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野焜把人召到船上後,揭下面巾,忍不住吐出了一口鮮血,嚇得眾人忙問他傷勢重不重,他搖搖頭,道:「划船,離開此地。」
吳小東道:「咦,紫星紅梅就在島上,正好與她結識,怎麼就不辭而別呢?」
侯三娘道:「這話不錯,大家結識了才能同心協力對付金龍會,何況少俠身負內傷,在總舵將息兩日不好麼?」
馮二狗道:「在總舵有吃有喝,我們辛苦了這麼多天,也該去補補身子。」
東野焜道:「那就請牛兄、張兄划船送在下到荒島,各位去總舵吧,不知牛兄張兄可願辛苦一趟?若不願,在下自己划船試試看。」
侯三娘詫道:「少俠不願去總舵麼?」
「是的,在下要自行療傷,不想去人多處。」
「既如此,我陪著少俠,小東二狗去吧。」
二狗道:「東野兄不去,我還去幹什麼?小東,你自己請吧!」
吳小東親自目睹了東野焜的武功,早已佩服得五體投地。
三個蒙面人頭領以車輪戰擊傷楊忍老爺子,而東野焜力拼六掌把三個蒙面人驚退,這份功力實在是匪夷所思。這樣的高手,點著燈籠也找不著,跟著他你還會吃虧麼?
他兩眼一翻:「誰說我要去總舵?東野兄既然無興致,我小東也就沒那個雅興了。」
沈志武笑道:「什麼話都是你們說的,那就快解纜繩走吧!」
牛安罵道:「就數你這一猴一狗事多!」
船行湖中,又商議去何處,東野焜說隨便,他要去調息治傷。
他入艙後,眾人決定把船駛向縣城方向。
吳小東讓把風帆扯起,也不用划槳,大家圍坐在艙板上閒聊,今日一戰,實在是有許多話要說,便規定每人輪流講述上岸後廝殺情形。
於是一個個順序講來,半個時辰才說完。
他們的經歷大同小異,上岸後蒙面人都把他們當自己人,他們通行無阻,只要看見總寨的人有危險,便上前抽冷子出招,可謂百發百中,這樣做雖然不光明正大,但情勢危急,賊勢太強,還講什麼江湖規矩?因此他們傷了對方不少高手,把總寨陷於危境中的人救了出來。
沈志武道:「今日一仗可以看出,金龍會高手如雲,怪不得敢如此張狂,今日雖然受挫,但未傷其元氣,異日必捲土重來。」
吳小東道:「金龍令已威懾江湖,當今武林門派,無一是其對手,我們區區幾人卻偏要鬥他一鬥,足見我等豪氣干雲,震古爍今,傳至江湖定是人人稱頌,為武林留下一段佳話!」
侯四姑白了他一眼,道:「你少得意,刀劍舔血的日子還在後頭哩,到危難時,你小子準是頭一個溜之大吉!」
吳小東叫屈道:「啊喲,我吳小東是這號人麼?二狗兄你來說句公道話!」
馮二狗笑道:「我自然和四姑唱一個調,她說什麼我就跟著說什麼,別指望我幫你!」
四姑大怒:「呸!誰要和你唱一個調來,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三娘笑道:「好啦好啦,該做飯了,東野賢侄要是練完功,肚子保準餓了。」
忽聽身後有人道:「不餓不餓,前輩不必操勞,大家且坐下說話吧。」
眾人見東野焜精神奕奕,神采煥發,俱都十分高興,忙問他傷勢好了沒有。
東野焜道:「有勞各位掛牽,在下內傷已癒,與在下對掌的三人,掌功甚是奇特,說出來請教各位,可知其來歷?」
沈志武道:「老夫早疑心那三人是東嶽三君子,王斯平掌有熱毒,稱火沙掌,柳南秋掌有寒毒,稱寒冰掌,丁善掌勁猛烈,開碑裂石,稱金吾掌,賢侄對掌時是否有冷熱……」
東野焜接嘴道:「正是正是,三人掌功十分厲害,小侄起初不知,吃了虧。」
沈志武歎道:「東嶽三君子據說這些年不輕易下山,此次不僅遣徒送金龍令,而且親自率人到石龍島,可見他們是金龍會的主腦人物,這金龍會中,藏龍臥虎,不知還有些什麼厲害人物隱於其中。」
侯三娘道:「先夫任會主時,所知也不多,秘密全在相府裡的護衛堂中。」
吳小東吐了吐舌道:「我的天,東野兄你居然佔了東嶽三君子的上風,你老兄的武功是怎麼練的?老兄你是神還是仙?」
馮二狗也大搖其頭:「當真是匪夷所思,武林中能和這三個老怪物打成平手的能有幾人?
你老兄年歲輕輕,就能打敗他們,當真是邪門得很,叫人難以相信?」
四姑道:「你不相信?莫非狗眼瞎了!」東野焜忙道:「我哪裡能打敗他們,楊老前輩先就和他們對了一掌,耗去他們不少功力我不過揀了便宜而已,哪像你們說的那樣神,要是個神仙,還會受傷麼?」
四姑道:「你怎麼能用臂肘去擋刀劍,莫非肘臂套著牛皮麼?」
馮二狗自作聰明,道:「那自然了,不是皮革那就是天蠶絲之類的寶貝,否則怎能拿胳膊去擋刀劍?」
吳小東道:「是鮫皮製的吧?天蠶絲只聽說過,有誰又見過了?」
東野焜道:「什麼皮也沒有,要有,也是我自己的皮,你說的天蠶絲,我從未聽過。」
四姑不信:「小兄弟,你哄人,看你老老實實,怎麼也學了二狗和那隻猴子?」
東野焜捲起衣袖,可不,除了淺棕色的皮膚,什麼皮套也沒有。
四姑笑道:「不與人動手,你自然早把皮套藏在懷中,這把戲一戳就穿!」
三娘道:「你別冤枉了他…」
話未完,馮二狗搶先道:「拿刀來試試不就成了?小兄弟你敢不敢?」
四姑罵道:「你一肚子壞水,人家和小兄弟說著玩,干你甚事,要你來多嘴?」
張逸鵬也想看個究竟,道:「東野兄,你真的不用皮套麼?演示一回讓我們開開眼界!」
大牛道:「東野老兄說著玩,當什麼真?」
東野焜道:「我練的就是這功夫,也沒什麼稀罕的,師傅說就用臂肘當兵刃,方便。」
二狗道:「你與秦玉雄那小子動手時,我看得心焦,你怎麼連還手之力都沒有呢?看你一件好好的衣服被劃成這樣,要是以後再碰上他,被他捅兩刀進去怎麼辦?」
「風火刀法當真厲害,不愧是天下第一刀法,變幻之巧之狠,真叫人佩服!」
「什麼?你還佩服?差點就要了你的命!」
「趙師傅大智大慧,創出的刀法舉世無雙!」
二狗歎道:「你那趙師傅又沒把刀法傳你,卻傳給了秦玉雄那小子來害人!」
「秦師兄一時糊塗,等找機會勸勸他。」
「啊喲,瞧你說的,秦玉雄是相爺的義子,如今已身價百倍,在金龍會中定是個重要人物,他還會聽你的勸麼?」
沈志武道:「這話不錯,秦玉雄春風得意,那裡會聽人勸,就是他師傅下山也無濟於事,須知他已攀上權貴,套上了名韁利鎖,要他回頭,難上加難。」
侯三娘見東野焜不作聲,知他囿於師兄弟之情,便換個話題岔開:「賢侄,我這樣稱呼你可以吧?快把衣服換下來,三姨替你縫補。」
東野焜道:「多謝三姨!」
四姑道:「我可不要你稱四姨,那是早說好了的,你叫我四姑,聽見了麼?」
二狗道:「聽見了聽見了,叫四姑又好聽又親切,又……」
四姑罵道:「誰又問你了?快閉上狗嘴!」
小東笑道:「這叫烏鴉落房頭,開口是禍,真是活該,笑煞人也!」
四姑瞅他一眼,到船尾做飯去。
二狗歎息道:「這位姑奶奶真難侍候!」
東野焜換了衣服出來,三娘接過來上後艙去了。
沈志武問東野焜,該往何處去。
東野焜道:「上五台山找如澄如愚兩位師兄去,請他們下山助我們斗金龍會。」
吳小東道:「如澄大師不是失了功力麼?」
「恩師早已助他恢復了功力,不必擔心。」
二狗道:「好極好極,這就往西去,過安徽,走河南,到處耍耍,遠離金龍會。」
吳小東道:「先回去取了馬匹,大牛你就划船吧,我來掛帆。」
於是大家動起手來,船向無錫方向駛去。
飯後又行駛了一個時辰,回到東岸棄船,到村子裡牽回馬匹,立即向西行去。一路上曉行夜宿,倒也無事。
這天到了廬州府,進城時已近黃昏,眾人找了家大客店住宿,漱洗一番後去酒樓用膳。
才上樓,就有人招呼二狗和大牛,碰上熟人了,東野焜等人一瞧,離梯口不遠靠窗的一桌,坐著兩條魁偉漢子,武士打扮,氣宇軒昂。
馮二狗和大牛頓時喜笑顏開,走了過去。東野焜等人則另找空桌坐下。
侯四姑笑道:「看不出二狗還有兩個人模人樣的朋友,不知是哪條道上的。」
吳小東道:「我和二狗都是義盜,交的江湖朋友自然是有名有姓的好漢,那些雞鳴狗盜之徒,想巴結我吳爺也巴不上!」
侯四姑嘴一撇:「你少吹,這裡沒人聽!」
東野焜見二狗和大牛正聽兩個大漢說什麼,似乎聽得十分專心,便道:「舊友重逢,說得高興,我們等不等他們二人吃飯?」
四姑道:「不等不等,都餓死人了,他們回來就吃剩菜吧!」
說話間小二已送來一壺酒,幾碟菜,大家便吃喝起來,不去注意二狗他們。
東野焜喝了兩杯酒,叫小二送飯,不經意地撇了他們一眼,發覺二狗正滔滔不絕說著什麼,那兩個漢子卻把四隻眼睛對著他瞧,還搖晃著腦袋。
他收回目光,不去理會,等飯一到,埋頭吃飯,但眼角里卻瞟見二狗、大牛帶著兩條漢子過來了。
二狗笑嘻嘻的,把兩個漢子為大家引薦。
原來,這兩人一個叫孫彪,一個叫朱豐,江湖人稱豫南雙刀,是綠林道上的好漢。
引薦完,大家共坐一桌,孫彪又要了一桌菜,幾壺酒,說他二人請客。
二狗壓低了聲音道:「聽這兩位老兄說,集賢莊又有了動靜,如澄大師在那裡結廬而居,替死去的義士頌超渡經,並在那裡恭候金龍令再次光臨,你們說巧不巧,要是我們巴巴的趕到五台山去,豈不是撲了個空?」
東野焜道:「這是當真?」
孫彪道:「沒錯,咱們是聽熟人說的。如澄大師當年力鬥夜行魔失去功力的事人人知曉,他老人家一向受到江湖朋友的崇敬,有人親眼見到老人家的住屋,決不會亂說的。」
東野焜大喜:「好極,明天就往山東去!」
朱豐道:「東野兄,咱是痛快人,有句話咱直說了,老兄如此年輕,怎會是如澄大師的師弟?這不是太離譜了麼?」
馮二狗忙道:「朱老二,你那腦袋瓜真是榆木做成的麼,我二狗什麼時候騙過你?」
東野焜笑道:「無妨無妨。在下本不配稱如澄大師是師兄的,奈何他老人家稱我師傅為師伯,我只好稱其為師兄了。」
孫彪搖頭:「憑如澄大師的修為,江湖上誰又配稱他老人家的師伯?咱不信!」
牛安惱道:「你不信俺信,你這人……」
東野焜怕引起爭執,連忙岔話道:「兩位願不願去集賢莊?」
朱豐道:「咱弟兄倆久慕如澄大師俠名,如今大師為集賢莊的冤魂出頭,沒有了功力還有膽量向金龍會叫陣,這份膽氣叫咱弟兄佩服,咱們正是要去集賢莊,守候在大師左右,只要咱倆活著,決不讓大師毫髮受損!」
沈志武道:「金龍令驅使的全是高手,兩位人單勢孤,豈不危險?」
孫彪憤憤然道:「集賢莊收納願意歸隱的江湖人,不分黑道白道,一視同仁。金龍令無端尋釁,斬盡殺絕,人神共憤。如今如澄大師義薄雲天,以傷殘之軀尚敢向金龍令叫陣,我等血性漢子,豈能為保性命做那縮頭烏龜?」
東野焜心中暗讚這兩人是好漢,對二人印象極佳。
三娘四姑對他們也頗為稱許。
張逸鵬激動地舉起酒杯:「兩位豪氣干雲,叫小弟好生佩服,小弟敬兩位一杯!」
孫彪朱豐連說不敢,舉起杯一飲而盡。
東野焜道:「兩位要去集賢莊,大家正好一路,如澄大師真要在那裡,小弟的話就可以得到證實,二位以為如何?」
孫朱二人應道:「好,一言為定!」
四姑對著三娘咬耳朵道:「這兩人強得就像兩頭牛,不到黃河心不死!」
三娘輕笑道:「直性人,眼見為實。」
吃完飯,馮二狗和孫朱二人約定,第二天一早在東門外會齊上路。
眾人回到旅舍,早早安歇。第二天清早出城,孫朱二人已等在那裡,於是一同上道,往山東去。
