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楓紅 正文 第八章 姑奶奶
    會後,瘋道爺要外出尋找魔蹤,鍾吟則要回莫干山世外別莊,稟告定親大事及俠義會宗旨。當然,他沒有說出莫干山之名,以免爺爺受到煩擾。方冕自然與他同行,只是不願二女也去。但二女哪肯低頭,堅持同往拜見爺爺,讓爺爺「瞧瞧」她們,「配不配得上」他。

    鍾吟無奈,只好答應。

    於是四人四騎,揚鞭同行。

    二女子好快活,一路嘰嘰喳喳說笑不停,鍾吟、方冕也是心懷大開,快樂無窮。

    三天之後,四人來到杭州。

    二女想到西子湖遊玩一天,鍾吟則想去丐幫總舵探詢,以掌握魔教動向。

    夫唱婦隨,既有正事,二女也不敢相強。

    他們仍到「福壽」店住下,小二還認識他們,自不免特別慇勤,真讓他們有「賓至如歸」

    的感覺。

    因天色已晚,決定明日探訪.

    第二天上午,他們打馬一直來到總舵。只見大門緊閉,無人出入。

    方冕便上前敲門,隔了一會,裡面傳出個聲音:「什麼人?有何事?通名!」

    門卻不開。

    丁香道:「喲,這麼不客氣,」

    鍾吟道:「不必計較。」

    羅銀鳳揚聲道:「金陵俠義會鍾吟、方冕、丁香、羅銀鳳,前來拜謁貴幫主,煩請通報!」

    裡面的人驚「噫」了一聲,道:「是那個獨鬥屠龍太保的鍾吟嗎?」

    鍾吟道:「小可正是。」

    裡面聲音似有緩和:「好,就請稍等,待通稟幫主後,請幫主定奪。」

    一陣腳步聲響,想是往裡通報去了。

    丁香道:「丐幫架子越來越大了。」

    鍾吟道:「想是新遭變故,防範甚嚴,不必計較。」

    一會兒腳步聲回來了,門還是沒有開。

    聲音倒有:「幫主患小恙,不能見客,有什麼事就留下話吧!」

    方冕火上來了:「走、走、走!」

    丁香道:「瞧,人家可不把咱們俠義會放在眼裡。」

    羅銀鳳卻說:「定有原因,以後定會知曉。」

    四人怏怏離開丐幫總舵。

    剛走進城關不遠,後面趕上來個中年化子,從側面手一揚,口裡輕喝:「接著!」

    鍾吟接住一看,是個紙團,不禁有些奇怪,當即打開一看,是丐幫護法笑彌勒甘石寫的條子,約他當夜在城南一見。

    看完將紙團一捏,紙團便成了粉屑,從指縫中漏下。

    丁香問:「寫的什麼呀?」

    鍾吟說了,又道:「甘老前輩此舉,必有隱衷,到晚上便知。現在我們到西子湖去玩吧!」

    羅銀鳳、丁香立即歡呼起來。

    偌大個西子湖,哪能在半天多的時間裡走遍?他們只是沿西冷橋孤山一片遊覽。前人詩云:「一色樓台三十里,不知何處是孤山。」這其間的樓台亭閣、寺廟齋舍,真是數不勝數,令人讚歎。

    游罷歸來,小飲淺酌,四人意興闌珊。

    二更,四人便到南門外等候笑彌勒。

    甘石直到三更過後才匆匆趕到。

    眾人見過禮,便在一株大樹下說話。

    甘石歎息一聲,道:「今日蒙鍾會主大駕蒞臨敝幫,不想遭到幫中如此冷落。老花子謹向會主略致歉意。敝幫遭襲,損失慘重,在總舵的四大長老,除幫主輕傷,余皆受了重傷,幫中執事等,死傷以百人計。試想,敝幫八大長老,除四位長老外出視事未歸外,已去一半,再有強敵登門,何以應敵?鍾會主來訪,本該待為座上賓,共商應敵大計,但敝幫主……唉,老花子原不該置幫主微詞,只是事關丐幫存亡,老花子也顧不得了。不瞞會主,敝幫二十年來未逢重大變故,驕橫之氣日益嚴重,平日目高於頂,妄自尊大,故與各大門派疏於來往,更不互通消息。那夜受到重創,仍然渾不醒覺,卻將受創之事嚴守機密,連幫中各地分舵也不准透漏,怕在江湖上傳揚開去,失了面子。然敵人並不因此罷手,那夜離去時揚言,丐幫若不插手江湖,可免滅頂之災,若再干預世事,嚴懲不貸。此外,必須在一月內將總舵遷出杭州,否則,雞犬不留。老花子力諫幫主,與江湖正道人士聯手,向各大門派求援,然幫主拒不採納,說此舉無疑毀了丐幫威望,與滅亡何異?寧在暗中調遣鄰近幫中高手,與敵決一死戰,也決不依靠外力,墮了丐幫威信……」

    丁香忍不住啐道:「真是冥頑不化的老糊塗!」

    羅銀鳳則說:「這不是害人害已嗎?」

    鍾吟制止道:「休要妄加評議,且聽甘老前輩說!」

    甘石道:「二位女俠說得是,幫主此舉,無疑自毀基業。幫主以為丐幫人數眾多,高手如雲,只要盡量多調人手,足可與強敵一拼。可老花子卻不以為然。那夜來敵均是高手中之高手……」

