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事。翌日清晨,軒轅只感精神大振。昨夜並未如他所想,會發生一些意外,或許是已經發生了,只是在他的視線無法達到的地方。
當然,這一切與軒轅不會有太大的干係,他所在意的,只是能夠及時恢復功力,以應付一切可能突然發生的變故。
吃過早餐,尤揚竟親臨軒轅的住處,說要帶他去一個好地方。此刻的軒轅傷勢已經好得七七八八,恢復速度之快實在是超出常人的十倍,使得軒轅不得不感激那顆龍丹改變了他的體質,甚至,那顆龍丹也是他重生的資本。
尤揚並沒有蒙住軒轅的眼睛,但軒轅也沒有四處張望,因為這對他的意義並不大。他其實根本就不需要仔細看就能夠記清一路走過的地貌。
這是君子宮的一角,一路之上,樹木成蔭,立於小道兩邊,實讓人生出一種幽深而蒼奇的感覺。不過,這個世間大概已經沒有什麼地方會讓軒轅畏怯。尤揚並不知道軒轅的傷勢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軒轅也並不想讓對方知道,所以,這一路上,他依然顯得有點委靡不堪的樣子。
尤揚並不奇怪軒轅的表現,一個受傷如此之重的人,如果能夠如此迅速地恢復體力,那才是一件怪事。雖然尤揚知道軒轅了得,但卻仍低估了軒轅那異於世人的體質。
「不知長老要帶我去哪裡呢?」軒轅漫不經心地問道。
「就快到了,我只是想帶你去欣賞一點東西而已。」尤揚神色淡漠地道。
軒轅知道尤揚的口風極緊,若是他不想早早地說出來,便是你逼他也沒用,也就沒有再加詢問。不過,他竟聽到了劍嘯之聲。
劍嘯之聲並不是自很遠傳來,軒轅清晰地感覺出那劍嘯之聲來自一間極大的院子。厚厚的院門呈深褐色,滄桑感十足,而且尤揚正是帶著他向那大院走去。
走入大院,軒轅才發現院內已經有了許多人,更是劍氣森森,寒光閃爍。
「好,好劍法!」有人鼓掌讚道。
軒轅心中吃了一驚,他竟發現了那假冒的聖女也在西邊的一排人之中,而鼓掌讚賞的人是正端坐於聖女身邊的一位老者。
的確,舞劍之人的劍法確實是不錯,軒轅也是個用劍的高手,自然能夠看出這名劍手的劍法不俗。不過,卻只是在一個人表演。
尤揚領著軒轅在東側坐下,斜對著聖女的那一排坐位。場中的所有人似乎都只是集中在那舞劍之人的身上,並沒有誰在意軒轅和尤揚的到來。
軒轅倒暗暗鬆了口氣,當然,他心中仍有些忐忑不安,他不知道假聖女身邊的人是否來自九黎族,或許便是九黎族的高手,這樣的話,對方應該已認出了他。他有些不明白尤揚如此做的意圖,不過,他隱隱地感覺到,那鼓掌的老者似乎偷偷地打量了他一眼,這是一種直覺,很實在的直覺,而且他可以肯定,那老者一定很在意他的到來,甚至有些意外或情緒的波動。如果軒轅的感覺沒錯的話,這老者一定是認識他,只是軒轅無法想起這老者究竟是什麼身份,或者,壓根他就從未見過對方。
軒轅猜不透尤揚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但卻注意到另外一個中年男子,正坐在與他相鄰的看台之上,而那是院子大堂的正門方向。
這個中年男子神色冷靜得讓人心驚,沉穩如山地坐著,劍眉虎目,挺直的鼻樑猶如筆架峰一般高聳。青須白面,在威嚴之中透著幾分儒雅的神韻,此人衣著華貴,手指白皙修長,骨感十足。
軒轅可以肯定,這中年漢子是個用劍高手,只從他那雙手便可以清晰辨別出來。一雙慣用於劍的手,絕對與眾不同。擅用劍者,更擅保養自己的手,手便是他第二生命的主宰。是以,這些人對手的愛惜絕不下於對眼睛的愛惜。
劍手的手不僅要保養好,更要具備強勁的力道,具有極其為敏銳的觸覺。而這中年漢子的手白皙光滑,且修長結實,完全具備一個劍手所應有的條件。不僅如此,就自他身上的氣勢來看,這人也絕對是一個極為可怕的劍手。
其實,在這個院子之中,並不只那中年漢子是個可怕的劍手,便是分別立在中年漢子身邊的兩個面目和善的漢子也是了不起的劍手。只看他們挺立的架式,便若一柄插天而起的利劍,使人絕不會懷疑他們的劍術。
當然,在君子國之中,會使劍的高手很多,這並不值得驚訝和奇怪,君子國的每個人都能夠耍幾手劍招,包括八歲小孩,何況此刻還是在君子宮之中?
「對面的那個老頭便是護送聖女回國的兩位長老之一童旦!」尤揚小聲地介紹道,但他卻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場中舞劍的漢子。
「另一個是帝恨。」軒轅吃了一驚,旋即又肯定地道,也如尤揚一樣,不動聲色。
「我不知道那人是不是帝恨,但你沒有說錯,童旦的手下還有幾個極為厲害的人物,而他自己的武功也難以揣測,往後相遇小心些就是。」尤揚道。
「這個我明白。」軒轅並無感激,因為,他卻明白尤揚此舉的用意並非是為了他好,而是為了柳洪,尤揚只是想讓自己成為柳洪奪得王位而獻身的犧牲品。
軒轅當然不傻,自然明白此次見面乃是尤揚故意安排的,因為他與九黎族有仇在先,假聖女一發現自己,自然便要想方設法除掉自己,那時候自己不得不去應付九黎人一波又一波的暗殺,而尤揚則可趁此機會大揀便宜。不過,雖然軒轅很明白這一點,但他此刻已是身不由己,必須如此走下去。
「那正堂門口的人是我們的聖王,立在他左邊的是左護法思過,右邊的右護法跂恩。聖王身後的四名劍手,乃是神劍四衛,自左至右依次是白、黑、紫、青四劍,舞劍者乃是八煞之一的虎煞!」尤揚迅速將院子之中的諸人介紹了一遍。
軒轅將之一一記在心裡,不過,對那聖王倒是多打量了幾眼,因為這個人很可能就是跂燕的父親跂通。同時,軒轅對跂通那非凡的氣勢倒有幾分讚許。
虎煞驟然停劍,轉身向聖王行了一禮,又抱劍向聖女行了一禮,再向尤揚所在的方向行了抱劍之禮,這才不聲不響地退下。
童旦開口讚道:「君子國之中真是人才濟濟,虎煞的劍法已達爐火純青之境,最難得的是他如此年輕。」
虎煞並不為之所動,表情冷漠如故,似乎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讓他為之心動,或是讓他情緒有所波動,更似乎童旦的稱讚並非針對他而發的。
「童長老過獎了。」聖王淡淡地回應了一句,卻將目光移向與尤揚一起進入大院的軒轅身上。
尤揚立身而起,拉起軒轅走至場中,與聖王跂通相距兩丈。
尤揚首先行了一禮,道:「我為聖王介紹一位年輕俊傑。」
跂通微訝,不過,他平時對尤揚倒是極為信任,此刻見尤揚如此舉動隆重地介紹一位陌生年輕人,倒也沒有太多意外。
「軒轅見過聖王!」軒轅快步上前恭敬地道。
「這位便是力殺八名渠瘦殺手,再大敗樂極七代的軒轅公子!」尤揚向軒轅指了指道。
跂通見軒轅如此有禮,再聽尤揚介紹,不由得吃了一驚,問道:「你就是擊敗樂極七代的軒轅?」
「晚輩能擊敗樂極七代純屬僥倖所至。」軒轅似乎沒有想到跂通也知道他擊敗樂極七代的事。
這次不僅跂通驚訝,便連其左右護法和神劍四衛也有些驚訝,假聖女與童旦的臉色更是有些難看。
尤揚的目光一絲不漏地捕捉到了所有人的表情,不過,他並沒有半點表示,只是繼續補充道:「據我所知,軒轅公子不僅僅只有這些軼事,他還曾鬧得九黎族損兵折將,元氣大傷,便是花蟆凶人中的吸血鬼也是死在軒轅公子的手下。」
跂通定定地注視著軒轅,似乎意欲看穿他的思想和靈魂,但卻發現軒轅的內心鎖得很緊,根本就無法堪透其內心的秘密。
思過和跂恩卻同時讚賞地笑了笑道:「想不到軒轅公子如此年輕,卻能夠讓這許多的高手鎩羽而歸,真是難得。」
跂恩繼續道:「這便是年輕有為,看來,我們這幫人都老了。」
「護法何用如此說?這個世界便像是一個大舞台,總需要人去演,我只能充當我的角色,而護法的角色永遠都不可能有人代替。對於人世間的爭鬥來說,我們永遠都不可能言老,只能說護法已經看得更透,明白得更多一些。」軒轅坦然而無忌地道,他並不介意自己的語調是否有些傲氣。
「好,說得好!」跂通帶頭鼓掌讚道。跂恩和思過也大感受用,對軒轅的印象也更有改觀。
「沒想到軒轅公子的武功超卓,連說話也迥異於流俗,真讓老夫佩服,真想找個機會向公子請教請教。」童旦突然插口道。
「童長老言重了,晚輩可擔當不起,事實上,我所有的言論只是總結了先人的經驗,而我自身的經驗中有九成是自如前輩一般的智者身上學得的。僅有一成是我自己在這有生的十多年中所得。因此,如果童長老如此說我,實是在譏諷晚輩了。」軒轅雖然明知對方沒安好心,但仍裝作若無其事地答道。
「能而不驕,謙而不恭,年輕,有個性!」跂通讚道。
「謝謝聖王的誇獎!」軒轅又鞠一躬道。
「你是自死亡沼澤之中來的?」思過突然問道。
「是的。」軒轅並沒有否認。
跂通也有些訝異,淡然問道:「能告訴我,你來自哪個部落嗎?」
「當然可以,我來自龍族!」軒轅爽快地道。
「龍族?」眾人不由得全都為之惑然,因為他們以前從沒有聽說過有這樣一個部落的存在。當然,世界如此之大,也並不是每個部落都有人聽說過,是以,並沒有多少人追問。
軒轅感覺到有道爍熱的目光在注視著他,雖然他背對著那道目光,但是卻可以肯定,這道目光是來自假聖女。軒轅並沒有感到意外,因為這才是合乎常理的,他自然也不會在意,事實上,他也很想與這個假聖女鬥鬥法。當然,這個想法既具誘惑力,也是極具危險的,因為眼下的局面讓他感到有些棘手,這種演變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而且,一切都變得被動起來,這一切自然是因為尤揚的出現,但他能怪尤揚嗎?
