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人鳳在房中踱來踱去,眉頭都快打成結了:
「公子他們回來沒有?」
一個老家人恭聲道:「回老爺,還沒有。」
「清虛呢?」
「回老爺,清虛師太尚在客棧,此時還未到三更,不會來的。」
「嗯……你探明那幾個尼姑是真走了?」
「回老爺,是的,清雲領著六個小尼姑,出城南了。」
「清虛真的沒跟出去?」
「回老爺,沒有。手下兄弟們說,清虛一直在客棧中。」
「那就好。……公子怎麼還沒回來?按理說,應該很快就能完事的呀?」鐵人鳳焦慮不安,連連搓手。
半晌,鐵人鳳又問道:「你見尼姑們出城時,有沒有可疑人等跟蹤?」
「回老爺,沒見。」
「這就怪了。那幾個小尼姑武功平平,清雲也不算強手,按說派個把人出手,便可盡數滅口的呀?!」
「老爺請放心,絕不會出事的。」
「唉,我倒不是擔心別的,公子的安危,可是關係到天下呀!」
「回老爺,有人來了。」
進來的是張飛鴻和他帶來的幾個同伴,一個個渾身是血。
鐵人鳳臉都灰了:「公子……」
張飛鴻冷冷道:「有人接應她們。若非我及時趕到,只怕他們一個也回不來!」
鐵人鳳顫聲道:「有誰……武功這麼高?」
張飛鴻冷冷道:「第五名。」
鐵人鳳頭皮一炸:「他!」
「蘇小紅!」
鐵人鳳大驚:「蘇小紅也去了?清虛上當了!」
張飛鴻冷笑道:「還有四個高手:孔子曰、古人云、杜美人和李少白。這幾個老怪物的武功都很高,高得令我吃驚!」
鐵人鳳心裡叫苦:「老天爺,怎麼這些煞星全都來湊熱鬧了?」
鐵人鳳已是冷汗淋漓,他清楚這幾個人的力量。
第五名雖不是濟南府的人,而且和鐵人鳳剛照面不幾日,但孔、古、李、杜四人卻是地道的濟南人,而且是濟南武林的名人。
雖然他們平生足跡不出濟南,在江湖上無甚名氣,但他們的武功的確高得嚇人,脾氣也怪得嚇人。
第五名這人,鐵人鳳以前雖然沒聽說過,但見識過他詭異之極的武功,再加上當年名噪江湖的「東海織女」蘇小紅,這六個人合在一起,差不多能翻天覆地。
但他不能把這些全部告訴張飛鴻,他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公子,清虛說起過,這四人中,孔子曰和古人云就是監視客棧的那兩個怪人。」
張飛鴻沉吟道:「這麼說,這四人是受第五名控制的,好像第五名又是聽命於蘇小紅的,而蘇小紅又是魏雙鯉的乾娘。搶小尼姑的人是第五名這批人,救小尼姑的是蘇小紅。這一切都和魏雙鯉有關係!」
鐵人鳳是真的吃驚了:「魏雙鯉?就是第五名上次闖來要找的那個人?」
張飛鴻冷笑著連連點頭:「不錯、不錯,就是他!」
鐵人鳳愣了半晌,才低聲問道:「公子,莫非他們已經探得了什麼蛛絲馬跡嗎?」
張飛鴻默然,那幾個同伴都施禮後退了出去,房中只留下了張飛鴻和鐵人鳳。
鐵人鳳不解地問道:「他們為什麼要盯著幾個尼姑不放呢?