    鍾吟岔言問:「來了多少?」

    甘石道:「慚愧,老花子無法弄清對方人數,據說在丐幫後院現身的僅五六人而已,在前院與幫中執事弟子交手的,就不知有多少人。事後也無法查清,執事弟子無一倖免……」

    方冕氣沖沖道:「好辣的手!」

    鍾吟道:「對方的武功有何特異之處?」

    甘石又長歎一聲:「丐幫總舵自幫主以下八大護法,不是老花子自誇,也都各有一身不俗的功夫,幫主更是功力超凡,但那夜與來人交手,每位護法均走不過三十招,有的竟連十招也未走到。對方黑衣黑褲,黑巾蒙面,招式詭奇,內功特異。幫主與一身形矮小之人交手,那人身法之靈活,世間少有。幫主施展了打狗棒法,一根玉杖舞得呼呼直響,似已將功力發揮到極致。但那矮小之人卻似輕鬆得很,似在戲耍幫主,他守多攻少,但一攻就迫使幫主退步。直到幫主將打狗棒法使完,他才出其不意用短劍逼住打狗棒,霹靂一聲響,以一掌穿破幫主護身罡氣,將幫主震傷。其他護法之戰更使人驚心。首席護法鐵掌馮康與二護法鷹爪追魂孫猛二位長老雙戰一身材苗條之人,極似女子。那女子太也了得,兩位長老聯手猛攻,她卻應付自如。也似與那矮小之人一樣,她守多攻少,每到危急之時,便突出怪招刺出一劍,這一劍之詭異令人心寒,兩位長老便被迫得後退一步。要知馮、孫二位長老,功力不在幫主之下,以兩人盡展所學聯攻,普天之下能接得住的只怕不多。二位長老平日對敵不用兵器,一憑雙掌,一憑爪上功夫,但那晚卻亮出了難得一見的兵刃。馮長老使的是一支連桿鐵掌,鐵掌直豎,就如人手一般,招式獨到,怪異十分。孫護法則是戴上了連臂鐵爪,近身搏鬥。

    那女子等到兩位長老一套招式使完,便輕叱一聲,使出了殺手。只見劍芒暴漲二尺,三招之內,兩位長老便受重創。另兩位長老,與另一女子交手,也遭重創。之後,矮小之人便說出兩條禁令,聲音不似中原人,說完一閃,再無人蹤……」

    這番敘述聽得鍾吟等人目瞪口呆。

    甘石頓了頓,又說:「這幫人交手時都不突施殺手,看樣子似在琢磨各位長老的招式,直到你把一套招式使完,他才猛下殺手。以他們的武功,本可十招內取勝的。所以,老花子判定這夥人來自遠地。」

    鍾吟道:「他們將執事盡數誅除,但對長老們……」下面的話不好出口。

    甘石道:「老花子也奇怪,他們本可以將幫主他們全數殺光的,為何卻要留下他們的老命。」

    鍾吟懍聲道:「以一個女子,竟能在劍上迫出二尺長劍芒,這份功力太也驚人!」

    他自幼蒙父親以氣功按摩,又蒙兩位恩師將他經絡打通,還得了空靈禪師七十年功力,也不過能將劍芒迫得這麼長,如今一個女子,年歲似乎也不大,居然也能如此!,可見「人外有人」了。今後若僅憑自己現有的功夫,只怕還未必能蕩妖除惡呢!自己還得勤學苦練哪!

    他不禁雙眉緊皺,憂心忡忡。

    丁香道:「甘長老,不必擔憂,有我們酸丁在呢。」

    鍾吟聽了此話,心情更是沉重,未婚妻的信賴,也代表了俠義會諸俠的信賴,可自己實在沒把握對付如此厲害又如此眾多的敵人。想想看,丐幫長老豈是庸手,卻被人家三腳兩手就擊敗了,這又是從哪裡來的絕世高手呢?會不會是神魔教的人呢?

    他將所想問了甘石。

    甘石回答:「大概是一夥吧。」

    只是大概因為他的確說不出肯定答案,—也只能猜估了。

    如果是神魔教的人,那就太可怕了,與之相比,俠義會的力量未免相去甚遠。但若不是神魔教的人呢?又有什麼區別?反正是站在敵對立場的呀!

    見鍾吟沉默不語,甘石歎道:「老花子明知敵勢太強,但迫於無奈,只有厚顏請鍾會主大義援手了。」

    鍾吟忙答:「晚輩定效犬馬之勞。」

    甘石立即下跪:「鍾會主大恩大德,丐幫上下……」

    鍾吟趕忙將手一擺,嘴裡說:「前輩千萬不可,豈不折了晚輩的陽壽!」

    一股柔和的罡氣托住甘石,使他不能下跪,甘石只好起身。

    羅銀鳳道:「蒙面人的蹤跡,丐幫可有一點線索?」

    甘石搖頭:「總舵雖下令各地眼線,注意形跡可疑的人,然迄今還無消息。」

    銀鳳又道:「離蒙面人限期還有幾日?」

    甘石道:「還有半月之數。」

    鍾吟算了算:「那限期的最後一天是四月二十八日,屆時晚輩到何處見前輩?」

    甘石道:「二十七日夜,老花子在丐幫別院門前迎候會主大駕。」

    鍾吟道:「謹遵台命。」

    甘石最後又道謝了一番,拜辭而去。

    方冕好半天沒說話,心裡憋得慌,見老花子一走,忙道:「又有廝殺的對手了,好極、好極!」

    銀鳳道:「冕弟,這伙蒙面人的功力,只怕不在神魔教高手之下!」

    丁香有些著急:「酸丁,我們趕快回金陵,把瘋道爺他們請來吧!」

    鍾吟搖頭:「幾位參事不能離開,還不知神魔教什麼時候向俠義會下手呢?」

    丁香更急了:「那怎麼辦?」

    鍾吟道:「回世外別莊見過爺爺再說。」

    銀鳳道:「此去最好聽聽老人家的。」

    丁香高興了:「劍神爺爺只要出手,還怕這些蒙面人不丟盔棄甲嗎?」

    鍾吟道:「怎能煩爺爺,走吧,已是四更天了。」

    四人回到旅舍,各自回屋休息。

    第二天,便啟程前往莫干山。四人縱馬急趕,當天傍晚到了世外別莊。

    相別不過一月,鍾、方二人卻似離開了好久。爺爺、方宗民夫婦及家中僕役,無不大喜過望,對兩個女嬌娃也特別垂青。

    方冕他媽一邊在廚房親自下灶,一邊向方宗民,笑道:「這兩個孩子真有本事,出去月餘,一人就帶了個佳媳回來……」

    方宗民是來提開水壺的,聞言叱道:「休要胡說,兩位小姐都是鍾少爺的!」

    方媽一愣:「沒我們冕兒的份?」

    方宗民自管提水走了,懶得答理。

    方媽不會武功,又不識字,原為當地農婦,見識自然淺些,她自言自語道:「冕兒真沒用,這麼漂亮的姑娘怎麼竟讓鍾少爺全得了去。鍾少爺也是的,該分一個給他的冕兄弟呀!」

    書房裡,爺爺正襟危坐,聽鍾吟敘述月來所見,不時捋著長髯,盯看姑娘們一眼。方冕與方宗民坐在右側邊,鍾吟在左側邊,偏偏讓兩個姑娘坐在對面,害得兩人低垂著粉頸,大氣也不敢出,心中直惱酸丁,不該這麼整她們。

