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自然明白其中的一些利害關係,因為他在桃紅口中的確得到了許多關於狐姬的傳聞。對於女人的心理他也並不陌生,除非這個女人天生淫賤,否則絕對不想自己淪為人盡可夫的玩物,而雅倩在神谷之中曾有過一段風光的經歷,又怎甘心成為別人的玩物?這簡直比要她的命更為殘酷。
眼下的世界本就是殘酷的,何況在九黎這個男人當道的族系之中,女人只是附庸,若想生存,也便只有以自身的本錢去奮鬥,絕不會如君子國這般仍保留著一半母系氏族的傳統,女人的地位仍然極高,甚至超過男人,這對雅倩而言不能說不是一種誘惑。
「你應該知道你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因為你的任務永遠都不可能完成。君子國已經陷入地下,那裡變成了一片汪洋,如果你不與我合作的話,等待著你的將是沒有任何尊嚴可講的糜亂生活。我相信你會愛惜自己的一切,當然,如果你能殺死我,能夠將君子國的力量引入九黎族的話,你可能會將功折罪。可是,就算你能成功,最多也只能如狐姬一樣,做一個放蕩淫邪的供奉,你根本就沒有屬於自己的生活,沒有屬於自己的天地!」軒轅淡然道,頓了一頓,又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生存的權力,雖不能如鳥兒一樣自由飛翔,可是上天賦予我們生命,我們就不能讓自己的生命禁錮在一片狹窄的天地中發霉變質,而要在廣闊的天空之下將自己生命的光輝自由自在地展放,這才不枉此生。你我皆很年輕,在這個已經陳俗腐舊的世界之中,你我完全可以去開創一個年輕而嶄新的世界。我不想殺你,是因為你有野心,而這個嶄新的世界必須是具有野心的人才敢才願意去嘗試。因此,我希望你能與我合作。」
雅倩的秀眸瞪得極大極圓,聽到最開始她的臉色變幻不定,可軒轅說到後來,她的確有些動心了,但是說到最後,她卻有些愕然不知所措。
軒轅的話的確讓她大感意外,軒轅只是因為她富有野心,這才與之合作,這簡直是從未聽過的謬論,但是她仔細一想,事實也確有些道理。
雅倩冷冷地望著軒轅,半晌突地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容,語氣極為緩和地疑問道:「你不覺得一個有野心的人留在你身邊,會是一件很危險的事嗎?」
「如果不是一件危險的事那就沒趣了!」軒轅自信地笑了笑道,頓了頓又道:「不過話又說回來,有野心的女人必定是聰明的女人,聰明人當會分析形勢和利害關係,如果有我這麼好的合作夥伴,還要自斬臂膀的話,那種人根本就不配成就大事,我相信你絕不會傻得倒戈相向。」
「你這麼自信?」
「當然,我們不僅僅是利益的結合,更有感情的結合,捨我之外,你絕對找不到比我更好的合作夥伴,而且若想對付我,你將會付出很大的代價。你說如果我們結合,你還會對付我嗎?」軒轅悠然笑問道。
「那你要我怎麼做?」雅倩神情變得冷漠地問道。
「首先,我們要確立自己的敵人,那就是九黎人。當然,這樣我們的敵人就會是整個東夷。」軒轅也肅然道。
「你以為你鬥得過他們?」雅倩有些不屑地反問道。
「這就要看我們的能力和智慧了,戰爭並不一定要硬拚,更多的時候還是要利用形勢和智慧!」軒轅眸子之中閃過無比的自信道。
說完望了雅倩一眼,又認真地接道:「我的目的不只是九黎和東夷,而是要讓天下各族全都歸屬於我的統治!」
「天下都歸屬於你的統治?」雅倩失聲地望著軒轅,像是在看一個不自量力的瘋子說癡話。
「你或許當我是說瘋話,但我必須去努力嘗試,因為要阻止戰爭的最好方法就是建立起一個和睦協調統一的大族,只有讓那些相互爭鬥的部落成為兄弟,成為利益相結合的盟友,這才能夠阻止各部落之間血腥事件的發生,人們才能夠安心地耕作享受快樂。也只有那個時候,這個世界才是真正美好的,也就是我所說的一個嶄新的世界。眼下的世界處處充滿殺戮,處處充滿血腥,已經是一個殘暴不仁的舊世界。所以,我要破舊立新,讓男人和女人和平共處,相親相愛,那才是我最終的夢想。」軒轅神情肅穆,言語極為堅決和肯定。
雅倩也禁不住呆呆地望著軒轅,她似乎剛剛才認識軒轅一般,但她可以肯定,以前她看錯了軒轅,這在她內心深處也激起了層層浪濤。其實她的本性並不壞,在她的夢想中或許也曾出現過這個美好的世界,但她從不敢去想,可是軒轅此刻卻激昂地將之說了出來,實在讓她深深地為之震撼,也對軒轅那偉大的理想心生嚮往。
不自覺中,雅倩更對軒轅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敬意。
「好,我願意與你合作,只要你說的是真話,我雅倩絕不會吝嗇自己的一份綿薄之力!」雅倩認真地道。
軒轅欣慰地望了雅倩一眼,伸手解開她被制的穴道,道:「當然,首先我們要強大君子國,你就是君子國的女王!」
「你真的要讓我成為君子國的女王?」雅倩驚訝地問道。
「不錯,我想當初九黎在陪養你這個人才時絕對花了很大的力氣,我不想再讓柳洪這個人掌握君子國的權力,否則君子國會在他的手中敗亡,這絕對不是虛妄之言!」軒轅肯定地道。
雅倩自然知道軒轅所說的話的確如此,在她的眼裡,柳洪根本就不夠資格打理君子國的事務,而且太嫩了,更是經不起任何衝擊和誘惑。若非尤揚為柳洪罩著,只怕君子國會更亂。但尤揚也是一個極有野心的人,只想柳洪成為他的傀儡,卻沒料到雅倩先一步下手,控制了柳洪,再在尤揚毫無防備中下毒,進而控制了尤揚,這才使得柳洪和尤揚不得不聽雅倩的話。但說到鬥智鬥勇,雅倩惟在軒轅的手中顯得束手無策之外,其他人根本就不是她的對手。那或許是因為雅倩自小所受的調教便是如何控制君子國。
「可是你不怕我當權後突然背你而去嗎?」雅倩突然反問道。
「怕,我怕得要命,但我相信你不會,因為我知道你是一個有極強責任心且極富野心的女人,你不會願意讓別人控制你。而你若是主持君子國之事,並不受我控制,我們只是合作關係,是好朋友,除非你天生自甘下賤!」軒轅並不作隱瞞地道。
頓了一頓,又接道:「當然,君子國也不會只有你一個人主事,別忘了我也是君子國的聖王,我還會安排一些人『助』你。」
「監視我吧?」
「可以這麼說,當你向我證實你已真正與九黎和狐姬翻臉之後,君子國的權力才能夠交由你,在你沒有正式與九黎翻臉之前,我自然不能拿數千人的生命去做賭注!」軒轅並不否認,而且開出了條件。
雅倩又為之沉默,她自然知道軒轅是有條件的。因此,她很平靜地道:「你直說,要我如何幫你?」
