鑄劍江湖 第五 卷 第五章 歡樓新主
    經歷此變之後的一個月內,「歡樂小樓」是極其沉默的,沉默得讓人覺得「歡樂小樓」

    已名存實亡了,這正是柯冬青所需要達到的目的。

    他對現在的「歡樂小樓」的實力很清楚,「歡樂小樓」像已大病了一場的人一樣,極其的虛弱,只要用手輕輕一推,它便會倒下了。

    所以,它必須沉默,才能讓別人忽略它,就像忽略一個即將就木的人一樣。

    而事實上,「歡樂小樓」卻是一棵看似乾枯的古松,只要有雨水,它便會重新冒出新的芽,抽出新的技。

    「歡樂小樓」像柯冬青一樣有生命力。

    柯冬青像冬青一樣有強悍的生命力。

    沉默,並不等於什麼事也不做,只不過做得小心。

    謹慎點而已。

    這一個月來,柯冬青瘦下去不少了,他本就不是一個胖人。

    游雪自然沒有離開「歡樂小樓」,在「歡樂小樓」最需要人的時候,她是不會離開的。

    現在,她幾乎等於把本該是金老村做的事,全攬下來了。

    無論在什麼地方,管家永遠是最忙的一個,游雪也不例外。

    何況,游雪還得照顧柯冬青的日常起居。

    沒有人要求她這麼做,但她這麼做了,因為她知道不可能人有能比她做得更好了。

    柯冬青已漸漸地瞭解了卓白衣,知道得越多,他越心驚。

    「白衣山莊」的勢力已不在任何江湖幫派之下。

    但他們卻從不顯山露水,以至於人們常常忽略了它。

    而「歡樂小樓」呢?

    「趙錢孫李」全都死了,端木先生也死了,冷戰十三樓過來的二位分樓主也已戰死,現在的六百三十四人中,只有「春風、細雨」的武功高些。

    即使加上游雪、鞦韆千、柯冬青,也不過如此而已。顯然,向「白衣山莊」討回血債,是一件力不能及的事情。

    柯冬青不是莽撞的人,他不會做以卵擊石之事,他要等待時機。

    「歡樂小樓」顯得沉寂異常,而江湖的傳言卻是紛紛揚揚的一個月了。

    段牧歡、刁貫天的死,在江湖中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

    然而,這種波瀾很快便過去了——人們不會長久地惦記著兩個已死去了的人的,哪怕他們活著時侯再怎樣地引入注目,但也是如此。

    人們的目光很快便被另外一件事吸引過去了。

    那就是「武林四公子」所在的四大武林世家之間的紛爭不息。

    先是鐵城鐵家夜襲「不屈門」戰家,戰家死亡過半!

    然後,又是墨面宋家血洗鐵城!

    到後來,四個家族已成混戰之勢,今日與你聯合抗敵,明日卻又反目成仇……勢力如日中天的武林四家,從此便在這一場紛爭中一蹶不振!

    特別是戰家,最後僅只剩下任白霜的父親戰青風,及戰青風的兩大愛將徐雙人、林單飛三個人。

    而「千葉任家」雖然留存的人數最多,但他們的主人任記卻已戰死,任家大權旁落,竟入外姓之手。

    所以「千葉任家」已名存實亡,不再介入這場紛爭。

    這一場爭戰中,四大家族都各自找了自己的盟友,這便使整個江湖都陷入了一種劍拔弩張的氣氛中。

    武當與少林已為此事發生了一次磨擦,幾乎釀成一場血戰!

    一時人人自危,覬覷著別人,同時也被別人窺視著。

    最平靜的,除了「歡樂小樓」之外,便是「白衣山莊」了。

    這足以說明許多東西了。

    只要這一場紛爭不平息下來,那麼整個武林便永無寧日了。

    而鶴蚌相爭,得利的一定是漁翁。

    「白衣山莊」便是漁翁?

    柯冬青不但繼承了段牧歡的「歡樂小樓」,甚至把段牧歡的一些嗜好也繼承過來了。

    比如喝酒。

    柯冬青本是不喝酒的,他這一輩子喝得第一杯酒還是段牧歡讓他喝的那一杯。

    段牧歡本已是一個十足的大酒鬼了,柯冬青現在卻比段牧歡還要「酒鬼」.無論是誰,見到現在的柯冬青喝酒的模樣,都會說他一定有二十六年的酒齡了。

    柯冬青今年二十五歲。還有一年,他是在十月懷胎時喝的。

    也許,他不是在喝酒,而是在倒酒。

    他把酒一杯一杯地往自己的口中倒,似乎他的身子是個永遠裝不滿的漏酒罈。

    當他倒空第四瓶女兒紅時,鞦韆千進來了。

    鞦韆千不叫他樓主,她還是叫他大柯。

    鞦韆千道:「大柯,你是否已聽說江湖中因為武林四大家族之事而紛爭不息?」柯冬青點了點頭。

    他當然知道。儘管「歡樂小樓」已不如以前那麼枝葉茂盛,但這種事情,他又如何能不知道?

