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山紫仔細看去,只見廝殺的人中,有幾人已經帶傷,但仍在拚命。
佔上風的一邊,他認出了葛浩一干東廠鷹爪。那一邊究竟是誰,因為格鬥的人跳來躥去,不易看清。
丁羽道:「我們的人不在,快走!」
蘇晨道:「東廠鷹爪在此,他們莫非繼續往前了?那就快追!」
山紫道:「不知這班好漢是誰,見死不救於心何忍?待在下將他們救出,兩位先走一步如何?」
丁羽道:「光你一人不行,東廠的人有十好幾個,要去都去。」
「古恩主、古恩主!」
突然鬥場中有人喊叫,旋見一人猛砍了兩刀,撇開對手向古山紫等人奔來。
與他交手的兩名鷹爪,哪裡肯放過他,幾個縱躍又把他截住。「快走!快走哇,夏姑娘她們……啊——」
那人忙著嘶喊,被對手刺了一劍。
古山紫這才認出,這是化骨姥姥的八侍衛中的老大史豹。
咦,他們不是遠走了麼?怎麼會在這兒?
心念電閃間,他一躍而出,足有十七八丈,再有一躍,便到了史豹跟前。
丁羽、蘇晨稍後一步,也趕到了鬥場。
古山紫一到,兩掌打出,逼退了一個鷹爪,又打出一掌,救了史豹刀下之厄。
史豹渾身是傷,見來了幫手,特別是古山紫恩主,使他陡增了百倍勇氣。
「弟兄們,古恩主已到,快宰了這班鷹犬!」他對場中狠鬥的弟兄們大喊,志在鼓舞鬥志。
「殺!」七個弟兄發狂般吼著,勇氣大增。
古山紫再不留情,展開身法,將兩個鷹爪的兵刃奪下,史豹趁機揮動鬼頭刀,一刀一個,送了鷹爪的性命。『
那葛浩正斗八護衛的老八張勝。
八護衛已以年齡排行,論武功,還是這個老八最高。他使一柄柳葉刀,雖被葛浩逼得無還手之力,但他來個以命相拼,一命拼一命,使葛浩一時拿他不下。
葛浩當然不會以自己的命去換張勝的命。所以,張勝才勉強支撐了三十多回合。
古山紫立即撲向葛浩。
「張勝,你去助別人,這廝我來對付!」
葛浩一見古山紫,並不戀戰,一閃身往鬥場人多處躥。
這倒出乎意外,古山紫沒能截住他。
就在葛浩躥進人多處的剎那,幾聲慘嚎陡然而起,「撲通撲通」場中接連倒下了四人。
古山紫還未弄清是什麼人遭了殃,就聽張勝一聲慘叫「二哥!」從他身邊衝了過去。
「四弟!四弟!……」
「七弟——你……」
「六弟!」
緊跟著喊聲迭起,傷人心肺。
古山紫急忙縱躍過去,鷹爪們拋下四具屍首,走得無影無蹤。
八護衛只剩下了四個。
老二老四老六老七已經氣絕。
丁羽蘇晨一躍入場中,就被鷹爪分出人手截住,他們將對手打發見閻王去了,來不及救助其他人。
死了的四人,身上不止一處傷。
但致命的卻是鐵橄欖。
有的中了前胸,有的中了後背。
這鐵棗核見血封喉,中到身上,哪裡還有命?又是這鐵棗核,它曾要了烏大剛的命。
是誰發的暗器?
沒有人看清,鷹爪在場的十四人,被殺了四人,還有十人溜走。
古山紫咬牙切齒,定要找到此人!