「我要使我的兄弟們恢復本性,脫離狐姬的控制!」軒轅沉聲道。
「啊?」雅倩一聲低低的驚呼。
「有什麼不妥嗎?」軒轅冷問道。
「你認為我有這個能力?」雅倩微有些澀然地問道。
「只要有你的幫助,我想我會有辦法讓他們恢復本性。」軒轅想到了桃紅所說的一切。
「獵殺三十六使將會在近些時候向這邊趕來,他們的目標卻是龍歌,同時也會有人來助我控制君子國的力量,這一切,你就看著安排吧。」雅倩輕輕地吁了一口氣道。
「仍有三十六人嗎?不是已經被我殺了幾人嗎?」軒轅訝然問道。
「你可以殺,他們自然也可以重新訓練,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不過,你不要小看這三十六殺手,他們的身體得到藥物的摧逼,功力大增,與當初不可同日而語。」雅倩淡漠地道。
軒轅不置可否,因為當初他擊殺那幾名殺手之時雖然有些艱難,但此刻他的功力與當時更是不可同日而語?是以,他根本就不會在意雅倩所說的話。
雅倩當然不知道軒轅心中想些什麼,但她卻以為軒轅是在擔心那獵殺三十六使的實力難以對付,不由得心中有些不以為然。不過,此刻她竟對軒轅生不出恨意,因為她感到軒轅此刻是坦誠相待。對於她來說,或許真的只有軒轅才能夠改變她的命運,事實上,她也對軒轅所述的理想世界動心了。
「如此一來,我要你先將這群來助你的九黎高手幹掉,至於那獵殺三十六使就交由我去辦好了!」軒轅自信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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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劍奴的出現,尤揚的確感到很意外,意外之中又多了幾分惶恐,他自然知道劍奴的劍術比之四大護法更為可怕,那是因為劍奴曾隨柳靜赴神族學劍,而且這數十年一直都在封神台練劍,其劍道境界之高在君子國中除了柳靜之外,大概就只有跂通有與之一戰之力,尤揚自問不是劍奴之敵。
其實,劍奴出現,尤揚便已知道了事情不妙,那證明軒轅並未受制,受制的人只是柳洪而已。
軒轅絕對是一個可怕的對手,尤揚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點,所以他看到劍奴與柳洪雙雙出現時,就已感到事情糟了。
這是一個山洞,洞中空間還算寬闊,也極為乾燥,在這夏日裡,山洞中顯得特別陰涼。
百合和丁香及思過諸人皆囚禁於此,柳莊與那一群劍士卻不知道是囚於何處。
「劍奴!」百合諸人見劍奴趕來了,自然是驚喜異常。
「聖王呢?」思過也鬥志大旺地問道。
劍奴未答,只是將提在手中的柳洪拋到一邊,柳洪如一灘爛泥般癱在地上,也不知道劍奴用了什麼手法。
「你將王子怎樣了?」思過吃了一驚,畢竟柳洪乃是君子國的王子,雖然此次犯了大錯,但如思過這般的元老仍不得不關心。他與劍奴不同,劍奴與柳洪之間僅見數面而已,根本就談不上什麼感情之類的,所以劍奴絕不會在意對柳洪下重手。
「你敢傷王子?」尤揚怒吼道。
「任何對我君子國圖謀不軌之人,我都殺,何況只是傷人而已!」劍奴的聲音很冷。
思過和尤揚知道劍奴之語絕非虛言,劍奴本有四人,但已有三人戰死,這四人可以說是族中的最高元老,所代表的只是整個君子國的利益。在他們的眼中,絕沒有誰主誰僕之念,誰能讓君子國強大,他們就支持誰,但誰若有不利於君子國的行為,他們也絕不會留情。論輩分,劍奴比女王柳靜還高一輩,乃是上代女王柳搖紅的劍童。因此,在君子國之中地位超然,的確沒有什麼他們所不敢殺的人。
「為他們打開牢籠,我尚可以放你一馬,否則休怪我劍下無情!」劍奴殺氣騰騰地對尤揚冷然道。
尤揚心中極為矛盾,他知道以他的武功的確不是劍奴之敵,可是若他放出了思過諸人,哪還有機會立足於君子國?那他這麼多年的心血也就全都等於白費了。當然,他是一個很明智的人,知道此刻不宜與劍奴對著幹,因為無論是引來了族人還是不引來族人,對他都不會有半點好處,族人絕對不允許他私押思過,若沒有招來族人,他更無法敵過劍奴手中的劍。是以,他只得打開囚籠之門,同時也跪下向劍奴認錯。
劍奴乃是尤揚父輩之人,與尤揚之父也曾並肩作戰過,是以,尤揚明白硬來不行,只好軟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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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國,第一次召開全體子民大會,卻是由軒轅和雅倩主持。
八大長老、四大護法已經只剩下四大長老一大護法。
在這次子民大會前,軒轅首先便與除尤揚之外的三大長老交談了一陣。軒轅身懷聖王之令,又得柳靜女王之令,數位長老豈能不聽話?何況,軒轅已得到了劍奴、思過和百合、丁香諸人的支持,連柳洪和尤揚也表示支持軒轅。
當然,三大長老並不知道柳洪和尤揚是迫於無奈才無條件地支持軒轅,因此,君子國的主要力量幾乎完全支持軒轅統領君子國。
三大長老惟一的女性乃是思過之堂妹思雨,另兩位卻是忠於聖王跂通的莫雷、魚發……他們對軒轅的聖王令確認無疑,自然願聽軒轅指揮。他們並不知道尤揚和柳洪在暗中曾做過一些手腳,此刻眾人之間並無芥蒂。
軒轅立刻提出將君子國重組,並解釋用雅倩的意圖,同時將丁香插入長老的位置,百合則擔當護法之職,然後便將君子國的事務明細分工,眾長老各司一職,不能越權,各長老的職務中事,護法有權細查,重大事件則需提出,由長老會討論才得出結果。雅倩仍為聖女,因為除了軒轅和尤揚、柳洪之外並無人知道真相,柳靜和跂通雖知,但他們如今生死未卜。思過和劍奴、丁香諸人也知,可他們絕對相信軒轅的安排。何況,軒轅如此安排等於將聖女的權力架空。聖女並無多大實權,只不過作為君子國的一個象徵而已。當然,聖女也有自己的特權,卻只是局限在某一範圍之內,柳洪的權力卻如聖女一樣,被架空。但他卻無可奈何,沒有尤揚的支持,他根本就無法鬥過軒轅,何況此刻聖王令和女王令都在軒轅手中,眾長老皆歸服於軒轅,他大勢已去。