    只要會兩下拳腳的人,都知道此事,因為它所波及的是整個武林。

    鞦韆千道:「你知不知道他們四大家族為什麼而戰嗎?」柯冬青又點了點頭。

    他們當然是為了「武林四公子」而戰……鞦韆千的聲音突然降下來了一些,她道:「那麼,你是否已看出這其中有詐?」柯冬青道:「看出來了。這其中一定有人在煽風點火,而這個人一定是卓白衣。」鞦韆千驚訝地道:「既然知道了,那你為何不去制止?莫非你看不出來卓白衣如此做,是要混水摸魚嗎?」柯冬青歎了一口氣。

    連鞦韆千都能看出來的東西,他柯冬青能看不出來嗎?

    可看出來又能如何?

    四大家族源遠流長,根深葉茂,所以他們之間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因為他們知道他們之間如果發生衝突,那麼一定會兩敗俱傷的,誰也倖免不了。

    唯有和平共處,才能相安無事。如果他們之間有了矛盾,勢必牽一髮而動全身,影響整個武林。

    像他們這樣勢力龐大的武林世家,彼此的勢力在延伸的過程中,會不可避免地有衝突、磨擦,但他們一直保持克制的態度,暗自處理。

    這倒不僅僅是因為他們的胸襟博大,更多的是因為他們要從自己的利益出發。

    所以,即使是「武林四公子」死了,而且從現在看來,他們很像是相互殘殺而死,武林四大世家也是先盡量克制,在作了謹密的調查之後,才採取措施的。

    也就是說,他們是「三思而後行的」.如此鄭重的選擇,又豈是柯冬青三言兩語便能改變的?

    所謂箭已在弦,不得不發,便是指如此情形了。

    至於為何他們竟不能查出真正的事實,那便不得而知了。

    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便是「白衣山莊」的人一定在其中悄悄地插上了一足,將一潭水給攪渾了。

    柯冬青雖然已是「歡樂小樓」的樓主,但「歡樂小樓」已不是從前的「歡樂小樓」了。

    柯冬青儘管在江湖中名聲頗大,但那只不過是因為他一直在段牧歡的身邊。

    是段牧歡的光芒照亮了他。

    沒有段牧歡,他便是人輕言微了,有誰會買他的賬?

    於是,柯冬青道:「可惜我力不從心。」很坦率的話。

    鞦韆千卻認真地道:「你做不到,我卻可以做到,我能說服他們。」柯冬青驚訝地看著她,似乎不認識她了。

    鞦韆千卻鄭重地重複了一遍:「我能!」柯冬青道:「憑什麼?」鞦韆千道:「因為我親眼目睹了『武林四公子』的死!」柯冬青更吃驚了。他為自己倒了一大杯酒,然後一飲而下,方道:「這可不是兒戲之事!」鞦韆千對柯冬青的不信任很不滿意,嘟著嘴道:「你以為我還是小孩子嗎?」「你不是小孩子誰是小孩子?」柯冬青心中暗道。

    但口中卻道:「那麼,『武林四公子』是死於什麼人手中?」「吳清白。」柯冬青的手一震。

    不錯,吳清白能夠做到這一點。柯冬青與吳清白交過手,對吳清白的武功很清楚。

    而且,吳清白又是卓白衣的人,他有如此做的理田。

    可他為什麼會讓鞦韆千看到整個殺人的過程?是巧合,還是一種預謀?

    柯冬青問道:「你能否把當日的情形詳細地說一遍?」鞦韆千便把那天的經歷詳細地說了一遍。

    柯冬青的眉頭皺了起來。

    看來,很可能這是一種預謀,他是有意讓鞦韆引親眼目睹這一場變故的。

    那麼,目的何在?

    何況,鞦韆千說出真相來,又有誰會信呢?

    她只是親眼目睹而已,卻又無任何證據。

    而鞦韆千的話,在江湖中是比柯冬青的話還沒有份量的啊。

    誰信她?