    鍾吟剛剛說完,方媽叫吃飯,邵爺爺也陪他們前往飯廳。

    由於高興,邵爺爺命方宗民一塊兒喝兩盅。

    飯畢,邵爺爺把鍾吟單獨叫到書房,兩位姑娘自有女僕帶去漱洗,方冕則到父母房中與母親團聚。

    邵天龍問了兩位姑娘的出身來歷。

    鍾吟紅著臉把什麼都說了,懇請爺爺恩准。

    邵天龍道:「兩位姑娘人品不錯,天性聰慧,就這麼訂了吧!」

    鍾吟這才放下一顆心。

    邵天龍又讓鍾吟把方宗民父子和兩位姑娘叫到書房,向兩位姑娘談了准許訂婚之事。兩個妮子的兩顆芳心也才落地,心中的喜悅自不必說。

    此後,邵爺爺談起正事。

    他道:「想不到當年被正道人士逐出中原的魔頭巨盜,竟然紛紛出籠,而且組成了神魔教。俗話說:『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正道武林,又將大劫臨頭了!」

    說完不禁長歎。

    方宗民道:「血手印史剛,在綠林中何等身份,才是魔教一個右護法。屠龍太保雷彪身份比血手印高自不待言,但恐怕也不是教主。由此推論可知這教主身份之高。那麼,誰有這樣的能耐統馭那麼多凶獠呢?」

    邵爺爺沉思一會,道:「能統馭這些邪道高手的,這世上倒還有那麼兩三個人,但可能性最大的,還是陰魔追魂長孫治和無敵閻羅張錦鶴。此二獠,四十年前聯手與為師和空靈禪師動手,敗後隱跡甘肅。傳聞長孫治不甘寂寞,暗中網羅黨羽,勢力遍佈西北。這些年老魔若不魂歸地府,他那阿修羅子午天蠍功必練到了十二成火候,就是為師的親自出馬,只怕也不能將他制住,頂多與他戰個平手就是僥倖得很了。此獠若真是神魔教主,足可堪慮呢!」

    一席話,聽得在座諸小,無不動容。

    丁香忍不住,道:「爺爺,這世上若無人治他,這可怎麼得了呢?俠義會豈不束手待斃了?那酸丁可怎麼辦哪!」

    說來說去,離不了她的酸丁。

    邵爺爺微笑道:「說是無人能治也不盡然,這世上能人異士多得很呢!此外,只要中原各大門派能聯手對敵,何愁此獠不除?」

    方冕道:「爺爺,那夜襲丐幫總舵的,又是什麼人物呢?」

    邵天龍收斂了笑容,緩緩說道:「依吟兒所述,這夥人確是勁敵,其來歷尤為可疑。爺爺沒有目睹出手招式,很難道出究系來自何方。但有兩個地方,其中必有一個。」

    眾小目不轉睛,屏息凝神。

    邵天龍沉入往事道:「大約百年前,武林中出了一位異人,無人知道他的師門,只知他武功出神入化,所向披靡。他經常遊歷名川大山,尋訪高人異士較技。當時著名的高手,許多都敗在他手下。後來一些名重四方的能人,為愛惜羽毛,保住刀光血影中掙來的名頭,便紛紛趨避。這位異人由此便躊躇自滿,自稱天下第一。當時少林方丈、武當住持、峨眉掌門,以及別的一些名門大派首腦,無一不是他手下敗將,難怪他不可一世,眼高於頂了。

    這一年,他遊歷到黃鶴樓上,競揮筆提了一首歪詩,譏諷中原大地『遍地青青草,只恨無奇葩!』

    黃鶴樓乃中原名勝,遊人如過江之鯽,這詩也隨著遊人傳向四方八面,武林中人視為羞恥。這才驚動了一位出世高人,產生了一較之念。也是活該有事,這位異人遊歷到西子湖,在西子湖斷橋上,以類似大力金剛指力,在橋面上又劃出了上述兩句詩。他剛剛寫完,站起拂去食指灰塵時,只聽有人笑道:『先生好一筆狂草,只是書之於橋面上供人踐踏豈不可惜?』這異人一聽,立即轉身笑道:『既如此,老丈何不將它抹去?』那白頭老翁道:『謹遵台命!』那老翁當即從樹上折下一枝樹葉,也不見作勢,輕輕往地上一拂,異人那筆深入橋面寸許的狂草,竟在轉眼間消失,橋面依舊光滑,再無一絲痕跡。

    異人見狀大驚,一時羞憤難言,最後只說得一句:『高明、高明,老丈可當天下第一的名號。』老丈笑道:『豈敢、豈敢,誰道中原無奇葩,遍地鮮花遍地草。』異人憤然道:

    『既是遍地鮮花,我張靈泉異日必來領教,屆時必是『綠肥紅瘦!』這老丈就是欲與之較量的那位出世高人,三絕秀才。當時,三絕秀才就知道,張靈泉欲下苦功,他日必來中原糾纏,而且這『綠肥紅瘦』之語十分不祥,意似摧殘中原武林。但那張靈泉並無大惡,不能下手將他除去,只好怔怔望著他拂袖而去。

    這張靈泉也不知去了哪裡,二十年後,一批自稱來自南海無名島的人,上華山,登少林,大鬧武當,惹下了無數事端,最後被各派聯合,方才挫敗了這二十多人。此後,每二十年或三十年不等,總有他們的人到中原尋釁。使人震驚的是,這無名島的人,一批比一批更厲害。

