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人 正文 七、真相
    資料之七《在細胞水平上模擬生物界的進化》1999年3月,中國科學家朱聖庚進行了一項饒有趣味的研究:在細胞水平上模擬生物界的進化。他使用一種模擬水蛭素,是一個小的蛋白質結構,分子量為65個氨基酸,在自然界有許多變異體。水蛭素原本有抗血栓功能,朱聖庚設計了一種實驗室條件,使水蛭素自由地產生變異,抗血栓性好的自動保留,抗血栓低的自動淘汰。他想以此驗證,水蛭素藥物在定向的進化中,最終能否產生抗血栓性強的變異體。

    七、真相

    B系統的工作就像是夏天的暴雨,來時鋪天蓋地,去時萬里無雲。這兩天就屬於淡季,沒有什麼案件。趁著閒暇,劍鳴又查閱了老魯那邊的情況通報。他們的進展很不順利,曾經寄予很大希望的放蜂人找到了,但沒有發展任何疑點。那麼,司馬林達電腦屏幕上的留言到底是怎麼回事呢。劍鳴努力思索也找不到眉目。也許是因為他沒有親臨現場,破案時,有些比較微妙的感覺必須在第一線才能體會到。

    他離開電腦,伸伸懶腰,掛通了太空球的電話。昨天他曾取笑如儀的多疑,不過,經歷了上次太空球血案,又接到齊洪德剛的復仇警告,劍鳴心中一直不踏實。他倒不為自己擔心,只是擔心噩運會找到如儀頭上。在電話中他問:如儀你好嗎?爺爺和基恩都好嗎?我的工作已挽了結,要我去太空球陪你嗎?勇敢的騎士時刻聽從公主的召喚。

    如儀在回話前猶豫了片刻,她很想讓劍鳴來,讓自己依靠在一個男人的肩頭,但她覺得事情尚未明朗,不想讓劍鳴操心,便笑著說:你等等吧,誰知道爺爺會不會歡迎你?我還得在爺爺那兒為你求求情。

    這麼好的孫女婿,他怎麼可能不歡迎呢。喂,我要為爺爺帶一點小禮物,你說吧,是鮮花,還是波斯貓。

    鮮花,當然是鮮花。

    這個安全信號讓劍鳴放了心,道別後掛上電話。

    隊裡的夥計們正在扎堆聊天,這會兒大紀是主角:女主人死後,這個類人男僕向法院提交一份申請,堅決要求對他進行提前銷毀。

    明明問:怎麼?兩人有私情?

    大紀撇撇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呀。那個類人早就料到你們這種人,在遺言中事先就寫明了。他說,希望我這份申請不會引起對我女主人的褻瀆。我只是一個卑微的類人,女主人是我心中的神祇,是我心中的太陽。她去世後,我的生活裡就沒有了陽光。我要隨她而去,如果這份申請得不到批准,我只好自我銷毀了法院後來批准了他的申請。

    明明奇怪地問:這件事我怎麼沒有聽到?是發生在你的轄區?什麼時候?

    就在昨天發生的,至於轄區這是印度的報道,我剛才在網上查到的。

    明明呸了一聲:你說得這麼真切,我還以為是南陽的事呢。

    大紀看看圈外的隊長,壞笑道:明明,如儀這兩天不在家,你不抓緊時間關心關心隊長?

    明明驕傲地說:還用得著你提醒!昨晚我倆才約會過,不信你問隊長。

    隊長,真的?

    劍鳴對明明的態度感到欣慰,看來她確實已走出心理上的陰影。他笑著說:千真萬確去去去,都去幹點正經事,再扎堆聊天我可不客氣了。

    隊員們笑著散開,趴到各自的電腦前。劍鳴也回到電腦前,開始了對齊洪德剛的反偵察。這些天,齊洪德剛到處搜集他的資料,不過他也沒有睡覺。他利用警方的儀器在自己的信息庫上設了伏,闖入者二度闖入時馬上就被鎖定了。他不動聲色地追蹤到德剛的信息庫裡,瀏覽著那位老兄辛辛苦苦搜集到的有關自己的資料。有些資料他甚至是頭一次見到呢,比如說,他知道父親退休前曾是2號工廠的老總,但他沒想到父親那時曾是那麼叱吒風雲。而退休後的30年他甘於平淡,閉門不出,兩者的反差太強烈了。他看到了記者董紅淑所拍的爸爸照片,很奇怪爸爸還有過大腹便便的時候。在他印像中爸爸一直保持著健美的體形,從未挺著大肚子。

    不過,這三天齊洪德剛的電腦一直關閉著,他又在忙什麼呢?

