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並不知道殷無悔的身份,這是個突如其來的人,以前沒有在江湖中出現過,而一出現便是功力絕高的劍手,讓人感到意外,讓人感到難測,他們更不知道凌海便是新崛起的正義殺手,甚至還不知道跟在恆靜師太身邊的他便是正義門門主。
在恆靜師太走的時候王祖通便已派人查探過,並沒有見任何人相伴,而在侏儒山的樹林裡卻殺出了個「程咬金」,讓他大吃一驚。但凌海從武漢出來之後便與殷無悔改變了行藏,易容行江湖,更加讓人難測。
這一次毒手盟出動了六十名銀牌殺手,為的便是對付峨嵋派的十五位師太。可謂已經夠看重這十五人了,而且還有後台高手親自壓陣,在必要時將峨嵋派眾人活擒,或是全部除掉,除此之外已經沒有別的選擇。
殷無悔估不到黑衣人有這麼多,但他絕沒有懼意。
「撤退……」殷無悔一聲暴喝,聲音送出好遠,這是以內力逼出的聲音,所有的銀牌殺手都為之震了一震,劍招出現了一點點凌亂。而眾位小師太也愣了一愣,她們是修行之人,一向以修心、修定力為王,所以她們恢復過來的速度很快,雖然只比那些銀牌殺手快上一線,不過就只這一線已經足夠她們擊開敵人的劍尋找撤身的機會。也的確,峨嵋派的女弟子們和她們的劍式並不適合在林中決鬥,在林中立於樹梢上根本就無法聯成劍陣,更不會如殷無悔般在林中蕩來蕩去。
凌海隱隱地聽到了這聲暴喝,本來有點煩亂的心一下子變得如水一般冷靜。他抬眼一看,只見殷無悔進入的那片密林頂空,盤旋著許多無巢可歸的夜烏。天色漸漸黑暗,而夜鳥還沒有歸巢。想到這裡,凌海只對恆靜師太說了聲:「師太,他們可能有麻煩了,我去解決,你便在這裡照顧一下我們的馬匹,不要讓賊人對我們的馬下了毒手,否則我們明天可能還走不出這片山林。」
「大俠,那你小心了,貧尼明白。」恆靜師太擔心地道。
「我明白。」說完,凌海便向林邊飛掠而去。
凌海也是一隻飛鳥,一隻速度最快的飛鳥,天上有淡淡的月輝,但依然未升起月亮,凌海一身青衣剛奸是傍晚那昏暗色調裡最好隱形的服飾。
黑衣人似乎看出了殷無悔的心意,因此並不給他任何機會,當殷無悔擊開從側邊擊過來的兩柄劍後,整個人便迅疾地向樹下一墜,前方的一劍險險地從他頭頂劈過,而殷無悔的劍也在下墜的同時切斷了對方立足的樹枝。
「嘩嘩……」那名黑衣人迅疾飛掠至另一根樹枝,而那兩柄被擊開的劍也迅速跟在殷無悔的身後殺到。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殷無悔的活動能力幾乎在這連續的幾個動作中耗盡,他現在沒有借力的地方,只能是下墜。
驀地,從側邊的樹底下飛射出一劍,絕對快絕的—劍,帶著一股無比的殺氣,帶著一條長長的劍芒向殷無悔射到。這是立於地上觀戰的毒手盟之壓陣高十,他已經看出了殷無悔的緩兵之計,所以他要速戰速決,將這頑強的對手殺死,因此他絕不會留情!
