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輕侯?」
「他是趙輕候?」
「趙輕候不是……不是已經死了嗎?」
「誰知道呢?」
……
誰都知道,趙輕候曾經是宋朝元的第九個徒弟,十八年前不慎落崖而死。
趙輕侯怎麼又回來了呢?
宋朝元鐵青著臉,啞聲道:「趙輕侯,你回來幹什麼?」
趙輕候冷冷道:「殺人。」
他每說一個字,場外眾人的心都要大跳一下,彷彿受到了重擊。
徐鳴山喝道:「放肆!」
宋沁本也想開口斥罵,這時便讚許地看了徐鳴山一眼。
宋朝元回頭怒喝道:「鳴山,沒你們說話的地方!」
徐鳴山面上怒色一閃而逝,沉著臉退後幾步,不說話了。
華玄元笑道:「你就是趙輕候?」
趙輕侯看著他,面上泛起了詭異的微笑:「還有誰會假冒我趙輕候?」
華玄元眼中的笑意漸漸消失,殺機漸漸凝聚:「本會四大殺手命喪此地,應該是你的傑作吧?」
趙輕侯道:「是。」
華玄元陰惻惻地道:「他們跟你有仇?」
趙輕侯道:「沒有。」
華玄元道:「那你為什麼用暗器封閉了他們的右臂曲尺?」
趙輕候冷笑道:「我高興。」
他竟然一點道理也不講,華玄元氣得雙肩聳動。
趙輕侯漠然地看他道:「你是不是不滿意這個回答?」
華玄元道:「的確不滿意!」
趙輕候道:「你不滿意也不行,我只有這一個回答。
現在,請你把解藥交出來。」
華玄元目光一閃:「哦?什麼解藥?你好像並不需要什麼解藥。」
趙輕侯道:「白袍會的人需要,虎山派的人也需要。」
華玄元冷笑道:「他們跟你又有什麼關係?」
趙輕候道:「我知道白跑會的肖無瀨是條好漢,他的弟兄們自也如此,我很敬重他們。」
華玄元點點頭:「所以你才偷施暗器讓他們殺死了我的四大殺手?」
趙輕侯道:「不錯。」
華玄元又道:「可是,你早已不是虎山派的人了,你又何必要救八虎?」
趙輕候面上現出了怨毒的神情:「我救這八個雜種,不過是想親手殺死他們!」
徐鳴山、韋觀和宋沁一齊大怒:「放屁!」
宋朝元叱道:「沁兒,你們幾個都不許再開口,退下!」
趙輕侯看都沒朝他們這邊看:「這八個狗雜種害了趙某一生,我若不能親手報仇,又有何面目立於天地之間?」
華玄元歎道:「話是不錯,只可惜你卻做錯了。」
趙輕侯冷笑:「哦?」
華玄元歎道:「你如果不暗算四大殺手,或許華某還可以答應你。現在麼,已經太遲了。」
趙輕候笑得更詭異了,令人毛骨悚然:「這麼說,你不給解藥?」
華玄元瞪眼道:「不給。」
趙輕侯歎了口氣:「也罷!華玄元,請你回頭看一看,再做決定。」
華玄元眼中立現詫色,後退幾步,轉頭一看,立時僵住。
所有的紫衣蒙面人仍舊站在原來的地方,但都已被點中了穴道,僵硬地立著,千姿百態。不用說,這又是趙輕候的傑作。
眾人駭極而笑,紫心會的人武功之高,他們都已親現看見,如果這些一流高手竟不知何時著了趙輕候的道兒,則趙輕候的武功又該是第幾流的?