在路上,一行人整整走了二十天,才來到濟南府。
天色已晚,找家旅舍安頓下來。
第二天一早,奔向城西集賢莊。
五十多里路程,一個時辰便到。
眾人見到的是一片廢墟,斷壁殘垣,焦木碎瓦,滿目淒涼。
大家翻身下馬,緩緩進莊。
忽聽一陣木魚聲傳來,循聲尋去,只見莊後有幾間未被燒燬的平房,其中一間門敞開著,有兩個和尚盤腳坐在兩張太師椅上,相對閉目頌經。
敲木魚的和尚身材枯瘦,年近六旬,另一和尚不足五旬,身材高大。
東野焜五年前與他們只處過一個晚上,第二天他們就離開,所以對二人形貌已認不真切。
當下便試探著道:「是如愚、如澄師兄麼?」
兩個和尚雙目一睜,把眾人打量了一番,然後注視著東野焜,也不說話。
「我是東野焜呀,兩位師兄不認識了麼?』』兩個和尚聞言頓現喜色,倏地站了起來。
如愚道:「阿彌陀佛,原來是小師弟!愚師兄曾在五台山大顯通寺等候小師弟,後聞集賢莊慘遭橫禍,只好先到此探查,沒想到小師弟卻找到這裡來了!」
如澄道:「寂空師伯走了麼?小師弟何時下山?怎麼到這裡來了?」
東野焜還未及答言,孫彪、朱豐推開眾人進來,朝如澄大師行禮:「孫彪、朱奉參見大師!」又立即向東野焜行禮:「我等無知,冒犯了大俠,請大俠恕罪!」
東野焜連忙還禮:「兩位不必如此,沒有兩位指引,在下還要跑到五台山去呢。」
如愚請大家入室就坐,東野焜把眾人一一引薦給兩個和尚,並簡略講了下山經過,只略去凌曉玉一節。
兩個和尚聽了十分震驚,原來金龍令系金龍會所發,連東嶽三君子也是會中人物,怪不得集賢莊難逃此劫。
東野焜又說孫彪、朱奉兩位,要到此守護失了功力的如澄,願與他生死與共。
如澄道:「阿彌陀佛,兩位義薄雲天,不畏邪魔,老衲多謝了!」說著合掌行禮。
孫彪、朱豐慌忙回禮,連說不敢。
東野焜道:「師兄到此有幾天了?」
如愚道:「集賢莊三位莊主與如澄師兄交好,貧僧隨師兄於前兩年到過此地。如愚師兄勸告三位莊主接納黑道上改邪歸正的人,三位施主欣然採納。未料集賢莊兩年後會遭此劫,為探查行兇之人,貧僧與師兄商議來此頌經超渡亡魂,並將此訊傳出江湖,這樣做一可引來敵人,二可招來虎口餘生的莊丁,以明瞭當日的情形,以便追查兇手。在此地我們已住了半月有餘,迄今還未有人上門。」
孫彪道:「二位大師來集賢莊的消息已經在江湖上傳出,我兄弟二人是在江西境內聽說的,只要再等些時候,定有人上門投奔。」
如愚道:「金龍會勢力那樣強大,非貧僧始料所及,好在小師弟終於出山,今後降魔衛道,全仗小師弟了!」
眾人聞言十分驚詫,老和尚竟這般看重東野焜,尤其是孫彪朱豐,更是驚詫無比。
東野焜道:「師兄怎會這般說,愚師弟雖跟從師傅五年,但資質愚魯,功夫練不好,哪裡及得兩位師兄,今後要靠兩位……」
如澄道:「小師弟,你是師伯唯一傳人,愚師兄怎及得上你,千萬莫這般說!」
如愚道:「當年師伯囑咐愚師兄和小師弟一同行道,此地事畢,就隨小師弟上京師。」
吳小東、馮二狗、侯三娘、侯四姑見如愚大師如此尊敬東野焜,足見其武功之高明,不由對東野焜更增一分敬意。聽老和尚今後隨東野焜上京師,一個個歡欣無比。
朱豐道:「大師,晚輩有一言,不知當說不當說,若有得罪,請大師原宥!」
「施主但說無妨。」
「當年如澄大師失去功力,如今……」
如愚笑道:「我師兄功力早復,只是江湖上尚不知曉,施主但請放心就是。」
孫彪、朱豐大喜:「恭賀大師!」
如愚道:「這一幢房屋不知何因未被燒燬,共有六間居室,一間廚房,這附近有幾個村莊,可買米糧,各位自行安排吧。」
吳小東道:「生活瑣事有在下張羅,炊飯嘛不敢擅專,自有二位巾幗操勞。」
三娘笑道:「好,你去買菜來,我和四姑這就下廚,兩位大師的素餐也由我們操辦。」
如澄如愚連忙向侯三娘致謝。
一行人就在集賢莊安頓下來。
飯後,如澄如愚帶大家到後莊繞行,尚有兩幢房屋未被火焚,離眾人所居之處有十多丈遠,房屋後邊是莊中人自耕自食開出的田畝,直延伸到一片林子之前。如愚說很可能有人逃進了樹林,但林子延綿數里,他二人無法尋找。
在後莊破損的馬廄裡,吳小東找到了一輛運貨的馬車,他說可到城裡買應用之物了,無須再僱車,明天就可套馬進城。
眾人又轉了一圈回來,在如澄房中坐下,三娘四姑又替大家斟了茶水。
如澄道:「好好一個集賢莊,竟被毀成這等模樣,其行為極是殘暴。貧僧以為,金龍會的頭領人物,必是黑道上的大魔頭,對付這等凶殘之徒,小師弟萬不能心慈手軟!」
馮二狗道:「東野老兄從來都是高抬貴手,就連惡頭陀普濟、黑衣女妖彭桂蘭之流,他也只把他們驚走完事。」
如澄道:「小師弟宅心仁厚,這自然是好的,但對兇徒起仁慈之念,卻不能使彼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集賢莊向不與江湖黑白兩道結怨,卻依然脫不了一劫!惡人不除,後患無窮,小師弟今後務必除惡務盡!」
東野焜道:「愚師弟受教了,今後還望師兄多多指教才是。」
如澄道:「江湖傳聞,有一使風火刀法的蒙面人,在集賢莊殺了鐵判官翁梓,貧僧推斷此人必是秦玉雄。他與小師弟曾有同門之誼,但他若是與金龍令有淵源,小師弟當如何處置?
這也是師伯當年牽掛之事。」
沈志武道:「秦玉雄恃技凌人,攀龍附鳳,已入名利場中而不能自拔。太湖之役有他,足見他已成為金龍會中之頭目。」
吳小東道:「東野兄與秦玉雄已交過手,只不過東野兄蒙著臉他不知道罷了。」
如澄忙問:「誰佔了上風?」旋又道:「秦玉雄豈是小師弟的對手,只是囿於舊情,小師弟不傷他罷了,對麼?」
二狗搖頭道:「恕我直言,東野兄能把東嶽三君子驚走,卻被秦玉雄用刀劃破了衣服。」
如澄大驚:「咦,風火刀法真這般厲害?」
如愚一笑:「如澄師兄,你不必擔憂,小師弟必是未曾還手,只是招架躲閃而已;」
如澄問東野焜:「小師弟,是這樣麼?」
東野焜不願撒謊,紅著臉吶吶道:「是的,他總是做了小弟幾年師兄,所以……」
二狗大喜,嚷道:「啊喲我的小祖宗,原來如此,不然我好生著急,對付不了秦玉雄,又怎能對付金龍會呀!』』
東野焜道:「秦師兄施出的風火刀法,前四十九招我見過,後三十二招大約是趙師傅新創的,十分厲害,尤以最後一招威力最大,一氣攻出八刀,變化極其奧妙,我的衣服被劃了兩次,就是第七刀第八刀劃破的。」
如愚道:「以小師弟之能,該不難對付。」
東野焜道:「小弟愚笨,恐難對付。」
馮二狗道:「什麼?你破不了風火刀法?」
吳小東也嚷道:「糟糕糟糕,對付不了秦玉雄,那我們都得做刀下之鬼!」
如澄道:「風火刀法確實不凡,否則鐵判官翁梓是何許人,怎會折在他的手中?」
馮二狗道:「散伙散伙,與其做他秦玉雄刀下之鬼,不如躲開他自己享清福去!」
牛安罵道:「一條狗命,值得這般看重麼?你小子最無出息,連小女子都不如!」
如愚一笑:「阿彌陀佛,各位施主不必憂慮,小師弟礙於趙師傅師生之誼,怎能當眾破解風火刀法?各位就別為難小師弟了吧!」
二狗小東恍然大悟,又追著東野焜問。
侯四姑罵道:「你們兩人給我住嘴,絮絮叨叨像兩個娘們。東野兄弟鬥得過東嶽三君子,莫非秦玉雄的武功比三君子還高明麼?連這麼點道理都不懂,這些年走江湖是怎麼混的?」
如澄道:「女施主說得是,不過貧僧懷疑,小師弟當真是與三君子動手麼?莫非各位認錯了人,三君子實非等閒人物。」
東野焜道:「小弟也不知是不是三君子。」
沈志武道:「不會錯,必是三個老怪物!」遂把與楊忍和東野焜動手的情形說了。
如愚十分驚詫:「阿彌陀佛,三君子乃當世稀有之高手,照這麼說來,確是他們無疑。」
如澄道:「他們不在東嶽清修,卻下山來應劫,此乃天數也!」
談談說說,一天就此過去。
第二天,如澄如愚仍念他們的經,其餘人無事可幹,就習練楊忍傳的青煞刀法。
孫彪、朱豐要避開,卻被二狗叫住。
「你們練你們的,我們練我們的,你看我我看你,學些長處,大家同仇敵愾,不用避嫌!」
孫彪朱豐以刀出名,各有一套刀法,大家相互切磋,練得起勁。
牛安使鑭,請沈志武指點。
東野焜則站在一邊瞧熱鬧。
四姑練了一趟青煞刀法,問東野焜道:「小弟,你看四姑練得如何?」
東野焜道:「四姑功底深,高明已極!」
四姑道:「咦,你何時學會了誇人?我是向你討教,你可別藏私!」
東野焜臉紅了:「我不會使刀,說錯了莫怪。楊老前輩傳功時,我在一旁看著,四姑有幾式好像有些走樣。」
「你比劃來看看。」
東野焜接過刀,比劃起來。侯三娘一看,同是一套刀法,在他手中使出卻變了樣,便道:
「四姑,瞧,他使出來和我們真的不同!」
這一說,吳小東、馮二狗、張逸鵬也走來看,一個個嘖嘖稱奇。』東野焜把一套刀法使完,侯三娘道:「你們可看出有什麼不同了麼?」
眾人異口同聲道:「他改了招式。」
東野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我記錯了,各位別當真,照原來的練吧。」
侯三娘道:「不,要照你的練,你把多餘的動作去掉了,招式更精純,用起來既便捷又省事,威力卻大增,賢侄,你真聰明!」
東野焜臉臊得通紅,道:「我哪裡敢改動招式,只是在看楊老前輩傳技時,只記下了主要部分,所以就……」
三娘笑道:「不管是改也好記下的也好,反正你把你的一套教我們練就是了。」
東野焜說的不錯,他在觀看時,他覺得有些動作多餘,心中當場就作了改動,於是在不知不覺中把青煞刀法作了一次刪繁就簡的更動,並改變了一些招式的出手方法。這樣做本是無心,過後也未放在心上。今日見四姑演練刀法,與他記憶中的刀法有些不同,四姑一問便說了出來,他還以為是別人記錯了呢。
當下東野焜一招招比劍,三娘一發覺與原式有不同的地方就問他為何更動,並把原式比給他看,他便說出了一番道理,直聽得眾人心服口服,眼界大開,提高了技藝。
孫彪、朱豐見眾人服他,便把自己的刀法使出來要他指點,東野焜先是推脫,馮二狗說都是好朋友,不必分彼此,他只好替二人更改了一些招式。
孫、朱二人先有些不服,侯三娘便與他們實練,大家放慢動作,這才看出更動改變後的招式,有多麼厲害。
孫、朱二人口服心服,當場要拜他為師,急得他口不擇言,面紅耳赤,卻引得眾人大笑。
最後二人說,此生跟定了他,做侍衛、從人、僕役都成。
馮二狗笑道:「東野兄弟就當過人家的長隨,你兩位老兄要做長隨的長隨麼?」說時拿眼去睃侯四姑,引得眾人又笑。
四姑罵道:「你小子專愛揭人短處,你在麵攤上欺負小兄弟,還有臉說別人!」
此時如澄如愚頌完了經出來看他們練武,聽見這些話有些奇怪,便問是怎麼回事。馮二狗繪聲繪色地把兩人相識經過說了,三娘也把請東野焜當信使的事講一遍,引得眾人大笑。
如澄如愚也不禁莞爾,小師弟不驕不躁,忠厚誠實,深藏不露,難怪寂空師伯會選中他做徒弟。
白天就在練武中度過,晚飯後大家在一起閒聊,接連幾天都是這般度過的。
從第五天起,集賢莊來了一些看熱鬧的武林人,他們向如澄大師問長問短,以證實聽來的傳言是否真實。
如愚大師說,要為集賢莊復仇是真,他和師弟及幾位俠肝義膽的朋友,在此向金龍令叫陣,只等他們來此一戰!