劍未到,一陣強壓已經罩住了殷無悔,這是殷無悔除盤山二怪及趙乘風以外最厲害的對手、也是最強霸的對手。他有些心驚,毒手盟居然出動了如許的高手,要是這樣的高手早些發動攻勢,或許他們早就負傷纍纍了。而此時對方卻來個必殺的一擊,因為這樣的高手尋找一個出手的機會很重要,而在殷無悔下墜之際,當然是最好的一個機會。
休清發出一聲驚叫,她也看出了殷無悔的命已經就在別人的屠刀之下,但她已經被其他幾名黑衣人纏上,欲救無能。
休遠剛剛脫出三人的圍困,便不顧一切地向追殺殷無悔的兩人飛刺而去,還有幾位師太已脫出圍困,也從那邊疾步趕來,但是——
情況驟然大變,殷無悔的身形竟在不可思議的情況下橫移數丈,而且那柄微泛紅芒的劍帶著一股濃濃的殺意,向另一株樹梢上圍攻峨嵋弟子的幾名黑衣人攻去,快捷絕倫,也怪異絕倫。
這一下子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沒有人想到殷無悔會有這樣一招,包括峨嵋派眾弟子,害得她們空急一場,不過這一切,全在殷無悔的意料之中,包括眾人的大驚,但他沒料到的是休遠會不顧一切地去救他。
殷無悔是個細心的人,他不僅將第一次受阻時那些黑衣人的弓留下了,而且還將那些黑衣人的飛索也留下了一根。剛剛在他下墜的同時便已經選好了落腳的樹梢,當別人以為他必死無疑之時,他便甩出飛索,而整個人也橫飛而出,他借這飛靠一拉一彈之力,整個人便又鹹了一支利箭,不過這次並不太像箭,因為他在飛射的同時,手中的劍是幻成一堵血牆,並不是真的牆,但絕對有一堵牆的壓力。
這一劍像是織起了一個巨大的紅色氣罩,籠罩了那一組的每個人。那一組有十人,正在對付三名峨嵋弟子。這三人明顯地露出了苦撐的模樣,而殷無悔這一劍的壓力卻讓那十名殺手全都感到了殺機,似乎這這一劍都完全是針對自己而來的一般,每個人都有一種孤軍作戰的感覺。
而這三位小師太突然感到壓力一輕,本來就快要葬身於對方的劍下,可是這天外神兵卻救了她們三條命,她們在感激的同時,也不忘怒恨,她們的怒恨也完全發洩在劍上,佛祖怒而始創「獅子吼」,而這三柄劍發怒,使本來很綿密柔和的峨嵋劍法,一下子充滿了殺意和殺氣,三位小師太猶若母虎一般。
休遠見到殷無悔橫飛而去時,心頭一喜,可是她的劍已怒擊而下,沒有了選擇,她已經毫無借力之處,她只得順著氣勢疾攻而下。那兩名追殺殷無悔的劍手,見殷無悔居然橫移而去,大吃一驚,可是身後又有劍手追到,他們便立刻雙劍互激,一人飛墜,下墜的速度增快,而另一位卻借勁倒沖而起,來阻擋休遠那一柄怒氣夾著焦慮而激出無匹殺意的劍。但那一名從樹底下攻上來的高手因眼前的殷無悔突然飛去,便迅疾改變劍的方向,迎面向休遠刺到,這一劍的氣勢是弱了一些,但其殺意未減半分,而且怒意十足,似乎殷無悔將他戲弄的恨意全都轉加到休遠的身上,因此這一劍絕不能小看,而這名劍手的功力似乎很猛,比休遠的功力高出很多。因為這一劍居然有一種將空氣撕裂的感覺。
休遠也覺察到了,但她無可奈何,那名被激得不降反升的殺手之劍已經和她的劍搭上了。
休遠想借力反彈,可是對方並不給她機會,只是用劍絞擊,這是一股下拉的力量。峨嵋派的劍法本以陰柔纏綿見長,可是休遠這一下只是想硬擊借力,所以她上了一個當,地下墜之勢更急,那名殺手也在下墜。而休遠迅速迎到了另一柄劍,那柄有將空氣撕裂感覺的劍。
這一次休遠用力一絞,可是對方的功力太深厚,根本就不能絞開他的劍,更不能帶開他的劍,不過卻使對方的劍偏移了一些,而休遠自己的劍反而給絞得歪向一旁。
她大驚,休清和眾峨嵋小師太都大驚,殷無悔也大驚,但遠水救不了近火。
休遠的眼睛微閉,她知道這回是無論如何也避不開這一劍的,她只會死在這一劍下,所以她閉目等死了。那死亡的陰影向她的大腦襲來,首先出現的竟是一副飽經滄桑而依舊灑脫出塵的臉,和那略帶淡淡憂鬱而又深邃難測的眼睛。很熟悉的面孔,那副面孔突然變得特別霸氣,有一種脫俗飄逸的魅力,但轉眼又變成一張帶有夢幻般氣質而又瑩潤飽含無限愛的生機之臉孔,那斜插成兩道獨特風景的劍眉,那略帶頑皮的嘴…—她想到的居然是凌海,她有些遺憾,她有點惆悵,她有點不甘心就這樣死去,似乎有些太子值得了。她只覺得自己還沒有嘗過愛的滋味,雖然她是佛門中人,但她卻似乎知道愛情的感人和浪漫。那是在她十三歲那年,那時的她已經完全長成了一個大姑娘了,但她的心很單純,只是有些頑劣而已,恆靜師太總是這樣說她。