手足之情難捨,剩下的四護衛撫屍慟哭。
丁羽勸慰了幾句,四人止住悲聲。
古山紫忙問:「史兄,你說夏姑娘……」
史豹雙手抱拳:「恩主,史豹不敢當此稱呼,請直呼其名!」
「哎呀,說正事要緊,何必拘泥稱呼?」
「是,恩主,讓我從頭說起……」
原來,八護衛離開古山紫後,又覺得不妥。他們受化骨姥姥刻毒擺佈十幾年,如今一旦脫出了苦海,這大恩實在難報,總不能就這麼一走了之。於是決定暗中跟隨古山紫等人,好把只有半年的性命,用在報恩上。
化骨姥姥一死,他們就只有六個月好活。因為,當初化骨姥姥制伏他們後,曾給他們服下劇毒藥丸,每半年給一次解藥。如果有反叛之心,這解藥自然便拿不到。
他們八人本不是一路的,之前也互不相識,在化骨姥姥的逼迫下,八人結為兄弟,發誓要殺死這個老妖婆,取得解藥。但他們的算盤打錯了。化骨姥姥根本就沒有現成的解藥。
每到半年期的時候,她現採藥配方煉製,製出來十六粒藥丸,每人服兩粒。
配製藥丸的單方在她心裡,她死了也就無法再製出解藥。
所以,八護衛要活命,就不能讓化骨姥姥死。非但他們不殺她,也不准別人殺她。這樣忠心的護衛,到哪裡去找?
漸漸,他們不再反抗。因為,他們吃盡了化骨姥姥的苦頭。
老婆子心狠手辣,什麼酷刑都使得出來。
他們並非完全沒有路。還有一條,那是唯一的一條路。只要去死,就可結束屈辱。然而,他們不想死。
不殺掉化骨姥姥,這口氣就無法出掉。
所以,他們學會了順從。
化骨姥姥幾經考查,對他們才算放了一半心。為了自身安全,她教了他們一些武功。
古山紫殺了化骨姥姥,為他們出了氣,但他們的性命也只有半年好活。
十幾年麻木馴順的生活,使他們對這條命已經不大在乎。但他們還是殺不了化骨姥姥,她狡猾得使他們無可乘之機。
惡有惡報,老天有眼,她還是死了。八護衛一時欣喜若狂,忘掉自己的命就擺在老婆子手裡。
事後,他們不知道自己該喜還是該悲。
他們辭別古山紫,原為的是去尋找解藥,以後再到太湖去報效古恩主。
古山紫既解救了他們又要了他們的命。你說他是恩主還是仇人?
八護衛最後確認,縱使自己只活半年,古山紫仍是他們的恩人。
是恩人就要報恩。那麼,與其去尋找希望不大的解藥,不如就用這半年去報效。就這樣,他們一路跟到了杭州。
美髯書生司空冕出現在杭州,是他們最先發現的。
那不過出於偶然。
在一家大酒樓上,他們瞧見司空冕和葛浩在一間雅座裡飲酒。後來,他們躡著兩人蹤跡,發現竟進了都指揮使衙門。
憑他們在沐府當差所知的情況,司空冕又投靠了新主子。後來,又發現司空冕和東廠的一個叫吳大彪的在一起,才知他已報效東廠當了鷹犬。
司空冕讓一個街上的閒漢送信給古山紫,他們不知信上說些什麼,但知道必不是好事。
八兄弟便日夜環伺在山紫他們住的旅店周圍,以防司空冕加害。
後來,是老八張勝想出了個主意。司空冕在劫鏢時逃走,並不知八護衛脫離沐府,不如與他見面,套出真情。可是,他們沒有見到司空冕。
直到天亮,古山紫等人出城,他們以為上路啟程,便決定稍後再追,他們要先找到司空冕。他們哪裡知道,司空冕和東廠的鷹爪,正在城外破廟裡算計古山紫等人,以困住他們。
