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搖頭道:「沒有!但眾口爍金,有幾次我自己都懷疑自己是否會在睡夢中出去做了案。但神農前輩卻替我頂住了。當時,哭神農已聲震武林,不僅因為他武藝超凡入聖,也不僅因為他有天鉞,而是因為他似乎要做的事就是逆天而行,他要一層層揭開真後面的假,善後面的惡,而且往往他做得很成功,這更不能不讓那些『正人君子』又恨又怕。自從哭神農插手此事後,天絕突然對此公案格外關注,一連派出六名門下弟於要致我於死地。天絕門下,武功自是非常人可比,有好幾次我都幾乎喪命,你猜為什麼天絕要這麼追殺我嗎?」
古錯道:「大概他覺得令出而不能行,必將損及他的威望。」
墨山道:「開始我也這麼想,但後來才知道,更大原因是因為我是天絕的私生子!」
古錯目瞪口呆,若非親耳所聞,他怎會相信這是真的?說到這兒,墨白臉色已蒼白如紙!
他慘然笑道:「天絕深知哭神農聰明異常,若不先將我斬除,恐怕必會被他查出真相,可他萬萬沒想到哭神農已早了一步查出此事,並告之與我,我這才知道這件兇殺案只是一個很好的借口,即使沒有這個借口,天絕照樣會殺我滅口!為了替我雪冤,哭神農到每一處案發現場去看,後來終於看到一個細節,足以證明我無罪。」說著墨白舉起他那只戴手套的手,問道:「你看我這只拿兵器的手與常人有何不同?」
古錯道:「它戴著手套。」
「不錯,除此之外呢?」
古錯看了半天,沒看出什麼。便搖了搖頭。
「左手!這是只左手!當時連我自己都沒想到這一點,而神農前輩卻注意了。事實上無論是誰,左手擲出物體,必定略略右偏,而右手擲出的物體則是向左偏,我是一個左撇子,而那屍體上被如意珠彈出的孔洞卻是向左偏!」墨白十六年後說到此處,仍是那麼激動難捺,可見當年他的好情了。
「如此一說,人們才轉移了視線,後來總算找到真兇,卻只悄悄地一殺了事,因為世人是不會自摑其臉的,更何況天絕這樣的人物?此樁武林公案了結之後,天絕向哭神農下了戰書,說神農前輩擾亂武林。神農前輩一向行為乖張,被當作邪派中人,而天絕則是武林中最正派的人物,所以這場爭戰被江湖人視為正邪之間的生死決鬥,不料決鬥那天,天絕卻讓門下弟子在山下攔截外人,說是以防誤傷。到了天將黑時,天絕下了山來,卻不見了哭神農,眾人問起,天絕只說是被擊死飄下懸崖了。我卻心存疑慮,因為以哭神農前輩的武功與天絕對陣,即使不能贏,也不至於讓天絕勝得如此輕鬆,全身竟無一處受傷。我曾遍尋靈霞峰,一無所獲,但想到若自己一人前去找天絕論理,無異於蜉蚍撼樹,我一直在默默等待,等待一個奇跡。」
說到此處,他看著古錯道:「現在,你就是奇跡!」他的眼中有一種異樣的光芒閃過。
「天絕城府極深,終有一日他會讓我不明不白地死去。現在哭神農前輩已除去,再殺了我,天下就再也沒有人知道天絕有一個私生子了。也就是說,只要我存在,就必須死去。」
「但後來我想起為什麼我不換一種方式存在?換一種可以讓天絕安心放心的方式存在?
於是我便為自己找了一個爹。」
「找了一個多?」古錯驚問道。
「不錯。我在一個偏僻的山材裡找了一個孤老頭迎入家中,我對他說我便是你失散十多年的兒子啊!那老人自然大驚,他說他只是在十幾年前失散了一個閨女,怎麼一轉身變成條大漢子?我便一遍遍地在他耳邊說道:『爹,你怎麼就忘了?咱家不是有條大黃狗麼?我娘不是改嫁的麼?你看我頸上的刀痕,不是五歲那年與隔壁的小孩爭吵,而讓他用鐮刀劃的嗎?
爹,我找你找了整整十八年!』!」
古錯不知為什麼墨白要說得那麼繪聲繪聲,這豈不是把自己受傷的刀痕又血淋淋揭開?
「後來,這老人也給我說糊塗了,何況,突然有了我這麼一個孝子,從此不愁吃穿,他也樂得糊塗。於是我便廣發請帖,請了不少武林各門派的掌門人來參加我的喜宴,我為我與多的重逢大擺宴席,在宴席上痛哭流涕,眾人都以為我是父子重逢,喜極而泣,哪知我為何而哭?