尤揚值得慶幸,軒轅並不追究其責任,而且仍重用他,他不得不心存感激,是以,他只好對軒轅忠心了,何況他知道軒轅的名氣在下層劍士心中的地位很高。不可否認,軒轅已成為君子國子民們心中的英雄。這也不能怪別人,尤揚知道這只能怪自己當初為了對付雅倩而在君子國中散出軒轅的事跡,甚至有些誇大,所以無形中幫軒轅在君子國中建立起了極高的聲譽,此刻想後悔也來不及了。何況,軒轅早被君子國的子民認同了,不僅僅是因為他是聖王及其深不可測的武功,更因為柳靜說軒轅是來自神族,更是劍神傳人。所以,君子國人都已認同軒轅,只要有這群長老們的支持,軒轅實際上已是君子國的真正首領。
君子國子民大會之上,軒轅宣佈了各長老分管的職責,同時他更將君子國的一千四百名子民分成十四組,每組百人,各選出正副組長三名,一正兩副,而且將君子國的劍士、婦孺、長老合理分配於十四組之中,以便於統一調配,統一安排,同時也便於執行各自的任務,明確分工。
正組長一般取各組德高望重的人擔當,這些人直接與各長老和護法交流,受長老們的安排。兩位副組長,一位是自劍士中挑選,一位自婦女中挑選,劍士副組長專門負責組中劍士的調動分配、訓練之類的,而婦女則協助正組長安排組中的大小事務,但不負責劍士們的安排。然後各組再以家庭編戶,分配極為仔細。
五大長老和兩大護法不得不承認,軒轅的出現將整個君子國的局面都扭轉了過來,本來零亂毫無鬥志的君子國子民,在一天之中變得有秩序、有目標,鬥志變得更為高昂,因為每個人都知道該幹什麼,不該幹什麼,再也不會亂了秩序而浪費許多沒有必要的精力。
事實也確是如此,君子國經受這次大劫難後,眾人總免不了有許多頹喪之感,心神不定,而且這一千餘人又毫無規章可循,都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做事,整個人都似乎失去了目標,又沒有具體的組織。因此,這一路上有許多人獨自去自謀生路,也有許多人到了常山後脫離大部隊獨自遠走,因為這群背井離鄉者看不到任何希望。
此刻,軒轅大刀闊斧地改革,一下子使得每個人都注入了無窮的活力,希望似乎也在此同時產生。雖然他們悲痛柳靜和跂通的死去,但軒轅一席高昂的話激得每個人都熱血沸騰。
軒轅有一個最大的優點,那就是能以自己的信心去帶動大家的信心,以自己的鬥志激活大家的鬥志,使君子國子民的熱情激昂到了最高點。
效果很易見到,就連雅倩也不得不佩服軒轅的能耐,也難怪軒轅以區區數百奴隸兄弟讓強大的九黎損兵折將,而他的龍族戰士更能迅速崛起,這一切絕對不是偶然。
一連五天,軒轅與各大長老不停地在人群中打氣,也親自與大家一起幹活、訓練,君子國的子民都感到了每個人內心和精神上翻天覆地的變化,無人不對軒轅湧起了崇高的敬意。這一切,全都是軒轅所帶來的。
但強族需強兵,軒轅以訓練龍族戰士的方式對君子國的劍士強化訓練,在體能各方面都以最高的要求去對待這群人,絕沒有半點情面可講,而這訓練的任務卻是交由莫雷負責。
莫雷也不能不心驚軒轅的訓練方式,但是卻知道這種方式絕對可以訓練出超一流的戰士,雖然有些殘酷,但絕對是為君子國的強大作根基。如果這群戰士真能達到軒轅的要求,那君子國絕對可以中興、強大。
軒轅離開君子國於常山駐點是離開癸城的第十一天,與之一起的只有劍奴、跂燕和柳莊,以及柳莊所帶的二十名一流劍手。百合本也欲跟軒轅同行,但卻被軒轅留在君子國中,此時此刻,君子國最重要的就是休生養息,恢復元氣。
軒轅有自己的打算,他既知花猛諸人去對付龍歌了,那他也便正好順便去看看這熱鬧的聚會。不過,他只能根據傳說去找尋龍歌的行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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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行山畔,陶唐氏也是一個極大的部落,陶唐氏本是神族一個強大的依附,與夏後氏、有虞氏、高陽氏和高辛氏並成為五虎族,但後來神族分裂,五虎族各成一支,分處不同地段。
陶唐氏土地肥沃,人丁極旺,雖比不上有熊,但也絕不能輕視。此地水路並非十分方便,但陸路卻不差,更因地處南北太行山之間,是以一些西去採集之人和越過太行山的人多到陶唐氏所轄之地交易。
陶唐與有熊及九黎,其實呈三角分佈,三族分處三點,但有熊所承受的壓力要比陶唐氏大得多,皆因有熊族有個讓人心動的傳說,那就是伏羲大神所留的河洛圖書中蘊藏的先天八卦密圖與大神所留下的通天之術。因此,有熊族便成了必爭之地,而陶唐卻偷得偏安。
陶唐與有熊有交情,而且交情非同一般,其實五虎族與有熊的交情都極好,那是因為他們曾共屬神族之臣。
葉皇到陶唐氏已經數日,但卻並沒有龍歌的消息,似乎龍歌根本就不存在,只是一個虛幻的影子,倒是聞聽了有關於一群年輕高手的傳說,抑或並不是一群年輕的高手。
鬼方的血鬼部和林胡兩部曾在汾河河畔幾乎全軍覆滅,傷亡之慘重使得兩部幾乎是一蹶不振,這使得龍歌名聲大震,但也有人說這並不是由龍歌所指揮的,而是由一隊自西邊來的高手所為。
有人說這可能是來自西部崑崙山王母國的高手,要知道,王母太虛乃是與女媧、伏羲齊名的絕世高手,同出自神族。因此,自然不會有人懷疑鬼方會在這群高手手中吃虧了。當然,也有人說這並不是來自西部的高手,而是有熊族分散於各地的高手聚合,與三苗並無多大關係。不過,傳說始終是傳說,消息傳到陶唐氏極快,因為許多採集者和落腳之商在陶唐之地流動較大,所以這裡流傳有許多關於各地所發生的事,比如軒轅和龍族戰士的事,比如君子國之事,在陶唐之地早已大量流傳。
葉皇等人也是以落腳商的身份出現於陶唐,不過,他們始終密切注視著九黎人的動作,如果不是共工氏傳來了重大的消息,葉皇定不想錯過陶唐氏這熱鬧的集會。
共工氏傳來的消息非常緊急,那就是火神祝融復出,對共工氏的生存造成了極大的威脅和破壞,已經有數十名共工氏的高手死於火神祝融的手下,就連柔水的兄長也身受重傷。
祝融氏與共工氏向來是宿敵,曾同為神族八聖的祝融和共工更是水火不融。只不過,誰也沒有想到一直龜縮了數十年的祝融氏在突然之間張狂起來,而且來勢如此之凶。
水神共工終於準備出手,於是便與火神祝融約定了決鬥的時間。
這的確是一件驚心動魄的事,當世兩大絕世高手相約決鬥,對於任何武者來說,都是值得嚮往之事,何況祝融和共工都曾是神族八聖中的人物,其武功之高早在數十年前便已名震天下。不過,此刻為了各自族人的利益,不得不再一次出手。
水神共工幾乎已閉關六十年,柔水已將其當作神一般看待。在共工氏中,水神共工乃是族人的保護神,只要有他的存在,就可保族人長盛不衰。
事實上,水神共工已經是一百多歲的高齡,在共工氏中,的確可算是老祖宗。從來沒有人會想到,在水神閉關六十年後,又要請出老祖宗。