八護衛尋找不到司空冕,決定先去追趕古山紫,若在下一站又遇到司空冕,再套他不遲。於是,八護衛上了路。
經過破廟時,正好司空冕與東廠鷹爪的人正和古山紫等人僵持,然而八護衛並不知道。
他們走到二十多里地時,只見前面有幾十人在廝殺。其中有不少是士卒。
八人不想管閒事,便繞道而行。
道路邊的野地上,有兩名保鏢正扶道一個士紳往林子裡逃。
只聽有人喊道:「別放走了鄒應龍,快追快追!」
八護衛一怔,只見路邊廝殺的人中,有兩人衝開將士的阻截,朝那士紳追去。
護衛的五十來個兵土,傷的傷,死的死,只剩下一些衙門的捕快和為數不多的幾名武官在拚命抵擋。而與他們交手的,只不過十多人,但個個武功高強,護衛兵卒,豈是對手。
看來,他們是剛交上手,八護衛到得正及時。
老大史豹道:「鄒應龍不正是恩主要保護的主兒麼?快上!」
八護衛一字兒排開,擋住了追襲的人。
保護鄒應龍的陳忠、王達見忽然來了救星,不禁大喜,邊往林中走,邊回頭張望。
八衛士截住了八個刺客,打得不可開交。
護衛的武官衙役兵丁見有了幫手,一個個膽也壯了起來,鼓起勇氣圍住四刺客廝殺,拖住了他們。
陳忠一抖三節棍,上來幫八衛士的忙。
王達手持雁翎刀,站在鄒應龍身旁護衛。
雙方正打得激烈,刺客忽然撇開對手,一個個朝大路上飛奔而去。
鄒應龍化險為夷。
陳忠、王達與八護衛相見通名。
八護衛並未說明來歷,只說路過拔刀相助,並願一路前往江西。
於是,整頓了護送隊伍,留下些人掩埋同伴,其餘二十多人隨行。
哪知走到這一帶時,野地裡又躥出了二十多人,其中就有先前的十四人。
剛剛動手,後面又來了以葛浩為首的六人,護衛隊哪裡還抵擋得住。只聽葛浩叫道:「往林子裡逼,要快!」
這話不知何意,護衛隊拚命力敵,邊戰邊退。還未退到林中,謝瑩芳、夏紫菊、孟霜雁、駱天傑、袁翠蓮、陳玉珠、王曉燕、白石、汪兆雄已縱馬飛奔而來。
護衛隊乍見救兵,個個有了一線生機,便拚命抵擋。
謝瑩芳等人來到林邊時,護衛隊已被逼人林中。他們立即下馬,衝了進來。
陳忠、王達連忙殺開一條路,讓鄒應龍上了馬,立刻往官道上衝。
葛浩忙吼道:「正點子溜了,快追!」
立即有十多人追了出去,急得史豹叫道:「謝前輩,你們快去保護鄒大人,這裡有我弟兄對付!」
謝瑩芳等九人忙趕出林外,與鷹爪廝殺。
此時,護衛隊的士卒武官紛紛逃散,只剩下八護衛死戰,拖住葛浩等十多人不能去增援林外鷹爪。
但林外的廝殺聲似正往官道那邊移去,不一會便聽不到聲音了。
前後經過如此,聽得古山紫等三人又驚又急。鷹爪人數之多,出乎意外。當下,連忙把四護衛和一些士卒的屍體埋了,七人上馬沿路去追趕謝瑩芳等人,以防不測。
可紫菊等九人的九匹坐騎,還拴大林中樹上,另有幾十匹護衛隊的馬,已四處走散。
坐騎留此,人能去得遠嗎?
七人放馬奔馳,一口氣奔出了十里地,仍不見伊人蹤影。這一路上,也沒留下什麼痕跡。
不管如何,再跑一程看看。他們又飛馳了十里,依然沒有人蹤。
不對了,一陣廝殺,能跑出那麼遠嗎?
可是,話很難說。也許,鄒應龍等三人縱馬奔馳,紫菊等九人未能阻住鷹爪們追趕鄒應龍,因而形成鷹爪追鄒應龍,紫菊他們追鷹爪的場面。施展輕功,又如何跑不了二十里地?