有人道:「大師十多年前失去功力,又如何能與強敵一戰?」
如澄道:「貧僧受高人指點,功力早復,否則豈能奢言復仇?」
又有人道:「大師身邊不過十多人,不及集賢莊十成中一成,而金龍令……」
如澄道:「施主不必多說,金龍會號令天下武林,可以調集眾多高手,但貧僧等偏不信邪,欲與之一鬥,至於生死,早置之度外!」
這些看熱鬧的人不敢多停留,問完便匆匆離開,害怕金龍令會從天而降,惹火燒身。
以後幾天,人越來越多,三五人一夥,匆匆而來,匆匆而去。
聽了如澄大師的答話,有的佩服,有的不以為然,有的則認為是自取滅亡。
這些人來自四面八方,走後也把所見所聞到處傳播,引得更多的人來瞧熱鬧,一些熱血漢子願留下追隨大師抗暴,但均被大師勸走。
這天晚上,眾人在房中集議。
侯四姑道:「一天來幾起人,煩也煩死人,該想個辦法出來才好。」
馮二狗道:「這麼多人把消息傳出,金龍會的人要是真來了又怎麼辦?」
牛安道:「來了最好,殺他個片甲不留!」
馮二狗道:「以我們十多人之力,能鬥得過人家麼?我看還是避一避的好。」
吳小東道:「怎麼避?如澄大師說在此等候他們,這消息已傳出江湖,能自己砸自己的招牌麼?我看要不了幾天,他們准來!」
如澄道:「老衲揚言為集賢莊復仇,向金龍令挑戰,旨在鼓動江湖同道,休要被金龍令之氣焰壓倒,此舉純屬張揚正義,是以不能離開集賢莊,彼輩若趕來一鬥,那就一決雌雄!」
東野焜道:「師兄所言極是,金龍令過於猖狂,我們就在集賢莊與之一鬥!」
侯四姑道:「我看我們這十二人心思未必都一樣,不願留在集賢莊的自己請便吧!」
馮二狗道:「有誰不願留下,出個聲。」
四姑罵道:「裝蒜,就是你!」
「啊喲,冤枉,我說我要走了麼?」
侯三娘笑道:「四姑,莫傷神,你趕得走他二狗麼?我看太難!」
二狗嘻嘻笑道:「狗是跟著主人的,決不會背主離去,自古亦然。」
牛安道:「誰是你主子?」
二狗道:「自然是四姑奶奶了……」
四姑大怒:「呸!你胡說八道……」
眾人哄堂大笑,氣得四姑要打二狗。
東野焜忽然把頭一偏,瞧著門外,道:「尊駕已停留多時,何不進來一敘?」
這話使大家一驚,一個個跳了起來。
如澄大師道:「坐下坐下,這位施主並無敵意,請進來說話吧!」
果然,門外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主人既是好客,老夫也就不推辭了!」
隨著話聲走進來一個高大的黑衣壯漢,年約五旬餘,濃眉方臉,貌相冷峻,雙目如刀,看人像要把人刺穿。
如澄大師合掌道:「施主請坐下說話!」
來人把屋內的人掃了一眼,道:「和尚果是如澄大師麼?」
「貧僧正是如澄,施主有話請說。」
馮二狗與吳小東滿面驚異之色,相互咬了一會耳朵,馮,二狗正欲說話,卻聽來人道:
「大師揚言要為集賢莊報仇,難道就是依仗屋中這撥人麼?這未免叫人失望!」
東野焜忽然道:「還有一人在屋外,尊駕不讓他進來麼?」
來人倏地轉過身盯著他,將他上下打量一番,然後冷冷說道:「年青人不必逞能,門外之人當進自會進,不當進則不進,何必多言?」
孫彪大惱,道:「咦,你到別人屋裡來,說話最好客氣些,別不知好歹!」
來人把頭轉向他:「這話正好該老夫說,這屋子是你的麼?你們佔了別人的地盤,就敢自稱主人,真是豈有此理!」
孫彪霍地站起身來:「你……」
如澄大師忙道:「孫施主,坐下!這位施主說得對,我們不過是借住而已,並非主人。」
孫彪不能不聽如澄大師的話,只好坐下。
如澄大師略一頓,又道:「施主來此有事麼?請坐下說吧!」
來人略一猶豫,在靠近門邊的一張空椅上坐下,道:「大師居此,果真要鬥金龍會麼?」
如澄道:「貧僧等一是為了斗金龍會,二是為了等待集賢莊逃出之人。」
「大師欲等集賢莊漏網之魚,又為了什麼?」
「從他們口中查出線索,追緝真兇。」
「大師昔年功力已失,又怎談得上緝兇?」
「貧僧蒙高人指點,功力早復。」
「即使如此,以大師之力,可謂孤掌難鳴,集賢莊十大高手及上百名好漢也非金龍令之敵,大師此舉無異飛蛾投火,這又是何苦?」
「不錯,誠如施主所言,貧僧來時只師兄弟二人,但一則貧僧與集賢莊三位莊主交好,故人慘死豈能不聞不問,二則金龍令欲號令天下武林,以武壓人,貧僧雖為方外之士,但忝為武林中人,決不俯首貼耳,任其橫行,縱使埋屍於此,不過應劫而已,決不後悔!」
來人忽地站起,雙手抱拳,道:「大師義薄雲天,老夫代集賢莊亡魂敬謝大師!」
如澄大師站起回禮,道:「不敢不敢;施主想必就是黑鷹嚴……」
來人接嘴道:「慚愧,老夫正是劫後餘生的嚴壯行,當日棄莊而逃,慚對三位莊主!」
此言一出,眾人既驚訝又興奮。
黑鷹是關外有數的黑道梟雄之一,江湖上流傳著許多關於他的傳聞。
此人武功高強,性情剛直,在關外率領一夥弟兄,專劫貪官奸商,為人最講義氣,常周濟窮苦百姓和處於困境的江湖朋友。
後來不知何故離開了關外,在中原大地上漂蕩。
有的說他在尋找一個女子,有的說他在避仇家,有的說他在關外呆膩了要到內地風光風光,與中原武林高手一較長短,說法不一卻使他名播四海。
有幾年他忽然失去了蹤影,後來又回到了關外,江湖上便很少見到他的蹤影;不知他在關外何處隱居,前幾年他又出現在中原大地,直到前年秋季,他忽然投入了集賢莊,沒料到他居然從厄運中脫出,逃過這一劫。
馮二狗激動地站起來,抱拳一揖道:「果然是黑鷹前輩,我等仰慕前輩已久,今日一見,實慰平生。前輩得以脫出此劫,復仇有望,我等幸甚、江湖幸甚!」
嚴壯行回了一禮:「老夫不曾在那日與敵戰死,實有不得已之苦衷,但此仇不報,我嚴某怎對得起集賢莊三位莊主和死去的弟兄,故聞得如澄大師在集賢莊頌經招敵,便趕來一見。
嚴某願與各位相濡以沫,同舟共濟!」
如澄大師道:「善哉善哉,有嚴施主與貧僧等同仇敵愾,復仇有望矣!」
東野焜喃喃道:「外面又多了一位……」
嚴壯行把目光對著他:「這位少俠好聽力,老夫一共正是三人。」略一頓,朝門外揚聲道:「你們都進來吧!」
話音剛落,遂見一男一女走了進來。
男的二十左右,長相酷似嚴壯行,但比他秀氣文雅。女的生得妖嬈艷麗,光采照人,難以猜知她的年歲,頂多三十餘吧。
嚴壯行引薦道:「此是犬子嚴仁君,拙妻汪青青。」略一頓,對母女兩人道:「快來見過如澄大師和各位朋友!」
眾人聽說汪青青是他的妻子,除了不諳江湖事的東野焜外,其餘人均十分驚詫。二十餘年前,汪青青是江湖上有名的美女,但也是心狠手辣的煞星,犯在她手裡的人,不死即殘。
她平日獨來獨往,最喜劫掠珠寶,要是某處聽說有什麼名貴寶石玉器,她就要設法弄到手。
你若是乖乖兒獻出珍寶,性命也就無恙。若是拒不交出,以武反抗,她必殺人劫財。以後有幾年不曾聽到過她的消息,彷彿失了蹤跡,後來又聽到她去了集賢莊,想不到她竟是黑鷹的妻子,江湖上對此竟然一點不知。
當下汪青青斂衽向如澄大師行禮,嚴仁君也抱拳向大家致意。
如澄大師先引薦如愚、東野焜,稱他們為師弟,後將沈老等人一一引薦。
嚴壯行道:「各位,當日襲擊集賢莊的高手不下二三十。鐵判官翁梓最先出手,被對方一個會使風火刀法的蒙面人殺死。接著彼輩便衝殺過來,我等立即被數名高手圍住,老夫從武功家數上認出一人,是幽冥三凶中的一個,另有兩人使直背刀,頗似潛山二虎,三人中以幽冥三凶中的人武功最高。老夫力敵三人,自是落了下風,激鬥中偷眼四處張望,發現有一蒙面人以暗器偷襲大莊主公西燦。當時大莊主也被三個高手所困,那打暗器的蒙面人手法極妙,接二連三打出了十幾鏢,公西大莊主被鏢所傷,被三名對手所殺。老夫認出打暗器之人正是鬼鏢於炎,他的鏢上喂有麻藥,人中鏢後肢體麻木,只有被宰的份。此時老夫心膽俱裂,便捨棄對手向於炎撲去,但他甚是機靈,立即逃開,轉眼間又被他射中三人,其中便有二莊主焦文儉,老夫十分痛恨此獠,但被三個對手緊緊纏住,無法分身。老夫急怒中施出全力,與幽冥三凶中的一人對了一爪,老夫將他震傷,但老夫也中了他的爪毒。幽冥三凶的鬼陰爪有毒,老夫的鷹爪功雖屬至剛功力,卻未能將毒逼住。受傷之後老夫不敢戀戰,情知今日難逃一死,便去尋找犬子拙荊,說什麼也要讓犬子逃出,以保嚴家骨血,今後才好報仇。恰值拙荊犬子被許多蒙面人圍住,正左衝右突欲衝出重圍,老夫便拼出全力,不顧傷勢加重,擊斃十餘人,一家三口逃向莊後叢林。此時莊內火焰沖天,屍橫遍地,老夫與拙荊拚死護住犬子,在林邊與窮追之黑衣蒙面人又是一場狠鬥,擊傷擊斃數人,方才得以逃入林中。拙荊身負四處傷,犬子也有三處傷,老夫更被鬼陰爪之毒浸入了內腑,行走艱難,幾經掙扎,才逃到一個僻靜處坐息,天黑後出林再走,終算逃過一劫。但老夫雖經數月坐息,體內之毒仍未祛除乾淨,每每想起此事,發指眥裂,此仇不報,有何面目苟活於世。欣聞大師高舉義旗,敢為集賢莊鳴不平,要與金龍令一決生死。老夫一家愧對集賢莊三位莊主,特從潛藏處晝伏夜行趕來集賢莊,願同大師一起,拼他個魚死網破,九泉之下,才有臉面會見故友!」
他說得慷慨激昂,使眾人血脈賁張,既為死去的豪傑惋惜,又極度痛恨金龍會的凶殘。
汪青青接著道:「妾身被魔手秀士應天華、黑衣女妖彭桂蘭和一個不相識的人圍攻。彭桂蘭勸妾身服從金龍令,以保一命。妾身罵她不要臉,縱使今日屍橫於地也決不背棄集賢莊。
應天華不死心,仍然左說右說,見妾身不肯答應,這才翻臉要致妾身於死地。妾身鬥不過三人,心中又掛念著夫君和仁兒,被彭桂蘭劃傷了左臂,正好仁兒拚命衝殺過來,與妾身會合一起,這事夫君已說了,妾身不再贅言。據妾身當時所見,蒙面人不僅在人數上佔優勢,武功達一流者也超過了集賢莊,其中還有頂尖高手。妾身就目睹三莊主被一瘦小枯瘦之人擊殺,以三莊主的武功,竟不能承受對方一擊,使妾身十分驚駭。這瘦小之人是誰,妾身至今猜想不出,說不定此人就是金龍令的主使人。」說至此,略頓一頓續道:「因此,妾身以為,光憑大師以及各位,恐難和金龍令為敵,報仇之事當從長計議,此言當否,請各位斟酌。」
夫妻兩人,調門不一,嚴壯行皺起了眉頭,「夫人,既然商定來此一拼,又何出此言!」
汪青青寒著臉道:「賤妾並不怕死,但死了又如何報仇?我們拚死逃生不就為了報仇麼?