「一個人不可能有二個父親,我想從此天絕便會放過我了,因為我若再說天絕是我生父,他完全可以說我一派胡言了。
「我太低估天絕了。天絕見我突然找來一老人冒充我爹,便知我已知曉自己是他的私生子,我極力隱瞞事實,必定有所圖謀。而天絕是不允許身邊有一點危險存在的,哪怕是潛在的。天絕之所以能傲視江湖,除了一身獨步武林的武功外,更在於深謀遠慮,即使他知道我有臥薪嘗膽之心,卻反更不殺我!」
古錯道:「這也不算什麼謀略,江湖中人都知道你與天絕有仇,若你被殺,自然懷疑到天絕身上,天絕又豈會做這漏洞百出之事?如此一來,你反倒樂得安心了?」
墨白臉色更為蕭肅,長歎一聲:「你可知道在當今世上我有幾個朋友?」
古錯搖頭道:「這卻是不知了。」
墨白幽幽地道:「只有一個半!」
古錯驚問道:「一個半?」
「對,一個是雲飛山莊莊主古令木。」
聽墨白說到父親名諱,古錯不由神色一緊,但墨山似乎沉浸在回憶中,並不曾留意。
古錯問道:「另外半個呢?」
「另外半個就是我自己。」
一個人若是把自己當作朋友,那麼這個人一定是生活在十分的落寞和無助之中了。
只是一個人再不善言辭,再木訥,也不應只有一個朋友,莫非這其中又有什麼蹊蹺?果然,墨白的眼中閃過無限的痛苦之色,右手的關節握得泛白,他歎道:「十四年來,我竟參加了我十七位朋友的葬禮,他們每個人都死得不明不白,但在身上都找不到任何傷痕,也無中毒症狀,換句話說,我的朋友都尚在英年就一個挨一個的病死了,這當然決不可能,可一無兇手,二無凶器,只能如此解釋。我立即想到了天絕,唯有他才會有如此手段,他要讓我身邊的人全都消失,那麼只剩我一人,即便有天大的雄心,也是枉然!另一方面,他想以此激怒我!一個人如果失去理智地憤怒,那必定有漏洞被人抓住,面對天絕來說,只要我一有漏洞,他就立刻有辦法無所顧忌地殺了我,就像踩死一隻螞蟻。」
古錯奇道:「那為何不殺了……不殺古令木。」古錯覺得稱自己的父親很是彆扭。
「因為古令木已經死過一次。」
今天聽到的奇事大多,古錯反倒懶得驚訝了。
「普天之下,知道現在的雲飛山莊莊主就是當年名滿天下的青年俠士沈紅塵的只有四人:
現在的雲飛山莊莊主之母古老太太、我、你,還有他自己。在我所有的朋友中,沈紅塵武功最高,所以天絕最早對沈紅塵,也就是現在的古令木下手。天絕深知沈紅塵劍術高超,若不能一擊而中,鬧得一番糾纏打鬥,那即便能殺死古令木,可天絕他的形跡也會暴露,所以他採用了最悄無聲息的殺人方法:下毒!但那時沈紅塵得我預告,已防著一手,而且天絕也疏乎了一點,那就是沈紅塵的母親是『血孔雀』,武林中一向有『血孔雀,毒鸚鵡』之說,此二人乃是南北毒家高手,一身毒術獨步武林。天絕下毒方式儘管絕妙,終是未逃過『血孔雀』之眼,但她深知天絕如發覺陰謀未成,必然會有第二次,第三次……「於是『血孔雀』就與沈紅上商定來個詐死,沈紅塵之母又精通易容術,她按那毒物之中的症狀將沈紅塵一化妝,然後大辦喪事,又派人四處追殺兇手,最後竟瞞過天絕耳目。半個月後,沈紅塵與其母秘密離開他的家鄉彭城,南下臨安,一番易容後,他們成了雲飛山莊莊主和莊主母親古老太大,沈紅塵甚至不惜拋棄原有的超凡入聖的劍術,改練雲飛山莊原莊主古異的武學銷魂扇,也虧得他天資稟異,竟很快練成。從此,世上便多了古老大大和銷魂扇古令木,少了『血孔雀』與『沈紅塵』。」
古錯心道:「這就是了,我說幼時父親怎麼傳授武學時,總有漫不經心的感覺,原來如此,那論起來,我得改叫沈錯了。也真難為爹,竟連我母親和我們兄妹也都瞞了過去。」
墨白接著道:「自此我便極少來見沈紅塵——哎,還是稱古令木吧,以免引來天絕之禍。
古令木也安安份份地做他的莊主,交些新朋友,做些小生意。直到去年冬天,古今木的小兒子突然失足落入一個潭中喪生之後,古令木便變得沉不住氣了,他見我要告辭,卻死留住不放,他說我倒要看看那天絕老賊能把我如何?我推辭不過,便留了下來,一住就是三個月,竟也無事。」
古錯不由暗暗擔心家人,一時也猜不透天絕是真的沒有發覺爹爹未死,還是忌憚他與墨白以及奶奶聯手不好對付。
也許,惟一可以確保家人安全的方法,就是自己引火燒身,轉移天絕的注意力。於是,他問道:「墨前輩以為這附近一帶有什麼人是該死而未死的呢?」
墨白明白他的用意,道:「我也知道閣下武功高深,但還是請閣下三思而後行,一旦讓天絕動了殺機,天下幾乎無人能脫逃,甚至包括哭神農這樣的一代奇才,你又何必捲入這場紛爭?」
古錯大笑道:「我已死過一次,又豈會俱死?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又豈會言而無信?