軒轅自是對尤揚這個人深具戒心,這的確是個難纏的人物,竟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將他的一切打聽得如此清楚。在君子國之中,除了跂燕外,便只有九黎族的極少數人知道這些,可是尤揚卻在一天之間,查得了這許多消息,更一下子將他推到了矛盾的尖端。只從這一點,就不難看出尤揚的可怕。是以,雖然此時尤揚與他並肩而立,但誰也不知道,尤揚心裡想著什麼鬼點子。因此,軒轅絕不會小看尤揚,當然,他也絕對不會錯過尤揚給他所創造的機會。
軒轅天生便有對機會判斷的敏銳直覺,是以,他總能夠準確地把握機會。
尤揚並沒有說錯,軒轅很可能是由一個火坑之中跳到另一個火坑之中。當然,對於軒轅來說,活著總有希望,只要生命猶在,便會有轉敗為勝的機會。是以,軒轅對尤揚自箭口上救回了自己多少仍有一絲絲的感激。
「這倒是一個沒有聽說過的部落,以軒轅公子的能耐,想必龍族之中定是高手如雲了。」假聖女愣了半晌才笑了笑問道。
「那倒不一定,如果真是高手如雲,又怎會無人聽說呢?」軒轅似笑非笑地反問道。
「我倒真想見識一下來自龍族的武學,只不知軒轅公子可肯賞臉給聖王和大家露上兩手呢?」童旦意味深長地問道。
「只怕會讓童長老失望了,因為這裡並沒有我的敵人,而我從來都只對敵人出手。因此,還請童長老見諒。」軒轅淡然回絕道。
「武學本是拿來切磋的,就如人在練武時一樣,沒有敵人和對手也同樣能夠出招。你這分明是在推辭嘛!」假聖女似乎故意給軒轅製造亂子,毫不客氣地指責道。
軒轅並不慌亂,只是悠然笑了笑,道:「聖女有所不知,武學之中所說的『武』有兩種類別,而這兩種類別是不能夠混為一談的。」
「哦,武學可分為哪兩種類別呢?」這下子便連跂通的興趣也調了上來。
思過和跂恩及院中所有的人都將目光聚於軒轅的身上,皆等待著軒轅說出一些驚人之語,這使得大院之內變得寧靜了起來。
「武學確有兩種類別,其實諸位也知道,說出來便會顯得很簡單。一,那是一種由一招一式或是某些連貫如行雲流水般的動作所組成的正統武學,這是一種儒雅,賞心悅目而不失風度的武學,正如剛才虎煞所演練的劍法。這類武學正大而溫和,殺性不重,招式之間雜有仁念。而另一種形式卻是無招無式,應手而生,應心而出,沒有任何規律可循,這是一種只求目的,不求美觀的攻擊方式。說它是武學,是因為它與武學有淵源,說它不是武學,你可只當它是屠雞殺狗式。因為它只注重殺生,出手必殺,不求花巧。當然,這是一種只求實效的搏擊方式,沒有任何欣賞的價值。而這類武學的練習方式也不同於前一類,這只能在殘酷的搏殺之中總結經驗,從而得出實用之招。而我,所練正是第二種武學。因此,無法如虎煞一般與大家切磋,望勿怪。」軒轅似是而非地解釋道。其實,他也不清楚該如何將這些解釋清楚,只好信口胡謅,只要別人找不出太大的破綻和漏洞就行。
事實上,軒轅所說的也並非全沒道理,只是往日從沒有人想過而已。今日突然自軒轅口中道來,倒的確有些讓人震撼,包括跂通都在深思。
「一種自實戰之中所得到的經驗?」思過自語了一遍,欣賞地望著軒轅道:「將這種經驗也稱之為武功的,你還是第一個。」
「經驗便是經驗,並不是武功,軒轅公子此語之中其實有錯。其實,武功之中不能缺少經驗,但若是將經驗與武學混為一談的話,那實是說不過去的。沒有武功作為基礎,再好的經驗都沒有辦法得到靈活的運用,這是不爭的事實。正如一個人明知道自己的拳速再快一點便可擊死對手,可是他功力不夠,根本就無法使拳速再快一點。因此,我認為軒轅公子不能如此辯解。」童旦想了想,出言相辯道。
軒轅暗呼厲害,但卻並不慌亂。
「長老所言極是有理。」假聖女附和道。
思過和跂通諸人不語,只是再將目光投到軒轅的身上。顯然,他們也認同了童旦的觀點。不過,他們見軒轅沒有半絲慌亂之意,知道其定是胸有成竹,也就不出言相問。
「童長老此言極是,長老對武學的見解自是比晚輩要高,但晚輩並沒有說這經驗之中不雜有一些武學的基本功。只不過,這些基本功已經被我們完全簡化,甚至是取其極端。如此一來,也便迥異於平常正統的習練法則。」軒轅淡然道。
「哦,我倒想知道軒轅公子是如何將武學的基本功簡化的。」童旦有些揶揄地道,因為他算定軒轅是在胡謅。
軒轅毫不在意地環視了周圍的眾人一眼,自信地道:「眾所周之,武學之道萬變不離其宗,其根本就在於快、準、狠。只有這三者都達到了極端的話,其武功才具有最強的殺傷力。有人在這三字根本之上或許再多加了一些變數,比如奇、詭、巧。不過,這加上去的東西只是起到一個迷惑人的作用,其最終還是回到了快、準、狠的根本上去。因此,我們練功也只是在意快、準、狠,將之與經驗相結合,然後便會成為只求達到以殺人為目的的招式。因此,如果童長老真的要我演試的話,我也只能站站樁、瞪瞪眼、伸伸手、跑跑步而已。因為返璞歸真之後,這些才是最為基礎的。」
尤揚和思過諸人不由得笑了起來。跂通也為之莞爾。事實上,軒轅所說也是順理成章的,根本就無從反駁。
童旦臉有些紅,顯然軒轅最後的那幾句對他嘲諷的話,使之惱怒,不過他乃是人老成精,自然不會發作。
「我能知道軒轅公子的這一身絕世武功是如何練成的嗎?」假聖女突然嬌聲問道,那聲音柔媚得猶如夏日的涼風,直叫人骨酥肉癢。
軒轅其實早就心驚於這假聖女的美麗,雖然沒有鳳妮那種的超凡脫俗,但其美也猶如暗夜的明月,讓人感到有一種寧靜而而又幽遠的神韻,與其語調中的柔媚相結合,簡直是一種魔異的誘惑,那絕無半點瑕疵。如白玉雕琢的俏臉之上,每一顰一笑都生動得如一副絕美的畫卷,而且表情的嫵媚與寧靜幽遠、高不可攀的氣質幾成一種矛盾的對立,更使得人為之神魂顛倒。不過,軒轅並不會受其誘惑。
軒轅的心神自一走進這間大院後,便鎖得很緊,此刻的他,也是一個控制情緒的高手。聞聽假聖女之言,軒轅只是笑了笑,道:「這是我練功的秘密,我並不想將之公開,如果聖女真的想知道的話,有機會便去我龍族看一下就全明白了。」
尤揚也為之愕然,事實上,他也很想知道軒轅究竟是如何修煉的,不過,軒轅卻已經拒絕了回答,倒讓他感到有些失望。當然,他也並不想軒轅的底細暴露於童旦諸人面前,那對他來說,絕對沒有絲毫好處。
「聽軒轅公子這麼一說,在下倒是手癢之極,真想向軒轅公子討教幾招,請聖王和聖女批准。」聖女身後一名劍士突然上前,向跂通和假聖女行了一禮道。
「哦,既然這樣,那大家可要點到為止。實不相瞞,我也真想看看軒轅公子那驚世駭俗的武功。」假聖女搶先道。
尤揚的臉色微變,他知道軒轅有傷在身,不宜搏鬥,正要出言阻止,跂通也開口道:「如此甚好,不過,還請軒轅公子多多留情哦。」
跂通一開口,尤揚便無法再說下去了,只好無可奈何地望了軒轅一眼,事情發展得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不過,仍不忘提醒軒轅道:「這劍士是與童旦一起護送聖女前來的護衛,並非我君子國中人。」
尤揚的聲音極小,只有軒轅才能勉強聽清,不過他並不在意,只是表情有些冷硬地道:「對不起,若非敵人,我不會出兵刃的,因為出兵刃定會見血,我的兵刃只會用來殺人,而非用來表演的。」
軒轅此話一出,四下皆訝,那挑戰的劍士似乎有些不屑地道:「你大可將我當成敵人。」
「那樣對你並沒有任何好處,我會控制不住自己的刀,若是傷了你,我無法向聖王和聖女交代。因此,我不想比試。」軒轅肯定而自信地道。
眾人的臉色再變,軒轅的語氣之中傲意凜然,似乎並沒有將那名劍士放在心上。這讓除尤揚之外的所有人都有些不滿。
「刀劍相對,受傷總是難免,如果是誰有所損傷,那只能怪他學藝不精!」那劍士沉聲道。軒轅的話簡直是對他的藐視。作為一個武人,他自然會發怒。