那年的四月,她和幾位師姐下得峨嵋山辦事,卻發觀了別人的一段纏綿的愛情故事,那一次她很感動,那單純的心就湧出了一顆對愛情崇拜的幼苗,她有些崇拜那一對男女。於是這四年來她一直將這個故事,這個真實的愛情故事在心中醞釀,無數次感動之後,她竟起了一種對美好愛情嚮往的心理,俗話說:
『哪個少女不懷春』,休遠是一個正處於豆蔻年華的少女,又有如此美好愛情理念,當她第一眼見到凌海那絕世的劍法,先是驚奇,由驚奇再轉變為崇拜,當她看到那飽經滄桑的臉卻帶著一種異樣的風采和那略顯憂鬱而又深邃莫測的眼睛時,她的心神有些顫動,而又見到凌海那仁心俠義、純樸善良的個性,令她的心顫抖得更厲害。可是她想到自己是佛門中人,又見到恆靜師太那不大高興的樣子,她在警告自己,不能動情。
當那晚在山洞之中,這飽經滄桑的偶像竟是如此英俊不凡,超群脫俗,而他的身世又如此淒慘,不僅激起了女性天生的母愛,還激起了她難以抑制的愛意。那時候,她已經很難控制對凌海的愛意,一路上雖然相隔咫尺,可卻有車廂阻隔。她頭腦中全是凌海的影子,她實在已經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愛意,在接過凌海所給的藥丸之時,他那副窘態,她想起來便有些好笑。
到了臨死之時,她也忘不了凌海那瀟灑的舉止,英俊的臉蛋,她在暗笑自己傻。
那毒手盟的高手之劍在空中頓了頓,他也似於有一點不忍心讓這樣美麗的小尼姑死在他的手中,他的心神稍動了一動,手中的劍也便緩了一緩,殺意減少,力度也減少,他只是想點休遠的穴道。
殷無悔一陣悲憤襲上心頭,一股哀傷湧上了他的大腦,休遠是因為要救他,而他卻無力救休遠,竟眼睜睜地看著休遠就這樣要喪命於敵人的手中,你叫他如何不怒?叫他如何不悲?
他並不知道對方只是想制住休遠的穴道,他只道休遠定死無疑。他的心似乎全都被撕碎,有血在滴,從心中滴在體內,墩起了一片如怒潮般的狂響,然後從心中湧到肺部,肺也似被這悲憤的狂潮沖碎,帶著一陣碎裂的狂響湧上喉際,聲帶也被擠開。
「狗賊,我要你血債血還!」湧出口時,卻是一陣嘶啞而破碎的聲音,空氣也被衝擊得有些碎裂,所有人的心神全都被這破碎的狂吼衝擊得有一種想要破碎的感覺。用劍的,劍緩了一緩;用刀的,刀慢了片刻。刀風、劍氣都有一種被沖碎的感覺。這片密密的樹林中,這茫茫的夜幕裡,至少有兩個東西不是破碎的,更沒有緩和之意,而是更疾、更快。
其實那也不是什麼特殊的東西,只是兩顆普普通通的鐵彈。本來那旋轉之時有一點點的破空之聲,但現在沒了,那破空之聲被殷無悔那破裂的狂吼給撕成了無數的破片,浮游於茫茫的黑夜裡,飄蕩在無邊的宇宙中。
其實還有一個人也沒有被這毀懷性的狂吼震驚,他甚至並沒有聽到這一聲狂吼,那是因為他太投入了,投入在兩枚鐵彈之間。這個人便是兩枚鐵彈的發射之人凌海,他趕到得很及時,不僅及時而且恰到好處,他一立上樹梢便發現了休遠的危機。遠水救不了近火,話雖是如此說,但那要看是什麼人,那要看是什麼水。
凌家的暗器絕非浪得虛名的,凌家的暗器絕對不是好惹的,暗器本就適於長攻,那救救遠處的火又有何防?不過凌海的確沒有考慮的餘地。或者說,這種形式,這種場面的確太危急了。
凌海沒有必要考慮,他救人從來都不會考慮。他只是從懷中摸出兩枚鐵彈。不多,只有兩枚,他身上——共也就十枚鐵彈,那還是他做凌家少爺時玩耍之物。三年前,他動用過,但他並沒有把那殺過仇人,染過仇人之血的鐵彈拋棄,他很珍惜地揣在懷裡,每天都放在懷中。那是一種血的印記,那是一種往事儲存的容器,看到鐵彈,他便會想起失去的童年,想起逝去的親人。三年中他的淚水已洗干了鐵彈上的血跡,他和鐵彈的感情更深,那是他身上惟一未染過毒的暗器,但卻是他感情最投入的一種暗器。