當然,對於共工這種絕世高手來說,活上一百多歲那的確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他們所差的便是悟透生死,如伏羲、女媧等大神一般破開虛空與天地同壽。不過,欲破開虛空與天地同壽,所需的不僅僅是武功,更需要擁有機緣,同時也要配以無上的智慧,方能悟透最後一層,破玄關而出。
水神與火神之戰定在七月十五,這是天地間陰氣最盛的一天,地點卻是在歸山之頂。
(註:據《山海經》所載,在北三經的群山中,最前端的部分就是太行山。太行山的最前端部分,稱為歸山,山上遍佈金曠、美玉,山下有精美的碧玉。山中生長著一種奇異的獸,它的形狀與羚羊很相像,但頭部卻長著四隻角,尾巴像馬尾,它名叫騏,善於盤旋而舞,其叫聲與它的名同音。山中還生長著一種鳥,它的形狀與鵲相似,身上長著白色的羽毛,尾巴的羽翎是紅色的,共長著六隻腳,它的名字叫做鴣,這種鳥十分靈敏驚覺,它的叫聲像是叫自己的名字。)
對於此事,給葉皇和柔水的震撼的確很大,也使得柔水不得不返回共工氏主持大局。作為共工氏的公主,又是水神極為疼愛的晚輩,她實應該回去看看,葉皇本想仍留在陶唐氏,但是他不放心柔水和共工氏的事情,也只得將手中的事情交給郎氏三兄弟,同時也讓他們去與軒轅取得聯繫。
陶唐氏與范林相去並不甚遠,最妙的就是,龍族戰士本就沒有一個真正固定的據點,這也可以說是一群流浪著的戰士,他們除了以最殘酷的形式訓練自己外,便是狩獵,同時也會進行交易,易回自己必須的東西,比如糧食、鹽巴與一些兵器之類的,以便壯大自己的同時也儲存足夠的財物。
當然,龍族戰士依然是分散訓練,惟有貳負身邊有兩百名精選的戰士,這是常備的戰士,另外還有分佈於各族的戰士,那些人只是不定期地前來接受貳負的訓練,另外的時間都在各族之中。因此,並沒有多少人知道龍族戰士究竟有多少人,就是如哈莫、蠍王、猛禽這樣的內層人物都不是非常清楚龍族戰士究竟有多少人,但他們卻知道龍族戰士的力量每天都在壯大,每天都有許多的小族依附於他們所屬的小部落,於是龍族戰士每天都在不知不覺中壯大。
真正清楚龍族戰士究竟有多少人的,大概只有貳負和葉皇等有限的幾人,因為每當龍族戰士增添一個新成員,都要由其所在地的首領向貳負匯報,然後統一安排訓練,這種方式卻是出自於軒轅的腦袋。事實上這種方式的效果是顯而易見的,這使得龍族在壯大的同時更保持著高度的神秘。
貳負和所有龍族的核心人物無不對軒轅敬服,也只有軒轅的腦子才能夠想出這種絕妙的方式休生養息,而軒轅所用的訓練之法更是使每個龍族戰士以超乎常人想像的速度進步,無論是這群人的心智還是鬥志、體能都提高到一個讓人吃驚的層次,這才是龍族戰士真正可怕之處。而此際天下風起雲湧,龍族自然不甘寂寞。
貳負終於決定伺機而動,他在等,等待軒轅的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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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盛夏,在森林密佈的原野之中,有些悶熱,這裡的道路都極為曲折,因為森林之中太多荊棘,這些所謂的路只是在荊棘和灌木叢中開闢的窄小道路。
自常山到陶唐氏的水路並不通暢,陸路只能以步行的方式通過,根本就無法通車。而在荊棘叢中更有很多毒蛇、毒蟲。
離開君子國營地,軒轅走了兩天方到陶唐氏,不過他並無意進入集市,讓他感興趣的,不僅僅是龍歌等一群高手的行蹤,還有另一種叫作馬的動物也讓他大感興趣。
其實軒轅也並非第一次見到馬,在以前,他也見過多次,但卻因為野馬奔跑的速度極快,竟被它們給逃了。當然,就算軒轅射殺了其中的一匹,但卻只是一具屍體而已,從來都沒有被軒轅弄到活的。
軒轅這次卻發現了成百上千的野馬聚於山谷之中悠閒地啃草,那種感覺確有些驚心動魄。最為驚心動魄的卻是當千百匹野馬噴鼻嘶嘯,向谷口和山野中奔馳時,猶如潮水一般,長鬃後飄,蹄聲更是震得人心神搖曳。
軒轅更感興趣的卻是發現在群馬之中突然多出一個人來,三十開外,靈動猶如一匹奔騰的野馬。
此人手中拿著一根長長的繩索,繩索的頂端似乎有一個套子,這群野馬便是被此人所驚動。
跂燕簡直不敢張眼去細看此人被群馬踏於蹄下的慘景,但此人在如潮水般的野馬群中竟穿插自如,縱躍如飛。
「那人在幹什麼?」柳莊驚訝地問道。
「你們在這裡等我,我去去就來!」軒轅將大弓向背上一負,對身邊的劍奴諸人稍作叮囑,身子如一隻林鳥般向群馬追去。
軒轅不僅對這群野馬感興趣,對這個人也同樣有著濃厚的興趣,因為他發現這個人的目的似乎是生擒其中的某匹野馬。
馬群逐漸散開,原野也更顯得平闊,只有幾匹野馬依然奮蹄而馳,塵土高揚半空。
軒轅狂追了十餘里,卻發現那人已經翻上了馬背,手中依然拿著那根繩套。不過,一頭已經套在馬脖子上,那人在馬背上顛簸猶如置身於驚濤駭浪中的一葉小舟,似乎隨時都有傾覆的危險,但那人依然死命地抓緊馬兒的鬃毛,以穩住自己的身子。
軒轅掠走的速度比野馬的速度在短距離中要快,但他卻並不欲立刻現身,因為他想看看這人究竟意欲何為。
「噗……」那人終於自馬背上翻落在地,野馬發起狂來再次加速,只見那人全身猶如裝有彈簧似的,一落地便迅速彈起,但野馬突然加速,使他的身子一個踉蹌橫撞上一棵樹幹之上。
那人慘哼一聲,欲將繩索繞樹而纏,但野馬的速度太快,根本就不給他時間和機會,再次將他拖倒在地。
那野馬腿長身高,神峻之極,不過此時也似發了怒,拖著那人飛奔。
那人似乎絕不肯鬆手,雙手死拽著那根繩索,整個身軀在地上被拖得如紙鳶一般,偶爾以腳在某根樹幹上撐一下,似想阻止野馬的狂奔迅速,但卻無濟於事,反而身子被撞得四下狂跌。
軒轅暗暗心驚,卻知道這人是想活抓這匹野馬,不過看來卻是難以成功,反把自己陷進去了。軒轅讓這人那股狠勁給打動了,事實上這人奔跑的速度也能趕上野馬,否則這十餘里他也不會一直追著馬後狂奔。
軒轅驀地加速,身子猶如飛鳥一般自樹枝之上狂掠。
「畜牲!哪裡走?」軒轅大喝一聲,身形飛投至野馬的前頭,阻住野馬的去路。
野馬似乎野性大發,哪裡會把軒轅放在眼裡?瘋狂地向軒轅沒頭沒腦地舉蹄便踏。
軒轅一聲輕嘯,他怎會將一匹野馬放在心上?身子一偏,竟一下子抓住了拖著那漢子的繩套。
野馬雙蹄落地,一聲長嘶,竟然硬生生地止步,因為它根本就無法拖動穩如山嶽的軒轅,軒轅手臂上的力量何止千鈞?