時機未到之際,這仇又如何能報?」
如澄大師道:「施主所言甚是,貧僧到此一為張揚正氣,二來為了等候劫後餘生之人,以探查到底是何人所為,追出真兇。如今果然等來了賢伉儷,對當日情形總算知了大概,貧僧並非定要守候於此拼了這條老命。」
侯三娘道:「金龍令乃金龍會所發令牌,金龍會勢力之大,當今無一幫派能與之相比。」
接著她講了金龍會的大概情形以及太湖之役,聽得嚴壯行一家瞠目結舌,心驚肉跳。
俄頃,嚴壯行道:「如此說來,金龍會卻是當朝相國一手創辦,怪不得能招了一批高手,但丞相此舉又是為了什麼?」
侯三娘道:「這個時下無人知曉,留待以後查證。如今紫星紅梅一班人敢於與金龍會對抗,我們只有與她聯手,方能與金龍會一搏。」
嚴壯行道:「各位在太湖與金龍會一戰,挫敗其吞併太湖總寨之陰謀,叫老夫好生欽佩,今後老夫一家願和各位同甘共苦,與金龍會誓不兩立。若有差遣,請大師只管吩咐。」
如澄大師道:「金龍會已使武林同道震駭,少林武當等派據聞已相互聯絡,共拒金龍令,並派有高手暗中查訪,以防患於未來。但他們也不會公開宣揚,惹火燒身。時下江湖敢於針鋒相對、明目張膽與金龍會作對的確實只有紫星紅梅,只要我等患難與共,與紫星紅梅齊心協力,當能伏魔降妖。嚴施主武功高強,見識廣博,今後借重之處尚多,彼此不必客氣。」
東野焜心想,與紫星紅梅聯手,不是又和她見面了麼,不知她會不會又生出些理由,拒絕大家聯手。若是這樣,那就各行其是,自己就永遠不與她見面吧。
他陷於沉思之中,嚴壯行向他問話也未聽見,還是馮二狗以肘拐了他一下才回過神來。
「唔,前輩說什麼,在下未聽明,對不住,請再說一遍!」
「少俠能與東嶽三君子對陣,這份功力當真是驚世駭俗,這三君子的身份是如何確認的,當時他們都以黑巾蒙面,又未通名。」
眾人聽出嚴壯行根本不信有這回事。
東野焜道:「在下並不敢確認那三人就是三君子,那都是大家猜測的。」
「原來如此!剛才侯女俠說,金龍令是三君子的徒弟下令給太湖總寨的,與少俠交手的三人會不會就是他們呢?」
「是的,可能就是他們。」
「恕老夫直言,東嶽三君子武功已臻化境,為當世之頂尖高手,只怕無人可獨擋三人之鋒銳,少俠年歲太輕,自無這份功力。」
這話說得有理,連侯三娘等人也無法反駁,不禁也懷疑自己先前是判斷錯了。這一點,連如澄大師也無把握認定。寂空師伯確曾說過,以後靠東野妮去除掉夜行魔。如果慕容石把修羅追魂掌練到第三層功夫,就連自己也非敵手,照寂空師伯所說,小師弟能剪除慕容石,這份功力自然大大超過自己,與東嶽三君子對上三掌也並非不行。但小師弟究竟練了些什麼功夫,自己也不知曉,只知師弟決非庸手,至於武功高到什麼境地,只有等以後再看了。
此時夜已深,嚴壯行一家對集賢莊甚是熟悉,自己找了房間安頓下來。其餘人也各自回屋安寢。
第二天清早,大家商定,嚴壯行一家暫不露面,呆在一間屋裡,門口由大牛、馮二狗把守,不讓人闖進。其餘人除了沈志武,分散在兩幢房屋前後,防止有人下毒放火。凡是來探莊的人,由如澄如愚對付。
不到正午,接二連三來了幾撥武林人,不停地向如澄如愚問長問短,然後匆匆離去。
吃飯時,嚴仁君在房中悶不住,父母同意他出來與大家在一起,他與東野焜年歲相當,彼此互有好感,飯後就跟著東野焜,在廚房門口抬小凳子坐著,孫彪、朱豐則在一旁相陪。
嚴仁君似與人接觸不多,說話還有幾分羞赧。他說他和娘親先是住在山上,後來爹爹也來了,以後就到了集賢莊。金龍會大舉來犯的那天,爹娘囑他呆在屋裡,外面殺聲震天,他惦記著娘親,便從屋中出來,馬上受到兩個蒙面人的攻襲。他雖自小從母學藝,後來爹爹又傳了他功夫,但卻從未與人交過手,慌得他手忙腳亂,好不容易才將兩人擊倒。後來他跳上房頭尋找娘親,見莊前空地上爹娘都被黑衣蒙面人圍住,便趕去救娘親。他見黑衣人個個心狠手辣,殺人如切瓜菜,老少皆不放過,還縱火燒屋,這才激起了怒火,下手也不留情。爹娘為護他逃出,都受了重傷,至今爹爹體內還有餘毒,幾天發作一次,十分痛苦,他心裡實在不安,又不知該如何醫治。
東野焜聽他說完,便道:「小弟曾聽家師說過,只有以內力才能逼出體內之毒,這方法已傳給了小弟,令尊之傷毒,由小弟試試,看能不能將體毒祛除出來。」
嚴仁君十分驚詫,道:「東野兄,要以內力祛毒,須半甲子以上功力才成,小弟愚魯,兄台年歲與小弟相同,又何來這般深的功力?」』東野焜道:「不瞞兄台,小弟只是想試試而已,並無多深的功力。」
嚴仁君大惑不解,但他相信東野並非虛言誇耀,便道:「如此多謝東野兄,倘能治得爹爹傷毒,兄台就是我嚴家的大恩人!」
東野焜道:「啊喲嚴兄,千萬莫這般說,我們這就去找令尊吧!」
於是四人遂向最後邊一排房屋走來,馮二狗、大牛正把頭偏向房門,似在聽房內動靜。
見四人來了,馮二狗滿面驚異之色,輕輕道:「嚴兄,屋中有人呻吟,時有時無,是誰犯痛?」
嚴仁君大驚,道:「糟,今日還不到毒傷發作之時,怎麼會呢?」說著匆匆過去敲門,道:「娘,是孩兒,開門!」
俄頃,房門一開,汪青青滿面淚痕,輕聲道:「你爹傷毒提前發作,你來也無濟於事,你爹的脾氣你知道,不願你看他掙扎呻吟……」
嚴仁君忙道:「娘,東野兄說,他願以內力替爹爹療傷,故孩兒……」
汪青青一驚:「你胡說什麼?少俠年歲輕輕,怎能以內力祛毒?」
東野錕道:「前輩,由晚輩一試如何?」
汪青青不好拒絕,也但願有人可以治傷,可她又難以相信,東野焜這點年紀有此之能。
嚴仁君含淚道:「娘,就請東野兄……」
汪青青微一點頭;,把門打開,讓二人進去,遂又把門關上。
東野焜見嚴壯行臥在床上,雙手抱住肚腹,滿面痛苦之色,頭上汗珠滾滾而下,當即請嚴仁君將他扶起坐著。嚴壯行道:「少俠好意心領,但以內力祛毒,耗去真力甚多,若是毒祛不掉,反害少俠失去功力,故……」
東野焜道:「前輩不必多慮,由晚輩一試如何?若晚輩功力不足,便及時撤功。」
嚴仁君道:「爹,就讓東野兄試試吧!」
嚴壯行無奈,道:「適可而止,切記!」
東野焜在床上打起盤腳,一手按在嚴壯行百會穴上,道:「請前輩接引真氣!」
嚴壯行立即覺得有股柔和之力,如一股水泉從百會穴中進入,連綿不斷,雖不猛烈,卻是能將經脈打通,驚喜中連忙屏棄雜念,以本門心法導引這股源源不絕之力,順經脈而下。
汪青青、嚴仁君在旁提心吊膽地看著,初時並無什麼變化,嚴壯行仍是滿臉痛苦之色,頓飯功夫之後,卻見嚴壯行眉頭舒展,似乎痛苦減輕不少,兩人頓感欣慰無比。
半個時辰後,東野焜頭上有淡淡煙霧繚繞,嚴壯行已無痛苦之色,臉上恢復了奕奕神彩,直喜得母子兩人流下淚來。又過一刻,東野焜手已收回,瞑目坐息,寶相莊嚴。嚴壯行兩眼一睜,一伸腳踩著地上的鞋子,站了起來。
汪青青喜極而泣:「夫君,毒傷……」
嚴壯行忙搖頭讓她噤聲:「勿驚動少俠,我們到仁兒房中說話!」
三人便輕輕走出,門外的馮二狗、大牛等急忙圍了上來,嚴壯行示意他們噤聲,讓他們一起進鄰室仁兒房中,掩上房門。
嚴壯行道:「東野少俠功深似海,想是玄關已通,故能以內力祛除了老夫身上的毒,老夫不但傷已痊癒,內力也增添了一成,此番救命之恩,老夫一家感激不盡,容後圖報!」
馮二狗大喜:「恭賀前輩傷癒,今後復仇有望,實乃江湖之大幸!」
大牛、孫彪、朱豐也向他道賀,對東野焜更加佩服。隨即四人又到門外坐著,卻見沈志武與如愚走來,要找嚴壯行議事,馮二狗把東野焜治傷的事說了,兩人十分高興。
如愚道:「小師弟果然不凡,堪當除魔重任,貧道與沈施主前後找他不見,卻原來也在這裡,大家一同進屋說話。」
眾人又進了嚴仁君住屋,如愚、沈志武又道賀一番,才把話引入正題。
如愚道:「適才來了四位施主,一位叫陳劍書,另三位是袁勳、崔平、薛峰。如澄師兄回答了他們的問話後,陳劍書施主道出了真正來意,他們奉紫星紅梅之命前來聯絡,意欲助師兄斗金龍會,但勸師兄離開集賢莊暫避,因金龍會勢大,合紫星紅梅之力也不是對手,為集賢莊報仇不急在一時,若我師兄弟願意,請至太湖總寨一見。師兄遂將金龍令來源告知四人,四人聽得面面相覷,不敢相信。陳劍書道:『金龍會為胡相國所創,此事大師如何知曉?』如澄師兄道:『金龍會前任會主螳螂神拳張瑾的未亡人告知貧僧,此事不會有假。』他又道:『既是會主夫人,為何洩露機密?』如澄師兄道:『其夫被相爺府內護衛堂派人害死,夫人欲為其夫復仇,故將此密示貧僧。』陳劍書道:『多謝大師指點,不知去太湖總寨一事,大師是否願屈尊一行?』師兄道:『貧僧既已傳言江湖,在此頌經待敵,此時匆匆離去,豈不失信於天下武林?故爾一時不能走開,還請各位鑒諒!』陳劍書歎息道:『大師義薄雲天,在下佩服,只是人單勢孤,難以拒敵,望大師珍重,不僅為了自身,也是為了武林!』師兄道:『多謝施主美意,貧僧自當小心!』陳劍書道:『在下得知金龍令之重大消息,欲趕回稟報紫星紅梅女俠,就此告辭!』他們匆匆離去後,師兄命貧僧與諸位商議,太湖總寨以何時去為好,抑或是就在此地居停。」
沈志武道,「若能與紫星紅梅聯手,當是好事,但不宜匆匆離去,失信於武林。」
馮二狗道:「留居此地,難免一戰,金龍會要是來上個百十高手,我們又怎吃得消?」
嚴壯行道:「如澄大師所慮甚是,如果匆匆離去,虎頭蛇尾,豈不遭江湖恥笑,壞了名聲是小事,人家會以為大師懼怕金龍會,這無疑是長了金龍會的威風,十分不妥。以老夫,之見,至少再停留一月,方可離去。」
如愚道:「師兄的意思,請諸位到太湖暫避,此地由我師兄弟居留,一來不失信於江湖,二來等待集賢莊劫後餘生之人……」
話未完,沈志武道:「不妥不妥,光留下二位,金龍會若大舉而來,豈不犯險?」
如愚道:「彼等若來,我師兄弟見機行事,若說犯險,也只貧僧師兄弟二人。」
嚴壯行道:「二位大師必須珍重,我方人本不多,大家留下,合力對敵,尚有生望!」
眾人爭執不下,馮二狗又去把吳小東、侯三娘一家找了來,他們也不願離去,正說著東野焜走了進來,嚴壯行一家立即向他行大禮,慌得他忙跪下回禮,請他們不要如此。
嚴壯行道:「大恩不言謝,但老夫一家隨時聽候少俠吩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東野焜道:「前輩若是這般客氣,叫晚輩如何自處?今後大家共同對敵,難免彼此相助,若都以恩德論,大家豈不拘束?」
嚴壯行道:「老夫遵命,此後不言恩德。」
如愚大師又把陳劍書等人來趕的事說了,告訴他師兄,之意請大家暫避,問他意下如何。
東野焜問了大家的意思,想了想,道:「我與師兄留下,其餘各位暫避如何?這樣做可避免讓大家一網打盡。」