    每當他們來到中原,中原武林就會掀起一陣腥風血雨。由於雙方都互有死傷,就自然而然結下了深仇大怨。這三十年來,他們並未到中原鬧事,大家還以為干戈止息了呢!」

    邵天龍說到這裡,呷了幾口香茗,搖頭歎道:「若真的又是他們光臨,加之又有神魔教作亂,中原武林足可堪慮了!」

    眾人聽了這段掌故,無不歎息。

    鍾吟道:「彼此不過印證武功,何至於鬧得兵戎相見、翻臉成仇呢?」

    邵天龍道:「這就是學武人的通病了,你們切忌再犯。」

    鍾吟道:「是。」

    丁香道:「爺爺,你還沒講完哪!還有個地方呢?」

    邵天龍道:「還有個地方便是須彌山,那裡據說也有武術宗師傳藝授徒,其武功路子自成一格,足與中原武林匹敵。這百年來也曾有徒到過中原,但未鬧過大的風波。這原因是該派規矩較嚴,素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之規戒。所以雖也在中原殺過人,但僅限於結仇之人,並不侵犯其他。以後行走江湖,對他們也要格外小心。倘若與之有隙,彼等就會無休無止尋釁,直到將你殺死方才罷休,故此中原武林人士大多趨避,不願往來也不願成仇。」

    稍停,邵天龍又道:「不論襲擊丐幫總舵的是什麼人,有一點必須注意,這兩處地方的人決不受人驅策,神魔教的人也休想駕馭他們。但是,襲擊丐幫總舵前,又留刀寄柬警告丐幫勿助九龍鏢局,丐幫置之不理還派人參加護鏢,所以招來以後的襲擊。這樣說來,他們與神魔教之間又有了關係,此種關係如何,你們今後需設法弄清。」

    諸小齊聲答應:「是!」

    爺爺又道:「還有,勒令丐幫總舵遷出杭州,不准丐幫參與江湖之事,這大約是神魔教的主意,要就是神魔教欲在杭州設堂,並讓丐幫置身神魔教與別的門派爭鬥之外,好減少中原武林的力量,倘若不是這種原因,那就是無名島或須彌山之人另有企圖了。」

    眾小聽了爺爺的剖析,均感事態嚴重,成立俠義會時的信心也有了動搖。

    銀鳳道:「爺爺,倘若神魔教當真與無名島或是須彌山的人有了勾結,中原武林豈不是大劫難逃了麼?今後又該怎麼辦呢?望爺爺指示迷津。」

    邵天龍鄭重地說道:「只有兩條路可走,第一,以誠團結中原廣大武林人士聯手對敵,讓彼此都明白『唇亡齒寒』的道理;第二,苦練武功,不怕強敵,還要用心智去對付強敵,除了少數首惡分子必須下辣手除去,對其中大眾以仁待之,勸其向善,須知『放下屠刀,立即成佛』的道理。總之,以智、仁、勇對敵。」

    眾小立覺茅塞頓開,心情開朗不少。

    邵天龍又道:「吟兒與冕兒屆時赴丐幫救援,須提早去,防止中途生變。記住,不圖殲敵逐敵,只求救人,勸丐幫暫避鋒芒,不爭一時之長短。你二人若寡不敵眾,不必硬拚,相信以你二人之能耐,別人尚留不下你們。至於兩位姑娘,從明早起留此習練武功,以應未來之劫。」

    兩位姑娘雖想和鍾、方二人同去,但能在此由爺爺教習武功,真是千載難逢的機會,當下芳心狂喜,連忙向爺爺道謝。

    邵爺爺也滿心歡喜,連呼「起來,起來」。

    又對鍾、方二人道:「丐幫事了後,你二人不必回來,逕直前往淮南八公山,尋找你蔣叔後人,以尋找吟兒老父當年受襲之線索。俠義會之無憂道長,就是你師公當年好友,你向他再問清詳情吧!」

    鍾吟道:「瘋道爺與吟兒做媒時,向吟兒瞭解了身世,當年師公與師叔殉難情形,說的與爺爺所知一樣。瘋道爺還說,小師妹的授業恩師乃瘋道爺好友,即隱居在琅琊山的飛鴻劍葛風。吟兒丐幫事了,還是先回來向爺爺稟告過後再去安徽尋師妹去吧。」

    二女聽了心中竊喜,以為個郎是為了她們呢。

    邵爺爺道:「也好,就這樣吧,時候不早,你們也該安歇了。」

    鍾吟、方冕在世外別莊住了十天。

    這十天都在莊後空場上陪羅銀鳳、丁香練功。邵天龍傳她二人太清罡氣的心法口訣,清早打坐後,便由鍾吟傳授混元一氣天罡劍第一段式。方冕在旁協助指點。

    羅銀鳳與丁香原來練的內功雖也屬正宗法門,但與太清罡氣這種道家上乘內功相比,那就遜色多了。鍾吟的伽藍內功心法,必須有相當的內功火候習練才能獲得大益,內功根底越是深厚,進境就越是迅速。好比說同樣兩個有十年內功火候的人,一個習練原有內功,一個改習伽藍心法,那麼,原來習練本門內功的人,進展要比改習伽藍內功的人要快得多,至少一倍以上。但是,如果他們的內功火候是在四十年以上,那麼伽藍內功的進境就比別門內功快半倍。如果有一甲子的內功根底,就會快一倍以上。換個比喻,如果習伽藍神功一天,就等於別人習練兩天甚至三天。

    而邵天龍的太清罡氣則是初學者進境神速,到了一定火候才會慢下來。如果一個具有十年內功根底的人習練太清罡氣,取得的進境就愈發快速。只要練上一年,就抵得上別人習練兩年。以後功底越來越深,進展速度就會越來越慢,但功力深厚無比。

