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千萬道氣流沿著一個中心點爆裂開來,迅速向外飛瀉,猶如一朵巨大的蘑菇雲般,遮天蔽日,吸納了所有的光線。
與此同時,紀空手與韓信的身體如斷線風箏般跌落地面,噴血的同時,兩人已回歸到他們各自起動的位置,如長槍傲立。
目光,冷寒的目光,如鋒利的刀刃再一次穿越虛空,悍然交錯,一溜藍幽幽的電火隨之而生,正映上了兩人不斷收縮的瞳孔之上。
當他們傲立不動的時候,剛才不動的天象卻動了,就彷彿時間在某一刻停止,將天地間的一切事物定格。
烏雲湧聚,狂風飛瀉,天雷滾滾,一道道如巨劍般的閃電斜劈而下,一切異象瘋狂地聚壓於鴻溝上空的一小塊地方,讓所有人都看得瞠目結舌,目瞪口呆。
「嘩……啦……」暴雨終於來臨,以傾盆之勢自天而降,豆大的雨點打在塵土之上,頓成一個個泥洞。
紀空手的眉鋒一跳,揚手往虛空一抓,飛刀再次出手,殺向韓信。
刀風破空,激起一道翻湧的氣流,如注的雨線在飛刀所過之處,突然形成了一個斷層,一個形如真空的斷層。
這真是不可思議,有人曾云「抽刀斷水水更流」,說這句話的人,一定是沒有看到過紀空手的飛刀,如果他今天就在鴻溝,那麼必會為自己的孤陋寡聞感到羞愧。
一切都變得瘋狂起來,為這一刀而瘋狂。
在紀空手與韓信相隔的這七丈距離,如果以這一刀來衡量,它已不再是距離。
韓信沒有用自己的眼睛衡量這段距離,因為目光的速度已經不及刀速,他只能以自己的感應揣度氣機的運行,同時劍鋒微振,變化著不同的角度,以封鎖對方的刀路。
他有這樣的自信,自信自己可以封鎖住任何人的進攻!《龜伏圖》的下冊一直在他手中,其劍法之所以能夠超越冥宗的四大高手,就在於他將《龜伏圖》的精髓融入劍道,自成一家。
龜伏的精髓所在,就在於等待時機,而等待的火候,在於滴水不漏的防守。
但當他的這種自信還沒有來得及表現出來時,心中陡然一驚,感到了自己布下的氣機中突然出現了一道裂紋,從裂紋中直入的,是有質無形的一把刀!
飛刀有形,這無形的刀是什麼?
韓信的心中剛湧出這樣的一個念頭,一種莫大的恐懼已如海潮般漫卷全身,他突然悟到,手中無刀的紀空手,豈不正是一把要命的鋒刃?
韓信惟有飛退、旋舞,就像是一道暗黑而瘋狂的狂飆。
狂飆捲入虛空,旋成了圓,旋出了一個漩渦,層層疊疊,變成了一個如惡獸大嘴般的黑洞,吸納著周邊的一切物質,強大的牽扯力將這段虛空的空氣一下子抽乾了,就像是到了一段真空。
「呼……」紀空手知道,勝負就在這一刻,所以他沒有猶豫,更沒有遲疑,只是讓自己體內所有的能量在這一刻爆發,緊追著自己那把有形的飛刀,直插向漩渦的中心。
勇者無懼,惟有勇者,才有如此驚人之舉。
天地隨之一震,靜默得就像是回到鴻蒙未開的洪荒年代,一切都顯得不再真實,猶如是一幅有畫無聲的動畫。
「轟……」但這種動畫只存在了一瞬,隨之而來的,是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那無底的黑洞爆裂開來,恰似一朵綻放的蓮花。
雲靜,風止,雨消散。
一繼陽光透過雲層而下,天地彷彿又回復了悠然寧靜的往昔。
紀空手與韓信相對而立,僅距三丈,一把七寸飛刀,插在了韓信的心口之上。
紀空手的身體晃了一晃,一口鮮血噴射而出,他顯然也受了極重的內傷,卻把飛刀插在了足以讓韓信致命的要害部位。
他們此時已墜落於懸壁之下,一地的亂石沙土,顯得是那麼的原始,就彷彿這裡從來沒有人來過一般。
紀空手冷冷地看著韓信,半晌才喘了一口氣道:「你敗了!」
「我敗了?」韓信茫然地說了一句,胸口的傷痛刺激了他漸漸昏厥的意識,看了看胸口上的飛刀,他搖了搖頭道:「我不會敗,也不可能敗,如果我敗了,那麼老天就錯了!」
紀空手的眼中流露出一絲憐憫之情,緩緩而道:「你真的相信你在問天樓刑獄地牢中看到的那場蟻戰是上天的旨意嗎?」
「是的,只可惜,我沒有看到那場蟻戰最後的結局。」韓信的話中不無遺憾。
紀空手無話可說,面對一個將死之人,他不想讓自己過於冷酷無情,畢竟,這人曾經是他的朋友。
韓信木然地盯著胸口上的飛刀,當一陣風吹過他的臉頰時,他似乎終於承認了現實,從幻象中回歸,輕輕地歎息了一聲:「不管怎麼說,我敗了,按照你我之間的約定,敗就是死,我不想多說什麼,只希望讓你能答應我一件事情。」
「什麼事?」紀空手似從韓信臉上露出的一絲柔情猜到了什麼,不由心中一顫。
「永遠都不要向鳳凰提起我的死。」韓信緊緊地盯著紀空手,一字一句地道:「我不想她傷心!」
紀空手默默地點了點頭,眸子之中閃現出一股非常複雜的情緒。他不明白,為了鳳凰,可以不惜一切的韓信,竟然是如此矛盾的結合體:一方面,他對自己的女人是如此的癡情,寧可受制於人,也要保證她的安危;另一方面,他卻能對自己從小患難的朋友毫不猶豫地刺出背叛之劍,顯得是那麼地冷酷無情。
也許,對愛人癡情,是韓信的本性;對朋友冷酷無情,是他太過於熱衷名利。名利二字,看似簡單,但普天之下又有幾人可以堪破?當名利的色彩進入人心之後,人心自然也就變得深不可測了。
正在沉思中的紀空手,突然眉鋒一動,他沒有回頭,卻感應到背後有一股龐大無匹的勁氣平空而來,以勢在必得的氣勢強行擠入了他們之間漸趨弱勢的氣場之中。
三十丈、二十丈、十丈……
