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冬青點了點,道:「能,不過,這種點穴手法很怪。」怎麼個怪法,他卻沒說。
言罷,他已出手如電,迅速地點向鞦韆千。
速度極快。但並不僅僅是速度快那麼簡單,他的手法變化極為複雜,或並指,或曲拳,或托掌。
當他的手停下來時,鞦韆千的手腳已可活動自如了。
眾人見她的穴道已被解開,都鬆了一口氣,唯有游雪卻還是若有所思的樣子。
她已看出了柯冬青的臉色有些古怪,這其中一定有些玄奧,而他說過這種點穴之道有點奇特,但他卻沒有說出,怪在何處,便更是不簡單了。
但她知道柯冬青沒有說,就一定有他的理由,所以,她也不會問的。
眾人便又沿著原路撤出。
走出一段之後,行在最前邊的人又撤了回來,不安地道:「前邊的屋子已被燒得倒下,把出口也給堵上了,一時無法出去,恐怕得等到木料燒完才行!」木料燒完,該是何時?所謂夜長夢多,時間久了,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柯冬青不由有點著急。
卻聽得游雪道:「不知你們可曾留意過這條通道的走向沒有?」柯冬青心中一動,道:
「莫非游姑娘已有所發現?」游雪沒有正面回答,她道:「我們進入這條通道的入口處在牆角上,比地面只高出少許,而進了通道之後,根據通道起伏的坡度可以看出,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離地面並不遠,對不對?」眾人細細一想,都覺得有理。
游雪繼續道:「對處於地下的通道來說,它要能保證適宜住人的話,就必須要可以通風、亮光。亮光這一方面,自是問題不大。」她向四周掃視了一遍,方道:「諸位有沒有看到這個通道除了我們的入口處外,並沒有別的入出口?
而要形成通風的條件,一定是要有兩個風口。」頓了一頓,她方道:「所以,這個通道一定還有一個出風口,只是我們還沒有發現而已,而這個風口自然是與外界連接的。」柯冬青以讚賞的目光看了游雪一眼,道:「游姑:娘說得很在理。如果沒有通風的條件,這些松明燈也是無法長時間地燒著的。」錢大串大聲道:「好,我們便分頭去找!」游雪道:「慢,為了節省時間,我們不能如此盲目地尋找!」錢大串有些驚訝地望著她,心中暗道:「莫非找出風口也有簡捷的方法不成?」卻見游雪走到一支松明燈前,把它取了下來。
所謂的松明燈,便是用含松脂特別豐富的松樹樹幹製成的火把狀的照明用具。
游雪取下松明燈,用力把它吹滅。
松明燈一滅,便冒出了一股股嗆人的濃煙,黑乎乎的。
眾人不解地望著她,連柯冬青也一時無法明白她的用意。
卻見游雪舉著這根已滅了的松明燈,開始走動。
開始,眾人尚未發現她走動的規律,到後來,才知道她是順著黑煙飄動的方向走的。
走著走著,眾人發現又回到了關押鞦韆千的地方。
然後,便見那股黑色的濃煙不再向前飄,而是開始向上冒了。
當大夥兒看到濃煙飄升之後,便消失了,立即恍然大悟,不由暗暗佩服游雪。
不用說這兒便是出風口7.孫不空道:「我來試試。」他用的是小巧功夫,但兵器卻是一桿長槍。
只聽得暴喝一聲,身子突然躍起,手中的長槍飛速向上擊出。
狀若舉火燎天。
「嘩啦啦」地一聲響,從上面落下了不少的東西。
有木板,有磚頭,還有幾根鐵條。
有希望!大家不由心中一喜。
這次,孫不空的長槍出擊的速度、力度更為凌厲了。
而錢大串也不甘寂寞,長鞭一揮,「嘩啦啦」地一聲暴響,便同孫不空的長槍一道揮擊而上!
卻聽得」光」的一聲響!聲音極為古怪。
眾人一愣。
然後,便聽得「轟」的一聲,大塊的雜物落下來了。
一道亮光射了進來!