這樣一想,決定再追。他們又驅馬疾奔,又跑出了二十里地。遠山近樹,丘陵草坡,哪有人影?
抱著一線希望,七人窮追下去。
黃昏,到了一個小鎮。
鎮上數百戶人家,有數間小店可供歇宿。沿街一打聽,有了消息。據酒店的東家說,半個時辰前,倒有五六個騎馬的客官經過,只是不見女客。
這麼說來,紫菊他們還未過此地。不過也難肯定,萬一匆匆過了店家未注意到呢?
七人匆匆用飯,連夜趕往桐廬縣已來不及,便在小鎮上住下。
晚上,古山紫取出一粒百補丸,分成四小粒,讓四護衛服食。
據厲萬龍言,只要服一小粒,就能解百毒。
史豹、張勝、孫龍、尤駿起初不肯,後來推辭不過,依言服下,然後運功催藥。
一個時辰後,四人頓覺精神爽朗,時時都會有的一種庸懶消失得無影無蹤的振奮感覺。
化骨姥姥的毒藥削去了他們的三成功力,如今毒已解除,非但恢復功力不說,還增加了一成多。四人又向古山紫跪拜,堅持以主僕相稱,弄得古山紫毫無辦法。
人已好,便商議尋找紫菊等人的對策。七人決定,明早分成兩路。古山紫與四護衛返原路探查,丁羽、蘇晨前往桐廬縣尋找。
是夜,除了四護衛勞累一天睡熟而外,古山紫、丁羽、蘇晨都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古山紫牽掛著夏紫菊。蘇晨想念著袁翠蓮。丁羽則為謝瑩芳傷懷。
三人各有各的心事,神魂不定。
古山紫從小孤獨,下山後遇到的幾位姑娘,和夏紫菊相處最長。她對他的脈脈溫情早有所感,因此他也一心繫於姑娘身上。
有她娘親在側,他與她從未有過單獨相處的機會,彼此也無一句多情話語。然而她關切,他似乎又處處感到。驟然間,她和諸俠不知去向,他的心頓時感到空空如也。他說不出這是一種什麼感覺,只知道魂不守舍,三魂走掉了兩魂,吃不進睡不安。
蘇晨與他一樣,生平遇到一個對他鍾情的姑娘。他曾立誓不報了父母血仇,終生不談婚娶。然而袁翠蓮大膽乾脆地對他表示鍾情,雖沒有在一起說悄悄話的機會,但從她的眼神裡,早已透出了春訊。
他覺得自己與她心心相印,只等大仇一報,便可花前月下終身廝守了。可現在芳蹤已杳。東廠的那伙鷹犬,究竟施下了什麼毒計,把她們引到何處去了呢?
他越想越急,恨不得爬起身來,走遍這方圓幾十里地,一寸一寸地找遍。
丁羽與他們不同。他從青春年華的日子裡就戀上了謝瑩芳,然而她卻鍾情於師兄夏方傑。雖說一顆心已碎,但碎了的心裡,依然藏著她的倩影。歲月匆匆流逝。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他遠離了他們,感慨人生的不幸。
江湖行俠也好,遊山玩水也好,他都是揣著一顆孤寂的心去的。所以,他得個「千里客」的外號。
既是「客」,哪兒也呆不長,停不久。獨來獨往,貌似瀟灑,實則淒涼。
他也極想有一個佳侶為伴。可是,他忘不了謝瑩芳。
他的心不大,只容得下個她。既然心裡塞滿了她,別的佳麗也就無法容納。
悲乎,何苦來哉?
他寧願品嚐著苦果,孤獨地終日奔波。
也許,他就這樣一直走進墳墓。
「情知夢無益,非夢見何期?」
明知做夢見到伊人是一場空,但不做夢相見卻哪有日期?
只有到走進墳墓的那一天,他才會不再做夢。
豈料時光流轉,彷彿年青了二十年。
因為他又一次見到了她!
