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郎王一臉凝重,扶起他來道:“這事也不能怪你,本王看了你就此事呈上的奏折,看來漏臥王此次是有備而來,縱然沒有靈竹公主失蹤一事,他也會另找原因,興師問罪。因此,本王早已派出精兵強將,在漏臥邊境設下重兵防范,一旦戰事爆發,孰勝孰負,尚未可知,本王豈能將此事之罪怪責到你的頭上呢?”
“可是此事的確是因微臣而起,縱然大王不怪罪,微臣也實難心安。”陳平一臉惶然道。
夜郎王道:“身為一國之君,本王所考慮的事情,更多的是放在國家的興衰盛亡之上,區區一個漏臥王,尚不是本王所要擔心的。本王擔心的倒是兩日之後的棋賽之約,此事關系銅鐵貿易權的歸屬,誰若得之,中原天下便可先得三分。”
陳平道:“照大王來看,在劉、項、韓三方之中,誰最有可能最終成為這亂世之主?”
“這就是本王要讓你舉辦棋賽的原因。”夜郎王一臉沉凝道:“因為目前天下形勢之亂,根本讓人無法看清趨勢。這三方中的任何一人都有可能成為這亂世之主,所以我們誰也得罪不起。誰都明白,真正能夠撼動我夜郎百年基業的力量,是中原大地。”
“於是大王才將這貿易權的決定權交給微臣,讓微臣擺下棋陣,以棋說話?”陳平微微一笑道。
“這是惟一不會得罪這三人的決定方式,能否得到這貿易權,就在於棋技的高下,贏者固然高興,輸者也無話可說,只能怨天尤人。如此一來,在無形之中我夜郎便可化去一場傾國劫難。”夜郎王的目光炯炯,沉聲道。
“但是現在靈竹公主失蹤,漏臥王又陳兵邊境,只怕棋賽難以進行下去了。”陳平輕歎了一口氣道。
“沒有任何事情可以阻擋本王將棋賽舉辦下去的決心,如果過了今夜子時,靈竹公主依然沒有消息,本王不惜與漏臥大戰一場,也要保證棋賽如期舉行!”夜郎王剛毅的臉上稜角分明,顯示出了他果敢的作風與堅毅的性格。
陳平深深地看了夜郎王一眼,沒有說話,他所擔心的是,任何一場戰爭,無論誰勝誰負,最終遭殃的只能是百姓,所以若能避免不戰是最好的結局。但他卻知道夜郎王絕不會為了一些百姓的死活而干擾了他立國之大計,在夜郎王的眼中,更多考慮的是一國,而不是一地的得失。
夜郎王顯然注意到了陳平略帶憂郁的眼神,緩緩一笑道:“當然,身為一國之君,本王也不希望在自己國土上發生戰事,所以此時距子夜尚有半日時間,能否不戰,就只有全靠你了。”
陳平苦澀地一笑,道:“三天都過去了,這半日時間只怕難有發現。微臣與刀蒼城守幾乎將金銀寨掘地三尺,依然一無所獲,可見敵人之狡詐,實是讓人無從查起。”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真是盡力了,本王也不會怪你。”夜郎王一擺手道。
“也許我知道靈竹公主的下落,不知大王與陳兄是否有興趣聽上一聽呢?”就在這時,銅寺之外傳來一陣爽朗的聲音,隨著腳步聲而來的,竟是失蹤三日之久的紀空手,在他的身旁,正是龍賡。
陳平不由大喜,當下將他二人向夜郎王作了介紹。
“左石?”夜郎王深深地凝視著紀空手,半晌才道:“你絕非是一個無名之輩,但你的名字聽起來怎麼這樣陌生?”
“名姓只是代表一個人的符號,並沒有太大的意義,一個人要想真實地活著,重要的是過程,而不是想著怎樣去留名青史。”紀空手微微一笑道:“否則的話,活著不僅很累,也無趣得緊,又何必來到這大千世界走上一遭呢?”
