個外人,想在這裡殺我,還要問問他們!」雀啟顯出一絲懼色,他已隱隱猜到眼前之人很可能便是當年殺手盟十三邪之中最可怕的殺手歸鴻跡。此人之武功和殺人手段都讓人防不勝防,幾乎沒有完不成任務的時候,也是當年邪派高手第二人,除邪神之外最可怕的邪派人物,被其所殺的人最主要的特點就是骨肉分離,乾乾淨淨。
朱右和鄭志也吃了一驚,但他們並沒有說什麼,因為無名氏乃是小刀六的師父兼影子護衛。
「這裡你才是外人,你當認識這是什麼!」小刀六冷然笑了笑,自懷取出一物道。
「城主令牌!」雀啟吃驚地呼了聲。
「看來你還沒忘記這件東西,見令如見城主,持令者對任何人都可先斬而後奏!城主早就知道你與王郎的關係,是以,讓猴七手密切注意你的一切行動,包括你與王郎通了幾封信,那信鴿是什麼顏色的羽毛都一清二楚,你還有何話可說?」小刀六冷冷地質問道。
雀啟的神色有若死灰,他確沒料到會是這樣一個結局,林渺雖已經不在邯鄲,但卻能將事情安排得這般周密,他本以為天衣無縫的計劃卻變得如在別人眼皮下捉迷藏。
「你可以死心了,李度、尤新根本就不會前來助你,關於你的一切,他們已經寫好交到主簿大人那裡了,現在你所有的罪證都在主簿大人的手中,只待城主回來聽候發落!」梁秀成冷冷地道。
雀啟一時如遭雷擊,連最後一點希望也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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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殺了這小子!」吳新救醒了那魔門聖使,但他醒來第一句話卻說得咬牙切齒。
「杜月兄何必跟一個死人一般見識?這小子的用途不小,若就這樣殺了他,不是太可惜了嗎?」吳新不由得笑勸道。
「不殺這小子,我難洩心頭之恨!」聖使杜月氣恨地道。
「也不急於一時,這小子是左護法要的人,晏壇主也要,可算是奇貨了,何況此子在北方也頗有神通,要是能為本宗所……」「吳壇主不是想將這小子納入本宗吧?」杜月冷問道。
吳新「哈哈」一笑道:「這只是說說而已,他害死了青月壇游壇主,更屢屢破壞我天魔門的好事,死一百次也是有餘了,不過暫時聖使卻不能夠動他!」「為什麼?」杜月冷問道。
「因為我答應過少主暫時不可以傷害他!」吳新吸了口氣道。
杜月神色頓變,凝視了吳新一眼,冷冷地問道:「你知不知道,如果他不死,會壞了我們許多的事,甚至有可能讓左護法暴露身份,如果真這樣的話,這個責任誰承擔得起?」「但他是少主最好的朋友!」「那你眼裡還有宗主嗎?」杜月冷問道。
「所以,我才要將他交給宗主親自處理!」吳新深深吸了口氣,又道:「聖使該不是想因一時之氣而去惹怒少主吧?你知道,宗主好不容易找回少主,對其的寵愛無以復加,你我誰也惹不起少主!」杜月不語,他知道吳新所懼怕的是什麼,也明白吳新所說的極有道理。
「那你準備怎樣處理那些江湖人物?」杜月吸了口氣問道。
「那些人可有可無,太多會是累贅,還是依照往日的慣例,用來試試我的毒好了!」吳新冷酷地道。
杜月心中泛起一絲寒意,道:「這樣恐怕有些太過殘忍,若將那些人全部毒死,只怕江湖中人對本宗的仇恨會更深!」「聖使的心何時這麼軟了?誰知道是我聖門所為?只會怪罪到五毒盟的頭上,上次在淯水畔,不知是誰把那些大小船隻和證據燒燬了,否則,定要五毒盟好看!這次我定要五毒盟背上這口黑鍋,哼!吳山月呀吳山月,看是你厲害還是我狠毒!」吳新殺意逼人地道。
杜月冷冷地望了吳新一眼,陡然之間,他覺得這個人似乎有些瘋狂。儘管他也殺人不眨眼,但是用數百人的生命來試驗自己的藥物,這確實讓人心寒。一次殺人數百,即使是他也難以接受。
「我們也該啟程了,這裡將會越來越熱鬧,等著好戲上演就是。你不去底艙看一下你的老朋友嗎?」吳新感到杜月的目光有些怪,他似乎並不想與杜月發生矛盾。頓了頓,又提醒道:「我不想讓那些人留下,也是因為不想讓他們擾亂我們的計劃,如果人人都知道了這是一個圈套,誰還會來奪這什麼莫須有的寶藏?難道你不想看著他們自相殘殺的醜態嗎?」杜月想想也確實是如此,如果讓那些人去宣揚了今日的結果,自然就再難將世人騙來雲夢澤,難以削弱江湖各門各派的勢力。如此一來,趁機擴充魔門的計劃便無法實施。
「你把他關在底艙?」杜月吸了口氣,問道。
「不錯!」吳新道。
「這個人絕不簡單,可不能大意,其心智和武功超卓,不要給他有可趁之機!」杜月道。
「聖使大可放心,他中了我七日瘴,我不給他解藥,七日之內絕不會醒來!」吳新自信地笑了笑道。
杜月不置可否地掃了艙外的雲夢澤一眼,儘管他對吳新的毒極為相信,但是對吳新那種有點過分的自信不怎麼欣賞,想了想道:「那些人便交給壇主處置吧,我去看看老朋友,最好還是給他加些鐵鐐。今日的他,似乎比之昔更可怕多了,希望不要再出什麼亂子!」吳新微有些不滿,杜月這話表明是不太相信他的毒。不過,他並不想為這件事與杜月相爭。