然後,便是鋪天蓋地的水」嘩」地流了下來。
眾人大驚失色。
怎麼會有水?會不會是中了對方的詭計?
孫不空、錢大串一時避之不及,立即被淋了個透濕。
此時已是深秋,水略有點寒意,這麼一淋,真夠他們二人受的。
便聽得上面有人見了鬼似地大叫起來。
聽了這種驚駭的叫聲,他們心中反倒安定下來了。
柯冬青道:「上去吧!」此時,水已很小了,淅淅瀝瀝地沿著二尺見方的洞口邊流了下來。
卻聽得上邊有人在大叫:「誰在那兒裝神弄鬼?
再不說話,我要扔石塊下去了!」一聽此話,大夥兒都驚呆了,像見了鬼似的,唯有游雪、鞦韆千例外。
錢大串結結巴巴地道:「麻子救,是……是……
是……麻子救[」麻子救?麻子救是誰?
游雪一勝的茫然,鞦韆千也是一臉茫然之色。
而對於,「歡樂小樓」的人來說,」麻子救」這三個字是再熟悉不過了。」麻子救」是「歡樂小樓」的廚子中資格最老的,燒得一手可以讓人把舌頭也嚼下去的好菜。
連段牧歡也叫他」麻子救」,因為段牧歡喝酒用的菜,全是由他燒的。
怎麼會在這兒聽到麻子救的聲音?
可這洪鐘一樣的聲音,不是麻子救的聲音又是誰的聲音?
上邊響起了嘈雜的議論聲,似乎有人在建議用熱油往下澆。
這麼一澆下來,三十幾號人往什麼地逃避?
錢大串急忙大叫道:「麻子救,我是錢大串,千萬別澆油!」上面立刻響起一片驚惶的叫聲,又聽到」撲通」一聲,大概是什麼人摔倒了。
上邊有一個顫抖的聲音抖抖索索地道:「錢大…
…大……大哥,你……你是人還……還是鬼?」眾人不由暗暗好笑。
錢大串大聲罵道:「放你娘的臭屁!你錢大哥當然是人了。」上邊的人驚悸甫定地:
「看來是人,要不怎麼會罵人?」這話有點奇怪,為什麼鬼就不能罵人?
錢大串這才一躍而上!
他發現自己正是站在自己「歡樂小樓」的伙房裡。
伙房裡有四十幾人正瞪著眼睛傻乎乎地看著他!
錢大串有點哭笑不得。
他知道也難怪這些人如此驚訝,無論是誰,如果突然看到一個人從地底下冒出來,那都是很吃驚的。
然後下邊的三十餘人相繼躍上。
最後上來的是柯冬青。
麻子救張著一張嘴,像一個木魚一樣,合不攏當柯冬青問道:「怎麼會在這兒?」時,麻子救才回過神來。
他大聲地道:「大柯,我還要問你呢?怎麼會像一隻老鼠似的從這下邊冒出來,我還以為……」邊上有一個極瘦的小伙子接口道:「我們還以為下邊有鬼呢!先是水缸突然裂了,然後地面又塌了下去。」聽他的語氣,似乎還沉浸在震驚之中,說話一驚一乍的。
錢大串這才明白倒在自己身上的水的來歷,整個人便像是從水中撈出來的一樣,極為狼狽。
當下,他便與孫不空兩人先去換衣衫了。
柯冬青也是極為驚訝,他沒有想到世上竟有這麼巧的事。
不對!這事也許不是」巧」那麼簡單的。
不過,柯冬青一時也發現不了什麼,但他堅信從這兒可以順勢摸出點什麼來。;這一幫廚子的大叫聲,早已吸引了一些」歡樂小:樓」中的人過來圍觀,當他們發現是柯冬青這些人時,都是大為驚訝。
