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十幾天,沒有動靜了,平靜得讓人難受。
小戰後的平靜,大戰前的平靜。
劉海沉不住氣了:「喂,吳星,你們教主怎麼回事?」
吳星在給他補衣裳:「什麼怎麼回事?」
「你們教主啊!」
「教主怎麼啦?」
兩個人在房中,劉海踱著步子,吳星在補衣裳。看起來像是挺和美的一對兒。
劉海又火了:「她為什麼不來?她為什麼不來找我?」
劉海這些天和吳星在一起,總忍不住會上火,但又無法發火。
他知道是因為不能再去給戀兒墳上了,自己有火,又不能總對吳星發,只好自己生悶氣,有時候氣得自己直哼哼。
吳星挺奇怪地抬頭望了他一眼,咬斷了錢:「你在盼她來嗎?」
劉海氣得直打轉轉:「說來又不來,走又不走的,可憋悶死了。」
吳星站起來:「來,試試衣裳……我倒覺得挺好的……」
劉海剛伸進一隻袖子,停住了,瞪眼道:「好?好什麼!
「安安靜靜,多好!」吳星正色道。
劉海氣得把衣裳扯下來,不試了:「安安靜靜的好什麼?」
吳星越來越叫他惱火。
如果吳星還像原來那樣招野漢子,轟他出去,給他幾耳光,踢他幾腳,他倒覺得痛快些。
可現在吳星溫馴極了,無論他怎麼發火,引她生氣,她也不生氣,氣極了就哭一回。
劉海氣得沒辦法。
吳星輕輕道:「你要覺得憋悶得慌,幹嗎不出去走走,比如說,到賭局子裡去,找朋友們玩玩?」
劉海嗷地叫了起來:「老子還有臉——」
但他很快收住了口。
因為吳星面色變了,慘白慘白的。
劉海喃喃道:「對不起,說好不相干的,怎的我倒忘了……你別生氣了,我向你道歉,鄭重道歉。」
吳星強笑道:「沒什麼……那咱們來想個解悶兒的辦法,好不好?」
如果吳星打劉海一個耳光,劉海會高興些。
「你幹嗎這麼溫溫乎乎的?你怎麼也不打我了,不踢我了?你是不是怕我還手?」劉海氣得破口大罵起來。
吳星咬著嘴唇,眼淚在眼眶裡打轉轉。
「不許哭!」劉海火兒更大了。
吳星扁扁嘴,忍住了。
劉海的火更大了:「難道我叫你不哭,你就不哭嗎?你為什麼不哭?」
劉海為什麼火這麼大,大得不可理喻,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
總之他看見吳星這個樣兒就有氣,氣不打一處來。
吳星臉一變,叫了起來:「你狠什麼?你當我怕你是怎麼著!」
劉海的火消了一些:「當然不是。你幹嗎要怕我?」
吳星狠狠一個耳光,劉海沒閃開,痛得大叫一聲,摔在地上。
「日後你敢再對我凶聲惡氣的,我就走!」
劉海緩緩站起來,眼中凶光畢露,吳星嚇得退了好幾步:「你……你幹麼?」
劉海吐出一口血水:「媽的,你的手倒夠重的!好,我的氣兒也消了!」
吳星氣得一跺腳:「不,你的氣還沒消!」
劉海奇道:「你怎麼知道?」
「我看還得我再去找一個野男人來,你才會高興些的。」
吳星轉身就走,毫不遲疑。
「回來!」劉海像被刺了一刀似的嚎叫起來。
吳星停了一下,冷笑一聲,抬腳又走。
劉海一躍而前,堵住門口,狠狠給了吳星兩個耳光:「不許去!」
好重的手!
吳星尖叫一聲倒在了地上,痛得直滾。
「不許去,聽到沒有?」劉海歷叫道,狠狠地打牆。屋頂的灰塵籟籟直落。
吳星一陣抽搐,不動了。
劉海這下可慌了:「喂,你怎麼了?」
吳星已經翻起了白眼,昏過去了。劉海連忙掐人中,輸內力。倒還管用,吳星醒了。
「對不起對不起…··」劉海後悔極了。
吳星卻尖叫了一聲:「你說什麼?我聽不見……我的耳朵……耳朵!」
劉海嚇住了:「怎麼了,你怎會聽不見?」
吳星只看見他嘴唇開合,卻聽不見一點聲音:「我……
什麼都聽不見了……什麼都聽不見了……啊啊……」
吳星又昏死了過去。
劉海傻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萬萬沒料到,自己兩個耳光,把吳星打成了聾子。
吳星醒轉過來,四週一點聲音也沒有,只有劉海呆呆地坐在地上。
吳星想起來了,自己聽不見了,成了聾子。
是劉海兩個耳光打的。
「我要殺了你!」吳星撲了過去,狠狠掐住了劉海的脖子,劉海根本沒反抗。
吳星惡狠狠地掐住了劉海的脖子。劉海兩眼凸出,臉上憋得紫紅,這時候再想反抗,也已經晚了。
再過一會兒,便是天仙來了,劉海也活不轉了。
吳星仍然沒有放手的意思,她想掐死他。因為她已成了個聾子,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
但她不得不鬆手了。
因為她也被掐住了脖子,緊緊的。
吳星掙扎了幾下,不動了。
那人鬆了手,看了看地上昏死的兩個人,重重歎了口氣,又嘿嘿冷笑了一聲,飄然而去。
兩個被掐昏的人都沒死。
劉海先醒了。
他看見吳星倒在地上,自己脖子上火辣辣的,腦子裡嗡嗡直響,直想嘔吐。
他努力想,想起來了。
吳星被她打成了聾子,後來吳星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奇怪的是吳星怎麼沒掐死自己。
吳星竟也昏倒在一旁。
劉海趴在地下,傻呆呆地望著吳星痛苦欲絕的臉,不由一陣心痛:「我怎會打她耳光?還打那麼重?」
他記起來了,是因為吳星說她再去找野男人之後,被他打的。
吳星找野漢子,跟劉海又有什麼關係?