何況天絕如此趕盡殺絕,殘殺無辜,若仍任其飛揚跋扈,豈不是天道倒逆了?你但說不妨!」
墨白見古錯昂首大笑,豪氣萬丈,竟大有當年哭神農之風範,不由暗喜道:「也許,是扭轉乾坤的時候了。」於是便說道:「蘇州有一錢莊,掌櫃的人稱朱大善人,平日經常做些善事,但我已探知稱朱大善人的財產來歷不明,似與當年黃河洪災賑災銀兩被劫案有關,那次銀兩被劫後,所有押鏢車的鏢師、趟子手全被殺死,這顯然與一般匪人劫物不劫命的習慣大不相同。」
古錯道了一聲:「好,很好。」轉身就走。
墨白起身,站立良久,竟也朝同一方向走去。
***蘇州,江南名城。蘇州的園林與蘇州的美女一樣的典雅、秀麗、細膩多情。
蘇州有絲綢,人稱「東北半城,萬聲機聲。」所以蘇州富庶一方。富了,便會多出許多閒人來,他們吟詩聚會,把酒臨風,賦詩應和,於是便有了一幢挨一幢的酒樓。
「謎樓」就是這樣的一座酒樓。
「迷樓」名氣不大不小,所以「迷樓」的生意不好不差,客人不多不少,古錯很滿意。
他現在是一身文士打扮,所以也坐在窗邊,把酒一盞,就著幾碟小萊搖頭晃腦,晃了一陣,他一擊掌,吟出一句詩來:「摘花不插花,采柏動盈掬。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吟罷,美美地飲上了一口酒,側目斜視。
果然,一個瘦若竹竿的綠衫男子站了起來,遠遠地一揮手道:「少詩,好詩。我看見台氣宇非凡,必是文采四溢,有幸一聞,果然如此。不知能否讓小弟敬你一杯?」
古錯心中暗自好笑,剛才他只是將杜甫的一首五言絕句背了一遍而已,這酸迂文士竟連歎好詩,口中卻謙讓道:「恐怕見台錯愛了,在下不習聲律,倒讓兄台見笑了,說到敬我,又豈敢當?不如你我把酒共敘,可好?」
那人連道:「然也,然也。」趕緊讓小二把酒菜並作一處,古錯又讓小二添了幾個菜,便與那酸文士扯著「子曰詩雲」之類的話題,漸漸地那人已不勝酒力,舌頭也大了,古錯見時機已到,便問道:「兄台可知在下為何有興致來此消遣?」
那人睜著一雙小眼道:「我卻不知。」
古錯道:「因為我中了秀才,這全都得仰仗朱大善人他老人家,若非他,我只怕已成餓鬼矣!」
那人忙問道:「此話怎講?」
古錯道:「說來慚愧,在下一向只知孔孟,不知柴米,先父留下幾畝薄地,沒多少時日,便慢慢變成幾卷經書與一些口糧,待到後來,竟無米成炊,眼看著就得揭不開鍋,卻不知朱大善人如何得知,遣人送來銀兩,還說若是不夠,再去取也無妨,全賴朱大善人大發慈悲,在下才有今日……」
周圍有人開始插進話來:「這又有什麼稀罕,誰不知朱大善人樂善好施。」接著有人道:
「那也得他造化大,我咋就沒聽多少人受朱大善人饋贈。」
又有一人道:「怎的沒有,每月十五,朱大善人就會在廣濟橋施粥,不知多少人受過他的救濟。」開始那個說話人反駁道:「幾碗薄粥,有甚稀罕?」
隨後便有人總結道:「總之,朱大善人是個大善人,要不怎麼就稱朱大善人?」這麼一個狗屁不通的邏輯,卻引得眾人點頭稱是。
古錯突然提高聲音道:「不過在下倒發現一件怪事。」眾人忙都看向他,古錯慢慢地道:
「前幾天我把朱大善人的銀兩施給前來化緣的和尚,他卻無論如何也不肯收下這銀兩,你道為何?」
眾人皆搖頭不語。
古錯一字一頓地道:「哪和尚說這銀兩上有血腥之氣,佛門弟子,豈敢收納?」說罷,古錯擲下一紋銀兩,不理這伙目瞪口呆的人,揚長而去。