柯冬青知道現在最要緊的事是把鞦韆千帶去見段牧歡,當下,他對身邊的人交代了幾句之後,便對鞦韆千道:「秋姑娘,你隨我一道去見段大俠吧。」
段牧歡正在喝酒。
這一次,他喝的酒是十年釀的女兒紅。
但他的神情卻未見得有何愉快之處,連眉頭也未舒展。
他有點擔心。
他當然是為柯冬青、游雪擔心。其實,他也明白自己根本不必要為他們二人擔心,這兩個人都年輕,但他們的經驗卻已是極為豐富了.當今江湖中,能夠在他們二人聯手之下討去便宜的,恐怕已是很少了。
這是兩個極為優秀的年輕人。
也正因為優秀,他才更不願失去他們。
伙房中的喧鬧聲已有人向他稟報,但他沒有說什麼。
這有什麼好說的?下面的人不會連這一點小事都處理不好的。
然後,便是柯冬青與鞦韆千進來了。
看見他們二人,段牧歡立即喝了一大口酒。到現在為止,他才真正品嚐出了一點酒的味道來。
柯冬青道:「樓主,我已將秋姑娘帶來了。」他說是帶來,而不是說教出來,這便是柯冬青的性格。
他從不踞功自傲,甚至喜歡盡可能地把自己的功勞忘掉。
像他這樣的年輕人,的確是不多的,而且似乎越來越少。
鞦韆千輕輕地叫了一聲:「段叔叔。」這聲稱呼,仍是尊敬的語氣,卻沒有了幾年前那種無拘束的感覺。
那時她還只是一個小孩子,而現在,已是一位姑娘了。
段牧歡站了起來,走到鞦韆千的身邊,本是想拍一拍秋於千的頭,不知為何,最後又拍到自己的頭上?
他歉然道:「千千,讓你受驚了。在我這兒,竟;還沒有能夠保護好你。」鞦韆千忙道:「其實也怪我任性不懂事。又給段叔叔添麻煩了,多謝段叔叔出手相救。」段牧歡道:
「其實,你應該感謝你身邊的大柯才對!對了,我給你引見一下,這便是大柯,柯冬青。」
鞦韆千與同輩中人之間便沒有了拘束之感了,她向柯冬青道了謝。
段牧歡道:「千千,你好幾年未到段叔叔這兒來了,這次便多住些日子,恰好我們『歡樂小樓』來了一位女客,與你年紀相仿,你可以與她同住一起,彼此也就有了個伴。」鞦韆千道:「我已見過那位姐姐了,她真漂亮。」像她這樣驕傲而又自信的女孩能說這句話,也是不容易了。
段牧歡點了點頭,道:「千千,已是深夜了,你先去歇著,好嗎?」口中這麼問著,卻已拍手叫進來了一個人,他道:「你把秋姑娘帶到游姑娘那兒去吧。」他仍是像一個長輩對待小輩時一樣,雖然也會徵求你的意見,而事實上他卻早已在心中為你作好了打算。無論你是怎麼想的,都一定會讓你按他的想法行事。
許多人都難以避免這個毛病,連段牧歡也不例外。
鞦韆千隻剩下順從的份了。
其實,她根本就不想現在就去歇著,她的經歷讓她又是緊張又是興奮——當然,興奮是在危險過去之後,才會開始的。
她覺得自己有許多話要說,而段牧歡卻已叫她去歇著!
多掃興!