軒轅淡淡一笑,道:「在這裡,我們所需要的並不是刀光劍影,而是一種歡快的氛圍,我想誰受了傷都不會是件好事,我看閣下還請三思為佳。」
「請不要推辭!」那劍士向軒轅逼上五步,與軒轅相對五丈而立,沉聲道。
軒轅將目光投向假聖女,那假聖女如花般地笑了笑道:「公子就接受他的要求吧,便當是一次挑戰好了,就算你傷了他,也是他學藝不精,絕不怪你!」
軒轅心中暗笑,他知道這假聖女定是認為自己重傷猶未好,因此才想藉機除掉他這個棘手的對頭,不過他仍將頭扭向跂通,似乎在詢問該如何做。
跂通望了軒轅一眼,又望了望那劍士,再看了看假聖女,這才悠然笑道:「我看他是鐵定了心,公子也便滿足他一次願望吧。萬一傷了他,也不能怪公子,不過,我希望公子能盡量手下留情。」
「如此,軒轅便只好出手了!」軒轅自語道。
那劍士露出一絲異樣的笑容,淡漠地道:「我叫帝野!」
「帝野?很好,那我就記住你吧,如果你真的有什麼不測的話,我會為你墳上添一把土的。」軒轅淡漠而悠閒地道,語調之中帶著幾分冷酷。
軒轅此語一出,四下嘩然,他的表現太狂了,便連跂通也為之皺眉。尤揚卻不明白為什麼軒轅要表現得這樣張狂,他不覺得這樣會對軒轅有什麼好處。
帝野不禁怒笑起來,道:「好,果然有個性,與眾不同!」
「如果你這樣想,那你就錯了,你此刻是我的對手,不管是真是假,我都會當你是我的敵人。而對於敵人,我只有一個目的,那便是擊倒對方,不管用什麼方法和手段。因此,我的話語之中也會有故意激怒你的成分存在,如果你被激怒了,那麼你就要小心了!」軒轅意味深長地提醒道。
眾人再次嘩然。軒轅的表現的確讓人大感意外,一言一行都使人有種高深莫測之感。不過,眾人也明白軒轅剛才那張狂的話只是一種對敵的手段,並非真的那麼狂,也就釋然。而軒轅又將自己的意圖告訴對手,這種行為的確讓人感到有趣之極。
「公子真是個有趣的人。」假聖女不由對軒轅的表現讚了一句。
「謝聖女的誇獎!」軒轅淡淡地回應了一聲,這才扭頭正對著帝野笑道:「你應該當我是你的大仇人,甚至不共戴天。這樣,你才能將殺氣凝於巔峰,才能將戰意凝於巔峰。恨,便是一種力量,而你此刻所做的仍不夠,如果你以這種狀態與我交手,定然沒有一點生存的希望!」
四下再驚。軒轅的話平淡無奇,卻有一種足以讓人震撼的力量,那平實的語調之中更似孕育著血腥的狂野。
「恨就是力量,好!這是我聽過最好的一句話!果然是後生可畏!」跂通忍不住再一次咀嚼軒轅的話,忍不住讚道。
思過和跂恩及那神劍四衛也顯得極為入神,似是在思索軒轅剛才那一句話中的道理。
「公子果然非常人,帝野受教了!」帝野表情有些古怪,心中升起一種連他自己也無法明白的情緒,但語調卻顯得極為誠懇。
「明白就好,其實,你心中已經有殺我之意,何不將它再次提升?這樣一來,你的氣勢也就會暴漲!」軒轅便像是老師教徒弟一樣,語調極為平靜,但又有著一種無法抗拒的氣勢。
帝野神色再變,眸子裡凶芒暴閃,似乎軒轅完全看穿了他的心思,這種感覺讓他驚惶,也讓他瘋狂。
童旦和假聖女也為軒轅的語氣所驚,雖然他們並沒有感到軒轅任何氣勢的存在,但是那種漫不經心的鎮定實已完全壓倒了帝野,便像無浪的深海,寧靜而深邃,讓人無可揣測。那是一種無形的氣勢,一種讓任何人都無法壓仰的氣勢。
帝野的殺機狂熾,似一頭蓄勢的狂禽,而軒轅正是他的獵物。
軒轅沒有動,依然寧靜如深海,甚至面部仍帶著一種讓人心驚的微笑。
微笑竟讓人心驚,的確,當一個人面對著死亡之時,仍能夠笑,那麼,這種感覺的確是應該讓人心驚了。
帝野的手搭在腰間的劍柄上,竟良久未敢動一根手指,雖然他的氣勢已蓄足,可是,他卻感到一陣從未有過的虛弱,似是面對著一座高山、一片汪洋。他無法找到一個可以攻擊之點,便如同對著一群正在蠕動的蜂蟲,只要他一動,便可能招來最為殘酷而狂野的攻擊。又像是在面對一個將要決堤的大壩,只要他一出手,大壩便會決堤,到時他更會被洪水完全吞沒。是以,他不敢動,靜立如一尊石雕。不過,他並沒有軒轅那麼輕鬆,打一開始,他的心神便已被軒轅所鉗制,一直處於一種極度緊張的狀態。或許,是由於軒轅表現得太過輕鬆,或許是因軒轅身上本就存在著那種讓人無法捉摸而又確實存在的氣勢。
那是霸氣,不!是王者之氣,透自骨子裡的坦然和灑脫使得那種氣質更為實在,更為沉重,而這,便是帝野打心底慌惶的原因。
這種局面很有意思,但是任誰都可以看得出誰優誰劣。或許,這便是一種經驗,對敵的經驗。不可否認,軒轅在對敵的表現上,是那麼自若、灑脫,絕對沒有半絲驚惶和不安。對敵,便像喝茶、飲酒,那殺人呢?會不會像是炒菜吃飯?沒有人知道,在未知的結局中,誰也不願意妄下判斷。
尤揚很驚訝軒轅的表現,只有他知道昨天軒轅傷得有多重,也許帝恨也知道,或許假聖女亦已知道了這些,但軒轅此刻所表現出來的卻是那麼沉著,那麼悠閒。難道,軒轅其實一點都未曾受傷?這是不可能的!那軒轅又是憑什麼如此有信心地戰勝眼前的帝野呢?也許,只有軒轅自己才知道。
軒轅輕輕一笑,似乎在笑帝野有些怯懦,也似在笑這個局面的有趣,或者是在笑帝野那古怪的表情。不可否認,軒轅笑得是那麼輕鬆,那麼灑脫,便像是在指點江山,觀雲賞月。而此時,軒轅緩緩地向前跨了一步,直逼帝野。這一步,便如一個弈者下定一步棋子一般,果斷而沉重,但也有種說不出的儒雅。
軒轅竟然先行挑釁,這是一個意外,何況軒轅還是含笑逼進,那種氣勢,那種灑脫,那種坦然,不能不讓人驚歎。
軒轅這一步並沒有打破僵局,帝野竟然退了一步,與軒轅那一步相反,帝野退一步的表現極為生硬,甚至額頭都滲出了細密的汗珠,而軒轅的目光依然穩穩地罩定在他的身上。
這種情況不僅僅令童旦和假聖女感到驚駭莫名,便是跂通和尤揚諸人也大為驚訝,神劍四衛更是看得心神俱震。這種別開生面的比試的確讓他們有種無法言喻的興奮,也似乎對他們有一種莫大的鼓舞。
是的,軒轅根本就未曾出手,根本就沒有觸過兵刃,可是他卻能將對手逼退,這是一種怎樣的意境?這又是怎樣的一種比鬥?是軒轅的氣勢太強?抑或……沒有人知道。
一直以來,軒轅都保持著一種異常的平靜,根本就沒有任何對人緊逼的舉措,可是此刻的表現,實在令人有些不可思議。
軒轅再逼上一步,帝野再退,搭住劍柄的手竟有青筋暴起,但是他卻不敢出劍,甚至不敢攻擊。
軒轅一聲輕笑,以比風還快的速度倒退五丈。
帝野幾乎立不穩足,向前小邁一步,這才定下身來,這一切只看得四周眾人目瞪口呆。
「你敗了!」軒轅依然悠閒自若,似乎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只是淡漠地道。
帝野愣愣地呆立著,便像是做了一場難醒的夢,臉上顯出一絲慚愧之色。是的,他的確是輸了,在別人的眼裡,也許他輸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他卻深深地明白,軒轅有一百零一次殺他的機會,至少有十次對方可以毫不受損地誅殺他,但是軒轅沒有那樣做。
帝野並不是一個沒有自知之明的人,是以,他深知自己絕不是軒轅的對手。當然,軒轅能夠輕鬆殺他這是一種直覺,作為一個劍手來說,判斷能力等於生命。何況軒轅的目光和氣機已經指出了他的致命之處,這一點帝野心裡十分明白。
「多謝手下留情!」帝野不能不這麼說,當然,這也是他的真心話。
「精彩,精彩,這是我所見最有趣的一場比鬥。」跂通忍不住讚道,同時,他對軒轅的看法再也不是最初那般輕忽了。
帝野黯然地退到假聖女身邊,表情很是古怪。
尤揚對軒轅不得不重新估計,軒轅這般交手法正好避免了傷勢的影響,他不能不為軒轅叫好。不戰而屈人之兵,的確是出人意料。