    劍鳴沒料到,齊洪德剛此時已來到父親的山中住宅。

    何不疑的山中住宅是典型的農家院落,房後是兩棵大柿樹,葳蕤茂密,青柿子已掛滿枝頭。房前是幾畦菜地,白菜和菠菜長得綠油油的。房側是個水潭,幾十隻鴨子在水中嬉戲,它們排隊游著,在身後留下三角形的波紋。後院還有一個畜圈和一個雞圈,有兩頭豬、兩隻羊和十幾隻母雞。何家的住宅是青瓦房,院牆上爬滿了剌玫和爬牆虎。家中除了電視電話和一台電腦外沒有其它高科技玩藝兒。這位在科技像牙塔中奮鬥了50年的頂尖科學家完全返樸歸真,退休後只是看看書,侍弄侍弄菜園。連他的外貌也已老農化了,滿頭銀髮,身板硬朗,體態勻稱,走路富有彈性。他嬌小的愛妻也變成了一個滿頭銀髮的農婦。

    吃過早飯,女主人去雞圈裡喂雞時,聽見汽車開來的聲音,少頃,有人敲院門。宇白冰一邊往圈裡倒飼料一邊喊:門沒關,請進!有人推開虛掩的院門,是一位高個子青年,背著背包,面相敦厚和善。宇白冰在圍裙上擦擦手迎過去。青年問,這是何不疑先生的家嗎?我是南陽理工大學校刊的記者白凌,特意慕名前來拜訪的。屋內的何不疑聽到外邊的說話聲,背著手踱出來,在朝陽的光芒下瞇著眼打量來人,聽見妻子說,請進,請進,歡迎來我家作客。

    化名白凌的齊洪德剛跟著主人走進客廳,在沙發上坐下。一隻白貓慵懶地抬起頭看客人一眼,又蜷曲身體睡下去。女主人為客人沏了一杯綠茶,茶具是古樸敦厚的景德鎮瓷器。德剛道過謝,捧著花杯,蠻有興趣地打量著屋內的陳設。他絕對想不到,2號工廠的老總,當年吒叱風雲的何不疑,會生活在這樣一個遠離現代化的環境裡。何先生穿著中式衣服,布鞋,理著短髮,像一個標準的老農。當然,他的風度中也含著從容和威勢,這種只可意會的東西是改變不了的。德剛笑著問:何伯伯,何伯母,兒子常回來麼?我認得劍鳴,一個精明能幹的好警官,是B系統的,可能最近要結婚吧。何夫人說,對,他已經通知我們了。他工作太忙,有幾年沒回來了。

    何伯伯,我是慕名前來拜訪的,我知道30年前你是2號工廠的靈魂,2號工廠可以說是你一手創建的,你怎麼會捨棄一切,隱居山中30年?

    何不疑淡然一笑,含糊地說:人的思想是會變的,正像美國原子彈之父奧本海默晚年卻堅決反對使用原子彈,不不,我並不是暗指類人的生產是原子彈那樣的罪惡,但生產人造人這件事的影響太大,太重要,太複雜,超出了人類的控制能力。50歲那年,我才知道了天命所在,所以我就退下來了。

    何伯伯,有人說B型人應與自然人有同樣的權利,他(她)們也有權戀愛、結婚、生育,不知你對此如何看待?

    B型人同自然人在生理結構上沒有任何區別,不過原作與贗品畢竟不一樣吧。如果不承認這個區別,盧浮宮和大都會博物館都沒有存在的必要了,用現代科技手段,任何梵高、倫勃朗的名作都可以輕易複製出來,而且是完全不失真的複製。

    那麼,你贊成時下那些嚴歷的法律?

    何不疑把妻子攬在身邊,溫和地說:年輕人,不要逼我回答這個問題,我躲到山裡,正是為了逃避它。

    這個問題,留給咱們的後代去回答吧。

    可是,是你和你的同事親手把魔盒打開的呀。

    對,是我們親手打開的,不過這個魔盒本來就會打開的,科學家的作用只是讓其早兩年或晚兩年而已。

    那麼,你對自己在歷史上起的作用是該自豪呢,還是該懺悔?