    面臨當前之大敵,羅、丁二女習練太清罡氣最為適宜。

    十天後,鍾吟與二女依依惜別,與方冕返回杭州,對付進襲丐幫之強敵。

    兩人仍住「福壽」旅店。

    離限令丐幫總舵搬遷的日子還有四天,兩人決定在城中走走,看看能否見到丐幫的人。

    第二天一早,兩人信步街上,只見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哪裡看得出什麼跡象,連著走了幾條大街都如此。

    方冕道:「這樣逛來逛去沒有味道,還不如找家酒樓吃他一頓。」

    鍾吟笑道:「看你說的,此刻不過辰時末,還早呢,再走兩條街吧。」

    兩人又繼續前行。

    忽然,鍾吟見到對街一家大藥鋪裡出來三個花子,手中抓著大包小包的藥包,便指給方冕看,藥鋪中掌櫃還點頭哈腰送出門來。

    丐幫總舵設在杭州,勢力之大可想而知,加上如笑彌勒甘石所說,丐幫上下養成驕橫之氣,無怪乎丐幫中人到處趾高氣揚了。

    此時,那三個花子提著藥包,也不答理掌櫃的,挺胸凸肚而去。這樣子,三人似乎不像沿街乞討、請人佈施的花子,倒像什麼官紳商賈大老爺了。

    鍾吟不禁暗歎。

    突然,中藥鋪裡躥出個年青人來,此人身穿儒裳,衣飾華麗,似是富家公子。只見他一聲大喝:「站住!你們這班惡丐……」

    緊跟著店裡的掌櫃衝出來拉住公子:「公子爺,你別這麼大呼小叫呀,這班人都是丐幫子弟,惹不起的呀……」

    年青人將胳臂一甩,掌櫃的接連退了三四步。

    他氣憤地叫道:「天下哪有這般道理,拿了藥不給錢,少爺我就不信這個邪!」

    三個叫花子聽見嚷嚷聲,已回頭走來。

    三人中年齡最大的把兩隻白果眼一翻:「小子,你胡吼個什麼?爺們回來了,你小子要怎的?」

    掌櫃的又衝上來,對著三個叫花子又是打拱又是作揖,嘴裡連連陪著不是:「三位、三位爺們,敝少東家剛從外地回來,言語冒犯之處,望三位爺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公子爺氣往上衝,一把將掌櫃的拖過來,像提著小雞似的,一點不費勁。

    「你給我閉嘴!」公子叱道:「小爺說話不許你岔嘴!」

    這麼一鬧騰,街上頓時圍了一圈人看熱鬧,鍾吟與方冕也雜在人叢中,看看三個花子到底有理無理。

    那公子推開掌櫃,手一指,叱道:「你們拿藥,我們收錢,一買一賣,公平合理,你們憑什麼白拿?」

    帶頭的花子眼一瞪:「怎麼?白拿就白拿!普天下哪有叫花子出錢買東西的?你小子不長眼,沒混過江湖,滾回家吃奶去吧!」

    這理由倒也新鮮,聽得鍾、方二人目瞪口呆,真是長了見識。

    公子罵道:「好個不講理的東西,叫花子討施捨,也得看人家給不給,你們難道強索硬討?我問你:你們來拿了幾次藥了?左一包右一包,要的都是名貴藥品,光人參就多少隻?

    好,少爺不在家,過了的不說了,今天的藥少爺非要錢不行,拿來!」

    三個花子大概無理可說,齊都嚷嚷:「錢是沒有,藥是要定,你『福壽堂』這塊招牌,還想不想掛在杭州城裡?」

    圍觀人群聽出了理在公子一方,對花子們的無理橫蠻均表氣憤,然而沒人敢出來指斥,只是竊竊私議,有的聲音大些,旁人倒也聽得清。

    「這未免太不講理了,簡直是惡丐!」

    「唉,老兄,杭州城內的丐門大爺,連官兵部得讓三分,誰還惹得起啊!」

    「這位少爺膽子也太大了,連丐門大爺都敢罵,照我看捨財免災,忍口氣算了。」

    「丐門大爺訛吃訛喝是常事,杭州城內誰人不知,哪個不曉?簡直是無法無天哪!」

    鍾、方二人聽著這些議論,心牛對丐幫人的印象哪還有好的?

    這時,丐幫三人氣勢洶洶,眼看就要動手打人。忽然,人叢中又擠進一個中年花子。這花子鍾吟覺著眼熟,一時卻記不起哪兒見過。

    中年花子一聲喝道:「張執事,你又在無理取鬧了,還不快快賠禮謝罪,拿出銀兩!」

    那領頭的花子一愣,旋即冷笑一聲道:「我說是何許人,原來是內堂錢執事,怎麼,要給銀兩?要給你就給吧,干我何事?」

    錢執事大怒:「大膽的東西,你不過是個五袋弟子,竟敢與我回嘴,你敢觸犯幫規?」

    張執事也吼道:「你不過是個六袋執事,擺什麼臭架子?老子是外堂執事,只聽卞長老的,你來充什麼字號?」

    錢執事氣得發抖:「丐幫出了你們這幫壞痞,將丐幫威望踐踏無遺,今日你若不將藥退還人家,付清以前拿藥款項,我到卞長老處告你!」

    張執事滿不在乎:「去、去、去,只管去,這藥是給誰吃的?延擱了治療時間你擔待得起?哼!」

    錢執事眼看無力,只好憤然離去。

    公子爺見調解無效,便上前一步,喝道:「不交錢就把藥交回來,否則你三人休想離開半步!」

    張執事將藥包往另外兩人身上堆,騰出手來後,一聲吼:「今天花子大爺教訓教訓你這個有眼無珠的東西!」

    他身為丐幫總舵執事,又是五袋弟子,地位不低,身上功夫自是差不到哪裡去。

    只見他左掌一引,右拳呼地一聲打出。那公子爺早就有了準備,一個「穿針引線」,架開來拳,立即假以顏色,左掌一晃一抓,已把張執事的胳臂抓住,五指一加力,張執事「哎呀」一聲,半個身子麻木,癱得坐了下去。