大院之中的君子國人無不對軒轅刮目相看,更多了許多尊敬。在這個年代,沒有人會不尊敬強者,尊重英雄,而軒轅的表現,無論是言語還是剛才的交手,都表現出了一種讓人心服的氣度和雍容,何況君子國中的人本就謙讓有禮,軒轅這種不戰而服人的戰術確是讓人叫絕。
「實在遺憾,我們仍未能見到軒轅公子出手,如果軒轅公子出手,那將會是怎樣一種場面呢?」童旦故作遺憾地道。
「是啊,我覺得軒轅公子贏得有些莫名其妙,我真想看看軒轅公子出手。」假聖女意味十足地望著軒轅,款款地道。
「我看公子又配刀又配劍,不知公子是擅用刀呢還是擅用劍?」童旦突然改變語鋒問道。
「看了剛才公子與帝野之戰,在下也斗膽向軒轅公子討教幾招,剛才我實在是看不明白,還請公子這回真刀真劍地出手。」童旦身後的一名中年漢子也搶步而出,語氣毫不客氣地道。
眾人微愕,這人語氣之中明顯懷疑軒轅剛才取勝的真實性,更暗示軒轅是使了什麼手段。
軒轅也有些好笑和驚訝,淡漠地望了那人一眼,冷笑道:「你可知道我出刀必見血?」
「自然知道,其實我也有與公子同樣的規矩。」那漢子竟針鋒相對地道。
「哦,看來我是找到知音了,只是不知道,聖王允不允許我們流血相見?」軒轅高深莫測地笑了笑道。
「我剛才根本就沒有看到你出手,你便贏了,這似乎一點意思也沒有。既然人家向你挑戰,你也應該出招才對呀,剛才那一場不算,現在再來!」假聖女嬌聲不依地道。
跂通見自己的「女兒」都這樣說了,也就點頭笑道:「軒轅公子就露兩手讓大家看看吧,否則他們會不死心的。」
「軒轅公子,既然聖王都這麼說了,這回你可別依然一招都不出哦。」童旦彷彿是在提醒什麼似地道。
軒轅坦然一笑,道:「那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說完扭頭向面對自己兩丈而立的漢子笑道:「別留情哦,在我的兵刃下,你絕對不要有半點僥倖之心。」
「你放心好了,我童寬也從不是靠僥倖生存之人,如果我有個三長兩短,只能怨自己學藝不精!」那漢子狠聲道,言語之中充滿了火藥味。
「不錯,你已經將我當成了敵人,相信你不會讓大家失望!」軒轅漫不經心地笑了笑道。
童寬不置可否地冷哼一聲,他似乎並不願與軒轅有過多的言語,因為軒轅的話會讓他在不知不覺之中墜入由軒轅所控制的局勢當中,以至會被磨消銳氣。在童寬的理解之中,帝野之所以敗,是因為帝野一開始便陷入了軒轅言語的圈套之中。
軒轅並沒有任何不快的表情,依然是極為悠閒地望著童寬,笑道:「你該出手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童寬的話音未落,劍已經攻到了軒轅的面門之處,速度快極,招式也狠辣之極。
一旁的人不由得暗為軒轅捏了一把汗,不過,也對這童寬刮目相看,單只這一劍便足以讓人心驚叫好了。
不過,童寬的劍刺空了,軒轅的頭便像是風中的弱柳,搖晃成一片虛影,所以童寬的劍落空。
「嘯……」童寬的劍再次劃過一道詭異的弧跡,斜掠而下,他不相信軒轅身子的每一部分都有這樣的能力。
「砰……」童寬的劍斜掠而下之時,陡覺手腕處傳來一股重勁,卻是軒轅的左手以比他劍式更快的速度擊出,阻止了童寬變招,不僅如此,軒轅的右掌更如巨刀一般橫劈而下。
軒轅的腳步奇詭之極,更快得難以想像,是以,在閃過童寬的劍招之後,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搶入作近身相搏。
童寬駭然而退,劍斜帶,軒轅的靈活和速度及運招之奇確實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也沒有想到軒轅竟棄兵刃不用而作近身肉搏,這樣一來,使得他的劍招大打折扣。
軒轅一聲冷笑,在童寬回劍之際,斬空的右掌之上竟驀然間多了一柄刀。
沒有人看清軒轅的刀是自哪裡來的,這簡直是在變戲法一般。
這柄刀出現之突然,便是童寬做夢也想不到的。而這柄刀並非軒轅肩頭所背之物,他肩頭的刀依然在肩頭,便是劍也沒動,但這柄刀卻是確實存在的,當然這是一柄短刀。
是刀便行,無論長刀短刀,能夠殺人的刀就是好刀。是的,軒轅的刀是殺人的刀,在童寬猶未能明白刀是自何處而出之時,這柄短刀已經割斷了他的咽喉。
童寬沒有慘叫,只是瞪大的眼睛把最後的恐懼以誇張的手法表現出來,在瞳孔的擴大之中,生命也離他遠去。
軒轅靜立,手中的短刀閃爍著森寒的光彩,那是一柄銀質的小刀,沒有沾半點血漬,但誰都知道,正是它殺死了童寬。
「我說過,出刀必見血,你不能怪我!」軒轅似乎有些憐憫地道。
場中所有人都呆住了,他們為軒轅那輕巧奇詭的殺人方式所震撼。的確,軒轅殺人真的像是炒菜吃飯,那般瀟灑利落,沒有任何多餘的花巧,一切都是那麼質樸而有效,也許,這便是軒轅所說的經驗。
在君子國之中,的確很少有人見到這種殺人的方法,在安逸的環境中,永遠都無法磨礪出頂尖的殺手。君子國人雖人人練武,但真正的實戰經驗卻並不是很多,在招式的狠辣和簡潔上,絕對不能與軒轅相比。因此,見到軒轅如此霸烈的殺招,他們不由得全給鎮住了。
童寬的軀體在一陣風下「轟」然而倒,像是一截枯朽的木頭。
「你殺了他?」童旦的臉都變綠了,聲音冰冷之極地問道。
軒轅緩緩地將那八寸刀鋒的短刀插入靴中,淡淡地道:「是的,我殺了他,我說過,出刀必見血,我也無法控制此刀的招數。」
「可是你卻並非用背上的刀劍!」童旦氣勢洶洶地逼問道。
「殺人者,無所不用其極,根本就沒有任何章法規律可講,能殺人,便是最大的成功。我說過,對敵人,我沒有辦法手下留情,他是挑戰者,那我只能將他當作敵人看待。既然大家想欣賞殺人的招法,我也便只好遵命而為。」軒轅淡漠地道。
童旦無言以對,他們或許是太低估軒轅了,而軒轅所做的一切,的確是很狡猾,便連尤揚也不能不承認這一點。事實上,以軒轅的武功,本不能在如此短的時間之中殺死童寬,但一開始,軒轅便讓童寬的注意力放在他背上的刀、劍之上,從而忽視了軒轅的其它兵刃,這也是軒轅為何能夠以短刀奇襲成功的主要原因。
當然,這並不能說軒轅便是投機取巧,也許正如軒轅所說,殺人者,只求目的,不擇手段。只要能殺人,其它的自是可以無所不用其極,殺人並不是只能憑借蠻力,更重要的是用腦子。
其實,軒轅這幾個動作並不能代表他的真正實力,只能使得他的實力更顯神秘莫測。這一切所表現的,只是一個側面,一個強者的側面。
「軒轅失手,真的是讓大家掃興,若是聖王要責怪的話,我也無話可說!」軒轅不再搭理童旦,只是將目光轉向跂通,誠懇地道。
「這並不能怪你,刀劍相見,難免有所損傷,你們在出手之前便已說好。因此,你並沒有什麼過錯。」跂通對眼下的軒轅似乎更是看好,語氣之中稍有袒護之意。
帝野的臉色一直都很難看,他在慶幸自己剛才沒有搶先出手,否則的話,他只可能與童寬一樣的下場。其實,他知道便是他不出手,軒轅都擁有足夠的力量殺他,可是軒轅並沒有這麼做。他不明白這是為什麼,自軒轅的言語之中,並不似不明白他們的敵對關係。可是,軒轅卻放過了他。這是意外?或許是軒轅有意放他一馬?就算軒轅剛才殺了他,他也無話可說,別人也無話可說……帝野的心比臉色更為複雜,只怕他也不知道那是怎樣的一種心情,他不知道是否應該再仇恨軒轅,不知道是否應該還是應該以其它的形式面對軒轅。
尤揚不禁佩服起軒轅來,至少,在此刻軒轅是他的代表。事實上,他已經有些相信軒轅的話了,因為帝恨竟與渠瘦人攪合在一起,這使得他對軒轅的話多了幾分信任,而帝恨欲置軒轅於死地,定不是沒有原因的。結合軒轅所說的一切,尤揚更相信軒轅的話。是以,他對軒轅的佩服也是由衷的。