殺氣來得如此之快,完全出乎了紀空手的意料。他之所以有些驚詫,是因為他在與韓信對峙之前,就以自己的靈覺對方圓數十丈內的範圍搜尋了一遍,此刻根本就不應有人跡的出現。
這股氣機來得如此之突然,只能說明一點,那就是這股氣機的主人功力竟在紀空手之上,而且事先埋伏於此,是以紀空手無法洞察出他的存在。
「難道是你事先……」紀空手驚怒之間望向韓信,但話僅說到一半,便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只因為他從韓信的表情中已然看出,韓信顯然也對這驚變一無所知。同時,韓信的眸子裡更張揚出難以置信的震驚,臉上的肌肉抽搐得扭曲變形。
紀空手再沒有任何的猶豫,雖然他無法回頭,卻從韓信的臉上讀出了自己的背後一定發生了不可思議的事情。
他迅速地標前,身形已明顯不如剛才,誰都可以看出,他雖然將飛刀插入了韓信的胸口,但韓信的真力反震而出,讓他的經脈受到了不小的震傷。
踏前五步之後,紀空手的手掌如刀,一連在自己的身後布下了十數道氣牆,驀然回首間,他驚呆了,腦海中彷彿出現了一段空白。
他忽然明白,當這股殺機出現之時,韓信何以會這般訝異,因為他此刻的表情絕對比韓信好不了多少。
以紀空手和韓信的堅韌意志,就算他們此時身負重傷,也沒有什麼事情可以讓他們震驚到這種地步。之所以出現這樣的現象,只能說明他們所看到的是一件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這的確是一件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在紀空手與韓信身前的數丈之地,正悠然地走來一人,他的神情十分悠然,仿如閒庭信步,臉上流露出一種從容的微笑,使其一舉一動都充滿著自信。
他踏出的每一步,都如大山推移般沉穩,就像他的行事作風一樣,讓人不可揣度。
殺氣來自於他腰間的長劍,劍未出鞘,卻透發出一股不可抑制的殺機,直到逼入紀空手身前七尺之內時,這道殺氣才霍然消逝。
冷冷的眼芒,閃錯於虛空之上,無聲的靜默,讓紀空手的心底產生出一股驚懼。
當這個人甫一出現時,紀空手的心就如重石下沉,沉重的失落感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本來一切注定了的結局,卻因為這個不速之客的出現而改變,這的確讓紀空手始料未及。
他千算萬算,一切看上去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但他是人,不是神,終究還是犯下了錯誤,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而這個錯誤足以讓他的一切努力付之東流。
也許,這個錯誤的發生不能怪他,畢竟,誰又能想到一個死人還能復生?還能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呢?
「你就是紀空手?」來人問了一個他本不該問的問題,紀空手一怔之下,眼中陡然亮了起來。
「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想必你已知道了原因。」來人捕捉到了紀空手臉上的表情,不由由衷讚道:「你能從我的一句話中悟出其意,可見思維極為敏銳,這同時也證明了我的眼光不錯,你果然沒有辜負我的厚望。」
紀空手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一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重新恢復到自己剛才的那種從容鎮定,拍了拍手道:「我輸了,而且輸得心服口服,能輸在你的手上,我並不感到冤枉。因為你所安排的這個計劃,實在是天衣無縫,無懈可擊,我想不服都不行。」
他說得彷彿十分輕鬆,話裡卻有更多的無奈,面對眼前的這個人,他第一次感到了在強者面前的無奈和軟弱。
來人淡淡地笑了,似有幾分得意。能得到以智計聞名天下的紀空手的佩服,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同時,他也不敢有任何的大意,即使是身負內傷的紀空手,也足以讓任何人的神經緊繃。
「其實,你無須佩服我,我這個計劃的產生,靈感正是來自於你。如果不是我事先識破了你的『龍藏虎相,李代桃僵』之計,又怎會將計就計,讓你為我所用呢?」來人緩緩而道:「這也許就是天意吧!」
「可是,你明明死於大鐘寺,又怎會死而復生呢?難道那一天你根本就沒有死?!」紀空手驚詫地道,這無疑是此刻他心中的最大懸疑。
「在你和龍賡這兩大絕頂高手面前,沒有人可以不死,也沒有人可以死而復生。這看上去的確有些蹊蹺,有些詭異,其實,就只有一個原因,那一天死在大鐘寺的人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來人的眉間一皺,臉上不經意地露出了一絲哀傷。
「誰?」紀空手渾身一震,他實在想不出來,如果那死去的人不是劉邦,天下間又怎會有長得如此相像之人?
「他叫劉助,我的孿生兄弟。」劉邦冷然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