他們沒有理由跟小尼姑們過不去,也沒有理由去救她們啊?」
張飛鴻雙眉一軒:「莫不是清虛有什麼妄動,被這幾個小尼姑發現了嗎?」
鐵人鳳訝然:「不會吧?那樣的話,清虛自己會來滅口的,清虛一向是個很謹慎的人。」
張飛鴻冷笑道:「未必!清虛這人極是護犢,而且心心唸唸,總不忘峨嵋一脈,我看日後壞事的,必定是她!至於她現在是否還忠心於我,也還是未定之數。」
鐵人鳳一怔:「公子——」
張飛鴻冷冷一笑:「鐵老,武林中的事,你比我熟,但要說到這些,我自忖還略略強些。」
鐵人鳳忙躬身:「是,公子。」
「若然是清虛有什麼言行被小尼姑們察覺,不太好解釋已經發生的事情。一來,清虛來鐵老府上,均未有小尼相隨,而且來回均在深夜,清虛輕功不錯,不會驚動小尼們,而小尼們要想偷窺清虛行動,豈非兒戲?二來嗎,小尼姑們即便察覺清虛的行動,也斷不會懷疑她,誰都能看出來,清虛在峨嵋眾尼中極具威信。再說,第五名他們劫持小尼姑的行動也不好解釋了。」
張飛鴻苦惱地皺皺眉頭,低聲道:「這裡面一定有什麼古怪,只是我一時察覺不了。」
這件事的確令人不解之極。
鐵人鳳變色道:「也許清虛已經受節,將事情洩漏出去,讓小尼姑們知道了真相,第五名他們才會去抓人的。」
張飛鴻搖頭:「也不是!要是真這樣,小尼姑已經抓到手了,問出了口供,再送回來幹什麼?要是沒問出口供,更無送回之理,何況,抓小尼姑,怎比得上抓清虛呢?清虛那晚確已被點倒,第五名卻沒抓她,而清虛知道的情況要比小尼姑們多多了。這絕對不像是知情人幹的事。」
鐵人鳳連連點頭。
張飛鴻問道:「小鯉魚這個人,鐵老可知道些什麼?」
鐵人鳳一呆:「不太清楚。」
張飛鴻歎道:「我和他在一起喝過兩次酒,很喜歡他。這人品性不壞,沒什麼麼野心,有點落拓不羈,我原以為他不會壞事的,他與這件事,到底有什麼關係呢?」
鐵人鳳不敢回話。
張飛鴻在沉思的時候,不喜歡手下人打斷他的思路。
良久,張飛鴻才抬頭問道:「楊超傑還沒有答應嗎?」
鐵人鳳回道:「沒有」。
「那就殺了算了!」張飛鴻皺眉道:「現在是多一個人知道內幕,那就多一份危險。」
「可……可江湖上都知道他還在老奴家裡。」鐵人鳳低聲道:
「若是殺了他,老奴可沒法向武林中人交待呀!」
「辦法是人想出來的。」張飛鴻冷冷道:「鐵老是老江湖了,這點事還用問我?」
鐵人鳳悚然。
張飛鴻道:「鐵老,大舉之期,只在一年之內,我回海上後,你只要能讓鐵府在武林中的崇高地位保持一年即可。一旦起事,區區武林,又能奈我何?」
他大笑起身,道:「鐵老,我先去換衣裳,清虛很快就要來了,你先穩住她。」
鐵人鳳則應了一聲是,老家人已在門外叫道:「清虛師太到。」
張飛鴻一笑,從另一扇門走了出去。
張飛鴻再進來時,已換上了華美的錦袍,渾身上下,已看不出一點打鬥過的痕跡。
清虛起立稽首:「公子,貧尼來了。」
張飛鴻滿面春風,含笑點頭,顯得溫厚雍容,他的聲音也很親切:
「師太你好,請坐吧。令徒已經出城了嗎?」
清虛點點頭,感激地道:「師弟清雲領著六名小徒,已經出城多時了,多虧了公子的好主意。」
「哦,那就好,那就好。」張飛鴻微微頷首,顯得十分欣慰。
鐵人鳳突覺一股冷氣從腹下直達天庭。
「伴君如伴虎」,這話真是不假,鐵人鳳感到了一種切膚的恐懼。