軒轅巧妙地以小巧的打法避免與敵硬擊而迸裂肩頭的傷口,而且把一切都掩飾得天衣無縫,這種聰慧和機敏實讓人不得不服,這之中並不需要花太大的力氣。事實上,這也是一種極為明智的保存實力和隱藏實力的作法。
童寬的屍體很快便被人拖走。童旦的臉色很難看,假聖女的臉色同樣難看,但是這裡並不是他們作主,而是跂通,否則的話,他們定要將軒轅撕成碎片。不過,在他們的心中有些疑惑,因為他們根本就找不到軒轅受傷的痕跡,甚至無法揣測軒轅真正的實力。
「軒轅公子的表演真是精彩,實在是讓人耳目一新。」尤揚帶頭讚道。
思過和跂恩也有同感,不過,卻有些不以為然地道:「只是以這樣的方式殺人的確是太過狠辣了一些。」
「軒轅公子便是以這些殺死吸血鬼的?」跂通奇問道。
「像這樣的招式還不足以殺死吸血鬼。事實上,我所有的招式並不能稱之為招,我心中本無招,一切的一切只是順自然應運而生的攻擊方式。有招的武功反而落入下乘,因為天下間沒有不能破解的招式。但心中無招,則敵人萬無能破之理。我殺死吸血鬼其實只是以無招勝之有招。」軒轅淡然道。
「心中無招,萬無能破之理!好,好個無招勝之有招!聽公子一席話,倒讓我跂通大感汗顏,雖我癡長數十歲,卻仍趕不上公子的覺悟,真是英雄出少年!」跂通懇切地道。
「聖王過獎了,軒轅只是就事論事而已。」軒轅謙虛地道。
「今日算是遇到高人了。好了,現在我們可以領大家去看一點東西,好讓眾位為我解除一些疑慮。」跂通長身而起,表情一肅,深深地吸了口氣道。
場中除尤揚和兩大護法之外,餘人全都一呆,對跂通的語意無法明瞭,他們根本就不知道跂通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不過,卻沒有人開口詢問,誰都知道,不該自己問的東西少問為好,反正很快便會知道。
△△△△△△△△△
屍體。
跂通帶軒轅諸人所來的地方,竟是陳列屍體的地方,而跂通讓軒轅看的,也正是屍體。
屍體新死,面目如生,惟神情怪異,顯然死前都存在著一些外人所無法想像的變故。
「聖王讓我們看的便是這些。」軒轅不由有些疑惑地問道。
「不錯,我要你們看的正是這些。」跂通的語氣有些沉重。
虎煞的臉色極為陰沉,表情之中似乎有許多的憤忿和悲蹙。
「父王讓我們看這些屍體幹什麼?」假聖女有些不解地問道。
「這些屍體應該是昨夜死亡,從皮肉僵硬和色澤來看,應該是在三更之後才死亡的。」軒轅伸手摸了一下屍體那冰涼的手,淡淡地道。
「公子的判斷果然精準無比,猶如親見,實讓人佩服。」跂通訝然,但語氣卻顯得很誠懇。
思過和跂恩也輕輕地點了點頭,證明軒轅的估計並沒有錯。
軒轅繞著八具屍體走了一圈,眉頭微皺,有些驚訝地道:「這八人應該是死於兩個不同人之手。」說著軒轅指著右邊的四具屍體道:「這四具屍體全為眉心一點劍傷,只餘一線微紅,而且每個人的眉心中劍部位一模一樣,由此可見,四人可能死於同一人之手。而這人的劍術實已達到了極高的境界,可是自四人死前的表情來看,卻很平靜,由此可推知,敵人殺死他們之時有兩種可能!」
「哪兩種可能?」尤揚問道。
「第一,敵人是偷襲,他們根本就沒有作出反應便已經死去,甚至是連表情也來不及變化;第二,死者是在熟睡中被殺,而當敵人殺死他們的一剎那,他們睜開了眼。但自他們身上仍配著兵刃、衣著整齊來看,第一種可能性比較大。」軒轅分析道。
「如果當時這四人是在一起巡邏呢?」思過突然問道。
「一起巡邏?」軒轅駭然,半晌才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個敵人的劍法之快已達到了難以想像的地步!」說到這裡,軒轅倏地想到了滿蒼夷,如果以滿蒼夷的速度和劍式,想來若要做到這一點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
「是的,這個敵人的劍法的確已經快到了無可想像的地步,如果是面對這樣的敵人,不知道公子可有什麼樣的經驗以對?」跂通吸了一口氣,詢問道,顯然這是一個連他自己也無法解決的問題。
軒轅不由苦笑了笑道:「如果對於一個速度快至如斯的人,我惟一的一個辦法那就是裝死!」
「裝死?」所有人都禁不住同時驚問,更覺得好笑。
跂通愣了半晌,呆呆地望著軒轅,似乎對軒轅竟然說出這樣一個結果感到惑然。
「是的,若是我,便只好裝死以對。我實在是無法去抵抗那神出鬼沒的速度,最好牽制他的方法便是以靜制動。當你躺在地上之時,你所受攻擊的面積和方位就已達到最低限度了。因此,我們可以更專注地去面對敵人,限制敵人攻擊的方位。如果這樣還是擋不住對方的攻擊,便只好真的死一回了。」軒轅無可奈何地道。
所有的人都表示沉默,並非因為軒轅所說的沒有道理,事實上,軒轅並沒有講錯。眾人都思忖著,如果是自己面對這樣一個敵人之時又該如何去應付,難道也要倒地而戰?對於軒轅來說,這或許並不能算什麼,但是對於講究風度的君子國來說,卻顯得有些大失身份了。
「裝死,只是無賴才做的事情,我輩豈屑為之?」童旦譏諷道,對於軒轅,他的確是恨得牙癢癢,但在這種情況下,他卻不能夠作出實質的行動,只得在言語之中加以攻擊。
軒轅並不動怒,甚至連反駁的意思也沒有,只是不屑地笑了笑,以顯示對童旦的最大輕蔑,使得童旦的臉色都氣綠了。
「不知道童長老又有什麼樣的高見呢?」跂通扭頭吸了口氣,向童旦詢問道。
童旦一時啞然,半晌才道:「在根本就沒有與敵人見過面之時,我想任何的推斷都是不符合實際的。如果這個敵人的速度真的快到了極致,那我們根本就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出現,會在什麼方位出現,作出怎樣的攻擊。因此,我們這一刻所研究的對策可能會到時候全都用不上,這很有可能。」
「長老說的也對。但誰能知道,這個敵人是什麼身份呢?」跂通問道。
眾人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跂通的真正目的也許就是想找出這個兇手的真正來歷,不用說也知道,這樣一個隱藏在暗處的神秘敵人的確會讓君子國中人心難安。
「難道昨夜便沒有人發現這個兇手的蹤跡?」軒轅問道。
「或許有,或許也沒有,因為昨夜潛入君子宮的並不只一批人,因此,我們也不知道所見之人是否就是真正的兇手。」跂通沉聲道。
「而那四名死去的兄弟之中,有兩名的劍術可跟虎煞相媲美,也是屬於八煞中人,但是他們也在同一時間幾乎沒有作太大的掙扎,便死於敵人之手!」思過指了一下左邊的四具屍體,聲音有些沉鬱地道。
「他們也是八煞中人?」眾人順著思過所指的方向望去,都掩飾不住內心的驚駭,剛才虎煞的武功他們是親見的,如果說兩個如同虎煞一般的高手,也在片刻間為敵所殺,那這個敵人實在是太可怕了。
「難道他們致命之處便是眉心那火焰的印記?」軒轅卻找不到這四人身上的傷痕,但發現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眉心有一道火焰的印記,是以開口問道。
「是的,他們全身都找不到致命傷,甚至找不到半點傷痕,只是眉間有一道火焰的印記,我發現他們的腦中似乎受到了劇烈的震盪,這也是他們致命的原因。」跂通淡漠地道。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種手段應該是火神祝融氏的傑作。」童旦突然道。
跂通似乎並沒有感到很意外,軒轅卻吃了一驚。
如果祝融氏也來了這裡,不可否認也定是為了奪取薰華草,那樣一來,這裡的局面就會變得更亂了,也似乎更有趣。同時,軒轅仍有些不明白,為何跂通要帶他們來看這些屍體?