他說的話仿如哲理,可以讓人深思,讓人回味,就連夜郎王也靜下心來默默地思索,可陳平與龍賡不由相望一眼,似乎不明白失蹤三日之後的紀空手,怎麼說起話來像打機鋒,深刻得就像是他已勘破生死。
難道這三天中發生了什麼意外事情,讓他突然悟到了做人的道理?抑或是他曾在生死一線間徘徊,讓他感悟到了生命的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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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空手躍入水中的剎那,頓時感到了這湖水的徹寒。
但他惟有讓自己的身體繼續沉潛下去,一直到底,然後在暗黑一片的湖底艱難前行。
走不到百步之遙,他陡然發覺自己的身體向左一斜,似乎被什麼物體大力拉扯了一下,迅即融入到一股活動的水流當中,緩緩前移。
隨著移動的距離加長,紀空手感到這股暗流的流瀉速度越來越快,牽引自己前行的力量也愈來愈大,剛剛有點愈合的傷口重又撕裂開來,令他有一絲目眩昏暈之感。
他心中一驚,知道自己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離開這道暗流,而且必須盡快浮出水面。雖然自己憑借著補天石異力還可以在水下支撐一定的時間,但體內的血液始終有限,一旦流盡,便是神仙也難救了。
幸好距這暗流的終點尚有一定的距離,所以暗流產生的力量並不是太大,紀空手的異力在經脈中一動,便得以從容離開這道暗流的軌道。
他對位置感和方向感的把握似乎模糊起來,無奈之下,只能沿著湖底的一道斜坡向上行進,走了不過數百步,坡度愈來愈大,他心中一喜,知道自己已經離岸不遠了。
血依然一點一點地在流,如珠花般滲入冰寒的湖水,形成一種令人觸目的淒艷。紀空手的身形拖動起來緩慢而沉重,越來越感覺到自己難以支撐下去了。
不自禁地,他想到了紅顏,想到了虞姬,甚至想到了虞姬體內未出世的孩子。在他的心中,頓時湧出了一股暖暖的柔情,支撐著他行將崩潰的身體。有妻如此,夫復何求?有子如此,夫復何求?紀空手甚至生出了一絲後悔。
他真的後悔自己為什麼不能與她們相聚的時間變長一點,為什麼不能放棄心中的信念,去享受本屬於自己的天倫之樂。他身為孤兒,自小無家,所以對家的渴求遠甚於常人,可是當他真正擁有家的時候,卻沒有將自己置身於家中,去感受家所帶來的溫暖,這難道不是一種諷刺?
但是紀空手的心裡卻十分明白,他不能這樣做!他已別無選擇,當他踏入這片江湖的土地上時,就注定了不屬於自己,也不屬於某一個人,他只屬於眼前這個亂世,這個江湖。
這豈非也是一種無奈?
好冷,真的好冷,紀空手只感到自己的身體仿佛置身於冰窖之中,幾乎冰封一般。當他感覺到自己的血液也凝固的時候,也許,他就離死不遠了。
想到死,紀空手並不懼怕,卻有一種深深的遺憾,他心裡清晰地知道,成功最多只距他一步之遙,跨出這一步,他就可以得到這亂世中的天下,可是就在他欲邁出這一步的時候,他才知道,成功已是咫尺天涯。
他只感到自己的思維已經混亂,一種昏眩的感覺進入了他的意識之中,非常的強烈,然後,他就覺得自己的身體陡然一輕,向上浮游,升上去,升上去……就如霸上逃亡時所用的氣球……
他失去知覺時聽到的最後一點聲音,是“嘩啦……”一聲,就像是一條大魚翻出水面的聲音。
……
一縷淡淡的幽香鑽入鼻中,癢癢的,猶如一只小蟲在緩緩蠕動。