杜月身上有傷,在暗河之中,被林渺傷得頗重。而最讓他恨的卻是林渺居然拿他去擊打那水怪,他親身體會那自水底怪蛇口中噴出的惡臭,那種感覺真讓他想一死了之。不過,林渺卻沒有拿他去餵那怪蛇,只是用他的腦袋去撞擊怪蛇碩大的腦袋,那沉重的震盪使他立刻昏死。是以,他對林渺幾乎是恨之入骨,如果不是吳新相阻,他定要將林渺剮上千萬刀。
不過,杜月對林渺的變化也感受極深。當日他第一次與林渺交手時,雖然單打獨鬥他並不能勝林渺,但兩人的差距並不太遠,而林渺的功力也不像今日這般深厚。這些日子來,他勤修苦練,更受到宗主親自指點,武功也是突飛猛進,與數月前也上升了一個檔次,可是今日在林渺的手中竟然不過走了數招而已,而且,林渺根本就沒有拔出上次仗以取勝的龍騰刀,這不能不讓他吃驚,而且林渺的氣勁怪異之極,虛無飄渺又無所不在,他連一點掙扎的餘地都沒有。
這幾個月之中,難道林渺的變化竟有如此之大?這讓杜月吃驚。不過,他慶幸自己沒死,只要自己沒死,那任何事情都是有可能發生的。是以,他來找林渺,哪怕只是踹他幾腳也可稍稍解恨。
走入底艙,杜月不由得呆住了。
底艙之中,橫七豎八倒著的都是魔門弟子的屍體,而連林渺諸人的影子都沒見到。
「怎麼會這樣?」一名魔門弟子抽了口涼氣道。
「還不去告訴你們壇主!」杜月臉色鐵青,林渺還是跑了,他幾乎有這種預感,預感這一切的發生。他覺得今日的林渺確實已是極不簡單了,又怎可能如此輕易地被吳新所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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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會宣佈軍師身體欠安而暫不理城務,此事宜待城主回來作決定,絕不可讓王校軍知道。另外,此次參與行動者,必須讓其保密!」朱右沉聲叮囑道。
眾人皆知,城主不在,卻發生了這般大事,若處理不好,只會使軍心和民心不穩,後果將不堪設想。
「對其餘黨該如何處理?」梁秀成問道。
「全部抓起來秘密看守,對外只有宣稱是調職和派遣重任。」朱右道。
「這個我立刻去辦!」鄭志沉聲道。
「這裡的事情就交由各位處理了,我尚要去辦我的事!」小刀六欠身道。
「勞駕蕭老闆了,你不在梟城多住數日嗎?」朱右客氣地問道。
「時間就是銀子,我不是一個浪費銀子的人,還是去早點準備我的生意好了,近日將有一大批三河良馬要運入關內,我不出面是不行的!」小刀六笑道。
「時間就是銀子?蕭老闆真會說話!」梁秀成也笑了笑道。
「不知道可有用得著我們的地方?」朱右客氣地問道。
「用得著我會說,到時候,我會挑一百匹良馬給梟城,你到時派人來接收就是。對你們來說,最要緊的是梟城之事,城主回來時,希望你們能給他一個驚喜!」小刀六爽然道。
「聽說蕭老闆訓練了一批精銳戰士,真想到時候見識一下!」梁秀成道。
「這個消息最好就只有你們幾個人知道,知道的人多了並不是一件好事!」小刀六神色一整,肅然道。
「是!」梁秀成吃了一驚,暗怪自己多嘴,他明白這也算是一個秘密,小刀六將這一切都進行得極為隱秘。
「不過,你們知道無所謂,過幾天,我可能會將淘汰的一些人送到梁功曹的手下,你們再進行編製整合,我相信這些被淘汰的人,也絕對是極為善戰的精銳!」小刀六緩了口氣道。
「哦,蕭老闆可能會淘汰多少人?」朱右問道。
「一千餘人,這些人的背景都不會有問題,我都調查過,多為獵戶出生,也有的是塞上馬賊,但與中原各路義軍不會有任何來往,所以大可放心任用!」「如此說來,這些人應該也多是身經百戰的戰士了?」朱右問道。
「可以這麼說!不過,我不需要這麼多人,我只選擇其中最精銳的那部分!」小刀六自信地道。
朱右和梁秀成面面相覷,不知道小刀六所要求的最精銳又將達到一個什麼樣的標準。不過,小刀六的行事總是有些高深莫測,他不說,外人自然也無法猜到。何況,這些人是由塞上沈家和小刀六挑選的心腹高手所訓練出來的。
塞上沈家長年與塞外馬賊及匈奴打交道,對大漠之中的一切瞭若指掌,更對匈奴和馬賊的作戰方式極為清楚,同時又武功超卓,而小刀六親自挑選的高手則對這些人全面超強訓練,再自信都軍中挑出幾名作戰經驗絕對豐富的老將將這支人馬整合。因此,這群人幾乎是全能的作戰勁旅。
當然,這一切也正是小刀六所想要的。朱右明白小刀六的意圖,因為他確確實實是林渺的親信,小刀六對其也極信任,另外也因其掌管內外情報,對許多人身份背景的調查他也著手過,但這僅只是他與小刀六之間的秘密,並不必要太多的人知道。
小刀六望了兩人一眼,悠然大笑著轉身而去,他身邊的「影子」無名氏也緊隨而動。
朱右並不擔心小刀六的安全,因為小刀六身邊除了無名氏這樣的高手之外,另外還有名動江湖的蘇氏兄弟及十數名親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