難道就只是為了讓人知道有高人入侵君子國嗎?君子國有強敵來犯,告訴外人,這又有什麼好處?這確實是讓人費解之事。
軒轅並不想為這些事情想得太多,那似乎完全沒有必要。在這一刻,他並不是自由之身,根本就不必為這些事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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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寄存屍體的地方,軒轅並沒有停頓多久,讓軒轅感到意外的卻是假聖女竟然要與他切磋武功。
軒轅自然知道,假聖女的所謂切磋只是說給跂通聽的,軒轅相信她不是傻子。
尤揚也為之色變,但跂通卻同意了,他也有些無可奈何。不過,他仍抬出了柳洪,聲稱柳洪極想見到軒轅,遺憾的卻是跂通又一次為假聖女說話。不過,這也為軒轅做了一點好事,那便是在與假聖女切磋後還要去柳洪那裡,這樣至少是為軒轅多加了一個借口。
軒轅也就只好向尤揚無可奈何地笑了笑,在這個地方,他並沒有太多自主的權力,便像是陷入了籠子之中的鳥雀。
思過和跂恩對軒轅的印象很好,至少軒轅的強幹使他們生出欣賞之意。君子國之中,存在妒才心理的人很少,這裡的每一個人不僅僅都修習武功,更在品行的修養上有很深厚的功底。是以,絕不會妒才,這也是君子國好讓的原因所在。此刻假聖女要留軒轅指點武技,他們自然也好意地贊同了。
尤揚雖然心中奧惱,但卻又不得不裝出笑臉同意,道:「你安心地去吧,下午我讓人來接你。」
「那就有勞長老了,另外,我朋友的事情還望長老多出力氣。」軒轅心中已有主意,淡淡地應了一聲,這才轉頭向假聖女道:「我們走吧。」
假聖女嫣然一笑,反問道:「你還有朋友在君子國嗎?」
「自然是有。」軒轅並不否認。
尤揚自然知道軒轅指的是跂燕,但這的確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渠瘦人竟然出動樂極七代綁架跂燕,可見他們對軒轅和跂燕是多麼的重視,自己也不能肯定就可以救回跂燕,不由苦笑道:「我會盡力的。」
軒轅豈會不知道這件事情的難度?尤揚如此說反比肯定的回答讓他心安,他也明白這件事情的難度,尤揚說他沒有把握反而是一種真誠的說法。
「知道為何我要將你留下嗎?」假聖女漫不經心地問道。
「聖女難道不是要與軒轅切磋武功嗎?」軒轅緊跟在童旦之後,故作不解地問道。
「你真是一個很有趣的人。」假聖女「撲哧」地笑出聲來道。
「其實,我只是一個笨人。」軒轅仍裝作不知其意地道。
「哦,不會呀,我倒覺得你比狐狸還精。」童旦也嘿然笑道,語意之中多了幾分憤忿和揶揄。
「那是長老過獎了,如果我真有這麼精明的話,也不會弄成眼下這番模樣了。」軒轅絲毫不在意地道。
「長老便留在外面吧,我想跟軒轅公子單獨談談。」假聖女突然說出一句讓軒轅和童旦都感驚訝的話。
「聖女!」童旦大感意外,欲說什麼,卻被假聖女伸手制止。
軒轅悠然一笑,信步隨假聖女行入一光線極為明亮的青磚瓦房,這是軒轅在君子國之中所見的最多的模式,他有些不明白這些磚和瓦是怎樣煉製出來的,不過這種房子很整潔利落,整體之上極為美觀。事實上,他在神谷中,也見到過這種類似的房子結構。
屋子之中的結構也是極為整潔清雅,幾張木幾和木椅有序地陳列著,屋子中央的木幾之上擺放著一個由虎骨拼搭的圖型,看不出像什麼,也並非很美,但卻有著一種莊嚴、沉穩、霸烈的氣勢,與這屋子之中的佈置有一種難得的協調感。由此可見,佈置此屋之人,倒是極為獨具匠心。
「坐吧!」假聖女淡淡地道。
軒轅灑脫地坐在距假聖女不遠之處的虎皮大椅上,他倒想看看這個美麗的女人想玩什麼花樣。
「你今天的表現的確很礙眼。」假聖女淡漠地道。
「不應該用『礙眼』這個詞吧?你應該說今天我表現很搶眼……」
「這又有何不同?」
「對於你來說,當然沒什麼不同,而對於我來說卻有些區別。」軒轅聳聳肩道。
「那是為何?」
「因為我們的立場並不一樣,甚至可以說,你與其他人的立場也都不一樣,所以也就有了區別。」軒轅並不避諱地道。
假聖女的臉色微變,冷然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因為死的是你的護衛,而不是本身就生在君子國中的人,這就是區別。」軒轅一時之間並不想點破。
假聖女的臉色稍好,眼神古怪地對視著軒轅,淡漠地道:「你似乎說錯了,他們自進入君子國後,便屬於君子國的子民,這之間是不存在區別的。」
「那只是你說的,事實上誰心裡都明白。」軒轅一時間也摸不清對方在想什麼,不過,他只覺得在對方的眼裡存在著一種勾魂攝魄的力量。當然,軒轅並不在意,他對對方的媚術並不是一無所知。至少,在桃紅那裡得到了許多的經驗,甚至他也已經懂得媚術的基本特徵。因此,他根本就不在乎假聖女的媚眼,何況,假聖女並沒有施展出真正的媚術。
「其實你根本沒有必要這樣的,你這般做法只會讓人對你更加注意。我想,這樣對你絕沒有好處。」假聖女淡然道。
「那聖女認為怎樣才對我有好處呢?」軒轅反問道。
「我想你來君子國的目的並不是為了出風頭吧?」
「何以見得?」軒轅反問道。
假聖女故作神秘地笑了笑,道:「其實在我來君子國之前便已聽說過你的大名。」
「這並不值得奇怪,我猜想聖女大概是自九黎族人的口中所探得的,不知我的猜測可對?」軒轅似笑非笑地望著假聖女,緩緩地道。
假聖女神色大變,猶如一隻伺機欲動的猛獸,冷冷地與軒轅對視著。
軒轅不作絲毫相讓,意態瀟灑地與假聖女相對視。
半晌,假聖女才突然道:「你果然比我想像的還要難纏!」
「也不見得,我只是運氣較好而已,每次都是將死未死,只不過,比起你們來說,我就要差多了。」軒轅冷笑道。
「你都已知道……」說到這裡,假聖女突然一頓,似乎恍然地笑了笑道:「我倒忘了,即使我可以瞞得了任何人,卻瞞不過你們。」
「其實你早應該知道,跂燕是不是你們派人擄走的?」軒轅冷然問道。
「就算告訴你也沒有用,這件事情根本就不與我相干。不過,如果你真的很愛她的話,倒有一個方法可以讓她重獲自由。」假聖女笑顏如花地道。
「什麼方法?」軒轅冷冷地逼視著對方問道。
「你成為我們的一員,在我們種族之中,也絕對不會虧待你這樣的人才。我可以擔保,沒有人再會追究你過去對我們所造成的損失。」假聖女斷然道。
「如果我不呢?」軒轅冷然反問道。
「你相不相信我完全可找個理由在君子宮中殺了你……」
「你相不相信我也有能力讓你們身在君子宮中的人全軍覆滅?包括童旦和你!」軒轅打斷假聖女的話,狠絕地反問道。
假聖女一時給呆住了,軒轅的話讓她很是驚訝和震驚,她不知道軒轅為何會如此肯定,如此自信,面對著軒轅那灼灼逼人的目光,她竟有些勢弱之感。
「你以為你說話這裡會有人相信嗎?」假聖女反問道。
「至少柳洪不會放過任何機會。」軒轅淡然自若地笑道。