這是紀空手醒來的第一個意識,當他緩緩地睜開眼睛時,這才知道此刻正置身於一個女人的香閨之中,躺在一張錦被鋪設的竹榻上。
“你終於醒了。”一個銀鈴般的聲音傳了過來,接著紀空手的眼前便現出一張美麗而充滿青春活力的俏臉。
紀空手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陽光明晃晃的,影響了他的視線,使他要換個角度才能看清這女子的裝束。
她樣貌娟秀,身段苗條美好,穿一身異族服飾,水靈靈的眼睛緊盯著紀空手的臉,巧笑嫣然。
“你是誰?我怎麼會在這裡?”紀空手感到自己的傷口已然愈合,不痛卻癢,似有新肉長成,淡淡的藥香自傷處傳來,顯然是被人上藥包扎過。
“我叫娜丹,是這座小島的主人。你昏倒於岸邊,所以我就叫人把你抬到這裡來。”少女笑吟吟地看著他,沒有一點居功自傲的樣子,好像出手救人是她本應該做的事情。
“難道這裡只是湖中的一個小島?”紀空手顯然吃了一驚。
“你不用怕,只要到了我這座無名島,就沒有人敢上島來追殺你。”娜丹的嘴角一咧,溢出了一股自信。
紀空手怔了一怔,看看自己的傷口包扎處。誰見到了這麼長的傷口,一眼就可以看出這是被人刺傷的,娜丹這樣聰明的女孩,當然不會看不出來。
“你真的有這麼厲害?難道你是天魔的女兒?”紀空手很想放松一下自己緊張的神經,是以隨口一說。
“也許在別人的眼中,我比天魔的女兒更可怕。”娜丹莞爾一笑,語氣很淡:“因為我是苗疆的公主,說到毒術與種蠱,天下能與我比肩的人不多,最多不會超過三個。”
紀空手並不感到吃驚,只是笑了笑道:“幸好我沒有得罪你,否則你給我下點毒,或是種點蠱,那我可慘了。”
娜丹的目光緊盯住紀空手的眼睛,一動不動道:“你已經夠慘了,不僅受了傷,而且你的身體的確中了毒,是一種非常下流的毒。”
說到這裡,她的臉禁不住紅了一下。
紀空手又怔了一下,他還是第一次聽人這樣來形容毒的,不由奇道:“下流的毒?”
“是的。”娜丹的臉似乎更紅了,但是她的目光並未離開紀空手:“這種毒叫‘一夜情’,是一種用春藥練成的毒藥。中了此毒之人,必須與人交合,然後脫陽而亡。”
紀空手沒有料到她會這麼大膽,毫無避諱就將之說了出來,不過他聽說苗疆的女子一向大方,對男女情事開放得很,是以並不感到驚奇。他感到詫異的倒是娜丹前面說過的一句話,既然自己中了毒,何以卻沒有一點中毒的征兆?
娜丹顯然看出了他眼中的疑惑,淡淡而道:“你之所以還能活到現在,是因為你中毒不久,就深入冰寒的湖水中,以寒攻火,使得毒性受到克制,暫時壓抑起來,再加上我正好是個解毒的高手,所以就將這種毒素替你祛除了。”
“這麼說來,我豈非沒事了?”紀空手笑道。
“恰恰相反,你身上的春藥還依然存在,春藥不是毒,只是催情物,是以沒有解藥可解。”娜丹的臉更紅了,就像天邊的晚霞,低下頭道:“除了女人。”
紀空手吃了一驚,他倒不是為了娜丹最後的這句話而吃驚,而是就在他與娜丹說話之間,他的確感到了丹田之下仿佛有一團火焰在慢慢上升,他是過來人,當然知道這將意味著什麼。
他感到體力已經迅速回復過來,當下再不遲疑,掙扎著便要站將起來。
“你要干什麼?”娜丹一臉關切,驚呼道。
紀空手苦笑一聲道:“在下既然中了此毒,當然不想等到毒發之時害人害己,在姑娘面前出丑,是以只有告辭。”
娜丹以一種詫異的眼神盯著他道:“你難道在這裡還有女人不成?”
紀空手搖了搖頭道:“沒有。”
娜丹道:“你可知道中了春藥的人若是沒有女人發洩,幾同生不如死?”