    可如果鞦韆千所說的如果是真實的事的話,那麼這將是改變當前混亂局勢的好機會,唯有使鐵家等四大家族明白「武林四公子」是死於卓白衣的陰謀之中,才能讓他們與「歡樂小樓」聯手對付「白衣山莊」.否則,四大家族自相殘殺,最後玉石俱焚之時,便是「白衣山莊」橫行無忌之時了。

    「歡樂小樓」要想復仇,這便是一個可以利用的機會。

    可是這個機會卻太難把握了。

    柯冬青的眉頭越鎖越緊。

    鞦韆千焦急地道:「大柯,你還不信我的話嗎?」柯冬青道:「信,當然信。可我信你,並不等於別人也信你的話,而僅僅我信你又有什麼用呢?」鞦韆千愣住了。是的,儘管這的的確確是事實,可又有誰會信她?

    她氣哼哼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倏地,她跳了起來,似乎被火燙著了一般。

    她叫道:「有了。」柯冬青奇怪地看著她,道:「有什麼了?」鞦韆千道:「有證據了。」柯冬青道:「拿來看看。"鞦韆千道:"不在身上,要出去找!」

    柯冬青臉上的興奮之色一下子便沒有了,他道:「即使本來有證據可尋的,這麼長時間過去了,證據早就跑得無影無蹤了。」鞦韆千道:「有一種東西是不會跑的。」柯冬青道:

    「什麼東西?」鞦韆千道:「死人,埋在地下的死人!」

    柯冬青眼睛一亮,大聲道:「好!」他想起鞦韆千所說的經歷中,曾說到吳清白的手下之黑衣人將屍體埋在土丘之後的事。

    鞦韆千隻是根據她所聽到的「沙沙」之聲推測的,但這種推測是合情合理的。

    他們將自己同伴的屍體掩埋起來,一定是為了不留痕跡。

    柯冬青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然後,他站了起來,道:「秋姑娘是否還能找到殺人的現場?」鞦韆千肯定地道:「能!」

    一輛馬車從這座小城向西而行。

    所以選擇坐馬車,是因為那天來小城時,鞦韆千坐的便是馬車。

    這樣一來,相對來說要好找些了。

    馬車上坐著兩個人:柯冬青、鞦韆千。

    前面駕車的自然也是「歡樂小樓」的人。

    鞦韆千將頭探了出去,仔細地看著兩側,極力地回憶當天的情形。

    她的記性還算不壞,很快便已找到那一場惡戰所發生之處了。

    二人跳下馬車。

    柯冬青看了看四周,又蹲下身來,仔細地查看。

    血跡在日曬雨淋之後,當然已無影無蹤了。

    柯冬青道:「秋姑娘,能確定嗎?」鞦韆千很肯定地道:「當然能,無論是誰,經歷那樣的事之後,都會永遠記清所看到的一切的。」言罷,她便向一側的一個小土丘走去,柯冬青跟在她的後面,手中握著一把鐵鋤。

    很快,他們便發現土丘之後有大塊土地被翻過的痕跡,別的地方的土全是被草皮所覆蓋,唯有這一片土是裸露著的。

    柯冬青的心跳有點快。

    他開始用他的鐵鋤挖土。

    土很鬆,所以進度很快。

    鋤頭落下時,響起了一聲脆響,像是將-把枯枝折斷了的聲音。

    柯冬青的神情變了變。

    鞦韆千緊張的道:「一定是挖折了骨骼。」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柯冬青往手心中吐了一點唾沫,高高地舉起了他的鋤頭。

    然而,這把鐵鋤卻久久不落下。

    鞦韆千本是緊盯著地面,見鋤頭遲遲不落,不由驚訝的向柯冬青望去。

    才知柯冬青如被認識了定身術一樣,呆呆的舉著鋤頭,一臉的驚詫。

    鞦韆千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她也呆住了。

    西側不知什麼時候竟站了一個人!

    那人約摸四旬年紀,穿著一身黑炮,身子頗為偉岸,相貌清朗。

    他的腰上掛著一把劍,現在他的左手正抓在他的劍柄上。

    江湖上使左手劍的人很少,按理說,一般的人都能認出這人是誰。

    但鞦韆千卻認不出來。

    雖然認不出來,但她總覺得這個人好面熟,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卻又想不起來是在什麼地方見過了。

    在夢中?

    在上輩子?

    不知道。

    她不認識,柯冬青卻是認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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