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歡梳 正文 第六章 陳良這小子
    錢麻子走到一家妓院門口,問道:「請問,你們這裡有沒有一個叫陳良的小男孩,十三歲?」

    龜奴翻翻眼道:「沒有。」

    錢麻子歎口氣:「怪了,這小子莫非是騙我的不成?」

    他傷心之下,離開林夕,很想找陳良聊聊,喝一頓酒,因此又來到余姚市上,不想找遍了僅有的兩家妓院,居然找不到陳良。

    錢麻子只好一個人去喝酒。

    喝了一斤酒,陳良跑來了:「麻子,你找我?」

    錢麻子怒道:「老子問遍了所有的妓院,都說沒你這個人。你騙老子幹什麼?」

    陳良眨眨眼:「我說麻子,你長這麼大,一點事兒都不懂。你上窯子裡去,又不嫖姐兒,誰管你找什麼人?」

    錢麻子一想也是,笑了,拍拍陳良的腦袋:「坐下坐下,老子心裡不痛快,想找你喝幾盅。」

    陳良上桌,先灌了一碗酒,笑道:「我說麻子,你怎麼又回來了?」

    錢麻子歎道:「一言難盡。」

    「那就多說幾句。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沒事兒。」陳良倒挺開心的,「有什麼話,對我這個朋友說說。」

    錢麻子面有得色地道:「首先我告訴你,我說我不信邪,是真的不信了。」

    「誰也沒說你信啊。」陳良奇怪了,這錢麻子今日好古怪。

    錢麻子面上發紅:「老子昨天卻是真信了。」

    陳良不滿地道:「到底怎麼回事,讓老子莫名其妙。」

    「你還記得不記得,一劍刺死七隻蒼蠅?」錢麻子笑瞇瞇地道:「公孫奇說過的。」

    陳良道:「怎麼?」

    錢麻子道:「昨天我碰到一個人,他一劍真刺死了七隻蒼蠅。」

    陳良道:「啊,你就信了?」

    錢麻子道:「當時不得不信。後來,跟他打了一架。」

    陳良道:「你贏了?」

    「沒輸,所以我不信他能刺死七隻蒼蠅,」錢麻子眉飛色舞,「老子首先想到你小子,要讓你高興高興。」

    「那七隻蒼蠅是怎麼回事?」陳良不解地問:「總不會是假的吧?」

    錢麻子道:「這還不容易,抓幾隻蒼蠅,用劍刺死了,握在手裡,他不用出劍刺,只要拔劍抖一下身子,將蒼蠅扔到地上,就算刺死了七隻唄。」

    陳良不屑地道:「你小子糟踐人的本事不小。」

    錢麻子火了:「老子試給你看看。」伸手一抓,拇指和食指輕輕捏住了一隻蒼蠅的雙翅,湊到陳良眼前,「你試試。」

    陳良目瞪口呆:「天,你小子的功夫著實不錯呢。」

    「平平而已。」錢麻子嘻笑道,「不過,還是有許多人打不過我。」

    陳良道,「麻子,你這幾日幹什麼了,你說說我聽聽。」

    於是錢麻子把發生的所有事情原原本本講了一遍。

    「壞了。」陳良叫了起來。

    「什麼壞了?」錢麻子心驚肉跳。

    「你那個林姑娘可能是要出事兒了。」陳良直跺腳,「麻子你真糊塗。」

    「怎麼會呢,楚三的武功,不在我之下,保護她是綽綽有餘。」錢麻子大惑不解地道,「她怎麼可能出事呢?」

    「壞就壞在他身上。咱們快走,騎馬追。」陳良火燒火燎一般,「要不就來不及了。」

    錢麻子瞪眼道:「你小子瘋了?」

    「你是個二百五。」陳良氣得直要哭,「人家喜歡上你了,你還不知道。」

    「不可能,」錢麻子沒氣兒了,「她怎麼……怎麼會……喜歡我……」

    林夕見錢麻子真走了,一下可就傻了,半晌才哭出聲來:

    「死麻子,臭麻子,壞麻子,你好狠心,嗚嗚……你叫我怎麼辦,……嗚嗚……死麻子。」

    林夕掩著面,哭得好傷心好委屈。

    這個該死的錢麻子,怎麼就不知道她的心呢,哭了一陣子,不哭了,下一步該怎麼辦呢,林夕可找不到辦法了,騎上馬,往回走去。

    她還是要去找錢麻子,她一定要找到他。

    白影一閃,楚三公子到了面前,頭髮散亂,長衫上血跡斑斑:「林姑娘,錢麻子呢?」

    林夕一驚,長劍出鞘:「楚三,我問你,我讓你殺錢麻子,殺了沒有,沒有殺的話,馬上去找他。」

    楚三公子陰森地道:「林丫頭,少裝模作樣。你跟錢麻子合夥騙我們,對不對?」

    林夕道:「不對,錢麻子已經走了,大約有半個時辰了。」

    楚三公子冷冷道:「我不相信。只要能拿下你,錢麻子不會不乖乖送上門來領死的。」

    林夕怒道:「你想拿我,你做夢去吧。」

    「我打不過錢麻子,打你還是小菜一碟。不出三招,我叫你棄劍。」楚三公子緩緩迫了上來。

    林夕奇道:「你輸給他了,可他說是你勝了呀。」

    「放屁。」楚三公子全沒有儒雅之態,滿口粗話,面上橫肉扭曲,極為可怕。

    「喂,他用的什麼武器?」林夕問,似乎沒注意到楚三公子在緩緩迫近。

    「沒看清楚,不大,金子做的。」楚三公子又近了一步。

    「錢麻子,你快出來。」林夕長劍一揮,刺了出去。

    楚三公子大吃一驚,連忙後退,朝四下一望,一點動靜也沒有。林夕這一劍已經刺在馬屁股上,兩腿一夾馬腹,那馬飛一般竄了出去。

    楚三公子回頭看時,馬已奔出了二三十丈遠了。

    楚三公子大怒道:「臭丫頭,老子剝了你。」一縱身躍起,直追了過去。

    楚三公子的輕功,可比奔馬快多了。

    林夕打馬狂奔,不時回頭觀看,卻見楚三公子便如一隻大鳥一般,越來越近。追了片刻,已離林夕不到五丈了。

    林夕回過身來。三隻袖箭打出去,逕奔楚三公子胸腹,這三箭因為楚三公子正拚命撲上,顯得比平時快了好幾倍。楚三公子伸手接箭,身子緩得一緩,二人的距離又有十餘丈了。林夕咯咯大笑,極是得意。

    二人追逐了好半天,楚三公子的火上來了,一聲怒叱:「好丫頭,著打。」

    林夕在馬背上一伏身,一甩鞍,離了馬背,一蓬銀針打在了馬背上。那馬痛得狂嘶一聲,速度快了十倍不止,林夕猝不及防,被摔得飛上了半空,楚三公子一掠而至,輕舒猿臂,攬向了林夕的纖腰,口裡獰笑道:「來吧。」

    楚三公子手剛觸到林夕的纖腰,才知道自已錯了,而且錯得很厲害。

    高手相搏,錯了一點兒尚且致命,更何況楚三錯得厲害極了。

    楚三公子伸出的手感到一陣舒服的清涼,接著胸口又一涼。

    楚三公子帶著獰笑,倒在了地上。

    他雖然知道他錯了,但他已無法知道林夕是殺死自己的。

    林夕呆立在楚三公子的屍體邊,愣愣望了一會,轉過身,向余姚市上走去。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怎麼殺死楚三的。反正當時情急揮劍,根本沒料到會奏效。

    瞎貓有時候也會撞上死耗子的。

    行不多時,前面來了一匹快馬,馬上二人,正是錢麻子和陳良。

    錢麻子攔住林夕的去路,陪著笑臉:「林兄,還恕錢某適才莽撞,不知林兄是否還要錢某人保鏢?」

    林夕冷著臉,滿面鄙夷:「錢兄太客氣了,林某已經找到了一位保鏢。」

    錢麻子低三下四:「林兄,你大人不記小人過。你可知道,小的還欠人家五千兩銀子,這趟鏢你要不讓我保,這——」林夕伸手入懷,摸出一迭銀票,不屑地道:「拿去吧,錢兄真是姓對姓兒。」

    錢麻子勃然變色,正待發火,卻見陳良急得直使眼色,意思是讓他拿銀票,錢麻子卻莫名其妙,怒道,「你小子說什麼?」

    林夕以為是罵她,抬手就是一個耳光:「你敢罵我?」

    沒想到錢麻子沒閃開。錢麻子確實閃了一下沒閃開。錢麻子愣住了,林夕也愣住了,看了看自己白白嫩嫩的手。陳良也怔怔地說不出話,打不出手勢,使不了眼色了。

    錢麻子啞聲道:「林兄,錢麻子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出言無狀,林兄打我這一個耳光,實在是對極妙極,錢某沒什麼可說的了,只有請林兄多多包涵,恕錢某人不能再保鏢了。」

    林夕冷冷道:「當初是你死皮賴臉跟著我,可不是我求你的。你要走就走,誰希罕?」

    陳良急了,跳腳罵道:「你們兩個幹什麼,你們是真不懂事還是假不懂?」

    林夕怒道:「陳良你這小子,滾一邊去,沒你說話的地方。」

    陳良罵道:「你找的保鏢在哪裡,你幹嗎欺負我們錢麻子,難道你看不出,他喜歡你都快發瘋了。」

    林夕抬手又是一個耳光:「放屁。」

    陳良早退了三四步:「錢麻子,你也不對,人家打你耳光,是恨你不去抱她。」

    錢麻子也火了,一把扯住陳良,怒吼道:「老子宰了你。」

    陳良大跳大叫:「你幹嗎,林姑娘被仇家追殺,你是想她死,還是想她活,她不過是氣你不接錢而已。你若接了,死皮賴臉地跟著她,她就會高興的。」

    錢麻子歎口氣,鬆開手,叫道:「告辭。」身影一閃,已沒入了路邊的樹林中。

    陳良傻了:「錢麻子,你真他媽膿包,你不配林姑娘喜歡你。」

    但陳良馬上就說不出話來了,林夕滿面羞怒,一把拎起陳良,斥道:「陳良,你小子少胡說八道,滾。」

    陳良也急了:「林夕,你以為狠霸霸的,就能讓人家喜歡你麼?」

    林夕將陳良遠遠扔了出去:「我不要再見到你們,滾、滾。」

    林夕和錢麻子都不見了,只有陳良立在路上,冷冷清清的好沒意思。

    林間有一隻無名的雀兒,啾啾地唱著。

    陳良抬手打了自已一個耳光:「陳良你這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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