    眾人見公子爺只一招就制住這個惡丐,齊聲歡呼起來。

    公子一指那兩個花子:「看見了嗎?如此沒用的東西,也敢出來橫行霸道,丟人現眼。

    你兩人若不乖乖將藥物交回櫃上,我就將你們骨頭打斷!」

    兩個花子沒敢頂撞,把藥交回藥店,扶起張執事快快走了。

    張執事走了幾步,轉頭咬牙道:「小子有種,你等著吧,有好看的讓你瞧呢!」

    一場風波停息,人們興奮地紛紛散開,為公子爺替杭州百姓出了口氣而叫好。

    鍾吟道:「丐幫治下不嚴,竟到了這步田地,今後再不嚴加管束,長此下去怎麼得了?」

    方冕道:「那位公子不揍他,我都要教訓教訓他呢!」

    鍾吟道:「這位公子出手甚快,也是把好手呢。」

    二人談談說說,見藥店對面有家「和樂樓」酒家,便上樓在臨街一面找了張桌子坐下。

    此時已經營業,樓上客人不多。

    兩人要來酒菜,慢慢酌飲。

    方冕道:「那個張執事會不會來鬧事?」

    鍾吟道:「難說,丐幫正值多事之秋,只怕不會再來惹事吧。」

    吃喝了一陣,便聽下面吵吵嚷嚷之聲突起,參與之人竟似不少。

    鍾、方兩人朝街上一看,只見「福壽堂」門前,二十多個丐幫弟子正擠在門口嚷叫。

    方冕道:「看,這不是又滋事了麼?那公子雙拳難敵四手,只怕要吃虧,下去看看。」

    鍾吟道:「看看可以,不要動手。」

    會了賬,兩人匆匆下樓,越過街道便到藥店。

    只見花子叢中,那公子正和幾個領頭的丐幫弟子理論。

    有看熱鬧的挨近些,被丐幫人揮手趕開,有的還被推搡得跌翻在地,都不敢靠近了。

    鍾吟和方冕自然不管,走到離人圈四五步外停住。花子們只顧瞧著圈子裡,沒有發覺。

    只聽公子怒聲道:「他不給藥錢,還先動手打人,這難道有理了?」

    只聽一聲冷笑,領頭的花子道:「誰看見沒給錢了?明明是你們收了錢,還訛人要雙份,大爺這兄弟不給,你就出手傷人!嘿,你仗著兌手三腳貓功夫,就沒把丐幫放在眼裡了?小子你也太過狂妄了!」

    公子氣得火冒三丈,道:「你們血口噴人,少爺也懶得與你多說,你們要怎的?劃下道兒來吧,你丐幫縱是天下第一大幫,我金龍幫也不是好惹的!」

    領頭的花子又是一聲尖笑:「哈哈,小子,你金龍幫在鎮江揚威,你不瞧瞧這裡是什麼地方?」

    另一花子譏諷道:「金龍幫算什麼東西,擋得了我丐幫戳一個指頭?」

    花子們大笑起來。

    忽聽一聲嬌叱:「大膽的東西,放肆!」

    只見青影一閃,藥店門口出現個十六七歲的少女,長得天姿國色,貌比西施。只見她媚眼含嗔,俏臉生怒,一副嬌小可愛模樣。

    花子們起先一愣,繼而看到是這麼個粉嫩的女娃子,擰眉瞪眼大發嬌嗔,覺得十分有趣,不禁哄然大笑。

    花子頭怪聲怪氣道:「喲,小娘子,別那麼凶呀,有話好說嘛!」

    女娃兒氣得滿眼通紅,杏眼噴火,一跺腳,就要往前衝。

    公子急忙道:「小姐,千萬不可和這些蠢東西一般見識,有傷玉體,讓屬下與他們了結吧!」

    女娃兒不理,嬌喝:「閃開,姑奶奶倒要瞧瞧,什麼人如此橫蠻無理,強取豪奪……」

    「哎,小女娃,說話可要有憑據,誰說買藥沒給錢?你……」

    「我小爺說你那個同夥沒給錢!」

    眾花子回頭,原來有兩個書生模樣的子弟,竟敢站得離他們如此之近。

    花子頭道:「你們兩個小子,剛才說話的是哪一個?給花子爺站出來。」

    方冕笑嘻嘻地說:「是小祖宗我呀!」

    「什麼?你的嘴還佔便宜?好,先不說這個,我問你,你怎麼知道沒給錢?」

    方冕:「我問你,小子你怎麼知道給了錢?你剛才又不在!」

    花子頭一愣,旋即又道:「我那兄弟說的還有假?」

    方冕道:「小祖宗親自看見的還不真?」

    花子頭大喝:「你找死!敢管花子大爺的事!」

    方冕道:「小祖宗就看不慣不平事,今天就是要伸手管管!」

    哪知那位小姐卻把俏眼一瞪,「好大的口氣,誰要你來管姑奶奶的事,去、去,那邊玩兒去!」

    方冕一聽,愣了。

    鍾吟卻站在一邊微笑。

    方冕大眼睛一轉:「晦氣晦氣,今天怎麼盡遇到些不講理的人!」

    小姐叱道:「誰不講理了?若不看你年紀小,姑奶奶不與你一般見識,否則,哼,現在且看姑奶奶打發這些惡徒!」

    她自己豆大的年紀,卻裝得大模大樣。

    她說動就動,還沒等方冕頂她一句,她就一個健步躍到花子群中,左右開弓,手打腳踢,頓時給她弄翻了幾人。

    領頭的叫花是個七袋弟子,武功自不一般,她連著兩下沒打著,惱得嬌喝一聲,突然使出怪異招式,出手如風,把領頭花子逼得手忙腳亂。

    年青公子見小姐動上了手,自是不能閒著,馬上加入戰圈。

    丐幫弟子吶喊一聲,群打群毆。有兩個被打翻的立刻爬起來跑了,邊跑邊喊:「老子們馬上叫人,今日定要把福壽堂砸了!」

    鍾吟對方冕道:「這下麻煩大了。」

    方冕道:「管他的,這小丫頭不識好歹,讓她也嘗點苦頭。」

    此時場中激鬥甚烈,丐幫弟子倒地十多個,哼哼呼痛不止。剩下的大多是四五袋弟子,手底下也有兩下,要把他們打翻也不是舉手之間辦得到的。

    場中分兩撥動手。

    那女嬌娃對的是花子頭和兩個五袋弟子。

    花子武功頗見功力,只是近幾年來,沾染上幫中的驕橫之氣,漸漸疏於練功。這不只是他一人如此。正因為你不練他不練我也不練,所以便在幫中形成一股風氣。他們覺得,只要憑丐幫這塊金字招牌,用不著有多大的本領,照樣在江湖中立足。所以,自總舵執事以下,功夫都擱生了。