凌海救人心切,心切便會最用心去救人,最用心當然選用最投入的暗器,而非最毒的暗器。
凌海的出現,還沒有人注意到,一來是因為他的速度太快,比夜間捕食的貓頭鷹更快更疾,若山野裡有人過路的話,肯定會說山間有狐仙在飛,只有妖怪才有這麼快的速度;二來是因為凌海一身青衣,本就是很好的保護色,在夜幕中,青色本就很融入夜色;三來是因為他們的心神全都投入到了這裡的戰場之中,並沒有留意外來人員,有人看到了但他們卻被殷無悔那驚天動地的一吼給震懾。
那兩顆鐵彈所走的弧線真是奇妙得很,那簡直像是一個活物一般;專找那名持劍刺向休遠之劍手的眼睛死角走,而且迅疾異常。
凌海的心神完全投入到了鐵彈的運行中去,他的精神緊鎖著兩顆鐵彈。這不能有一絲的誤差,否則將會抱憾終生。不可否認,休遠是一個絕美的姑娘,但她卻是佛門中人,她不僅絕美,而且個性很討人喜歡,直爽坦率,純潔得如一張白紙。不知世間的醜與惡,只有好與壞之分,這是最吸引人的純真。在心底深處,凌海並非不喜歡這多情的小尼姑,只是他不得不迴避。因為他有孫平兒,而對方有佛門戒律。
殷無悔有了感應,他感應到了凌海的來臨,他的眼角斜瞟了一下,看到了兩枚飛旋疾如流星的鐵彈,他的精神為之一振,他的怒火,他的悲憤,全都在劍上發洩了出來,變成了一片狂潮般的殺意。
那十名殺手似乎突然感覺到了一陣來自地獄的寒風。不禁打了個冷顫。他們從來都沒有遇到這樣的殺氣。這樣濃的殺意,濃得幾乎快要變成實體,他們所殺的入從來都是手到擒來,根本沒有反擊的機會,這使得他們對待敵人有些輕心。但今天卻一連受挫,以十個大男人對付三個小尼姑也要花費這麼大的力氣,令他們有些洩氣,而又遇到殷無悔這樣的劍手,更是氣餒得很。
被圍在圈內的三個小尼姑心中也是無比的悲憤,所以她們的劍中居然也能逼出一股慘烈的氣勢,大有—往無回的心思。她們的腳在橫權、樹桿、小枝枝上不斷地移位、換向,雖然只有方寸的空間,雖然都是—些橫七豎八、雜亂無章的落腳點,但她們依然非常精確地選准了方位,選准了角度,和她們的身形配合得異常默契,而且這三個人的劍招相互搭配,結成一片嚴密的殺網。
「小心,副……」那落於地下的殺手驚叫起來,沮還沒有來得及說完,「當,撲」之聲響起,那兩顆鐵彈已經擊中了目標,—顆打中了那名劍手的劍,另外一顆卻被他用劍鞘給擋了回去。
那刺向休遠的劍一下子被擊飛。因為事情發生得大過突然,當他發現異樣時,兩枚鐵彈離他已只有兩尺了,但他剛才己收回了大半的力道,只能勉力用劍鞘擋一顆鐵彈,而另—顆擊在劍上的鐵彈是避不了的,凌海體內的功力雖不純,但卻深厚無比,絕不是那隨便一劍就可擋得了的,所以劍只好飛出去了。
那「當,撲」兩聲驚醒了休遠,她睜開了眼睛,便見到那持劍的高手一劍驚駭之色,而手中所執再不是劍,而是劍鞘,兩顆鐵彈竟繞著他飛旋攻擊,竟不墜地。而她自己卻還在下墜,她沒有死!
「沒有死?」休遠心頭狂喜。心頭一狂喜,便有了洶湧的鬥志。她的身體墜得很快,但她還是強提一口真氣,揮出手中的劍,向前直刺。同時,手掌後收,撫住劍的尾部,然後張開手掌,在劍的柄部重重的一拍,那柄劍便成一支特別的「箭。」
那名劍手正被兩枚鐵彈纏得焦頭爛額,而且與休遠又近,哪還能擋得開休遠這柄劍,眼看就要刺入胸膛。突然,橫飛出一柄刀。一柄小小的而且很別緻的9飛刀,擊在那柄直刺的劍上。
凌海大驚,休遠大驚,休清也一陣驚愕,旁邊還有毒手盟的高手。
「當……」那柄長劍橫飛而去,沒入樹桿上。
凌海卻掏出了一根飛索,這也是一個紀念,是王祖通於下的飛索。他一下子抖了出去,不搭向什麼樹枝之類的,而是捲向休遠。因為在樹底還有兩柄長劍等著她,所以,他必須將休遠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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