離開「迷樓」,古錯將蘇州出名的園林游了個遍,見天色已晚,就找了個小店進去,問道:「小二,可有空房?」小二忙道:「有,有二間上房。」古錯道:「打點熱水,我要洗洗臉。」那小二把古錯引進房去,又騰騰地下樓去端水。一會兒功夫,小二將水端了進來,道:「客官,請趁熱洗吧。」說罷就反手帶門出去。古錯一天下來,也真累了,擼起袖子,就要往臉上潑水,突熱門外人影一閃,古錯心中一動:「這麼快朱大善人就找上門了?」當下決定不露聲色,低頭就要先臉,只見一小團黑物從窗外疾射而進,古錯猛一閃身,才知那東西並非射向自己,而是落入臉盆中。古錯一看,竟是一隻小耗子,正要發作,卻見那耗子在臉盆中先是發黑,然後腫脹,最後「啪」的一聲暴裂開來!這臉盆中顯然有劇毒!看來門外人影是友非敵,若非他暗中提醒,恐怕自己的腦袋早已如這小耗子一樣暴裂開了。
古錯一轉念,閃身藏在門後,然後發出一聲慘叫:「啊……」,聲音似有無限痛苦,然後將旁邊一張方桌推倒,又一掌震翻臉盆,水「嘩」地潑了一地。
很快門外有了腳步聲,兩個青衣漢子一閃而進,卻未見人中毒倒地,正驚愕間,其中一人忽地覺得脖子一涼,未及哼出聲來,便翻倒在地,另一人回頭一看,卻見一利器已架於脖子上,一位白衣少年冷冷地看著他笑,不由大驚,一股尿熱熱地流了一褲子。
古錯喝問道:「誰讓你來的?」那人戰戰兢兢地說聲:「朱大……」古錯未等他說完,手一用力,便見一股熱血噴灑而出。
看來,朱大善人真的有點來頭了。
古錯收拾東西,下得樓去,對掌櫃說道:「退房。」掌櫃笑道:「退房可以,先留下一樣東西。」
古錯道:「什麼東西?」
「你的命!」話音未落,手中算盤已疾飛過來,離古錯身子二尺遠處,突然「啪」
的一聲,有九隻盤珠飛射出來,聲勢凌厲,直擊古錯上中下三路,同時店小二手中的一條長凳亦橫掃過來,用的竟是「羅門斷魂槍」中的「拔雲見日」,但見古錯一擰腰身,天鉞在手,一招「大漠落日」施出,天鉞自下而上劃出一道虹光,竟將九粒珠子全部削成兩半!
同時身子又騰空躍起,左手駢指如槍反戮那小二「曲池」穴,小二將身一挫,堪堪避過,不料古錯右腿掃到,擊中前胸,那小二的身子被擊得直飛窗外,眼看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
掌櫃見一擊不中,自己這方反送了一條命。心下恐慌,雙掌一按櫃檯,借力飄向門外,只見人影一閃,掌櫃竟與門口一人撞個滿懷,抬頭一看,竟是古錯!扭頭又想逃走,卻怎麼也邁不開步子,才發覺不知什麼時候竟被點了「環跳穴」,古錯扣住掌櫃的雙腕,只一擰,便聽得「卡嚓」一聲,顯然是雙臂已斷,然後一拍環跳穴,說道:「麻煩你回去跟朱大善人說一聲,就說笑大鉞問他能否慈悲為懷,將命借我,不用送來,今晚子時我自會去取。」
掌櫃大汗淋漓,撒腿飛奔而去。
子時,朱家豪宅竟無一點燈光,似乎整個莊子裡的人全都憑空消失。
古鉞悠閒地走來,輕輕叩了叩門,倒像是來串門的朋友,裡面沒有聲音,古錯舉掌一推,厚厚的門「吱」的一聲開了。古錯氣沉丹田,匯全身之精氣,舌綻春雷:「笑……天……
鉞」,那聲音剛落,便見一隻飛在空中的編幅掙扎了幾下,便一頭栽下!古錯一步步邁向庭院深處,他已聽出有五處傳來輕微的喘氣聲,這都是些不入流的角色,才會這麼喘得像牛。
一步,又一步,古錯的腳剛要抬起,踏向通往大廳的台階,卻忽然側身飛出一腳,一根直捅過來的銅棍恰被踢中。銅棍給踢得如靈蛇飛出,插入另一個正揮刀砍來的青衣漢子的胸口。
這時,一柄朴刀,一桿長槍,一把長劍從三個方位同時向古錯遞來,古錯怒喝一聲,天鉞抖出一片白茫,三人同時無聲無息地倒下,古錯卻未閒著,人如大鳥凌空,遙撲台階上的那個手持軟鞭的少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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