但這兒不是囚島,她再怎麼任性,也不會在這兒耍性子的。
當鞦韆千下去了後,段牧歡這才又為自己倒了一杯酒。
端著酒杯,卻未喝。
他問道:「大柯,有什麼有價值的東西要告訴我嗎?」柯冬青道:「有。」段牧歡的眼中閃過了一道精光。
這時的他,才真正地像一個統領著數千人的「歡樂小樓」的樓主。
段牧歡一口喝盡了杯中之酒。
他知道柯冬青說有,就一定是有,而且他要說的東西,一定很重要,很有用。
段牧歡輕輕地道:「說吧。」柯冬青的聲音不大,卻很清晰,字字入耳。
他道:「劫持鞦韆千之事,與八王爺卓白衣有關。」段牧歡那只正在倒酒的右手一下子凝在那兒了。
酒將傾未傾,就那麼在瓶口處呈躍躍欲下之勢。
良久,他的右手方略略一側,灑瓶一傾,瓶中之酒便準確地注入了杯中。
他的神色似乎很平靜。
但柯冬青瞭解他,柯冬青知道他的樓主現在正飛快地思索著。
他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去打斷段牧歡的思維的。
終於,段牧歡把酒瓶放了下來,他回過身來,問道:「可靠嗎?」柯冬青搖頭道:「不可靠。」但段牧歡卻道:「不,你一提這事,我便相信你的推斷極為可靠!」他的眼中露出了讚賞之色。
柯冬青有些驚訝地望著他。
段牧歡來回踱了幾步,方道:「在你去救鞦韆千的時候,我又接到一個消息。」柯冬青沒有問是什麼消息,因為他知道不用問,段牧歡自己也會往下說的:-果然,段牧歡沒等他問,便接著往下說了。
他說:「你一定聽說過-武林四公子-吧?」柯冬青點了點頭。
江湖中人沒聽說過」武林四公子」的人,恐怕是沒有幾個了。尤其是年輕人,都暗中憋著一口氣,要把」武林四公子」比下來,才肯善罷甘休。
柯冬青雖然不會如此淺薄,但」武林四公子」還是知道的。
段牧歡道:「-武林四公子-死了。」柯冬青吃了一驚,他問道:「死的是誰?」段牧歡一字一字地道:「四——個——人——全——死——了!」柯冬青愣住7.如果換成別人告訴他這件事,那麼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的。」武林四公子——怎麼可以突然之間全部死了呢?
且不論他們的武功都已是頂尖高手之列,單單是他們顯赫的背景,便足以讓任何人忌憚三分。
現在,他們卻突然全死了!
這簡直有點像一個笑話。
但柯冬青知道段牧歡不會在這個時候同自己說笑的。
如果這是真的,那便是一件駭人聽聞之事。
柯冬青問道:「是誰殺了他們?」段牧歡道:「從表面現象來看,是他們四個人自相殘殺!」柯冬青的眉頭跳了跳。
他不相信這四個人會自相殘殺之後,全部死去。
他斷定段牧歡也是不會相信這一點的。
果然,段牧歡道:「我不相信這個表面現象,儘管從現場看來,這種假設是可以成立的,他們四個人身上所受的傷口,便可以證明這一點。」頓了一頓,他接著道:「但我就是不相信。第一,他們沒有相互搏殺的理由,儘管可以猜得出像他們這樣的人,極有可能會為了一些虛名而爭鬥,但我想還不至於到了四個人全部捲進去的份上。」」第二,為何四個人會那麼巧地相逢於同一個地方?『武林四公子』所居之處相隔頗遠,平日兩個人能碰到一起,已是不易。哪知這次會這麼巧,四個人一齊遏上了?這其中一定有文章!」」至於第三點,則與我們『歡樂小樓』有關。你也知道他們的父親戰青楓、宋去雁及其爺爺宋竟池宋大俠與我們『歡樂小樓』的交往甚密,尤其是戰青楓,他乃我的好友。」」這一次,為了對付刁貫天,我已邀請了不少江湖朋友,對付刁貫天這樣十惡不赦的人,根本不需要講那些酸迂的規矩,邀請的人中,便包括戰青楓。」「而其他『武林公子』後面的勢力即使不直接助我,至少也會在暗中或多或少地出一點力!」「但現在『武林四公子』一死,局勢便大大地變了,因為他們死狀所體現出來的是四個人相互攻擊的結果,這便使『武林四公子』後面的勢力開始相互爭鬥了。這樣一來,名門正派的勢力必會大大地削弱!」
《鑄劍江湖》卷三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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