那被拖了幾里路的漢子幾近昏迷,但仍死死地抓住繩套,不過此刻因繩套突住,身子不由得翻滾了兩下,呻吟聲中卻發現立如天神的軒轅。
野馬見無法逃脫,扭頭便向軒轅衝來,那猶如銅鈴般的眼睛瞪得血紅,似乎要擇人而噬一般。
軒轅想不到這畜牲如此凶,在那野馬再次舉蹄來踏之時,他雙手疾伸,竟將野馬的雙蹄抓住。
野馬大概也不會想到自己這最有效的攻擊武器竟被對方輕易化解,這更激發了它的野性,張嘴便向軒轅咬來。
軒轅沒料到野馬會有此招,不由得心中又驚又好笑,雙臂一運力,竟將野馬掀翻在地。
那被拖得遍體鱗傷的漢子此刻也爬了起來,卻為軒轅那驚人的神力給震住了,他還從來都沒有想過有這樣將野馬制住的方法。
野馬一聲狂嘶,背脊著地。
「不要這樣,它會死去的!」那漢子驚呼。
軒轅可不管,他其實根本就不在意這匹野馬,因為以他的武功和功力,區區一匹或一群野馬根本就不算回事。
「這位兄台不礙事吧?」軒轅扭過頭來,向那漢子問道。
那漢子身子不高,短小精悍,只著一條短褲,身上肌肉如鐵,腿極粗卻是生滿濃密的黑毛。但這漢子並沒有理會軒轅,只是搶著將繩套一頭繫於身邊的一棵大樹之上,這才不理那野馬的掙扎,向軒轅感激地道:「謝謝公子相救之恩,在下並無大礙。」
「你要抓這野馬幹嘛?用弓弩射殺豈不是省事多了?也少受些苦。」軒轅不解地問道。
「公子有所不知,我們正是需要活馬,我們是想馴服它們做座騎,以它們的體力和速度,比那群鹿之類的定會強上許多,更比牛的速度快得多,而野馬的力量更不會比牛差。因此,我們族人便想馴養這些畜牲,這才需要活捉它們。」那漢子並不隱瞞地道。
「馴養它們?」軒轅有些驚訝地問道。
「是的,我們族人已經花了十多年來觀察這群野馬,基本上已經熟悉了它們的習性,但始終無法捕捉到一匹活著的野馬。今日若不是公子出手相助,大概我仍只能是空手而歸了。」那漢子有些無可奈何地道。
「不會吧,十多年都沒有抓到一匹活著的野馬?」軒轅難以置信地問道。
「事實的確如此。」那漢子苦笑著回答道,同時扭頭向那匹野馬望去,又道:「它們總是成群出沒,我們已有數十名族中勇士死於它們的鐵蹄之下。雖然我們挖陷阱、設伏,但卻無濟於事,要麼便是弄斷了它們的腿,斷腿之馬自是等同於廢物。」
軒轅想不到要抓一匹野馬也這麼難,不過想到剛才那成百上千的野馬瘋狂奔走的場景,心中也有些微微震撼。在那種情況下,的確心生有力難施之感,也難怪他的族人被野馬踏死。
野馬在驚嘶,但卻無法掙脫繩套之縛,此刻野馬似乎也意識到了軒轅的可怕,竟不敢對軒轅發動攻襲,只是紅著銅鈴大眼瞪著軒轅,像是在戒備著。
那漢子望著野馬心中又愛又恨,又望了望軒轅,不由開口道:「公子,這野馬對你極為畏懼,如果由公子馴服它大概會事半功倍,不如這馬兒就交給公子好了。」
「我馴服它?怎麼馴?」軒轅大訝問道。
「如果公子能以武力制服它,騎上它的背而不被其摔下,直到它不掙扎之時,就表示它已經服了你,甚至終生都會認你為主人。」那漢子似乎對馬性極為熟悉,無私地向軒轅講解道。
「哦,會這麼簡單嗎?」軒轅有些不敢相信地又道:「讓我試試吧!」
那漢子大喜,忙將繩索解開交給軒轅,道:「公子也不能對它太過粗暴,適時而止那才是最好的!」
軒轅接過繩索,心中湧起了萬丈豪情,暗忖道:「如果連這匹野馬都馴服不了,還有臉去見人嗎?」
野馬見繩索解開,立刻開始掙扎,軒轅卻一聲長嘯,飛身掠上了馬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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跂燕諸人正等得心焦之時,軒轅卻已騎著直喘粗氣的野馬緩緩踱來,馬旁卻跟著剛才套馬的漢子,只不過繩套此刻卻在軒轅手中。
劍奴和柳莊諸人都瞪大了眼睛,弄不清楚怎麼回事。
跂燕更是歡呼著奔近軒轅,但是卻被那馬兒一個噴鼻嚇得倒退數步,只逗得眾人又是稀奇又是好笑。
「來見識一下我收服的座騎!」軒轅歡笑著躍下馬背高聲道。
那馬兒並不因軒轅落下馬背而焦躁,只是輕輕地噴著鼻息,溫馴地緊靠著軒轅。
「這位是我新認識的朋友蓋危,他來自蓋山氏勇士!」軒轅拉過那立在馬旁有些怯生生的漢子道。
(註:據《山海經》記載,有個蓋山國。該國有一種樹,樹枝樹幹的皮都是紅色的,花是青的,名叫朱木。)
蓋危有些拘束地向眾人點點頭,卻不說話。
眾人最初都見蓋危那靈活的身法和奔走如疾馬的速度,都不敢小看這個瘦巧而精悍的漢子。
「呀……」一名劍士突然慘哼一聲,竟自馬屁股之後跌了出去,顯然是被這馬兒重重地踢了一腳。
「阿虎,怎麼了?」柳莊望了望那名齜牙咧嘴的劍士,奇問道。
「這畜牲踢了我一腳。」那叫阿虎的劍士憤然道。
「馬兒的屁股是不能摸的。」蓋危忙道。
眾人這才知道阿虎是心中好奇時,伸手拍了一下馬屁股,這才挨了一腳,不由得哄然大笑。
「它很凶啊!」跂燕指著那高大的野馬皺眉道。
「野性未除,當然凶嘍。」軒轅也笑了起來,然後便與眾人講起剛才馴野馬的經歷,只讓眾人聽得意興盎然。
軒轅接受了蓋危的邀請,去見其族人。
蓋危似乎極為激動興奮,因為他知道眼前的年輕人竟是名動君子國、威震九黎的軒轅,而眼前這群人更是來自君子國的高手,兼且蓋危還聽說過關於龍族戰士的傳聞,所以他顯得極為興奮。
軒轅對蓋危也很有好感,只看他那股狠勁和不屈的韌性,便知這個人是一個極有個性的人,而軒轅更感興趣的卻是蓋山氏對馬性的熟悉。