他看著張飛鴻對清虛那種溫文有禮的神情,心裡卻忍不住發冷。
世上也許沒有一個人,能得到面前這個年輕公子的半分信任。
張飛鴻含笑道:「師太,我有一事不明。」
清虛道:「公子請講。」
張飛鴻道:「我不明白令徒為何會被人劫持。方纔我和鐵莊主談起這件事,均覺有不可思議之處。」
清虛怔了怔,緩緩道:「公子,被劫持的六名劣徒,雖是出家人,但容顏超常,尤以……慧雲為最。」
張飛鴻轉頭看著鐵人鳳,笑道:「看來確實是為色了?」
鐵人鳳乾笑。
清虛歎道:「有些話,貧尼講起來也許不太合乎出家人應有的規矩。依貧尼想來,綁架慧雲六人的,必是蘇小紅的乾兒子小鯉魚。據貧尼所知,小鯉魚一度糾纏過慧雲。這次無巧不巧,又是蘇小紅救了慧雲等人。若非有意為之,天下哪有這麼巧的事呢?」
張飛鴻笑吟吟地道:「方纔我和鐵莊主也正琢磨小鯉魚。只是,他捉去了慧雲後,為什麼又要送回呢?」
清虛苦笑:「想來此子佛心未泯罷。不瞞公子,貧尼曾和小鯉魚談禪,被他點化,大是歡喜,小鯉魚不僅佛理精通,武功也極不凡,可為武林後起之秀。只是,只是他不該行此無恥之事!」
她是真心為小鯉魚的墮落而歎息。
張飛鴻道:「我也見過他兩次,田總管還試量過他的武功,此人若能為我所用,豈非天大的好事?」
他還有話沒說出來:如果小鯉魚投靠了他,蘇小紅、第五名。
孔子曰等人也就順理成章地成為他的手下了。
清虛搖頭:「此子極難收伏,極難打動。」
張飛鴻慢悠悠地道:「我倒有個好辦法,只不知師太你捨得不捨得了。」
清虛一怔:「貧尼……」
張飛鴻道:「任何人,都免不了貪慾,即便是出家人也是如此,因為對『正果』的追求也是一種貪慾。而一個人只要有了貪慾,就不可能保證不被收買,所謂『無慾則剛』,不過是一句空話。
小鯉魚的貪慾在於何處,師大已經說出來了。師太,你覺得怎麼樣?」
清虛的臉一下雪白:「公子是……說……慧雲?」
張飛鴻朗聲大笑起來:「師太果然慧人!」
清虛半晌才顫聲道:「公子,這太……太匪夷所思了吧?慧雲是個出家人,自幼出家,一心向佛。要是那樣的話,會要她命的。」
張飛鴻笑道:「師太你錯了,那不會要她命的。不錯,慧雲是個尼姑,是出家人,但她首先是一個美麗的少女,師太,你能說慧雲不知道她自己是個女人、一個含苞待放的女人嗎?只要是女人,就會想男人。女人思念、渴慕男人是一種天性,與生俱來,並不受任何東西的阻止。」
清虛感到有點頭暈,緊緊握住了椅子的扶手。
張飛鴻又道:「小鯉魚這種男人,對女孩子來說,自有一種超群的魅力。慧雲的心早已動了,我想師太是個明白人,該早已看出來了吧?師大,怎麼樣?」
清虛虛弱地道:「不,這不行!公子,貧尼為了張家,一生事業,已付之東流。公子你……你就……你就……饒了慧雲這一回吧?」
張飛鴻驀地大笑起來:「師太莫急,我不過是開開玩笑罷了,這種事情怎會當真呢?」
清虛回過神來,拭拭額頭的冷汗,低聲道:「多謝公子。貧尼粉身碎骨,亦難報公子的大恩大德。」
張飛鴻笑道:「師太,方才是我失禮了,請千萬別往心裡去。」
清虛感激地道:「貧尼怎敢?」
三人談了一會兒,田總管也走了進來,低聲議論不休。
他們的聲音都太低了,你根本就不知道他們在談論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