秋水本已驚呆,這時便大笑起來:「華玄元,貴會中的好漢們,怎麼都擺起譜兒來了?」
華玄元恨聲道:「秋水,你的手下,不也一個德性嗎?」
秋水笑不出來了。
華玄元轉向趙輕侯,冷笑道:「姓趙的,你這是什麼意思?」
趙輕侯道:「意思很簡單,要解藥。」
華玄元道:「你是想交換一下,是吧,我正告你,沒門兒!」
趙輕候淡淡地道:「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有兩下子?我也正告你,我的點穴手法很獨特,甚至可以說十分邪毒。
再過片刻,你就可以看到可怕的後果。」
華玄元哈哈大笑直:「趙輕候,你會錯意了!我實話告訴你,本會高手如雲,少他們幾十個沒關係。我不在乎他們的生死,你明白了沒有?哈哈,哈哈……」
趙輕候也愕然。
華玄元笑聲一頓,傲然道:「他們的性命,本就是我給的,我也有權收回!你竟然想用他們的性命來要挾我,可算是不智之極!」
趙輕候凝神看他,半晌才道:「華玄元,你真是我碰到的人中,第十個混蛋的人。」
華玄元笑道:「哦,華某人居然只排在第十位?難道世上真的還有九個人,能比我更混蛋嗎?」
趙輕侯道:「絕對比你更混蛋。」
華玄元歎道:「真難以想像!……趙輕候,你準備出手吧!」
趙輕侯搖搖頭道:「對不起,我現在還不想跟你動手。
我要先報仇。」
華玄元道:「哦?」
趙輕候道:「一旦交上手,要分出勝負,也必是三天之後的事。那時候,九個大混蛋想必都逃走了。」
華玄元還想再說什麼,身後風聲颯颯,似是有人偷襲。
華玄元冷冷叱道:「找死!」雙袖向後倒捲拂出,隨即轉身,不由又是一愣,場外眾人也是驚呼失聲。
那些原來僵立不動的紫衣人,現在已都在動,而且動得很厲害。
他們都在原地跳躍,不停地跳躍,口中也不停地發出嘶嘶的怪叫聲,他們跳躍的高度,簡直令人呼驚。
他們就像是一群中了邪的瘋子。
趙輕侯冷冷道:「華玄元,你現在可以決定給不給解藥了。」
華玄元轉身怒道:「你究竟使了什麼邪術?」
趙輕侯道:「不是邪術,只不過點了他們某個穴道。」
他看著華玄元,臉上又出現了那種令人心寒的詭笑:
「這個穴道非常非常偏,華先生就算是中原第一高手,只怕也不知道,就算你知道了,也不可能解開,因為你不懂我的內功法門。」
華玄元的額上暴出了青筋,很顯然,他是真的快氣瘋了。
趙輕候接著道:「如果我不出手解救,這些人都會狂跳不止,直至力竭身亡。」
華玄元大聲道:「我已經說過,我不在乎他們的生死!」
趙輕候道:「但你一定很在乎你自己的生死。」
華玄元吼道:「你這話什麼意思?不錯,我很在乎!
可天下能決定華某生死的人,從來都沒有!」
趙輕侯冷笑道:「這些人體內的潛能已被我激發了,他們現在只聽命於我一個人。如果我讓他們殺你華先生,他們好像也沒有理由不聽。華先生,解藥!」
華玄元死死盯著趙輕侯,一聲不吭。
趙輕候道:「華先生,我的耐性一直不太好,你別逼我。」
華玄元眼中的凶光在急速黯淡,他終於歎了口氣,摸出兩個小瓶,扔向宋朝元和秋水,冷冷道:「每人一粒,片刻即愈。」
趙輕侯也不多說,只點了點頭,緩緩走向那些狂跳不已的紫衣人,口中一聲忽哨,那些紫衣人便停止了跳躍,精疲力竭地倒在地上,呼哧呼哧直喘粗氣。
宋朝元和秋水也都已將解藥給中毒的人眼下,場中氣氛,不知不覺間輕鬆了許多。
郭子華突然大笑起來:「好!現在趙大俠已和華會主化干戈為玉帛,誠為武林一大幸事,大家何不回到廳中,一起喝幾盅酒?」
華玄元冷笑道:「趙輕侯,華某今日必殺你!」右掌一立,平平推出,擊向趙輕侯心口。
這似乎乎無奇的一掌,竟挾著風雷之聲,可說是擋無可擋,避無可避,可說是剛強之極。
趙輕侯右掌翻起,迎了上去,竟是無聲無息,可算是柔到了極處。
一聲輕微的悶響,場外眾人已感到強勁的氣流湧動。
趙輕候退了三步,華玄元也退了三步。
趙輕侯臉色漠然,華玄元的眼中卻射出了驚異的寒光:
「你是星宿海來的?」
星宿海!
所有的人心中都生出了寒意,所有的人臉色都變了。
星宿海遠在極西之地,星宿海的武功與中原武功大相逕庭,星宿海的武功詭異莫測,令人生畏。
星宿海的人極少來中原,但每次來人,都會掀起中原武林的軒然大波。
這就是普通江湖人對「星宿海」三字的理解!