    何不疑皺著眉頭看看妻子。顯然,這不是一個心懷善意的崇拜者,也許他心裡受過什麼傷,他的憤滿之情幾乎掩飾不住。不過,何不疑不願和年輕人作口舌之爭,仍溫和地說:30年前我從2號工廠老總的位置退下來,就是為思考這件事。我想,在我去見上帝前,應該會有答案吧。他開玩笑地說。

    齊洪德剛也察覺到了自己的衝動,他告誡自己,你是來探查情報,並不是來和主人辯論:對不起,我的問題太坦率了吧。你知道,在年輕人中,關於這些問題爭論得很激烈,我今天想請一個哲人給出答案。?

    我可以給出一個哲人式的回答,那就是,永遠不要自封為哲人,永遠不要認為你已經全部瞭解和掌握了自然。

    德剛莞爾一笑:一個悖論,一個自指悖論,是嗎?何伯伯,給劍鳴和如儀捎什麼東西嗎?我和他常常見面的。

    不用,謝謝。

    噢,對了,他似乎突然想起,順便問一下,劍鳴小時候沒有受過外傷或得過什麼病吧。

    何夫人遲疑地說:你……

    是這樣,你知道劍鳴已與如儀同居兩年,不過他們的性生活……劍鳴只是含糊向我說過,他不大好向你們啟齒。

    齊洪德剛注意地看著兩人,見他們的面色刷地變了。他想這裡面一定有蹊蹺,何不疑在IP電話中那些奇怪地問話果然有原因,但何不疑口氣堅決地回答:沒有,沒有受傷或什麼大病,他的身體非常健康。

    那我就放心了。

    何夫人想扭轉話題:小伙子,時間不早了,中午請在舍下用飯,嘗嘗山野農家的飯菜。

    齊洪德剛起身告辭:謝謝何媽媽,我是趕班車來的,還要趕回去的班車。走前請允許我為你們留個影,好嗎?

    何不疑堅決地拒絕了:對不起,隱居30年來我們一直躲避著媒體,我們不想把自己擺出去展覽。

    德剛懇求著:我不會把你們的照片登到任何媒體上,我以人格擔保。何伯伯,答應我的請求吧。

    何不疑不好讓他太難堪,勉強答應了。他為二老拍了照,乘著租來的汽車,匆匆離開。何不疑夫婦沒有多加挽留,因為來客的那句話打亂了他們的心境。送走了客人,妻子沉默良久,喃喃地問:鳴兒真的……

    何不疑斷然說:不會的!他的身體同正常人沒任何區別!

    也許我們該去見見兒子,或者如儀。

    行啊,讓他倆抽空回來一趟。

    妻子去準備午飯,何不疑躺在搖椅上動著心思。慢慢地,他對今天的來訪者產生了懷疑。這個年輕人心中似乎有無法壓抑的憤懣,言談舉止中也稍有流露。也許他並不是兒子的朋友?他想給兒子打電話問一下,但這個電話比較難以措辭。他是否還要再問問兒子的性生活?他已在電子郵件中問過,兒子已經給過肯定的回答,但也許有些話兒子不願告訴父親。

    儘管難以措辭,他還是要問的,這是他對兒子剩下的唯一的擔心。不過,這個電話只能等到晚上再打。正在這時電話鈴響了,屏幕上是一個陌生的女士:你好,何總。還記得我嗎?我是董紅淑。

    董紅淑。何不疑在腦中搜索著這個熟悉的名字,我想起來了,你就是30年前採訪過2號工廠的那位女記者?

    對,在你退休的那一天。

    是的是的,真高興能接到你的電話,年紀大了,記性不行了。他不由陷入對往事的回憶:30年前他在2號工廠裡扮演著上帝的角色,流水線上頻頻產出的B型人嬰兒,臨退休那場驚心動魄的實戰演習。小董,我看過你隨後的那篇報道,文中對我既有溢美之詞,也有含蓄的指責,對吧。斯契潘諾夫那隻老熊呢?

    他曾和我通過幾次話,近幾年沒聯繫了。你們有聯繫嗎?

    聯繫不多,聽說他定居在舊金山。你的電話我是好不容易才查到的,這些年你真的徹底隱居?當年你宣佈時我還不相信呢。

    何不疑笑著說:我用後半生的寂寞來回味前半生。

    兩人閒聊一會兒,何不疑想,小董不會為了這些閒聊特意打來電話吧。果然,董紅淑轉到了正題:你兒子我記得他的生日恰好是你的退休日是否是一個警察?