假聖女啞然。事實上,尤揚與軒轅同時出現之時,假聖女便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是以,當軒轅此刻提出,她又不能不細思其中的可能性。
她不明白,軒轅是怎麼和尤揚走到一起的,他們之間是如何認識的?雖然她在君子國之中只呆了那麼幾天時間,可是她卻明白尤揚和柳洪的關係,也明白尤揚是君子國之中舉足輕重的人物。有時候,她又不得不佩服軒轅的能耐,竟然可以做到這麼快便在君子國之中有所行動。
「你知道這樣做對你絕對沒有好處……」
「可我知道不這麼做的話,同樣對我沒有好處。」軒轅打斷假聖女的話,冷然道。
「你們想達到的目的是根本不可能的,因為此刻她根本就不可能回到你的身邊,你也根本沒有談條件的權力!」假聖女冷笑,旋又道,「其實你的本意根本就不是送跂燕回君子國做聖女,而是為了薰華草,我可有說錯?」
軒轅的神色並沒有任何變化,假聖女知道這一點他並不感到很意外,因為自他知道桃紅乃是假聖女的師妹之後,桃紅所知道的她自然也會知道。是以,軒轅並不覺得意外,只是低低地笑了笑道:「你既然明白,那是再好不過了,我絕不會放過我可能會得到的利益。」
「哼,就算你得到了薰華草,就能解開你那些朋友的禁制嗎?真是笑話,何況,在這眾多高手之中,你根本就不可能有機會得到薰華草!」假聖女不屑地道。
「那是我的事,除非你們能夠解除我那群兄弟的禁制,恢復他們的神志,否則的話,我們只能在未來的路上拚個你死我活!」軒轅冷然而堅決地道。
假聖女輕輕地搖了搖頭,有些憐憫似地笑了笑,道:「我發現你很天真,就憑你這點力量,根本就不可能與我們相抗衡,便是傾你龍族所有力量,也不過只是薄弱得可憐。你可知道,你所面對的將不僅僅是九黎族的人,而是整個東夷族數以十萬計的子民。而且,這之中的高手,你只是見識了其中最低層的人物,還有比你所見到更厲害十倍,甚至數十倍的可怕人物,你這樣做,只是無謂的送死!」
軒轅雖然心頭微驚,但嘴巴之上卻絕不肯示弱,道:「生與死這是任何人都不可避免的,只不過是遲早問題,既然上天生我,我便不能浪費自己的生命,與其慢慢老死,何不選擇轟轟烈烈地戰死?軒轅從來只認自己的理,也不想去計較太多,這樣才可能活得更有意義,難道你不這樣認為嗎?」
「如果我可以答應你的條件,你可否與我們合作呢?」假聖女語調突然一改,媚眼如絲地輕語道。
「你肯放掉跂燕和花猛他們?」軒轅微有些意外地問道。
「但你必須保證助我們奪得薰華草。」假聖女補充道。
「可誰又能保證你說的話能算數呢?」軒轅冷然反問道。
「至少,我可以在你助我之前兌現一半的承諾。」假聖女極為肯定地道。
「哦。」軒轅感到有些驚訝,但又問道,「你是說只是放了跂燕而已?」
「這僅是一半之中的一部分。」假聖女道。
「那你的這一半又是指什麼?」
「我先不想說出來,只是想知道你是否是有誠意合作,如果你真的有誠意合作的話,一切都好說。」假聖女露出一絲得意的神情道。
軒轅冷冷地逼視著假聖女,驀地發出一聲輕笑,道:「你認為我怎樣合作才算是真正的合作?」
「這很簡單,你,領著你的那一群戰士臣服於九黎,這一切便很輕易地可以解決,而眼下,你的任務便是與我們一起聯手對付火神祝融氏和那群神秘的高手。」假聖女淡淡地陳述道。
軒轅不由得打了個冷戰,要他去對付火神祝融氏,那的確是一件很艱難的事情,同時他也明白假聖女的意圖,在眼下九黎族的高手之中,應該沒有誰是火神祝融的對手,抑或,他們並沒有對付火神祝融和那神秘劍手的把握。
軒轅當然知道那神秘的劍手很有可能是滿蒼夷,不過,他自問敵不過滿蒼夷,更別說祝融氏,眼下假聖女之所以與他談和,只是想利用他去對付強敵而已。
「好了,我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與你多談,沒事的話,我想走了。」軒轅語氣一轉,顯得極為冷漠地道。
軒轅的突然轉變使得假聖女為之一呆,有些吃驚地望著軒轅,驀地站起身來,冷冷地道:「我從來都不會去勉強一個人做他不願意做的事情,你請吧!」
軒轅灑脫一笑,立身便頭也不回地向屋外行去,他實在不想再在這裡浪費太多的時間,所有的時間都是非常寶貴的。同時,他也明白,對方並不敢真的殺死跂燕,因為,他仍是九黎人或渠瘦人所要對付的大敵,而跂燕正是這群人身上的一個籌碼。就算不是如此,軒轅也絕對不會向九黎族人屈服,他更不能讓他的龍族兄弟也跟著自己屈服於九黎族,是以,他寧可拒絕。
門突然大開。
那曾是被假聖女緊閉的大門,在軒轅便要步至大門口之時突然大開。
風聲突起,軒轅沒有回頭,他已知道在他與假聖女之間已經多出了四名高手,這些人來自哪裡,他並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是依舊以一種雍容之極的步子向敞開的大門逼去。
大門口,步入的是兩名光頭之人,光光的頭皮閃爍著一種油質的光彩,就如那黑亮的眸子之中冷厲而鋒銳的目光。
軒轅冷冷地笑了笑,他自然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是以,在他快要與對方接觸之時,倏地後退。
軒轅的倏然後退,的確讓人意外,至少那兩名自門口步入的光頭很意外,他們本會估計軒轅會直闖門口。
軒轅動,光頭自然跟著動,他們是飛撲而上,在他們撲身之時,軒轅發現了兩柄古怪的兵刃,似劍非劍,似刀非刀,這使軒轅想起了白虎神將的古怪兵刃。
這兩件兵刃有共同之處,卻並非相同的兵刃,皆因這兩柄兵刃不長,而且在刃身之上更有著數個稜形的方孔,刃背上還有幾根齒狀之物,便像是鱷魚的半張帶齒之嘴。
「你怪不得我,是你逼我這麼做的!」假聖女的聲音之中顯出了幾分無奈和冷漠。
軒轅根本就不屑聽她的廢話,只是冷哼了一聲,在身後的四件兵刃同時攻上來之時,他後退的身子突然以幾乎以不可能的方式逆衝向自門口逼近的光頭。
軒轅的這一突然改變幾乎是完全沒有規則,甚至是有些不合情理的,但是他的確做到了由空中轉向,而且是那麼自然,那麼輕鬆利落。
每個攻擊軒轅的人都驚訝地發現,軒轅在一退一進之際,根本就未曾在虛空中有任何落足,也就是說,這一退一進本就是一個完整的動作,而這完全是一種違反常規的表現。但此刻沒有人會去計較這些,所計較的只是如何擋開軒轅的回擊。
光頭的兩件怪兵刃在軒轅的眼裡似乎有很大的空隙。
事實上,這兩件兵刃之間的確存在著極大的空隙,而這正是軒轅的策略,如果軒轅不先退引得這兩人全力進攻的話,那麼這兩個光頭定會全神貫注地防備軒轅闖門。那樣,這兩個人的防守幾乎不會存在著任何空隙和破綻,但軒轅一退再進,立刻使得兩個光頭陣腳大亂,不顧防守地搶攻,這樣在兩人攻擊的招式之中就難免會存在著破綻。因為他們根本就想不到軒轅是以退為進,而且在進退之間達到如此玄妙之境。是以,他們在攻擊之時便難免會生出破綻,但當他們發現這一點時,已經有些遲了。
是的,的確有些遲了,軒轅的速度快得駭人,在他算準的一切程序之中,他絕對不會給對方任何機會。