    花子頭才交手幾個回合,便知道今天遇上了硬手。要是有人幫助,他還敗在這小妮子手裡,那豈非是太丟人了?於是,他拚命提起功力,使出了渾身解數。

    小姑娘性子急躁,十多個回合治不了對方,就有些不耐煩了。

    這時,她聽見剛才管閒事的那個大圓眼睛的小子說:「咳,這個世道不像話,三個大男人打一個黃毛小丫頭!」

    小姑娘一聽他竟敢叫她「黃毛小丫頭」,心中立刻火了,剛要開口罵他,忽又聽他說:

    「怎麼搞的哇,家中大人也不管管,讓一個小孩子出來打架,等會兒打不過人家,哭起鼻子來怎麼辦,爹媽不在,誰來哄她啊!」

    小姑娘越聽越火,銀牙一咬,心想,等我收拾了這幾個臭叫花,姑奶奶要你臭小子跪地求饒!

    她奮起雌威,一腳踢倒了一個,一掌打傷了一個,只剩花子頭苦苦支撐。

    另一邊,那公子對付五六個,不到一會兒,已被他打翻四個,那兩個轉身就逃。

    他剛想來幫助小姐,忽見人影連晃,面前多了幾個五旬上下的老花子,這些叫花身上都掛著八個袋子,地位在幫中甚高。要知幫主和護法、內外堂總執事以及長老,也就是九個袋子哩。

    這一下子到了五個八袋高手,情勢就有點不妙了。

    為首一個豹頭環眼的老叫花,叫那個徒具虛名的總舵外堂執事、七袋叫花閃開。他被小姑娘逼得滿頭是汗,再遲片刻就要四腳朝天了。

    豹頭老叫花慍聲道:「姑娘,念你小小年紀,老花子不與你計較,把你家大人請出來吧!

    老叫花有話請教。」

    小姑娘杏眼圓瞪:「憑你也配找我爹說話,你是什麼東西!」

    豹頭老叫花大怒:「老叫花若不見你是女流之輩,今天定叫你好看!」

    那公子模樣的人冷笑一聲:「老叫花,你有什麼衝著喻少爺來好了。」

    「你是金龍幫的人?」

    「不錯,你說對了!」

    「既是金龍幫的人,那就好辦。待我問問你們幫主,可有收了藥錢不承認,訛叫花子銀子的?今天你不給我說清楚,老叫花就要替金龍幫管教管教你!」

    「哼,虧你活了一把子年紀,是非不分,福壽堂藥號叫你們訛了幾十付藥,價值五百多兩銀子,莫非福壽堂欠了你們丐幫的債不成?」

    豹頭老花子吼道:「胡說,丐幫哪有這種不講理的東西?」

    小姑娘譏諷道:「怎麼沒有?你就是一個!」

    方冕插嘴道:「今天拿人家的藥沒給錢是真的!」

    豹頭老叫花一瞪眼:「你怎麼知道?」

    「親眼目睹!」

    「他亂說,他與那黃毛丫頭一夥,自是幫她說話。」先前去搬兵的花子跳腳道。

    小姑娘叱道:「胡說八道!那臭小子怎配和姑奶奶一夥?」

    方冕道:「小爺從不與黃毛丫頭說話。」

    「呸!你……」

    這真是亂七八糟,到底誰和誰是對手?

    正亂間,鍾吟說話了。

    他說:「各位,不必吵了。今日之事,是小生兄弟親見,丐幫那幾位拿藥的弟兄確是沒有付款,這位公子出來干涉,起了爭吵,拿藥的弟兄……」

    豹頭老花子道:「你是何人?」

    鍾吟道:「過路人。」

    旁邊一個瘦老叫花不耐煩地吼道:「那就走你的路去吧,一個臭書生也敢管閒事。」

    方冕大眼一翻:「你們眾多人欺侮一個黃毛丫頭,小爺極是看不順眼!」

    他總忘不了提一聲「黃毛丫頭」。

    那小姑娘頓足道:「臭小子,你再敢亂叫,姑奶奶今天要揍你!」

    這一攪,又亂了。

    這時,忽有人叫:「甘長老來了!」

    丐幫弟子趕緊行禮,讓開一條道。

    甘石後面跟著那個鐘吟似曾相識的錢執事。

    甘石走進入圈,面一沉:「你們怎敢到處滋事……」忽然一眼見到了鍾吟,連忙上前見禮。

    「鍾會主,老花子有禮了。」甘石雙手抱拳。

    鍾吟已來不及阻止,只好回禮道:「甘長老,別來無恙?」

    眾花子、公子爺及姑奶奶見老花子執禮甚恭,均感奇怪。

    甘石喝道:「還不快快見過俠義會鍾會主,沒見識的東西!」

    眾花子一驚,一時聲名雀起的俠義會會主,竟是一個毫不起眼、文質彬彬的年青人。難道傳聞不實,就憑他能鬥敗黑白兩道聞之喪膽的屠龍太保?

    眼看甘長老如此恭敬地與他談話,又怎能不是他?