沈志武道:「我方人少,不宜分散,況大家不願離去,要留同留,要去都去。」
這話大家贊同,如愚便去回復師兄。
晚上,除了三娘四姑,其餘人輪流值更。蓋因一日三餐由兩姐妹操勞,眾人體恤她們。
三更時分,東野焜與嚴仁君在屋前一株大樹上值夜,忽見兩條黑影從前莊疾奔過來。東野焜這些日子長了不少見識,見有人來並不慌亂,以傳音入密告知嚴仁君:「嚴兄,看他們要幹什麼,先別出聲驚動他們!」
兩條黑影身法極快,瞬間便到了住屋前停下,只聽一人沉聲道:「如澄大師何在,在下等二人求見!」言畢停立不動。
須臾,一間房門大開,如澄如愚走了出來。
如愚道:「二位施主夤夜來此有事麼?」
那人道:「千里迢迢,求見道友,自然是有事,貧道師兄弟便是漏網之魚終南雙劍!」
如澄大師「啊』』了一聲:「原來是終南道友,幸甚幸甚,快請進屋說話!」
這一番對話,早已驚動了這一排屋子的諸俠,紛紛開門出來見客。
終南雙劍是白道上極負盛名的高手,眾人均皆聞其名未見其人,兩人又是從金龍會手中逃出的,自然引起眾人的關切,於是大家齊擁入如澄如愚的居室見面。
如愚也招呼東野焜下樹,嚴仁君又到後屋去把爹娘請來。
終南雙劍昆吾子、華陽子年約四十五六歲,兩人相貌堂堂,頗具仙風道骨韻味。當下相互引薦寒暄,亂了一陣。
昆吾子道:「想不到嚴施主一家也逃過此劫,實乃萬幸,不知斷魂婆婆今安在?」
嚴壯行詫道:「施大娘也逃出去了麼?」
華陽子道:「外間傳聞,不知真假。」
嚴壯行道:「老夫以為除了自己一家,全都殉難了呢,原來還有各位。」
昆吾子歎道:「那日我師兄弟被十數高手圍住,身負重傷,好不容易衝出重圍,借林掩護藏身,逃得性命,此仇不報,心實不甘!」
華陽子道:「貧道師兄弟輾轉逃至河北省內養傷,日前風聞大師在集賢莊超渡亡靈,並向金龍令挑戰,便日夜兼程趕來,與大師同仇敵愾,為集賢莊報仇!」
如澄道:「善哉善哉,兩位道友來得及時,我方實力大增,報仇有望矣!」接著把金龍令源於金龍會的事講了一遍。
昆吾子驚道:「金龍會乃相爺所創?這個是如何得知的,可靠麼?」
侯三娘道:「拙夫螳螂神拳張瑾,就是前任金龍會會主,所以賤妾知曉。」
華陽子道:「原來如此,消息自然可靠。」
昆吾子道:「既知金龍會在京師,為何不赴京師與之相鬥,卻停留在此地呢?」
如愚解釋了原因,又道:「在此也不必久留,至多一月,便可上京師。」
談話中不知不覺天亮,嚴壯行將兩入帶至莊尾那一排房子,安頓在嚴仁君鄰室。
眾人因兩位道長的來到欣喜萬分,馮二狗、吳小東、牛安高高興興去城裡買糧食,其餘人則分散開,照看莊前莊後,但話題總離不了終南雙劍。集賢莊十大高手已生還其四,這對金龍會實是很大的威脅。
飯前,又有一些武林人來到。終南雙劍不避生人,當眾揚言他們師兄弟死裡逃生,就為的是向金龍令索還血債,以慰亡靈。來訪之人走後,消息也就四處傳開。
下午,馮二狗等三人從城里拉了滿滿一車食用之物回來,帶來個驚人消息。他們在飯館吃飯時,聽一些食客議論,金龍令三天後派人到集賢莊取如澄和尚之首級。二狗當即向人打聽,何處聽來此訊,人家答覆滿城在議論,也不知從何人口中傳出。
昆吾子道:「這只怕是好事之徒編造出來的,對方要來自來,何用等三天之後?」
嚴壯行道:「難說,金龍會一向詭秘,我們不妨拭目以待!」
如澄大師道:「施主說得是,二天後見分曉,但我們也不可掉以輕心!」
如愚道:「早來早好,以免我們困守此地,只有一戰之後,才能解脫。」
這個消息,使眾人都緊張起來,己方有多少人,,對方必日摸清底細,不來則已,來則有致勝把握,這是不消說的。
馮二狗私下裡對東野焜道:「老兄,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到時全看你老兄啦!」
東野焜道:「有如澄如愚兩位師兄,還有終南雙劍、嚴、汪幾位前輩,光我一人行麼?」
馮二狗道:「你老兄到時千萬別手軟,打倒一個少一個,別懷婦人之仁,切記切記!」
吳小東笑道:「東野兄已經歷太湖之戰,還用得著你來說三道四麼?」
二狗道:「大丈夫除惡務盡,東野老兄千萬別手下留情,要不就害苦弟兄們了!」
東野焜道:「總不能濫殺一氣吧!」
二狗道:「怎麼不能?來的都是歹徒,死一個少一分禍害,你千萬別手軟!」
東野焜被磨不過,只好答應。
兩天在不安中過去。兩天裡來莊上的人有十幾起,不下百人,他們來打聽是不是有這回事,金龍令已下到集賢莊,又問如澄敢不敢迎戰,鬧得大家不得安寧。
第三天早上,眾人剛吃過早飯,就見莊前來了二十多人,一律以綢巾蒙面,衣服則雜駁不一,不像是來打聽消息的。
如澄、如愚、東野焜便迎了出去,其餘人趕緊回屋抄上傢伙,一個個迎了出來。
為首的蒙面人開言道:「哪位是如澄?」
如澄道:「貧僧如澄,施主何不去掉面巾,以真面目示人?」
那人冷笑道:「如澄,你好狂妄,竟敢藐視金龍令,你自以為功參造化、天下無敵麼?」
不等如澄答話,又道:「終南雙劍,你們好不容易逃得一條性命,非但不痛定思痛,汲取教訓,從此歸服金龍令,居然又從狗洞裡鑽出來,叫嚷復仇,這叫天堂有路你不走,願下地獄做鬼魂,今日就成全了你們吧!」
昆吾子大怒,「嗖」一聲抽出長劍,大步走出,罵道:「終南雙劍豈是怕死的懦夫,今日貧道為集賢莊討回公道!」
話音一落,一劍刺出。對方立即有人躍出,以劍對劍。
緊接著華陽子仗劍出陣,被一使刀之蒙面人接住廝鬥。
眾人在一旁緊張地注視著,只見對方武功高強,出手又快又猛,而終南雙劍招式雖然巧妙,但劍上卻無勁道。五個回合一過,兩人先後步伐趔趄,被對方出手治了穴道。
這是誰也想不到的事,終南雙劍何等人物,竟然只斗了五個回合,一個個驚詫無比。
如澄、如愚身形一晃,欲將終南雙劍救回,但已被對方拖到人後。蒙面人中又跳出兩人,以空手和兩位大師相搏。
五個回台之後,同樣情形再度出現,兩個和尚突然一個趔趄,像是要跌倒一樣,這樣一來,中門大開,被對方迅速治住穴道,一把拖進人叢中。
事情如此意外,眾人嚇得魂飛天外。
黑鷹嚴壯行喊聲:「不好!」猛地朝後一個倒翻,掠出三丈外,汪青青也同時向後一躍,兩人步履不穩,但依然隱進了屋後不見。
嚴仁君大驚,忙跟著躍出,但真氣突然一洩,從半空跌了下來,頓覺手軟腳癱。
這一切變化得太突然,使眾人來不及思索,因為這時蒙面人已殺了過來,大家匆匆迎敵。
東野焜被眼前接二連三的怪事嚇得蒙頭轉向,見有人向他衝來,只木然地閃開一邊,就在這時,他又瞥見沈志武已被人制住,心頭一緊,轉頭一瞧,侯三娘自己跌倒在地,被人點了穴。驚駭之際,聽見二狗大叫:「小兄弟快逃,我等中了毒啦…」循聲看去,二狗已被人推倒在地,他心想,我若逃了他們哪裡有命?不如跟他們一起,弄清真相再說。這個念頭一閃,他立即學其他人的樣,自己軟倒在地。那個打他幾次都打空了的人,恨恨地踢了他一腳,罵道:「你小子滑溜,最終逃不過酥筋散之毒,有本事你再跑!」
東野焜不出聲,躺著不動。
這時只聽有人哈哈一笑:「好極好極,這酥筋散果然厲害,不費吹灰之力就捉了人!」
先前與如澄對話的蒙面人道:「把他們裝進馬車,通統帶走!」
又有人道:「不等黑鷹夫婦了麼?」
首領道:「廢話,這兒馬匹多,你們留下兩人等候,他夫婦二人別有差遣,不與我們一路。但嚴公子要好生照顧,一到地方就給他服解藥,沒有他爹娘做手腳,這兩個賊禿和終南雙劍能輕易捉到麼?」略一頓,又道:「快把這幫死囚捆好,帶上馬車,一路小心,別出漏子,若有人敢反抗,格殺勿論!」
這番話大家聽得清清楚楚,一個個恨得咬牙切齒,原來是黑鷹夫婦使的手腳,也不知何時下了酥筋散,害苦了大家。
馮二狗第一個罵出聲來:「黑鷹黑良心,二狗爺爺死了也要追你夫婦的命!」
東野煜任由人捆綁,還被蒙上了眼睛,被人提著腰帶送進了馬車裡。
又聽有人喊道:「快把屋子燒了,隨後跟來!」
接著車廂搖晃,馬車已上路,東野焜坐在中間,兩邊都有人碰撞,也不知是誰。他已作了一次調息,發覺體內氣機有些阻塞,但只要運氣一周天,阻塞之處便豁然貫通,但手腳卻有麻木酥軟的感覺。他想起師傅說的話,阿難神功不怕毒,中毒之後迅速行氣,毒便被煉化散出體外,因此那些妖孽的毒掌啦,下三濫的毒粉毒煙啦,都奈何不了你。不過有一條,你必須及時行氣,不能耽擱久了,否則,你這塊劣材白讓老和尚費了幾年心血,千萬別忘了!
看來,這酥筋散奈何不了自己,只是自己沒有發覺,因此未能及時祛毒,以至一次調息還祛不盡,於是馬上運功逼毒,足有頓飯功夫,手腳之麻木酥軟盡去……
馬車搖晃著、顛簸著,也不知往哪兒走,他思忖著救人的辦法,無心去注意方向。
若是現在動手,只恐救不了幾人,沒有解藥也無法逃走,而救不走的人會被對方殺死。
看來,只有找到解藥才能施救。
主意一定,他以右肩碰了碰旁邊的人,小聲問道:「我是東野焜,誰在我身邊?」
那人不回答,只隨車身晃動著,他明白這是穴道受制,啞穴被封,動不得也說不出話。
馬車足足走了兩個時辰,此時停了下來。
只聽有人道:「喂馬,你們也吃些乾糧,稍事休息就上路。另外,別忘了給這些死囚喝些水,食物則不必給了。」
又有人答應著,忙亂了一會便靜了下來。
頓飯功夫,有人上了馬車,只聽他喝道:「死囚,喝水,能喝多少,看你的造化!」
東野焜感到有個什麼東西湊到嘴邊,他便張開嘴,一股清涼水直衝喉頭,嚥了幾口便沒有了。接著便聽到旁邊有人喝水的聲音,這聲音後面也有,聽聲音計算,車裡有六人。
不一會,又聽人喝道:「終南雙劍死了麼?」
有人回答:「死了,屍身埋在路邊還是拋下不管?」
先前那人道:「埋了,以免露出形跡!」
有人回道:「是,遵命!」
東野焜大駭,終南雙劍怎麼會死了呢?一時間怒氣上衝,欲掙斷繩索,下車報仇。但—
想到還有其他在車上,便壓下了火氣。人已死,下去也於事無補,只有以後再報仇了。
念頭轉動間,又有人道:「車上的死囚都喝水了麼?有沒有不喝的?」
「都喝了,一個不拉!」
「加了酥筋散了麼?」
「加了,屬下還多放了一些。」
「那好,上路吧!」
東野焜大驚,忙一運氣,果然氣機又受阻,便趕緊調息,片刻就將毒祛盡。好毒的手段,這下如何是好,怎生才能救人呢?
想不出辦法來,他就想黑鷹夫婦大約也是把毒放進水裡,大家糊里糊塗喝下著了道兒的。
黑鷹夫婦也是金龍會的人,這實在太出人意料,自己一片好心為他治癒了傷,他不是還千恩萬謝麼?此人怎麼如此可惡,嘴上說的一套,做的又是一套,這正所謂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以後再不能輕易相信人了呀!