蓋危的言語讓軒轅知道蓋山氏對龍族極為嚮往,有依附龍族的意思,所以軒轅對蓋危自是歡迎。如果有蓋山氏為龍族戰士訓練出一批戰馬來,那時候只怕九黎和東夷的鹿騎營也不是對手。
野馬比野鹿膘肥粗壯,更為高大,在馬背之上的空間比鹿背上的空間大,而且在縱躍和靈動性之上,戰鹿與戰馬相比卻要相去甚遠。同時,戰馬自身也具有攻擊力和衝擊力,這對敵人的威脅極大,而戰鹿卻絕無法達到這種效果。因為它的體型根本經不起衝擊,如果說單只論速度,戰鹿或許可以與戰馬一較長短,但戰爭之中,速度只是取勝的一個條件,若在速度上再多一些因素,自然是勝算更大。
想到那數以千計的野馬,軒轅的心便開始鵲躍,大自然真是神奇,這些野馬竟也如人類一般群聚而牧。對於這樣的馬群,便是虎狼也不敢輕迎其鋒,那鐵蹄之威便是軒轅都有些心驚。
領路的蓋危突然停步輕嗅,神色間露出一絲緊張而又有些惶恐之色。
「發生了什麼事?」軒轅也發現了蓋危的表情,不由奇問道。
「剛才定是有沚曲人從這裡經過!」蓋危肯定地道。
軒轅見蓋危的鼻翼在翕動,不由訝問道:「你嗅出了他們的味道?」
劍奴神色也為之一緊,他自然也知道沚曲乃鬼方十族的一部,實力之強大幾可與九黎相比。在鬼方十族之中,只有葷育部、刑天部和山戎部比沚曲強大,其他各部卻是相去甚遠。但是軒轅卻有些奇怪蓋危為什麼如此肯定剛才有沚曲人自這裡經過,而他卻沒有嗅出一點異味來。
「我得趕快去通知族人小心,我想沚曲人定是又來找我們麻煩了!」蓋危擔心地道。
軒轅一向自詡嗅覺靈敏,但也並未發現什麼特別異常的味道,不由問道:「你怎能肯定他們剛才自這裡經過?」
「沚曲人無論老幼都喜食一種帶異香的草,而這卻是外人難以下嚥的東西,但這種香味也很獨特,經常吞食這種草的人,他們身體會生出一種體氣,如果不是清楚內情之人絕難知道其中的玄秘,而我天生就對這氣味極為敏感,所以我可以肯定他們剛才自這裡經過!」蓋危解釋道,同時加快了腳步。
軒轅諸人也是半懂不懂的,但卻大概明白了是什麼意思。
軒轅心頭一動,沚曲人來到此地應當不會僅僅是為找蓋山人如此簡單,忖道:「如果鬼方真的來了大批人馬的話,那說明龍歌可能真的已經到了陶唐氏的地域,或許連刑天也來了,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只不知道東夷族又來了多少高手?」
「那你能不能根據氣息找到他們的所在?」軒轅突然開口問道。
蓋危肯定地點點頭道:「正因為我能夠找到他們的行蹤,所以他們極欲除掉我和我的族人!」
「那好,我就是想知道他們在哪裡!」軒轅喜道,旋即又道:「我相信他們這次前來定不是對付你的族人,而是對付有熊族的龍歌王子!」
蓋危聽到軒轅這麼肯定的說法,不由得有些將信將疑,但他卻聽說過有熊族龍歌王子的傳聞,又對軒轅極為敬服,憑他的敏銳直覺,幾可斷定軒轅絕對是個深不可測的高手。既然有軒轅在旁,他也便減少了許多疑慮地點頭應允。
軒轅並不覺得馬兒好騎,不過他此刻已經掌握了騎馬的竅門,那種推浪式的波動正是一種規律。只要依照這個規律去相應運動,也便會輕鬆省力多了,以他這樣的武功若要掌握這一些技巧那的確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不過,對於馬首的方向依然不好控制,所以軒轅並不打算騎馬前去,那樣對於他來說更容易暴露行蹤。
柳莊帶著跂燕及十五名劍手由蓋危找一個極隱秘的山洞等候,而軒轅則與劍奴及另五名劍手在蓋危的引領下迅速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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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片河谷,其實也不能算是河谷,只因為此刻這裡只有一條小溪,大概是因為春天水漲,或在山洪爆發之時衝出的一片狹長的平坦之地,所以並不能算是河谷。
這裡並無大樹,但卻有渾圓的石頭,怪石嶙峋,幾頂牛皮帳篷橫搭於山沿之下,依蓋危所說,這裡便應是沚曲人的駐點。
軒轅仔細地打量著那河谷中的環境,此刻他所在的地點卻是河谷對面的山坡之上。他並不想太過靠近對方,因為他清楚地感覺到,在對方的營帳之中存在著極厲害的高手。目前他仍不想與對方發生正面衝突,那對他並沒有好處。
「公子,你看,那裡似乎有人向河谷靠近!」蓋危突然指著對面山頭那片微有些晃動的矛草道。
軒轅和劍奴舉目相望,果見對面茅草林中的動靜,若不是軒轅看到了隱隱的衣影,還真會認為只是野獸在潛行。
「似乎並不止一人!」劍奴補充道。
軒轅自然知道不止一人,他一向對自己的眼力頗為自負。是以,他也看到了十餘條人影悄悄地向那河谷中的營地靠去。
「似乎是沚曲人的敵人,否則的話這群人不應該如此小心翼翼!」軒轅肯定地道。
「沚曲人應該有數十人之多,這麼幾個人能有什麼大的作為?」劍奴顯然也發現了這群人的人數,不由不屑地道。
「不要小看了這群人,如果這群人敢向沚曲人挑釁的話,應該有些實力,自不會有人傻得去送死。只看這群人行動之小心,就知道他們並不是不清楚沚曲人的實力!」軒轅認真地道。