    對,在警局B系統。何總,有件事我想通知你。你兒子作為一個盡職盡責的警察曾直接導致一個B型人姑娘的被銷毀,她的男友則發誓要復仇,不久前到我這兒調查過令郎的情況。這件事本身的是非我不想評判,我只是不希望怨怨相報,仇恨越結越深。請向令郎警告一聲。

    謝謝。那位B型女人的男友是否是高個子,長臉盤,面相敦厚和善?對,我見過,他剛剛來過這兒,當然他報的是化名。董紅淑歎息一聲:已經來過了?他的時間抓得可真緊呀。那是一個真情漢子,請注意不要傷害他。不過他的復仇行為必須制止,否則會傷害令郎,也傷害他自己。

    當然,我不會傷害他。再次謝謝你的關心。小董,我已經退休30年,有時還難以忘懷當年的生活:處於科技權力的頂峰,才華橫溢的同事,每一項決定都會增寫或改寫歷史……不過我現在已徹底拋棄了這一切,變成了一個地道的老菜農。歡迎你來作客,品嚐我親手種的蔬菜。

    有機會我一定去,再見。

    再見。我也要趕緊把那位復仇者的事情處理一下。

    齊洪德剛沒有回去。2號工廠離這裡只有不足80公里,那是雅君的出生地,他要去看一看,替雅君看看。

    大約6點左右他到了2號工廠,正趕上工廠下班,身穿白色工作衣的職工絡繹不絕地向門口走過來,沐浴更衣後走出大門。夕陽如血,映照著2號工廠那龐大的圓殼屋頂,這尊孵化B型人的巨大子宮。微風吹來,白色的軟屋頂在輕輕搖曳。下班的人群走完了,夕陽也慢慢沉下,齊洪德剛還在門口默默憑弔。讀了董紅淑的文章,他對2號內的情況已如目睹。他想像著,無生命的碳、氫、氧、硫、鐵……等原子進入生產線,經過激光鉗的排列,變成一種精巧的組織。於是,上帝的生命力就自動進入組織之中。它會自動分裂,增殖,變成一團有生命力的血肉之軀,變成了可愛的雅君。他的耳鼓裡還迴響著雅君的熾烈情話,手指末端還保留著雅君肉體的溫暖,但雅君已被氣化,恢復成無知無覺的原子。

    為了雅君,他一定要復仇!

    2號工廠的警衛依然如30年前那樣森嚴,齊洪德剛在門前逗留時,警衛室裡的警衛一直盯著他,可能那人又向上邊作了通報,少頃,兩名衣著筆挺的警衛從大門裡出來,走近德剛:先生,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德剛笑著說:我是慕名前來的遊客,我想參觀2號,親眼看看類人是如何從生產線上誕生的。請問如何才能辦理進2號的參觀證?

    警衛很有禮貌地說:必須到中央政府去辦。這種證的辦理是非常嚴格的。

    德剛遺憾地說:太可惜了,沒有一點通融餘地?

    很遺憾,沒有。

    是嗎,那我只有在外邊看看了。他向2號投去最後一瞥,上車離開。

    晚上他就宿在附近的一家小旅館。雖然這兒有世界聞名的2號工廠,但由於嚴格的保密限制,這裡沒有得到發展,仍是一個很小的集鎮。集鎮之夜很安靜,只有一兩處霓虹燈靜靜地閃亮著。這兒的天空沒有被燈光污染,月亮在浮雲中穿行,把銀輝灑向沉睡的山巒。星星意味深長的眨著眼睛。夏天的風穿過雜木林,一條山溪在不遠處沙沙地低語著。旅店雖然小,但很整潔,老闆娘是一位腿有殘疾的大媽,為德剛整理好床鋪,聽說他還沒有吃飯,忙給他下了一碗雞蛋掛面,拐著腿送到2樓,笑瞇瞇地看著他吃完。德剛向大媽道了謝,在衛生間的太陽能沐浴器下衝了澡,躺在床上。這兩天走訪了董媽媽、何不疑,對宇何劍鳴的情況有了直觀感受。他要全面捋一下,捋出於他有用的內容。他從電子記事本中調出董紅淑的文章又看了一遍。這篇報道很真切,很客觀,不過從第一次看到這篇文章,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某種東西在裡面隱藏著。現在這種感覺更強烈了。

    也許是某些事過於巧合:何不疑的退休日;安全大檢查,包括一個有指紋嬰兒的銷毀;宇何劍鳴的生日。

    當齊洪德剛躺在簡陋的小木床上,努力捋著自己的思路時,他不知道,實際上他是在重複著30年前斯契潘諾夫的推理。採訪何不疑時,他曾謊稱劍鳴的性生活不圓滿,那並不是為了獵取一些污穢的秘密去要挾劍鳴,而是因為在下意識中他已對劍鳴的出身有了模糊的懷疑。

    從何不疑家裡出來,他的腦子中又增添了一個新疑點。是什麼?他不清楚。不過肯定他看見了什麼東西,在潛意識中記下了它的可疑。究竟是什麼呢?