多年積澱下來的情愫,如著了火的薪炭,把他燒灼得熱血沸騰,重返少年。
不過,他有極強的定力。
他不敢奢望,也不敢渴求。只要能與她相伴,就該知足。
但是,他不能再離開她。
現在,她們母女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不祥的預感像一片陰雲,籠罩心頭。
人到中年,思慮比年青人多。
年青人拿得起放得下。愁緒象煙雲,轉眼就過。而他卻擺脫不掉不祥的預感,以至憂心仲忡,戚容滿面。
終於,三人都躺不住了。
他們同住一間屋,分佔三個床位。
象聽到一聲號令,三人同時一掀被褥,披衣而起。
「啊,你……」三人同時說話,又同時把話嚥了回去。
不用再多說一個字,彼此心裡明白,他們都牽掛著失去蹤影的人們。
山紫先說了話。
他道:「睡不著,不如施展輕功,沿路返回尋找,前輩和蘇兄以為如何?」
「想法一樣,走吧!」丁羽回答。
蘇晨則下了床,取過兵刃。
此時不過二更余,三人出了小店。
一彎新月遠掛,就像蘇晨使用的鏟頭,豎在遙遠的山崗上,發著寒光。
三人施展輕功,沿官道飛馳。古山紫未施全力,只跟著蘇晨。丁羽走在最後,一步不落。
三人何等功力,這一馳騁,如風馳電掣,盞茶時分便出去了好幾里。
官道寂寂,曠野寂寂,丘陵寂寂。
蟋蟀兒使勁吶喊著,也不知誰在叫誰。
人在奔走,心裡在叫喊。沒有回答,沒有蹤影。
五更將到,三人回到旅舍。
公雞啼明,曙光已現,他們默默坐著。
四護衛起身後,張羅著抬來了早點。
三人衣冠整齊,丁沈二人連兵刃也未從肩後解下。
史豹驚道:「古公子,夜來遇敵麼?」
古山紫搖頭:「我們夜間沿來路查找,竟未找到蛛絲馬跡。」
張勝道:「公子也不叫奴僕……」』
「聽著,不准再提什麼主僕,若不聽,各位請走人,從此各奔東西。要是願與古某交個長久朋友,以後就以兄弟相稱,二者擇一,由你們定吧!」古山紫發了火。
這火從何而來,只有他知道。
四護衛面面相覷。
丁羽見他們下不來台,便道:「四位,古賢侄年青,又信守俠義道,怎能施救於人就讓人當奴僕呢?儘管你們出於忠心,但還是不妥,就依古賢侄之言,你們兄弟相稱吧。」
史豹囁嚅道:「這……這……」
古山紫眼一瞪:「這什麼?不干就算!」
史豹慌得連忙答應:「是是,我們稱恩主為大哥吧!」
古山紫喝道:「什麼?大的叫小的大哥,小的叫大的老弟?這不是顛倒日月……」
丁羽怕他再說出些難聽的來,忙岔斷道:「你們老八張勝最少也是三十歲了,你們通稱一聲古賢弟吧。」
史豹等人瞠目結舌,斷難啟齒。
古山紫道:「史大哥!」
「……」
「怎麼?你不幹?!」
「干、干……」
「史大哥!」
「遵命!」
丁羽蘇晨忍不住笑起來。
古山紫本來要跳起來發火的,卻給兩人一笑把火澆滅了。
誰會這麼答應兄弟對大哥的稱呼?他也忍不住「噗哧」一聲笑起來。
「史大哥!」
「……古兄弟。」史豹好不容易憋出來。
氣氛緩和,七人共進早點。
邊吃邊商量該如何尋找謝瑩芳他們。
丁羽道:「我想起來了,莫不是他們走岔路,到別的地方去了,並未走到桐廬這條官道,且把店家找來,再仔細問問。」
張勝立刻叫來了店家。
店家想了想,道:「從杭州出發,先過富陽縣,再到桐廬。各位經過富陽了麼?」
古山紫問:「富陽離杭州多少里?」
「六十來里,不遠。」
蘇晨道:「經過的,只是我們沿城邊而過,並未入城。」
店家道:「從富陽出來,有岔路可通臨安縣,從臨安可通皖境。」
丁羽道:「我們與友人走岔了路,這一說便明白了,多謝多謝!」
送走店家,七人又計議了一番。
桐廬縣會不會有他們的蹤跡?