「公子教訓得是。」劍奴點了點頭,受教地道,他雖然劍術絕佳,但卻將一生的大部分時間留在了封神台那彈丸之地,根本就沒有什麼機會接觸戰爭,甚至更多的人。是以,對於武學之外的東西,他根本無法與軒轅相比,而軒轅的一切戰鬥經驗都是自實戰中得來的,自小便靠狩獵為生,豈是劍奴這靠別人獵食之人所能比擬的?事實上,劍奴對軒轅的智慧絕對信服,因為他的思想本身就比較單純。
「如果他們與沚曲人打了起來,我們要不要去趁亂搗上一回亂?」阿虎出言道。
「見機行事,我們此刻沒有必要與鬼方為敵,畢竟這與我們並不相干。」軒轅說完心中盤算著,他知道自己雖然與鬼方交過手,但那卻是迫於形勢,真正恨他的人可能只有土計和刑天,因為他殺了土計的弟子吸血鬼和刑天之弟刑月,但對於鬼方的其他人,與他沒有發生什麼衝突。倒是東夷與他已形同水火,只憑他殺了童旦,傷了帝恨及數百九黎戰士,便已與東夷結下了不解之仇。而且,他又與渠瘦和花蟆人數度交手,更殺了對方不少高手,東夷人絕對也不會放過他。
當然,軒轅並沒有想東夷人放過他,打一開始,他便在與東夷人周旋。在這強者生存的年代,他終會去面對更強大的敵人,這個世間的真理便是森林之法則——弱肉強食。其實,他也知道,終有一天會與鬼方開戰,但如果能夠將這個時間延續,待他真正強大之時,那自比此刻就去招惹這個大敵要強得多。事有先後輕重緩急,此時的龍族正在發展之中,實不易太多地豎敵。軒轅此刻做事自不能憑意氣用事,他所要考慮的卻是那群跟隨他的人的利益,生命並不只是他自己的。
此刻的軒轅已不同於往日的軒轅,正因為他也隨著環境不斷成長,不斷地成熟。
「果然是沚曲人!」蓋危指了指兩名在小河中取水的人低聲道,同時抬頭向軒轅望去,他卻發現軒轅只是呆呆地望著那微微晃動的灌木發呆,竟似乎沒有聽到他說話。
「公子,你怎麼了?」蓋危順著軒轅的目光望去,卻見那灌木叢中一顆腦袋縮了進去,不由得奇問道。
「怎麼會?怎麼會?」軒轅仍似乎未聽到蓋危的問話,只是在喃喃自語道。
劍奴也發現了軒轅的異樣,不由得一拉軒轅,驚問道:「聖王,你怎麼了?」
軒轅一驚而醒,望了望劍奴,又望了望蓋危,突然露出狂喜而激動的神色道:「我認識對面山頭那批神秘人!」
劍奴諸人大愕,卻不明白為何軒轅如此激動,就算認識那些人又有什麼了不起,怎值得如此失態?當然,他們並不知道如何去說軒轅,只是感到不解和驚訝而已。
「那我們要不要去幫他們?」阿虎試探著問道,他自軒轅的神態中似乎覺察到了一些什麼。
「當然!」軒轅毫不猶豫地道。
劍奴和蓋危諸人再次愕然,剛才軒轅還說見機行事,不宜招惹沚曲人,但此刻他好像突然忘記了剛才所說的話。
「那群人是聖王的朋友嗎?」劍奴試探著問道。
「他們不僅是我的朋友,更是我的好兄弟!」軒轅說話間,身子已經開始向對面山頭掠去,神色間的激動和歡欣之色不但沒有減少,反而更加明顯。
軒轅的反常只讓所有人都不解,但卻只得跟在軒轅身後向那邊山頭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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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心頭的激動是無與倫比的,剛才那張面孔他實在太熟悉了,甚至不知多少次出現在他的夢中。
雖然他距那邊山頭極遠,但他仍然看清了,那竟是白夜!已經有一年多未曾相見的有僑勇士白夜。
軒轅絕對不會懷疑自己的眼睛,但卻有些懷疑這是夢中,否則的話怎會在這遠離故土數千里的地方再見到這群自小玩到大的夥伴?那日軒轅與巨蛇交戰之時,白夜便在他身邊,這個人雖然對蛟龍極好,但卻並不是一個討厭的人。此刻軒轅清醒地知道自己不是置身夢中,所以他才會激動,才會歡欣。
軒轅心中鵲躍,白夜既然出現在這裡,那黑豆呢?竹山呢?還有蛟夢、木青……還有蛟龍,此刻他一點也不恨蛟龍,哪怕向蛟龍低頭,他也不會皺眉。只有在離開親人、離開故土之後,才知道親人和故鄉是多麼重要,是多麼親切。或許只是因為軒轅這一年多來都是在生與死的邊緣掙扎,尤其是落難之時,故鄉和親人的記憶更是親切。所以,他無法讓自己不激動,他甚至在想,這群人見到他會有什麼表情?想到這裡,另外一個問題也同樣出現在軒轅心中。
「白夜為什麼會在這裡出現?他是來對付這些沚曲人的嗎?難道他也和自己一樣身不由己地離開了族人?但他又憑什麼去對付這群比他人數多的沚曲人呢?」軒轅心中迅速盤算著這些問題,但目光卻並沒有離開河谷和白夜所潛藏的地方。
沚曲人顯然也設下了哨口,以便監視四周的動靜,不過這些人所立的位置卻是河谷的四角。他們之所以將營扎於此處,大概是因為取水方便,而且不用費太多的力氣去伐木找營地,比在別的地方紮營防敵更方便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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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的確沒有看錯,那群神秘的人物正是白夜、姬成、姬山及竹山,其中還包括少典氏的四神將之一姜昆,蛟夢、蛟龍也在其中,一行十二人。這股實力的確應屬強大,這群人全都是精英高手。
木青被沚曲人擄走,是因為木青為了掩護同伴這才被擄走,所以蛟夢絕對不會不救木青。