    屋裡沒有開燈,月光伴著山野的涼風從窗戶裡鑽進來。小茶几上的電子記事本嗶嗶地響著,發出了低電量警告。他走過去想去關機。這時他又瞥見了那篇文章上所附的何不疑的照片,30年前的照片。他突然受到觸動。

    照片上,50歲的何不疑肩膀寬闊,肌肉健壯,只是肚子過早地發福了。這個發福的肚子與他健美的身體似乎不大協調。當然這算不上疑點。不過30年後的何不疑又恢復了健美的身材,腹部扁平,體形勻稱。這就多少有些反常了,莫非他的減肥鍛煉如此有效麼?

    這些疑問攪成一團亂麻,塞在他的大腦中。他看出了有某種秘密,卻不知到哪兒尋找它。在這個黑暗的思維迷宮裡,哪兒才是出路?忽然一道亮光射進黑暗,有了這道亮光,一切的一切都變得十分清晰。

    這些天,他已盡可能收集到了宇何劍鳴的材料,包括他的指紋。當然那是自然指紋,他沒打算從劍鳴的指紋中找到什麼缺口,不過他清楚地記得,劍鳴是十個斗狀指紋,這種指紋是比較罕見的。而董阿姨的文章中明明白白地記載著,那位有自然指紋的被銷毀的嬰兒就是個十斗兒!

    而且,恰恰一個嬰兒的死期正好是另一個嬰兒的生日。

    答案已經浮在水面了。是何不疑,這個膽大包天的傢伙從2號工廠偷出一個有自然指紋的嬰兒,作為自己的親生兒子。至於他是如何從2號工廠裡把類人嬰兒夾帶出來?有了何不疑50歲的照片和80歲的本人,這個答案也很清楚了。

    他在心中捋出了何不疑作案的步驟:其實何不疑並沒有什麼大肚子,但他在作案前幾年就特製了一個足以亂真的肚套套在下身,並逐漸使2號的人司空見慣;他借口安全檢查,製造了一個具有自然指紋的B型人嬰兒;他用特別的藥物使嬰兒假死,並用早已備好的死嬰掉包,把死嬰拿去銷毀;他在衛生間裡取出假肚子裡的填充物,裝上假死的嬰兒,又堂而皇之地挺著假肚子把嬰兒帶出了2號。

    這個方法很巧妙,妙就妙在他利用了人們的思維定勢:男人肚子裡是不會有胎兒的。

    德剛無意中重複了斯契潘諾夫的推理,而且比斯契潘諾夫更容易地得出了結論,這是因為他掌握著斯氏不知道的兩個重要證據:宇何劍鳴恰恰也是十斗指紋;何不疑的大肚子後來變平了。這是兩個過於明顯的疑點。

    德剛不由冷笑。他沒想到這麼容易就抓到了劍鳴的把柄,這真是天理昭昭報應不爽啊,一個盡責盡力的自然人警察害死了一個B型人姑娘,原來他本人也是B型人!

    現在可以為雅君復仇了,天理昭昭啊,復仇簡直太容易了。德剛沒有片刻猶豫,把電子記事本連上電話機,在網絡中查到南陽市警察局的網站,向那裡發了兩個文件。一個是董紅淑的文章,連同那張大腹便便的何不疑的照片;另一個是何不疑現在的照片,是今天上午他用數字相機拍照的。然後他加了一句評論:B型人嬰兒銷毀了,宇何劍鳴出生了,何不疑的肚子變小了。另外,宇何警官的指紋也是十斗。這裡面有什麼秘密,請你們自己去推斷吧。

    一個復仇者

    在電子記事本的電量用完之前,信息已全部發走,幾天來橫亙在心中的仇恨終於得到釋放,德剛感到從未有過的輕鬆。雅君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可是哪來的九泉之下?雅君的身體已經變成普普通通的原子,返回到大自然中,或者已回到2號生產線的入口。她永遠消失了,不存在了。生活在22世紀,戀人們無法再用來生來世欺騙自己,麻醉自己,他們只能清醒地體味著心中的傷痛。德剛在床上輾轉反側,很久才朦朧入睡,在夢中品嚐著復仇的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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