壞人口是心非,好人又何嘗不如此?凌曉玉說帶他去京師,京師未到就變了卦,讓他空歡喜一場。白幫主父女嘴上對他好,可許多事大概也不願對他講,白艷紅更是以「苦衷」為由,隱瞞著行動的詭秘。說起詭秘,凌曉玉更是如此,她原來就是江湖上極負盛名的紫星紅梅,可一個字也未向他提過。凡事種種,以後對人得多留個心眼兒,否則只會上當吃虧……」
他沉入自己的思緒中,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直到馬車停下來,他才收斂了心神。
這次沒有人來餵水,只聽車外有人走動,不一會便靜下來。又聽車轅座上有兩人在吃喝,引得東野焜飢腸轆轆,吃喝一陣,兩人說起了話。
一人道:「看來要連夜趕路,牲口只怕打熬不住,又何必沒日沒夜地緊趕。」
另一人道:「頭兒怕路途上出事,早一天趕到早一天交差。」
「為何不在集賢莊把這些死囚殺了?」
「聽說上頭要親自審訊,所以不能殺。」
「除了如澄如愚夠個份量,其餘人半文不值,有什麼好審訊的?」
「侯三娘是前任會主的寡妻,就是她洩了金龍會的底,要不江湖上只知有金龍令而不知有金龍會。頭兒們恨死了她,要親自處置。此外那如澄禿驢,光憑他也沒膽向金龍令叫陣,必然是和紫星紅梅勾結一氣,所以要審出他們的底兒,不能單單一刀殺掉了事。兩個禿驢在手,還可要挾紫星紅梅,引她上鉤,一網打盡!」
「啊,原來如此,這些死囚留著有用。提起紫星紅梅,太湖之役本就是要將她置於死地的,沒想到中途殺出一撥人馬來,穿著打扮與大夥一樣,防不勝防,許多弟兄都吃了虧。據說這一股人馬中最厲害的是青衫客,有人從他的武功上認出他來,連最高頭領也吃了他小子的虧。這紫星紅梅手下竟有這樣的高手,實出大家意料之外,紫星紅梅不除,金龍會難以在天下武林通行無阻,你說是不是?」
「不錯,此女不除,終是大患!」
「還有那個青衫客,沒人知他的來歷,總壇下令全力查找此人,務必將他除掉。」
「這人曾經和樑上鼠馮二狗那小子在一起,如今捉到了這死囚,還怕審不出底兒來麼?」
正說著,有人高聲喊道:「上路!」
車身晃動起來,行駛並不很快,走了不到頓飯功夫,又突然停了下來。
車轅上有人道:「不妙,有人攔道!」
另一人道:「慌什麼,定是些不長眼珠子的小賊,把咱們當肥羊了。」
遂聽前面不遠有人喝道:「什麼人,膽敢攔路,不要命了麼!」
一個粗嗓門嘿嘿冷笑起來:「紫星紅梅在此,快留下車上的人,放你們過去!」』東野焜心裡一熱,是她來了!連忙運氣一掙,繩索寸寸斷落,一把扯下蒙眼布,這才發現天還未黑,只是黃昏,車中光線極暗,車窗被蒙得嚴嚴實實。但他目能夜視,車中情形看得清楚。和他一排坐著三人,後面一排也有三人,便一個個替他們除去面巾,解開穴道。他做這些事時,耳朵聽著車外動靜。
只聽有人笑道:「好極好極,老夫正愁找不到紫星紅梅,你們卻送上門來,天下事就有這般巧,真叫人高興!」
粗嗓門喝道:「你是什麼人,好大的口氣,報上你的豬名狗姓!」
這是江湖四傑之首鄭通的聲音,果然是凌曉玉來了,東野焜頓生渴念,想立刻見到她。
但同車的馮二狗、吳小東、孫彪、朱豐、牛安穴道雖解,卻骨軟筋酥,動彈不得。
馮二狗有氣無力輕聲道:「老兄,出去助戰,把解藥找來才成。」
話剛說完,又聽車外那人道:「鄭通,你好放肆,連老夫你也敢罵!你問老夫是何許人,那是你有眼無珠,在江湖上行走多年,居然不認識我百毒仙翁,傳出江湖豈不讓人笑話!」
鄭通顯然吃了一驚:「什麼?你是百毒精司徒陽?想不到你也被網絡到金龍會中?」
司徒陽笑道:「老夫受貴人禮遇,願為金龍令效勞,你既知老夫威名,還不束手就擒?」
「司徒陽,你我素無過節,你又何苦為金龍會賣命。金龍會神神秘秘,不敢公開在江湖亮相,只以金龍令橫行江湖,獨霸武林……」
「鄭通你不必蠱惑老夫,今日之局要死要活任由選擇。若是你們歸服金龍令,老夫便讓你們生,若是自不量力動武,那就死!不過有一點必須讓你知曉,你們會死得很慘很慘,老夫要用百毒讓你們嘗遍苦楚,受盡折磨……」
鄭通大喝道:「住口!司徒陽你作孽太多,必遭報應,今日此地就是你埋骨之所!」
司徒陽微微冷笑:「鄭通,以你們江湖四傑在江湖上的名氣,老夫這才再三勸告,你既然這般不知趣,那就怪不得老夫手辣!」
馮二狗輕歎道:「真他媽倒了八輩子的霉,遇上了司徒陽這老小子,今日只怕脫不了災!」
東野焜怕車轅上坐著的人聽見,遂輕開車門,只見夕陽西下,晚霞似火,前面還有一輛馬車,車前站有十多個人,便又把門關上,「哎喲」叫了一聲。
車轅上的人道:「咦,車廂裡有動靜,這些人都點了啞穴,怎會出聲?」
另一人道:「聽錯了吧,不會……」言未了只聽車廂壁呼呼響了幾聲,便道:「走,上去瞧瞧,莫非治穴時間過了?」
不一會,兩人進了車廂,一時看不清車廂裡的情形,被東野焜治了穴,問道:「解藥呢?
快拿出來,不然饒不了你!」
那人道:「解藥在司徒大爺懷裡,有本事自己出去拿,別只會暗算人!」
馮二狗怒道:「你小子還狂,宰了你!」
東野焜點了兩人睡穴,打開車廂出來,坐在馭手座上。
此時前面已動上了手,只聽兵刃鏗鏘聲、喝斥聲不斷。看後面,還有一輛馬車,車上坐著兩個馭手。他提口氣一個倒翻,眨眼落在兩人面前。馭手大吃一驚,未及張嘴已被他隔空打穴治住。
鑽進馬車,替侯三娘、四姑、沈老、張逸鵬、嚴仁君鬆了綁,如愚、如澄卻不在這輛車上。
東野焜囑大家運功調息,他去找人索取解藥,遂又從車廂裡出來,躍到道旁一株樹上。
只見官道及官道兩邊曠地有八人在動手,正是江湖四傑和四個不相識的人拚鬥,凌曉玉和七個女子披著面紗,手握劍把目注場中。
東野焜一顆心跳了起來,凌曉玉在晚風中婷婷玉立,多麼雋永俊逸,超凡出塵。他看了又看,捨不得轉移視線,好不容易才強使自己去找司徒陽。
司徒陽是誰,他無法從站著的十多人當中找出他來,除非他開口說話,可這會兒都把目光對著鬥場,又有誰說話呢?他不禁焦急起來,這時四星女身後的四個年青男子又衝了出來,金龍會一方立即有四人迎戰。
東野焜看了一會,伸手從袋中摸汗巾蒙面,手指觸到了黃豆粒,不禁大是興奮,有了破敵的主意。黃豆粒是他讓二狗特意買的,揣在袋裡幾天,卻忘了個乾淨。他先蒙上面巾,摸一把黃豆在左手握著,右手握了十數顆。
這時,金龍會中有人道:「紫星紅梅,你敢與老夫一搏麼?有膽量就出來!」
話聲中走出一個矮胖老頭,東野焜聽出聲音正是百毒精司徒陽,心中不由一陣興奮。
凌曉玉身邊的一個女子叱道:「你不過依仗毒物,有膽量的憑真功夫取勝!」
司徒陽笑道:「老夫號稱百毒仙翁,這使毒的功夫就是老夫的本事,你丫頭不必用激將法,老夫從不吃這一套!」
話聲中雙手一揚,飛出兩顆鵝蛋大的圓球,凌曉玉等人迅速抽出長劍,欲擊暗器,哪知兩球飛到眾女身前三尺餘時自相碰撞,只聽「撲」一聲兩球碎裂,撒下一陣黑霧。
凌曉玉當即舞起長劍,蕩起陣陣罡風以吹散黑霧,但終是慢了一步,鼻孔已吸進一些異味。
司徒陽呵呵大笑道:「這是老夫的蛇毒彈,裡面有七種蛇毒粉,奇毒無比,只要嗅上一嗅就會中毒,你們不動真氣還好,一動真氣毒牲發作更快,立即叫你手腳麻痺,頭暈目舷,若是半個時辰不服解藥,就會七孔流血而死。奉勸各位聽老夫一言,立即扔下兵刃……」話剛說到這兒,忽見他往左一跳,「哎喲」一聲,隨即破口大罵道:「是何人敢暗算你家司徒爺爺,有本事的當面一較高下,躲在暗處……」
身後的同夥不等他把話說完,一個個也怒喝起來,各自閃避跳躍,亂作一團。
坐在馬車馭手座上的羊操,見司徒陽動也不動,立即飛身而下,躍出四丈距離,躥到司徒陽跟前,只見他兩隻小眼睛裡充滿驚慌恐懼之色,身子卻是一動不動,心中又驚又喜,這傢伙定是遭人制了穴,自己揀了個大便宜。遂一把揪住對方衣領,接著一個倒躍退回。司徒陽驚得大叫,但卻是無可奈何,同夥們正亂成一團,誰也沒有注意他已被捉了去。
此時凌曉玉及七女郎都已支持不住,一個個軟倒在地。
羊操急忙伸出兩指,對準司徒陽的眼睛,厲聲道:「交出解藥,不然挖出一對珠子,再戳你氣海穴,廢了你武功!」
司徒陽陪笑道:「羊老兄,我拿出解藥就是了,又何必動粗?彼此都是熟人……」
「少廢話,解藥在何處?」
司徒陽道:「羊兄,先解我穴道……」
羊操冷笑道:「做夢!快說,解藥裝在何處,是你挎在肩上的百寶囊,還是衣袋裡?」
司徒陽道:「解藥放在衣袋裡,喏,煩老兄到左邊袋裡取,有個小瓷瓶就是裝的解藥。」
羊操遂伸手進衣襟,去摸左邊的內袋。手指剛往裡一伸,忽然中指一陣巨痛,驚得他急忙縮回手來,只見一個指頭已黑,心知上當,急怒中欲揮拳擊其腦袋,司徒陽大叫起來:
「慢,你若打死老夫,紫星紅梅休想活命!」
羊操無奈,忍住劇痛道:「老夫先讓你試試分筋錯骨的滋味!」
司徒陽道:「羊老兒,你已被我懷中的赤練蛇咬傷,這條小蛇經老夫精心餵養,毒性劇烈,你只有趕緊運氣逼毒,遲了只有暫去一條臂膀,再遲就保不了老命,你快走開吧!」
羊操哪肯由他擺佈,迅速點了右臂的穴,防止毒液順血脈上躥,這雖然只能保住短暫時間,但用來對付司徒陽已經夠用。
他伸出左手一把掐住司徒陽喉嚨,厲聲喝道:「交出解藥!」五指一使勁,司徒陽痛呼出聲:「我、我交……交……」
正是這時,羊操已聽到身後有人,只得放開左手,猛地轉過身來,只見兩條大漢手捧九環刀,殺了過來。羊操立即迎戰。
司徒陽笑道:「兩位董老弟,你們只管猛攻一氣,羊老兒已身中奇毒,盞茶功夫都支撐不住,你們輕易就能要了他的老命!」
癱在地上的凌曉玉把什麼都看在眼裡,但她全身無力、頭暈目眩,無法站起身來。她本該防到對方使毒的,但畢竟江湖閱歷還淺,輕易地就被人治住,非但救不出人來,自己一夥也是凶多吉少,現在唯一依靠的就是那位把司徒陽治了穴道的高人,他究竟隱身何處,為何還不現身呢?皇天祐我,快來救人吧!