人分兩撥,古山紫四衛土回原路,向臨安迸發。蘇晨丁羽再往前走。桐廬縣若查不到他們的蹤跡,立即返回追趕古山紫。
分手後,騎上馬,分道揚鐮。
古山紫和四衛士策馬飛奔,一個時辰後,找到了岔路口。
岔路窄小,通向丘陵,原先路過時,急急趕路,並未注意,讓它從眼皮底下滑了過去。
兩個時辰不到,五人進了臨安縣。
其實,從杭州到臨安縣不出百里,另有一條大道通行。他們從富陽出來的小路折向臨安,路既難走,也多費了時間。
四護衛熟悉江湖門道,在一進縣城的街上,找了家小酒館坐下。
正是中午吃飯時刻,但小店客人不多。店家一看五人穿著,便知有筆好買賣要做。
「店家,撿你們拿手的菜送來,擺滿一桌就可。」史豹吩咐。
這樣的客人,小店從未見過,店家高興得親自抹桌擺碗碟。
「店家,打聽點事,若說得準,奉送五兩銀子!」
「啊喲,大爺是財神,小的知無不言,不知大爺打聽什麼事?」
「昨天從你們這兒路過了些什麼人?」
「啊,這……大爺,從早到晚……」
「這麼說吧,也就是中午上下一個時辰,可有一班穿著不俗的爺們經過。」
「喲,這一說小的就明白啦!有有有……」
「慢,你說得越詳細越好。」
「是,大爺,小的慢慢說。昨日就是大爺說的這個時候,有五位闊綽的大爺,嘿,還帶著兵刃,一個個相貌威嚴,小的敢說,這五位爺不是江湖豪客,就是衙門捕爺,他們騎著高頭大馬,匆匆從此經過。小的本未注意,但要不了多會,五位爺台又從城中返回,後面還跟著三輛馬車,出城去了。盞茶時分,他們又回轉進城。馬車去時車簾掀起,空無一人,回來時車簾放下,遮得嚴實,大約是乘坐了人。小的想,真怪,從此門出來,是條通官道的小路,這幾位爺從何處來,又接什麼人乘坐馬車呢?小的心裡雖這般想,可哪裡敢說出嘴來。這年頭兒,少管閒事為妙,要不是見大爺為人好,小的任什麼也不會溢的!」
店家嚕嗦雖然嚕嗦,消息卻管用。
「那五位爺什,穿的什麼衣服?」
店家又描繪了一爵,這五人中,有一人極像司空冕。他隨時都穿粉紅衣服。
史豹從懷中摸出一錠銀子,足有五兩,遞給店家:「多謝!」
店家高興已極,千謝萬謝,張羅菜餚去了,不一會便抬上了幾個拼盤冷萊,安置下酒。
五人邊吃邊議,想出了辦法。
史豹趁店家上菜時,請他滿飲一杯。店家高興得臉也紅了。受到闊大爺的敬重,自身的份量也加重了些,人總是不願被人別輕賤的。
史豹道:「店家,城裡的人都熟悉麼?」
店家道:「不瞞大爺,富陽縣城中人口不滿一萬,街面做生意的,大都熟悉,大爺是要找人還是要找地方?」
「就說剛才那五位爺台吧,店家能打聽到他們的去向麼?」
店家道:「這事兒包在小的身上,請各位爺稍待,小的去去就來!」
說完,在灶台上吩咐一聲,一溜煙走了。
孫龍道:「此人頗為精明,也不問我們為何打聽。」
尤駿道:「長年開店,三教九流的人物都見過,還不學得乖巧?」
張勝道:「須防他騙了我們。」
史豹道:「他有店在此,敢麼?」