木青被擄走之時,蛟夢並不在場,但木青乃是有僑族年輕一輩中最為傑出的人物,比之蛟龍都有過之而無不及,或許是因繼承了其父的遺傳天分,在劍道上的修為已經直追蛟夢。兼且,其人品極好,極具正義感,也很得族人喜歡,甚至於可以說是有僑族長的繼承人。這次掩護其他兄弟撤走的行為更讓族人深受感動,不過這之間的許多事還要自有僑和少典結盟談起。
同為有熊分系的兩族結盟已經有八個月之久,而這一切卻是因為有僑族那神秘的來客,也就因為那神秘的來客,將有僑和少典引上了與鬼方諸族鬥爭的漩渦中。
此刻,姜昆和竹山及蛟龍三人以神不知鬼不覺的行動潛至那幾名哨兵的身後丈許,借樹幹相掩,而蛟夢卻已拉滿了弓,準確地對準那名離山腳稍遠的哨兵。在白夜諸人將要潛近那頂帳篷棚之時,蛟夢松弦,竹山、蛟龍和姜昆猶如出林之豹標射而出,在三名哨兵尚未來得及反應之時,便已勒住其脖子,稍一用力,那幾人的脖子立斷,連慘叫聲和驚呼聲也沒有來得及發出。
蛟夢的箭準確得讓人吃驚,在那人欲驚叫之時,利箭已穿喉而過。那哨兵的聲音湧到喉間立刻變為沙啞的「呵呵」聲,但只是掙扎了一下,即刻斷氣。
白夜和姬成諸人再不猶豫,身子疾滾出山林,借河谷中的石頭相掩向營地靠去。
蛟夢疾步跟出,此刻,他心中湧出了無盡的戰意。對於沚曲人,他並不是十分在意,因為他自探子的口中得知,這次沚曲王曲妙和兩大護法曲終和曲靖並未親來。在沚曲人當中,蛟夢惟一擔心的便是曲妙,此人在鬼方高手排行榜中能列入第六位,比之鬼方八傑更要厲害,而兩大護法的武功應是跟蛟夢在伯仲之間。因此,只要這三人不在這裡,蛟夢就有足夠的信心對付這群人,雖然對方佔了人數的優勢,但兵貴在精而不是多。
蛟夢在靠近營地之時突然感到有些不對勁,不對勁是在於他感到一股濃烈的殺氣猶如滾滾浪潮一般向他罩來。
姜昆突地駐足,臉色顯得有些難看,他也清楚地感覺到這股濃烈的殺機。擁有如此殺機之人,絕對是一個不世高手,可探子不是說曲妙並未來嗎?那前來之人究竟是誰呢?
「噗噗噗……」一陣劇烈猶如擂鼓的心跳之聲突然響起,猶如一面巨大的皮鼓置於水中,被人瘋狂地敲響,而蛟夢諸人則成了水中的魚兒。
這不是心跳聲,但又確實是心跳聲。姜昆駭然地摀住胸口,卻無法壓住狂跳的心。這股震動似乎是來自靈魂深處,又或是內心深處的某個魔魂復活了過來,而使得心躁動起來。
蛟龍的臉上血色盡退,惟蛟夢在深吸口氣後強以功力使心跳稍稍平復,但他卻駭然發現身邊諸人心臟部位的衣衫在躍動,一顆顆心臟幾乎是呼之欲出。
白夜和竹山驚駭著倒退,這猶如惡魔般的震動其實早就已經在他們的心底烙上了深深的印象,他們到死也不會忘記。
「是他,一定是他!」蛟龍摀住狂跳的心臟,驚駭地道。
「是誰?」蛟夢也發現蛟龍表情的異樣,不由得問道,姜昆的表情也同樣有些驚訝。
「就是那喚出神龍的魔頭!」蛟龍對當初那晚的怪異之聲記憶猶新,因為那的確是極為驚魂動魄的一晚。
蛟夢臉色也變了,他自然知道蛟龍所說的是誰,正是那晚喚出神龍的鬼三,而那晚感觸最深者便是蛟龍、雁菲菲、白夜和竹山等幾人,而軒轅便是在那晚葬身於巨蛇之腹。卻沒想到在這個地方竟會再遇到那魔頭。
蛟夢自也見過那晚鬼三驚世駭俗的武功,自知根本就不是其敵,心頭不由大急。
白夜和竹山諸人自也清楚了此刻所面對的對手,所以他們立刻自營帳邊撤退。
「想走嗎?」一聲長長的冷笑,一道紅影猶如閃電一般自營地之中掠出,直撲白夜和姬成諸人。
蛟夢和蛟龍諸人對這道紅影並不陌生,正是去年引出神龍且與歧富交手的鬼三,無論是速度還是氣勢都有著讓人無法挑剔的精彩,但這種精彩卻是很要命的。
「嗖……」蛟夢知道自己根本就來不及出手相助,但他卻知道以白夜和姬成幾人的武功絕難擋住鬼三這雷霆萬鈞的一擊,所以他射出了手中的箭。
箭快,但鬼三的身形更不慢,箭對鬼三似乎根本就不存在威脅,因為當箭射來之時,鬼三的身形早已移開。
蛟夢也為鬼三的速度所震撼,更沒想到自己的箭竟追不上鬼三的速度。不過,蛟夢旋即又有了另一種驚訝,同樣是一支利箭。
這支利箭似隱帶風雷之聲,只是射在白夜和鬼三之間的虛空,更不存在任何目標,但鬼三卻一聲怪嘯,身子向側裡斜翻。他必須這麼做,因為他若不改變身法和衝勢的話,就必定會撞上那支利箭,這支箭似乎已經算準了他的速度和他掠身的弧跡。因此,這看似沒有目標的箭才是最為可怕的殺招。
蛟夢本身就是一個了不起的高手,最開始並未意識到這支神秘之箭的精妙所在,但當鬼三突然翻身讓開之時,立刻意識到這不知來自何處的一箭是如何的絕妙,如何的神奇,更讓他吃驚的卻是這一箭之中似夾帶著開碑裂石的霸烈氣勢。
白夜和姬成諸人迅速退開,他們也感覺到了鬼三給他們所造成的壓力突然之間一輕,若是此時不退,只怕再沒有機會了。他們並不是一群不識時務的人,對於如此強敵,他們絕不會貿然出擊,那種結果他們其實心中早就知道。他們不畏死,但若死得不明不白,卻並非他們所願。
蛟夢和姜昆不再猶豫,以極速出招,他們心中很清楚,如果不纏住鬼三這強敵,以其神鬼莫測之速,只怕他們今日來的所有人將會盡成階下之囚。
當然,若對方只是鬼三一人,他們並無所懼,問題是沚曲人仍有高手在,而且人數又佔著極大的優勢,怎叫他們不擔心?
蛟夢知道今次可能是失算了,失算了這裡居然還存在著如此一個可怕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