當然沒有關係!
劉海將額頭在地上狠狠碰了幾下:「媽的,我真混蛋!」
劉海發現,自己真的不能算是人,有時候連畜姓都不如。
吳星醒了。
她也想起了發生的一切,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有人來,救了劉海,卻又沒掐死自己。
她看見劉海悲痛欲絕的眼睛。
「劉海……你……殺了我吧!我……不想活了!」
劉海吼道:「你的仇還沒報!」
吳星耳中一嗡:「你亂叫什麼,耳朵都震聾……啊,我能聽見了,我能聽見了!」
吳星狂叫了起來,在地上直打滾,又哭又笑又叫又嚷。
劉海怔住了,馬上也大叫了起來:「你能聽見了!太好了太好了……」
吳星猛然一頓,坐了起來,惡狠狠地盯著劉海:「是你把我打聾的!」
劉海囁嚅道:「對不起……」
「你幹麼要打我,我找我的野漢子,跟你又有什麼關係?」吳星厲聲尖叫起來。
「好好好,我以後再也不敢了……你去找……找他們吧……要不,我去給你找?」劉海只想哭。
「你他媽個活王八!」吳星破口大罵。
劉海只有認錯的份兒:「好好好,活王八就活王八!只要你沒事就好,謝天謝地!」
「我有事沒事,跟你有什麼關係?」
「沒……沒關係,一點關係都……都沒有……」
「那你為什麼打我?為什麼?」
「對……對不起,實在是……對不起……」
「什麼叫對不起?我今天才知道為什麼馮戀會被你氣死!」
劉海猛一抬頭,眼中精光四射:「不許你提起她!」
一字一頓,斬釘截鐵。
吳星撒起波來:「為什麼不許我提她?因為你不配得到她,你以為你為了我,便可以找到拋棄她的借口了嗎?你以為我招漢子你不管。甘當活王八,就是喜歡她嗎?不對!越是這樣,你越對不起她!她是被你氣死的,你知不知道?」
劉海冷冷道:「現在我不後悔打你兩個耳光了。即使把你打死,我也決不後悔了。」
吳星怔住了。她沒料到劉海能這麼快冷靜下來。
劉海沉聲道:「因為你方才說得對,我是個畜牲。但,你也是。」
他站了起來:「你也是!」
「我不是!」吳星尖叫道:「我不是畜牲!」
劉海轉身出了房門。
天知道這兩個人是怎麼回事!
不過,黃昏時分,劉海又醉熏熏地回來了。
吳星並沒有招野漢子,做好了飯,正在等他。
劉海一楞,踉蹌道:「怎麼回事,你沒有……招……野漢子……」
吳星咬著嘴唇低聲道:「是我不好……你別生氣了……
我……不該提起……她來。』
劉海鼻子一酸,聲音都岔了:「不…·是我對不起你……你肯不肯……原諒我……」
吳星轉頭道:「吃飯吧!」
劉海雖然已經吃飽了,還是吃了一大碗米飯。
古怪的爭吵,古怪的和解。
和解是和解了,劉海依舊喝酒,天天大醉。
吳星卻不勸阻,反倒自己買了許多酒來,讓劉海喝醉,醉得不省人事。
然後她服伺他,掃淨嘔吐物,給他擦乾淨身子,給他煮酸湯。
劉海醉熏熏的什麼都不知道。連吳星有時悄悄親他撫他都不知道。
轉眼又是十幾天過去了。
還是很平靜,平靜得連吳星都覺得奇怪了。
她在等待致命的打擊的到來。
她知道教主不會放過她和劉海的。
可劉海卻是越醉越狠,離了酒幾乎就活不下去。難道他是要把自己醉死,以此來逃避人世的煩惱?
吳星卻總是去買酒,好像生怕他不醉似的。
真奇怪!
同時,鎮子裡消失了三個年輕男人,其中一個便是牛倌。三個人都親近過吳星。
他們真正是消失了,因為連屍體都沒有,好像村裡從來就沒有這麼三個人。
誰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有人說這三個人是被劉海殺的,有人說是被吳星殺的。
但沒人敢找來。一來是沒有證據,二來這三個人都沒有親人。
三來麼,是因為劉海和吳星的打架功夫實在是讓人膽顫心驚。
誰願意去惹兩個半瘋半傻的男女呢?沒有人,當然沒有人。
可是三個年輕人就白白死了。大家都說這三人或許是撞見鬼了,或是進山時被狼吃了。
但從此再沒有人敢在夜間從劉海家門前過,劉海整天泡在酒裡,自然不會注意到這些事。而吳星每次上街買酒買菜,眾人都避得遠遠的,酒店老闆更是滿臉賠笑,心裡打鼓地接待這個冷面女煞星。
吳星每次買酒,酒的份量都足,而且不摻水;吳星每次買菜,菜都是滿街最鮮最嫩的。
魔鬼之所以活得很好,原因就是有人怕它。
但該來的總歸是要來的,正如該去的一定會去,躲都躲不掉,扯都扯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