趙輕侯似乎也吃了一驚:「華先生好眼力,好見識!」
也已無異於承認了他來自星宿海。
華玄元道:「你剛才制服四大殺手的暗器,莫非就是星宿海三大暗器之一的無影寒冰?」
「無影寒冰」是一種歹毒的暗器,也是一種極高明的暗器。
「無影寒冰」是用內力化水為冰花,為暗器,擊中敵人穴道後,內力便隨冰花化開,存於敵人體內,隨氣血而流動,令人生不如死。紫心會四大殺手沒嘗到這種滋味,就死於白袍會劍下,可謂天幸!
然而,「無影寒冰」四個字,卻沒有引起眾人的震驚,因為人們對星宿海「邪功」的瞭解,實在是少得可憐。
趙輕候卻是真的吃驚了:「華先生真是學究天人!不錯,趙某正是用了『無影寒冰』的手法。不過並非迫水為冰,而是凝氣為水珠,無蹤無影,無法察覺。」
華玄元歎道:「不錯,以冰花為暗器,不免有寒光閃動,若在艷陽之下施為,易被敵人警覺,趙……趙兄的武功竟已到了這個地步,真令人歎服。」
趙輕侯道:「該令人歎服的,是華先生的學識見解。」
華玄元又問道:「那麼趙兄制服本會兄弟的,想必是攝魂大法了?」
趙輕候冷冷道:「是,也不全是。華先生對星宿派武功所知甚詳,不免令趙某起疑心。」
華玄元默然無語。
場中場外,一片沉寂,誰也不再開口了。
場外眾人中,已有許多想開溜了,以防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誰要說自己不怕死,那才真是彌天大謊。尤其是那種無謂的死、糊塗的死,誰都害怕。
許久許久,華玄元才抬起眼睛,低沉地道:「華某身為中原武林中人,決不容西域邪派高手在中原逞狂,哪怕就是得罪了星宿派,也在所不惜。」
趙輕候的聲音也很悶:「我理解。」
華玄元緩緩道:「華某並無殺你把握。」
趙輕候說得也很慢:「彼此、彼此。「
華玄元歎道:「對手難尋,華某已多年末逢敵手了,今日遇上趙兄,可說是有緣……」
一語未了,場外已亂,白袍會和虎山派中毒的人已同時翻身躍起。
一個白袍漢子怒叫道:「幫主,毒是虎山派的八個雜種下的!」
趙輕侯道:「華先生,待趙某報過辱身之仇後,再行決鬥。」也不等華玄元同意,轉身朝八虎衝去。
華玄元如果想偷襲,現在就是一個絕好的機會。
華玄元卻吁了口氣,終於還是沒有出手。
毒居然會是徐風濤等人下的,這豈非太過滑稽?
如果毒是八虎所下,那也必是宋朝元授意的,而紫心會的華玄元又直承其事為己為,且又能掏出解藥來,豈非說明宋朝元和華玄元暗中有勾結?
眾人都在戰憟。
秋水氣得鬍鬚亂抖,大喝道:「宋朝元,你怎麼說?」
宋朝元居然一點也不吃驚,微笑道:「華兄早已說過,毒是他下的,依宋某想,大約是貴會中毒的兄弟疑心太重了吧!」
那名白袍會漢子大聲道:「不對!我們先中毒倒下,你的八個徒弟還洋洋得意地笑話我們。後來姓徐的說:
『咱們也得裝一會兒。』姓韋的說:『畢竟難裝,反正一會兒自會有解藥到,不如少吃一點,做做樣子就行了。』宋朝元,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徐風濤陰沉的臉上竟也現出了怒色:「你們這是血口噴人!」
韋達夫也怒喝道:「難道你白袍會今日上山,目的就是想毀掉我虎山派的清譽嗎?」
秋水冷冷打量著徐風濤等人,一聲不吭。
宋朝元歎了口氣,苦笑道:「好吧,秋兄,宋某一定給你一個交待就是了。」
秋水轉頭看著他,冷笑道:「你準備怎麼交待?」
宋朝元道:「萬事由宋某一身承擔,與虎山弟子無關。
秋水,你就只當是宋某下毒害你們就行了!」
越來越複雜的變故,攪得眾人糊裡糊徐的。這裡發生的每一件事,都透出一種詭異。
肖無瀨忍不住又看看宋沁,卻發現宋沁現在的目光極其不友好。
肖無瀨只有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