「砰……砰……」軒轅並未撤出刀劍,只是出拳,從兩個玄奧刁鑽之極的角度出拳,在那兩件怪刃將要合併之時,重重地擊在兩個光頭的胸口。
「呀……」光頭碩大的身軀根本就身不由己地向門外狂跌而出。
軒轅低嘯一聲,腳尖一點,速度再增,猶如射出的怒箭一般掠過兩個光頭的軀體,向大門外投去。
門外的空氣沉悶得駭人,那是一種如死般沉寂的壓力,又像是深植入人心的大山。
當然,那是一種感覺,心被大山壓伏著的感覺,而這一切,只是因為一隻拳頭。
是的,一隻拳頭,一隻戴著一顆藍色寶石的拳頭。寶石的光彩便若地獄中陰森的幽光,有著無與倫比的詭異。
在軒轅破門而出的一剎那,那只拳頭由小變大,然後幾乎塞滿了軒轅所有的視線。
軒轅著實吃了一驚,自一出大門,他的精神便為這守候在門外的一拳給封鎖了,這是他自刑月的獨龍拳之後見過的最為可怕的一拳。
這其實是一個早就設計的殺局,軒轅心中怒極,這群人竟然要不顧一切地擊殺他,而且敢在君子宮之中下手,這的確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不過,他也明白,假聖女最後不得不孤注一擲。只是因為他的威脅性太大,而此刻他更明白,他所代表的已不只是自己的命運,跂燕的命運也是與他緊密相聯,只要他一死,跂燕的利用價值也便沒有了。而假聖女完全可以編出一堆要殺他的理由,到時候雖會引起柳洪和尤揚的攻擊,但是那時的威脅比起軒轅活著的威脅要小多了。而且,誰擁有軒轅這樣一個敵人都不會睡得安穩,沒有人會未卜先知軒轅下一刻會有什麼樣的計劃來對付他們。
九黎族與軒轅交手並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雖然他們在人力物力上都佔了絕對的優勢,可是每每在軒轅的手中鎩羽而歸,這並不是說軒轅的武功多麼可怕,而是軒轅這個人的腦子實在不是一般人可以揣度的。是以,童旦和假聖女決心要殺掉軒轅。
一直以來,幸運之神似乎一直都伴隨著軒轅,每每讓軒轅得以死裡逃生,這是一種運道。當然,對於軒轅的敵人來說,這也是一種壓力——宿命的壓力。這也成了他們不能不殺軒轅的理由。
出手的人是童旦,居然勞動童旦親自出手,可見這群人是多麼看得起軒轅。
軒轅此時才真正見識了童旦的可怕,這是一個比帝恨更為可怕的老頭,只看這一拳便可知道,帝恨與童旦之間的差距。
一拳必殺,這裡畢竟不是九黎人的地盤,是以童旦這一拳便成了必殺的一拳,不管是不是他小看了軒轅抑或是其它的原因,他都想以最短的時間置軒轅於死地。
「鏘……」軒轅刀未拔而自動破鞘而出,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所操縱,幻出千萬道光影,然後軒轅出手了。
軒轅出手,只是緊握住刀柄,渾身便如吸血的水蛭般漲大起來,刀芒更盛。
四下皆暗,只因軒轅一刀在手,刀奪天光,日月無華,只有一道流彩自軒轅那膨脹的身體之中湧出,游過刀身,才使得刀身透出紅色,發出熾熱的氣焰之時,他已撞向了那只遮掩了天空的拳頭。
這是軒轅自己也未曾想像到的一刀,更脫出了他往日對刀的想像之外,他只感到在對方那讓人窒息的壓力之下,體內似乎有某種難以言喻的東西在復活,在奔湧,在騷動,然後他背上的刀便因此而飛了出來。
這是從來都未曾有過的事,他感到自己的刀似乎在剎那間擁有了生命,擁有了靈魂,而且似乎明白主人的心意脫鞘而出。
這種感覺舒暢之極,就像是一個劇烈運動之後的人在接受全身按摩,而這種感覺,軒轅在面對刑月那一拳之時也曾有過。只是,這一刻比那一次要強烈得多,而且他的承受能力比那一次更強。是以,不再有那一次略微痛苦的感覺,反而有種難以敘說的舒暢。
軒轅的刀,讓所有人都心驚,但心驚並不能阻礙這一刀的攻擊力。
「轟……」軒轅猶如觸了電般地倒撞而回,猶如怒潮般的氣勁在刀鋒上爆開,他幾乎無法把持自己手中的刀,等他反應過來時,身子已經撞塌了一堵青磚所築的厚牆,再一次退回了大屋之中。
最吃驚的卻是童旦,他竟也無法控制地跌退八步之多,在拳背之上竟出現了幾顆細微的血珠,這是他從未曾發生過的事情,他感受到了來自刀鋒上那充滿爆炸性的衝力力,幾乎要將他的身體撕裂。
如果說這股力量是來自軒轅的身上,那這個人實在是太可怕了。童旦來不及細想,便聽到一陣掌聲自院外傳來。
「好,好精彩的一擊,簡直是妙到毫巔!世上居然有如此好的刀式,還有如此好的拳法,真叫我尤揚大開眼界了!」尤揚的身體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院牆之上,與之並排的還有一位神色冷峻的年輕人,神態倨傲,一雙閃爍著幽光的眸子在童旦身上掃了一眼,又落在迅速自那破牆洞中行出的軒轅身上,神色間卻變得緩和與欣慰。
「小王子!」童旦和那幾名護衛一見那年輕人,忙恭敬地呼了一聲。
來者正是尤揚和柳洪,只是眾人沒有想到他們竟然不走正門,而選擇翻牆而入。
軒轅心頭微鬆,冷冷地向身邊小心戒備的四名高手瞪了一眼,漠然道:「演練結束,你們好好地保護聖女吧!」
假聖女這時也自屋中款款地行了出來,風情無限地望了柳洪一眼,很溫和地叫了聲:「洪弟,怎地親自過來呢?」
「我是過來給姐姐請安,當然也是想來請軒轅公子過去指點我幾招武功,因此,我自然得親自來了。」柳洪說話間自院牆上飄落,並不再看假聖女,反而徑直行到軒轅的身前,在童旦和假聖女大感尷尬之時,笑著道:「軒轅公子果然名不虛傳,世間竟有如此好的刀招,真是難得,你可一定不能藏私哦。」
軒轅望了童旦一眼,悠然一笑道:「童長老,我們今天只好到此為止了,下一次我們再好好地切磋切磋!」
童旦居然臉也不紅一下,很自然地笑了笑道:「歡迎歡迎。」
軒轅也不得不佩服童旦的臉皮厚和鎮定,在這種情況下,居然能夠不動聲色。當然,那假聖女的表情也是若無其事,可見這個女人也是個極不簡單的人物。不過,至少暫時軒轅不用去面對這幾個陰狠的敵人,不由暗讚尤揚來得及時,同時伸手在這初次見面的柳洪肩頭輕拍了一下。他對這個年齡與自己相差無、英俊飄逸的年輕人倒是多了許多好感,至少,在這一刻,這個年輕人表現得很好。
「好吧,我們可以走了。」尤揚目光輕蔑地掃過那兩個嘔著血水自地上爬起來的光頭一眼,淡淡地道。
「不送了!」假聖女淡漠地道,她卻發現童旦的拳頭再一次握緊。
軒轅傲然一笑,與柳洪並肩向院子的大門之外行去,連眼角也沒有瞟一眼童旦。
「我等會兒再讓工匠來為聖女將這破洞修補好。」尤揚淡然說了聲,扭頭也跟在軒轅之後行了出去。
院子之外有許多聞聲趕來的君子國劍手,或許是因軒轅和童旦剛才那一擊的爆炸力道太強,是以驚動了許多人。不過,此刻全被柳洪和尤揚給喝止了。在片刻之間,這裡又由熱鬧化為寂靜,僅留下童旦和假聖女諸人在愣著發呆,也沒有人能夠感受到他們心中的沮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