古山紫道:「弄不好,這夥人返回杭州去了。那麼夏姑娘他們很可能就在馬車裡。」
四衛士一想,這話有道理,一時沉默下來,不再說話,只悶頭吃喝。
古山紫手上筷子未放下,但也不去夾菜,只把兩眼瞪著酒杯發呆。
四人知他難過,也不敢勸他。
又過了一會,店家興沖沖回來了。
史豹讓他搬來個凳子坐下,要他慢慢說。
店家道:「大爺,小的到城中間十字大街開麵館的牛二那裡問了問,又到東門開酒樓的王四爺那裡打聽,他們說的都一樣。那五位爺台和三輛馬車並未在城中停留,直接從東門出去了,大約到杭州去了呢。」
古山紫所料不差。
打發開店家,眾人匆忙吃畢,重賞店家。
臨走,史豹又交待給店家,下午或明日有兩位爺,什麼裝束,什麼年齡,一位姓丁一位姓蘇,如果從店前經過,要他傳個話給他們,請兩位爺到杭州西門「迎賓」旅舍會面。
從富陽到杭州,六十來里。五人策馬上路,一個時辰便到。
五人住進迎賓旅舍,要了二進院子的上房,開了三間,佔了樓上一排耳房。
放下包裹,決定分頭在城中轉悠,在都指揮衙門一帶會合。
晚上,五人在山紫房裡悶坐,半晌無語。
一個下午也沒見到東廠鷹爪的影子,偌大個杭州城,又到哪兒去找?
過了一陣,古山紫道:「夜間到都指揮使衙門一探,鷹爪們不是住在那裡嗎?」
史豹道:「我陪你去。」
山紫搖頭:「人去多反而不便,你們就等我的消息吧。」
四更天他從衙門返回,一無所獲。四衛士點著燈候他,一個也沒睡。古山紫躺在床上,心如火燒。一盞孤燈,熒熒相映。
正是「誰家獨夜愁燈影,何處空樓思月明。」
一個「愁」字,困住了他。
他不敢往深處想,紫菊等人會遭到什麼厄運?他千遍萬遍地在心中勸慰自己,駱天傑等人武功高強,又有江湖歷練,合九人之力,豈是輕易被人治得住的?
衙門裡既然沒有他們,他們會到什麼地方去呢?
他怕自己問自己,只要一問,他怕自己的寬慰之詞就十分靠不住。
他知道,他們一定出事了。落在東廠鷹爪們的手裡,能有好結果麼?也許,他們已……
他趕緊控制紛亂的思緒,拚命在心裡對自己喊:不會、不會的!你想到哪兒去了?該死!師傅常常告誡要有定力,你的定力到哪兒去了?!
乾脆翻身坐起,運功坐禪。澄心靜慮,好半天他才做到物我兩忘。
運功醒來,天早大亮,已是日上三竿。
隔壁室中史豹等人在講話,其中夾雜著丁羽、蘇晨的聲音,他連忙下了床,過來與二人相見。兩人到了桐廬,一無所獲,連夜趕回。今早進了富陽,經店家指點,馬不停蹄到杭州。
丁羽道:「若店家所說是真,那麼這馬車裡就該是嫂夫人他們了。依此判斷,恐怕鄒大人已被殺,嫂夫人他們被制住。要不,能到哪兒去呢?所以,人還在城中,再設法尋找。」
丁羽的話,正是大家所想的,只不過一直沒有說出口而已。
至於找人,自然是要找的,可又到哪裡去找呢?
這句話誰也沒有說出口,它太令人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