大概是老天爺顯了靈性,她果見一青衫蒙面人白天而降,已站到了司徒陽身前。
這人自然是東野焜。他邊用黃豆粒擊打,邊注視著羊操救人情形,結果發現羊老兒好像也受了傷,接著被兩條大漢圍住廝殺,他於是撒出了最後一把豆粒,立即飛身而來。
他一把抓住司徒陽的胳膊,又點了幾個穴位,問道:「解藥,快交出來!」
司徒陽有意拖延:「你是何人?老夫與你無怨無仇,為何來管人閒事……哎喲,你……」
東野焜救心上人心切,五指一使勁,司徒老兒如何吃得消,殺豬般叫了起來。
但東野焜仍無法得到解藥,因為對方六人已將他團團圍住,只因司徒陽在他手中,投鼠忌器,所以未及時動手。
先前在樹上打黃豆粒時,他已治住了五人,只有兩人以劈空掌力擊碎了黃豆。這兩人的武功似乎高出同夥甚多,不是等閒之輩。所以他一現身,這兩人便將同夥解了穴。
一個矮壯老頭道:「你是何人,快放了司徒大爺,我等與你並無過節,你走你的路!」
東野焜不理,五指再使勁,司徒陽又痛呼出聲:「解藥、解藥在我左邊衣袋裡!」
羊操身已中毒,功力大減,與兩條大漢相鬥已力不從心,只勉強對付著。
司徒陽的叫聲引起了他的注意,見一青衫人抓住司徒陽,遂聽司徒陽又誘人上當,便大聲叫道:「小心,那袋裡有條……」
但東野焜已把手伸進了左邊衣袋,手指猛地一痛,「哎喲」一聲,迅速抽出手來,只見中指已被咬破,鮮血流出,迅速變黑。
司徒陽得意地大笑道:「你已被我赤練蛇咬傷,一動真力就毒發身死,還不快快解我穴道,老夫或可饒你一命……」
東野焜又一次嘗到人性奸詐的滋味,不禁心頭火起,他不聲不響運起功力,又把手伸進左邊衣袋,那小蛇又張口咬他,但五指如鐵,哪裡咬得動,被東野焜一把捏住,斷成幾截。
司徒陽見他又伸手進衣袋,不禁十分詫異,旋即笑道:「你小子以為老夫騙你麼?你想找死就只管再試上一試好了!」
話剛完,東野焜手已縮回,手心裡血淋淋攥著幾段蛇身,只見蛇體通紅,十分怕人。
司徒陽見狀,驚得魂飛天外,大叫道:「你竟敢捏死了老夫的寶物,你……」
東野焜把手中血淋淋的蛇身往司徒陽口中塞去,嚇得司徒陽大喊救命。
那六人見東野焜上了惡當,一個個開心地笑了起來,沒料到他又把手伸進衣袋,捏死了毒蛇,要往司徒陽口中塞,便趕緊衝上去施救。
東野焜道:「叫他們退下,不然我把蛇全餵你吃了,看你要命不要命!」
司徒陽連忙叫道:「各位、各位,請退開去,老夫受制於人,只好委屈一時。」
先前那說話的矮壯老頭,身形一晃,到了七個女子身前,正欲彎腰抓住一人做人質,忽聞勁風起處,一個黑糊糊的東西打了過來,正是蒙面人手中的一段毒蛇屍身,連忙一閃身避過。他剛站穩身子,蒙面人已撲了過來,左手打出一拳。
矮壯老漢冷哼一聲,一掌擊出。掌心才觸到對方拳頭,猛覺一股大力突然從拳頭上冒了出來,勝過自己打出的八成功力,不禁嚇得魂飛魄散,便已不及收掌,只覺胸口一窒,噴出一口鮮血的同時,連退五步才穩住身子。
東野焜救人心切,下手決不留情,擊傷了老兒後,他又回到司徒老兒身邊,把他衣襟一提,來到七女躺著的地方停下,以防對方襲擊她們。然後把蛇身又往司徒陽口中塞去,司徒陽嚇得大叫起來:「解藥在右邊袋裡……」
東野焜運功於臂,伸左手進了右內袋,果然發現有兩個瓷瓶,便一起抓了出來。」
司徒陽忙道:「那白瓶裡的是解藥,不信你先嘗一嘗,清香醒腦……」
東野焜右手已染毒血,只得把瓶擱在地上,以左手開啟,見有些紅色顆粒,便取了一粒餵給司徒陽吃,司徒陽又大叫起來:「不對不對,是綠瓶裡的,老夫記錯……」
東野焜恨他狡獪,硬塞給他一粒吞下,又把綠瓶蓋打開,只見一些黑色顆粒,遂取兩粒要餵給司徒陽,這傢伙嚇得大叫饒命,說黑藥雖也是解藥,但不能與紅色藥粒同服。
東野焜非要塞給他服,他只好招供道:「黑的是毒藥,萬萬不能服下!」
東野焜遂以紅藥粒拿到一位姑娘跟前,道:「對不住,姑娘能自己服藥麼?」
那姑娘舉起手,東野焜把藥粒放在她掌上,再依次發給諸女,到凌曉玉跟前時,他從一雙秀目中認出了她,她也含情脈脈地盯住他,知道他是誰。
他低聲道:「凌小姐,服藥後快行功,在下為你們護法。」
凌曉玉見他認出了自己,心中那份高興那份感激,不由得流出了淚。
東野焜心一酸,忙把藥放在她手上,立即起身護法。在他彎腰給藥時,對方無人敢動,大概是矮壯老頭受了傷,震住了眾人。
司徒陽道:「藥已給了你,該把我放了。」
東野焜道:「酥筋散的解藥呢?」
司徒陽道:「酥筋散只管六個時辰效用,時候已過,毒性全消,所以不必用解藥!」
「在集賢莊,什麼人下的藥?」
「黑鷹夫婦下的,他二人是內線。」
正在這時,羊操已不能支持,他強使自己退到離東野焜不遠的地方,才倒了下去。
兩把九環刀嗆啷啷一陣響,直向羊操劈下,刀還未到羊操身上,忽見青影一閃,蒙面人雙臂一分,「彭」一聲,兩把九環刀凌空飛去,兩個大漢連忙後躍,同聲喊出:「青衫客!」
東野焜當即把藥丸塞了五粒進羊操口內,又把他抱到眾女一側,以便防護。
此時金龍會五人低聲商議片刻,叫上使九環刀的兩人,吶喊一聲,從三面衝上。
有的朝躺在地上的人衝去,有的則衝他動手。
東野焜明白了對方的意圖,讓他難以分身,顧此失彼,遂從袋中摸出了僅剩下的幾粒黃豆,猛地向對方撒去,嚇得對方又立即縮回。
七人中有兩人和他動上了手,一人使短叉,一人使鬼頭刀。
東野焜運足了功力,以手臂擋架對方兵刃,「彭彭」兩聲,短叉、鬼頭刀飛上了天,嚇得兩人急退。
東野焜一旋身,見對方一個中年人,正向躺在邊上的一個女子出手,卻被一個年青人從側面衝來,五指成爪,向中年人左肩抓去,迫使中年人連忙退開。
這年青人正是嚴仁君,不禁大喜。緊接著沈志武、侯三娘、侯四姑、張逸鵬也趕了來,心遂一寬,正欲再尋對手,忽聽對方有人大呼「扯風」,一個個沒命般地向四處飛跑。
此時已是暮色蒼茫,再隔一會天就黑下來,東野焜叫大家別追,救人要緊。
這時馮二狗、吳小東等人也從車上下來,只有如澄、如愚還在車上。
東野焜正欲去救師兄,發現司徒陽已經不見,想是被同夥救走。此人並不放在他心上,便到第一輛車上救了師兄,解了穴道,讓他們自行調息。
剛一下車,忽覺頭暈,這才想起被毒蛇咬傷,忙不得運功祛毒,便趕緊坐下調息。
凌曉玉等服藥後運功發藥力,此時一個個恢復過來,從地上一躍而起。
宣如玉對守在旁邊的嚴仁君道:「多謝相公,不知尊姓大名!」
嚴仁君見她嬌小玲瓏,雖然蒙面看不見芳容,但從那雙如星的眸子裡也推測出是位美人,當下面孔一紅,低聲答道:「在下嚴仁君,不敢當姑娘一聲謝,在下是東野兄救的。」
凌曉玉芳心激動,招呼大家過來相見,卻不見東野焜,不禁大急,忙問:「東野兄呢?」
沈志武、馮二狗等人一聽,大是奇怪,這位姑娘何以會認識東野焜?但此時忙不得問,先找人要緊,遂嘴上喊著,人往馬車那兒走。
馮二狗第一個發現東野焜在車廂旁邊打坐,便道:「在這裡在這裡,他正運功調息。」
凌曉玉忙走了來,在他身側蹲下,輕聲道:「東野兄,你被蛇咬傷,服解藥了麼?」
東野焜行功正緊,不及回答,凌曉玉便守候在他身旁,其餘人見狀,都圍了過來。
凌曉玉道:「劍書、崔平、薛峰、袁勳你們四位小心提防,那百毒精若再悄悄返回使毒,我們又會著了道兒。」
陳劍書等人齊答:「遵命!」隨即四散分開,各人監視一方。
馮二狗試探道:「敢問小姐可是紫星紅梅女俠麼?又怎會認識東野兄弟?」
凌曉玉道:「我正是紫星紅梅,至於東野兄嘛,去年就已相識!」
馮二狗大奇:「咦,原來早已相識,可這位老兄從未提過一個字呀!」
凌曉玉道:「足下是誰?恕我眼拙。」
「在下馮二狗……」
言未了,紫梅道:「久仰久仰,原來是江湖聞名已久的樑上君子!」
白梅道:「不對吧,此公人稱樑上鼠,不知是也不是,倒要請教!」
話一說完,眾女哈哈大笑。
凌曉玉道:「這幾位呢,請尊駕引薦!」
紫梅道:「我和白梅見過幾位,這位是沈老,這位是大牛,難道幾位忘了麼?」
沈志武道:「老夫沈志武,卻不知在何處見過姑娘,望請明示。」
白梅道:「在慈恩寺廣場,各位要與秦玉雄爭高下,我二人勸前輩暫忍一時……」
沈志武「啊」了一聲道:「原來是那兩位書生,竟是二位姑娘所扮。」
紫梅笑道:「正是正是,所以說是早已見過,請沈老引薦其餘這幾位吧。」
沈志武遂把眾人姓名報出,紫梅也把自己一方作了引薦。
眾女中除了她們四星女,還有宣如玉、宣瓊玉、史錦蓮。
此時天已黑,東野焜、如澄如愚也相繼打坐完,眾人又相互見禮。
紫梅道:「東野相公,這一向躲到哪兒去了,叫我們好找啊!」
東野焜道:「我沒躲啊,在京師呆著。」
青梅道:「真的麼?怎地遇不見你?」
馮二狗嘻嘻笑道:「他跟人當差呢,成天不出門,各位自然見不著了。」
眾女齊聲叫了起來:「當差?當什麼差?」
侯四姑罵道:「死狗,你專揭人家短處!」
侯三娘忙道:「是這麼回事,賤妾有膽不識荊山玉,錯把黃鐘當瓦釜……」遂把擺算命攤,把東野焜招去當王必勝隨從的事說了一遍,聽得眾女大笑起來,連凌曉玉也十分開心。
侯四姑見眾人並無責怪之意,便道:「這位小祖宗也真是的,他會武功也不說一聲,把我們害得好苦,為了找他,跑斷了腿!」
馮二狗笑道:「那是你們女人家頭髮長,見識短,竟把東野兄弟當……」
眾女齊聲吼他:「你說什麼?」
二狗見犯了眾,忙道:「我二狗胡說一氣,自己掌嘴,各位姑奶奶大人大量不計較。」
於是,他果然自打兩記耳光,惹得眾女大笑。
侯四姑又把馮二狗在麵攤上欺負東野焜的事和東野焜如何救他的經過說了一遍,眾女又一個個笑得前仰後合。
凌曉玉心中暗歎,好一個誠實君子哪!
紫梅笑出了眼淚,道:「哎喲,東野相公,你怎地如此老實,受人擺弄?」
馮二狗道:「錯了錯了,別以為東野兄弟到處讓人小看了,還有大富人家尊他為上賓呢?
不信你們就問他。」
四星女齊聲問東野焜:「什麼人家?」
東野焜支吾道:「一個姓白的人家,偶爾相識的,什麼上賓不上賓,別聽他胡說!」
青梅詐他道:「是不是有位白小姐,長得艷若天仙,是兩老的獨生女?」
東野焜不知是詐,詫道:「咦,你怎知道?你認識他們家麼?」
這無疑是承認了青梅所說,一時間,凌曉玉和四女心中都不是滋味。
紫梅正要追問下去,羊操已運完功走來,對東野焜深施一禮,道:「少俠相救之恩,老夫感激不盡!」
東野焜慌忙回禮:「不敢不敢,前輩莫折煞了在下,請千萬別這麼說。」
凌曉玉道:「上次我們和你分手後,又遭五毒色鶚的暗算,是不是你救了我們?」
東野焜不善撒謊,支吾道:「事早過去,小姐何必再提?」稍頓,忙轉移話題:「羊前輩,這位是我師兄如澄、如愚。」
這話又引起凌曉玉等人的驚詫,名揚四海的如愚大師,怎麼變成了他的師兄?
羊操也很驚異,和如澄如愚見禮後,道:「原來東野小俠和大師同一師門,失敬失敬!」
如澄道:「小師弟並非與貧僧同一師門,小師弟師尊與家師交好,貧僧那年與夜行魔交手失去功力後,多虧師伯指點,得以盡復功力,因此和小師弟師兄弟相稱。」
羊操心想,東野焜的師傅原來如此了得,東野焜的武功定然有驚人的成就,凌曉玉將來若能依靠他,只怕才會有出路。
凌曉玉又問眾人為何被擒,馮二狗說了經過,一口咬定是黑鷹夫婦下的毒。
嚴仁君激動得連聲音也抖了起來,他從人叢中擠上來,對東野焜道:「東野兄,小弟父母決不會做出這般下賤之事,這是他們血口噴人,等小弟尋找到父母,一定能澄清真相,小弟敢以性命擔保,不知東野兄信也不信!」
東野焜雖不諳江湖種種詐騙手段,但他與嚴仁君甚是合得來,也相信他的話,便道:
「仁君兄,小弟相信你是君子,令尊令堂也非心地險詐之人,所以請嚴兄不必介意!」
嚴仁君眼淚湧出,雙膝一屈跪下,道:「多謝東野兄寬洪大量,小弟銘感五內……」
東野焜慌忙將他拉起來,道:「嚴兄你可別折煞了小弟,你我既然交友,當以誠相待,豈能互懷心機、相互猜疑?」
侯三娘道:「我早懷疑這是金龍會的離間計,那日我等中毒之後,嚴兄大喊不好,遂同嚴嫂一同逃走,當時步履滯重,身軀搖晃,若是他夫婦倆下的毒,盡可裝作軟倒在地,又何必趕緊逃走?這不符常理。」
沈志武道:「三娘說的不錯,他夫婦若當內線臥底,盡可與我等一道被擒,何用逃走?
他們二位逃走後,才聽對頭說他二人另有差事,不與我們同路,這分明是說給我們聽的!」
馮二狗一想也對,便向嚴仁君一揖:「對不住老弟,我性急了些,不該這般說!」
嚴仁君道:「不敢怪馮兄,只恨對頭過於狠毒,我父母平日咬牙切齒,說不報金龍令殺人毀莊之仇,死不瞑目!故此天天督促小弟練功,要小弟兼父母武功之長,報仇雪恨,他們又怎會下此毒手,連小弟也害呢?」
吳小東道:「我想起來了,我們被裝到車上後,他們還說什麼嚴公子要好好照顧,一到地方就給他服解藥。試想,嚴老弟既是他們自己人,為何與我們同乘一輛車?何不早服解藥?