“縱是這般,那又如何?”紀空手的臉上已有冷汗冒出,顯然是憑著自己強大的意念在控制著藥性的發揮,終於站起身來道:“姑娘的救命之恩,在下沒齒難忘,他日再見,定當相報。”
他踉蹌地走出香閨,才知這是一座典雅別致的竹樓,掩映於蒼翠的竹林中,有種說不出的俊秀。可惜他無法欣賞眼前的美景,藥性來得如此之快,讓他的渾身如同火燒一般,情緒躁動,難以自抑。
只走出幾步,他整個人便坐倒在竹樓之下,氣息渾濁,呼吸急促,身下的行貨如槍挺立,硬繃得十分難受。
他頭腦猛一機伶:“靜心!”只有靜心,才能使潛藏在自己體內的獸性受到制約,可是當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時,仿如一團火焰的氣流卻湧上心頭,幾欲讓他頭腦爆裂。
直到這時,他才豁然明白,在這個世上,的確是除了女人,再無這種春藥的解藥了。因為此時此刻,他腦子裡所想的,不是紅顏,就是虞姬,全是他們之間纏綿動人的場面。
昏昏然中,他已完全喪失了理智,開始撕裂自己的衣物。
就在這時,一聲悠揚的笛聲響起,在剎那間驚動了紀空手已然消沉的意志。當他滿是血絲的眼睛循聲而望時,卻看見一個少女的胴體在清風中裸顯出來,該凹的凹,該凸的凸,健美的體形始終跳動著青春的旋律。
“紅顏,真的是紅顏!”紀空手喃喃而道,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緩緩站了起來,一步一步向那美麗的胴體靠了過去。
當他相距胴體不過三尺之距時,已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處子幽香,這幽香恰似一粒火種,誘發了他心中不可遏制的獸性。
他低嚎一聲,猶如一匹發情的野狼般撲了上去……
當他醒來時,他的人依然躺在竹樓香閨的床榻上,斜照的夕陽從竹窗中透灑進來,斑斑駁駁,分出幾縷暗影。
在他的身旁,多了一位如花似玉的美女,赤裸著身體,正是娜丹。
紀空手不由大吃一驚,再看自己的身上,竟然是同樣的自然天體。
“難道剛才發生的一切並不是夢,並不是紅顏與我共赴巫山雲雨,而是……?”想到這裡,紀空手幾乎嚇出了一身冷汗,隨手找了一件錦段裹在身上,再看娜丹時,卻見她的臉上似有一股倦意,安然沉睡,猶勝春睡海棠,臉上隱有淚光,但又有一絲滿足和甜美散發出奪人神魂的艷光。
“怎麼會是這樣呢?”紀空手驀然恢復了自己喪失理智前的所有記憶,當時自己明明走出了竹樓,遠離美女,何以最終兩人卻睡到了一起?
更讓紀空手感到心驚的,是床榻錦被上隱見的片片落紅的遺痕,這一切證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娜丹以處子之身化去了他所中的春藥之毒,這無法不令紀空手感到內疚與感動。
紀空手緩緩地站到了窗前,輕輕地歎息了一聲。他之所以歎息,是不明白娜丹何以會對萍水相逢的自己作出如此巨大的犧牲,更讓他感到慚愧的是,即使是在喪失意識的時候,他也只是將身下的女人認作紅顏,而不是娜丹。
背後傳來娜丹驚醒的嬌吟聲,她顯然聽到了紀空手的這一聲歎息。
她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紀空手那健美有力的背影,俏臉微紅,似乎又想到了剛才可怕卻又甜美的一幕。
“還痛嗎?”紀空手不敢回頭看她,只是柔聲問了一句。
“你為什麼不敢回頭?”娜丹卻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輕輕地問了一句。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冒犯於你。”紀空手緩緩地轉過頭來,與娜丹的目光相對。
娜丹淡淡一笑道:“你沒有必要內疚,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因為,我喜歡你。”
她的確是敢愛敢恨,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她似乎比紀空手更有勇氣。
紀空手只能默然無語。
“在我們苗疆,處子的丹血本就是獻給最心愛的情郎的。從第一眼看到你時,雖然你臉無血色,昏迷不醒,但我卻知道你就是我等了多年的情郎。所以,我一點都不後悔。”娜丹嫣然一笑,就像是一朵才承雨露的野花,嬌艷而充滿了自然清新的韻味。
紀空手本就不是一個太拘小節之人,娜丹的大度讓他有所釋懷,面對少女熱烈的愛,他不忍拒絕,一把將之摟入自己的懷中,道:“你這樣做豈不是太傻?”
娜丹搖了搖頭道:“就算我不愛你,也依然會這樣做。因為我們苗疆人沒有見死不救的傳統,能為一條人命而獻出自己的處子之身,這不是恥辱,而是我們苗疆女人的無上光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