這分明是見嚴前輩逃走,臨時編出來的話。」
東野焜心想,自己開始也埋怨黑鷹喪盡天良,眾人這一說,可疑之處甚多,自己當初為什麼就想不到呢?以後遇事得多加盡量才成。
這時,凌曉玉道:「我們本在濟南城內,原想請如澄大師至太湖相見,後聞大師不允,我們便留在城內,以防金龍會對大師下毒手。沒料到城內傳出三天後金龍令到集賢莊的消息,我們便作了三天後赴援的準備,哪知他們提前一天動了手。得報後我們赴援不及,遂躡其蹤在路上下手……」略一頓,道:「說來慚愧,我們非但未救了各位,反讓各位救了我們!」
紫梅道:「東野相公,四星衛和羊前輩以及劍書兄他們,在太湖都是受了傷的,至今傷勢並未痊癒,但小姐一咬牙,仍然……」
凌曉玉道:「別說了,好在今日無損傷,大家都脫了險,真是萬幸!」
馮二狗道:「東野老弟,你怎麼脫身的?」
東野焜道:「說實話,我並未被他們毒倒,當時我怕沒解藥救不了你們,只好裝作中毒的樣,一直悶在車裡,直等小姐他們攔路,我才掙斷繩索下車。」
「你真夠神的,我二狗算服了你!」
凌曉玉道:「天已晚,大家上路如何?」
東野焜道:「我們要返回集賢莊,尋找嚴、汪二位前輩,就此分手吧。」
凌曉玉一驚,心想我再也不離開你,便道:「那就一塊去!」
東野焜瞧著她,有些不相信:「真的?」
凌曉玉心裡不是滋味:「這還有假?走!」
眾人騎馬的騎馬,乘車的乘車,天破曉時剛好趕到了集賢莊,只見曾經住過的兩幢小屋已燒得片瓦不存,整個集賢莊瘡痍滿目。
東野焜請凌曉玉的人留下休歇,他和嚴仁君要到林子裡找人。話未完,卻見樹上掠下三人,正是嚴壯行夫婦,還有一位身軀高大、滿頭白髮的老太婆。
嚴仁君大喜,連忙奔了過去,高聲喚道:「爹、娘、婆婆……」
嚴壯行卻滿面怒容:「仁兒,休作兒女之態,你已長大成人,哪裡像個男子漢?」
嚴仁君立即停下身子,一步步走了過去:「爹、娘、婆婆,孩兒請安!」
嚴壯行這才放緩臉色,遙向大家行禮:「各位無恙而歸,可喜可賀!」
眾人也抱拳回禮,十分高興。
如澄大師請大家到樹林邊草地坐下,互訴脫險經過。
嚴壯行道:「老夫見終南雙劍癱倒,極為詫異,一提真氣,氣機受阻,心知著了道兒,便趕緊逃走,不願被對方一網打盡!但我二人功力只餘二三成,未跑到林邊已被三人追上。
我們只好勉強迎敵,但來人均系高手,我們妄動真力,毒發更快,手腳癱軟,頭暈目眩,兩人都被對方掌力擊傷,要不是婆婆趕到,哪裡還能見到各位!」
汪青青道:「婆婆以一敵三,先出其不意擊斃了一人。與剩餘兩人相鬥時,詐稱林中還有同夥,那兩人心虛,便棄我們而去。」
嚴壯行道:「婆婆將我們攜至林深處,我們便慢慢調息,到下晚傷才好了一半,無法去追躡你們的行蹤。又經一夜調息,總算痊癒,正相約去追蹤你們,忽見有車有馬趕來,便藏到樹上窺探來的是什麼人,卻沒想到你們平安歸來,真是上蒼有眼,好人不該亡!」
婆婆道:「老身施大娘,人稱斷魂婆婆,年青時被人引入邪道,作惡不少,到晚年只落得孤寡一個。蓋因仇家太多,以至夫死子亡。老身厭惡了冤冤相報的日子,遁到集賢莊以求度過餘生。哪想剛過了兩年平靜日子,卻又來了個金龍令,那日大戰,老身卻想置身事外,因此未出全力便逃進了林子,本欲自顧而去,又有些不忍,便藏在大樹上瞭望,方知今日老身若不早退,定然是脫不了身,金龍令召來之人,全是一流高手,而且人數上大大超過集賢莊。此時忽見嚴家三口向林子逃來,二老已受了傷,便下樹等候,將追來的人一杖擊斃,保護嚴家三口逃出了林外,落荒而去。此後江湖傳聞如澄大師來集賢莊向金龍令挑戰,嚴家夫婦定要前來復仇,老身不願再捲入是非,遂未曾與他們一道來。過了幾天,老身牽掛仁兒,一個人住在鄉下又實在孤寂難耐,便動身趕來,不料又碰上了他二人受傷的一幕……」略頓,歎口氣道:「這刀光血影的日子,何時才了啊!各位莫怪老婆子,老婆子心直口快……」
如澄大師道:「阿彌陀佛,善哉!女施主不願再捲入是非,本是人之常情。但樹欲靜,風不止,金龍會猖獗一時,濫殺無辜,出家人為降魔伏妖,也只能跳入是非場中了!」
施大娘道:「大師說得是,只是老太婆生平殺人已多,到晚年來莫非還要作孽麼?」
如澄道:「施主以前殺人出於不義,若與貧僧等人攜手,對抗金龍會,斬除這批殺人妖孽,為的是救助武林蒼生,免遭荼毒,施主殺的壞人,乃是積陰功也!」
施大娘道:「受教了,老太婆也不能離開仁兒,一家四口同生共死吧!」
凌曉玉等均受感動,那嚴仁君又流下了淚,趕緊拭去怕爹爹看見,向婆婆施禮道:「多謝婆婆,今日孫兒就認了婆婆吧!」
嚴壯行道:「說得好!我們一家當眾認親,請各位作個見證吧!」
於是嚴壯行夫婦稱乾娘,仁君稱婆婆,均向施大娘行了跪拜大禮。施大娘激動得老淚縱橫,口稱乾兒乾孫,請他們起來。
凌曉玉、侯三娘等女的,不分年歲,一概流出眼淚,一個個向婆婆等人祝賀。
如澄大師也簡略敘述了獲救經過,凌曉玉則說了東野焜救了她們的情形。
嚴壯行對東野焜的武功倍感驚奇,心想對付金龍會得仰仗於他,有他這樣的高手領頭,集賢莊大仇何愁不能報哉!因道:「東野少俠武功超群,堪稱稀世高手,再加我等眾志成城,足可對付金龍會,在下一家四口,唯東野少俠馬首是瞻,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東野焜臉漲得通紅,忙道:「晚輩才疏學淺,寡見少聞,前輩見多識廣,久歷風霜,還請前輩多加指點,晚輩當身體力行充馬前卒!」
嚴壯行歎道:「少俠深藏若虛,大智若愚,從不恃才傲物,露才揚己……」略一頓,對嚴仁君道:「仁兒,少俠的嘉言懿行,當作汝之榜樣,今後少俠之言,當父母之言聽從!」
嚴仁君道:「是,孩兒記住了!」
東野焜大窘,忙道:「使不得使不得……」
侯三娘接嘴道:「鵬兒,你聽見了麼?今後東野少俠之言,你必須句句聽從!」
東野焜又趕忙轉過身來對著三娘作揖:「不敢不敢,請三姨切莫折煞了小侄!」
凌曉玉見這些久歷江湖的前輩對東野焜如此敬重,特別是黑鷹嚴壯行,一生心高氣傲,從不服人,卻對個郎如此尊崇,以他的閱歷,決不會看錯了人,這樣一位君子,實堪信任,今後斗金龍會也離不了他,看來只能以誠相待。
此時又聽如澄大師道:「各位,寂空師伯身懷絕技,乃當世高人,但老人家淡泊名利,從未在江湖上揚過名,小師弟若不是璞玉渾金之材,師伯決不會收納門下,造就出一代英才。
但小師弟技藝雖高,終是年青識淺,望各位多多關照,不吝賜教為幸!」
凌曉玉道:「金龍會已收納了。不少高手,唯我輩群策群力才能與之一鬥,今後大家戮力同心,博采眾議,但蛇無頭不行,各位前輩運籌帷幄,當仁不讓!」
如澄大師道:「女俠譽滿江湖,卓爾不群,急公好義,鋤暴安良,老衲一向欽佩,今後若有差遣,只管吩咐。」
凌曉玉道:「不敢不敢,小女子唯大師之命是從!」說完揭下面巾,道:「小女姓凌,名曉玉,由於不得已的原因,賤名請勿外洩。」略一頓,又吩咐眾女揭下面巾一一引薦。
眾人眼前一亮,只見曉玉杏臉桃腮,美如冠玉,令人眩目,待眾女全部揭下面巾,一個個濃桃艷李,婀娜多姿,直看得眾人眼直。
曉玉笑道:「四星女與我情同姐妹,紫梅何鳳嬌、白梅喬玉珠、黃梅湯燕、青梅楊杏。」
略一頓,續道:「這兩位是姐妹,宣瓊玉、宣如玉,這位是史錦蓮,為了不洩蹤跡,平日出門就戴面巾,請各位莫怪!」說著又戴上面巾,眾女也相繼戴上。
嚴仁君與宣如玉雖通過名,但宣如玉並未揭下面巾,今日一睹芳容,直看得他心跳。宣如玉也把一雙星眸瞅著他,嘴角微帶淺笑。嚴仁君面紅耳赤,忙把頭低下,旋即又抬起頭來,忍不住要去看她。
張逸鵬在太湖時,曾解兩個姑娘之危,跟著她們向凌曉玉靠攏,但無暇多說,連姓名也未及通報。此次見面,他也分不清誰是誰。只覺得青梅楊杏對他似是有些關切,便不由自主盯著她瞧。楊杏容貌清麗,個子嬌小,直看得他怦然心動,頓生情愫。
馮二狗、吳小東把諸女一一瞧個仔細,直瞧得兩人神魂顛倒,待眾女又繫上面巾後,仍戀戀不捨,巴望目光穿透面巾,再飽餐秀色。
兩人如癡如醉,仍把四隻眼睛溜來溜去。
忽然,有人在他們一側輕聲罵道:「死相!」
二人聽出是四姑的聲音,連忙把頭各自轉向一邊,似在望著遠處。
「哼哼!老鴰想配鳳凰,癡心妄想!」四姑依然不放過,冷笑連聲。
馮二狗、吳小東怕她大聲嚷出去,便裝作沒聽見,急忙各走一邊,離她遠點兒。
此時嚴壯行道:「彼此已商定共同對付金龍會,那就同赴京師。只因人太多,最好分散開走,京師會面如何?」
凌曉玉道:「這辦法好,只不知各位上京師後住在何處?」
沈志武道:「慈恩寺廣場怡和巷第五家便是蝸居,小姐可到那裡找我們。」
凌曉玉點點頭,道:「好,一言為定,就此別過,諸位路上多加當心!」
眾人也出聲道別,凌曉玉等人上馬而去。
嚴壯行道:「各位,昨日是何人下毒,適才未及議論,不用說嫌疑最大者老夫一家和終南雙劍,各位有話,只管說出。」
嚴仁君道:「爹,我們被裝上車時,金龍會的人說爹娘是臥底,誣指爹娘下毒……」
嚴壯行大怒,厲聲道:「真有此事?」
東野焜正想勸止,莫再提此事,馮二狗忍不住道:「確實如此,不知前輩又懷疑誰?」
嚴壯行目光犀利,對著東野焜、如澄、如愚分別注視一會,道:「三位信對手的話麼?」
東野焜道:「不信!」語氣頗為堅決。
嚴壯行舒了口氣,又等兩個和尚回答。
如澄道:「施主不必動怒,敵方挑撥之言,老衲自是不信。」
嚴壯行道:「多謝兩位!但事情不查清,老夫又怎樣和各位相處?若各位相信老夫一家,那麼剩下的可疑人物就只有終南雙劍了,各位對他們是否看出些破綻?」
吳小東道:「終南雙劍與我等一道被擒,途中已被殺害,還能懷疑他們麼?」
嚴壯行一驚:「死在何處?」
吳小東把當時情形說了,最後道:「埋葬地點無法確認,我等都被關在車中,當時也不知行到了何處,所以……」
嚴壯行接嘴道:「如此看來,還是老夫一家嫌疑最大。」略一頓,對東野焜道:「老夫感激少俠治傷之恩,本欲追隨少俠左右,但下毒之事若不查清,老夫一家難脫干係,因此只好拜別少俠,異日脫掉嫌疑之時,再與少俠見面,請少俠原宥是幸!」
東野焜忙道:「前輩,敵方挑撥之言……」
嚴壯行道:「少俠不必多說,嚴某一家自到京師,待證明老夫清白後,大家再相聚!」
說完,招呼妻兒和施大娘,上馬而去。
嚴仁君不捨東野焜,不時回頭。
馮二狗道:「江湖多詭詐,黑鷹夫婦是綠林道上的人物,他們莫不是藉機遁走?」
吳小東道:「放毒藥之人除了他們就是終南雙劍,雙劍被殺,只有他們嫌疑最大!」
沈志武道:「嚴壯行雖屬黑道,但盜亦有道,江湖上盛傳他性情剛直,最講義氣,暗中下毒的醜事,他只怕做不來!」
四姑道:「說來奇怪,不是他放毒,又會是誰,莫非是終南雙劍?可又不像,真是活見鬼!」
東野焜道:「我相信不是他們所為!」
如澄道:「小師弟,此去京師,自會得到證實,他們若與金龍會為敵,那毒就不是他們下的,若與我們為敵,不言自明。」
東野焜歎道:「江湖事,當真詭奇,好人壞人都難分清,但願到京師後再見到他們!」
侯三娘道:「世上的事,本就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但真假總有分得清的一天!」
如愚道:「該上路了,我們也走吧!」
於是大家上馬,緩緩離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