    驚愕之餘,紛紛上前施禮。

    甘石道:「待老花子處置了這件事,再與會主交談。」

    隨後吩咐隨行來的弟子與那公子算清藥帳,連以前所取一併付清。他還親自向藥鋪賠禮,這才和鍾、方二人並肩走去。

    甘石道:「到二位居處一談如何?」

    鍾吟點頭答應。

    方冕臨走前回頭瞟了那姑娘一眼,大搖大擺地走了。

    方冕沒能走脫。

    小姑娘在後面挑戰了:「臭小子,站住!」

    方冕不理,只管跟著鍾、甘二人走。

    小姑娘提氣一躍,凌空躥起一丈高,像只飛燕,落在鍾吟三人面前。

    她瞪著杏眼,滿臉怒色,雙手叉腰,一副凶相:「你聾了?你怕了?你想逃?」

    方冕假裝一愣:「你和我說話?」

    「不和你和誰?」

    「我又不是『臭小子』,怎麼知道你跟我說話?真好笑!」

    「笑?看你笑得出來!」小姑娘柳腰一擰,使了個普普通通的招式:「黑虎掏心」,一拳直搗方冕心窩。

    方冕大叫:「哎喲?黃毛丫頭行兇啦!」

    他慌得一下躲在鍾吟背後。

    姑娘一拳打空。

    「讓開!」她對鍾吟嚷。

    鍾吟微笑道:「姑娘;在下這位兄弟不懂事,得罪了姑娘,在下這個做兄長的,給姑娘賠禮吧。」說著一揖。

    那富家公子也跑了過來,道:「小姐,請回吧,幫主,啊不,老太爺……」

    姑娘一聽忙問:「老太爺怎麼了?」

    「病又發作了……」

    姑娘頓時急得叫起來:「糟!」也顧不得找方冕的麻煩,一溜煙跑了。

    方冕衝她做了個怪臉:「這樣凶的姑娘,以後一定找不到婆家。」

    三人回到福壽旅店。

    坐下後,鍾吟問及走後情況。

    甘石道:「十天來,附近各州府縣趕來不少高手,幫主傷勢已好,其他幾位長老除神行丐趙沖與鐵面丐伍敏傷勢較重還未痊癒外,余皆好轉。另外兩位視事長老通臂猿方天恩、紅砂掌韋功已回總舵。蒙面客一夥尚無動靜。」

    鍾吟道:「幫主無意暫避鋒芒?」

    甘石道:「老花子正是此意,但幫主不允,奈何?」

    鍾吟道:「既不搬遷總舵,就該暫且避其鋒芒,留下空屋一所,待時機成熟,再戰一搏。」

    甘石道:「老花子力陳幫主的也正是此意,為此已遭到幫主訓斥、長老們白眼。」

    忽然,有人敲門。

    進來的是小二,後面跟著藥鋪裡的少東家,使鍾吟等人驚奇不已。

    少東家一見鍾吟,立即施禮:「鍾會主蒞臨敝店,在下竟然不識,望乞原宥。」

    鍾吟也忙回禮:「少東家客氣,在下不敢當。」

    店小二道:「小的不知貴客臨門,怠慢各位,小的給各位爺們賠罪。」

    鍾吟趕緊拉住他:「貴店待客親和,真是賓至如歸的感覺呢。」

    少東家道:「快去沏壺上等好茶。」

    小二應聲去了。

    方冕奇道:「這店也是少東家的?」

    少東家道:「正是,所以皆用福壽字號。」

    鍾吟道:「少東家親臨,有何見教?」

    少東家道:「不敢。敝姓喻,名子龍,金龍幫內堂堂主。現奉敝幫幫主之命,奉請二位到福壽堂一敘,有事相求鍾會主。」

    鍾吟道:「這就去麼?」

    喻子龍道:「情不得已,敢勞鍾大俠移駕小店。」

    甘石起身辭別,定好會見之期。

    鍾吟道:「這就走吧。」

    他心中未免奇怪,鎮江金龍幫是在金陵聽說的,該幫經營長江水路,勢力頗大,俠義會成立之日,金龍幫還派人送了賀聯禮品。彼此並無多少接觸,會有什麼事向己要求呢?又會是什麼要求呢?該不該答應?

    抄巷道,旅店離藥店原來不遠,不一會兒就到了。然而不是藥鋪鋪面,是後門。

    進了小門,居然是一座小花園,分散蓋著幾幢精舍,真是個鬧市中求靜的好地方。

    喻子龍帶路,沿著一條石砌小路,繞到一幢精舍門前,進了客室後往邊一站,說聲:

    「請!」說完掀起簾子,讓鍾、方二人先入。但這間小屋無人,似是一間書室,喻子龍搶先繞到最裡一間門前,輕聲道:「啟稟幫主,貴客到。」

    裡屋一個暗啞的聲音道:「請進。」

    喻子龍這才肅容進屋。

    這是一間陳設華麗的臥室,大床上半臥著書個相貌威武的五旬老者,滿臉病容。

    老者一見進來兩個年青人,不知誰是鍾吟,但禮貌必須在先:「姚武威傷體,恕不能迎接鍾會主大駕,望乞原宥則個。」

    鍾吟拱手一禮:「不敢,鍾吟、方冕見過姚幫主。」

    彼此又客氣一番,鍾、方二人才在靠窗八仙椅上坐下。

    姚威武心中納罕,雖然聽說俠義會會主是個年青人,但想不到竟年青如斯,看他兩眼平常,不像有高深功力的樣子,倒是那叫方冕的少年,看起來就比他強得多。怪哉,是不是認錯了人?但對方分明已經通名,諒來不會錯,莫非傳言過於誇大?不過不妨,俠義會中有的是高手名宿。

    這時,腳步輕盈,簾子一掀,那位美麗的姑娘進來了。只見她更了衣服,穿一套白色綢裙,宛如月宮仙子下凡,只可惜的是她俏臉緊繃,一臉不高興,甚至霸霸地瞪著鍾、方二人,仙子是不會做出這種凶樣的。

    方冕真拿她頭痛,便看也不看她。

    姚武威道:「菊兒,快快見過鍾會主、方少俠。」

    小嘴一翹:「早見過啦。」

    姚武威無法,趕緊談正題:「鍾會主,俠義會宗旨在聯合武林正道人士,對抗神魔教,故老朽聽喻堂主言及鍾會主駕臨杭州,便請鍾會主屈駕來此,老朽有事相求。雖然明知過於冒昧,但情勢危急,只好厚顏求教了。」

    鍾吟忙道:「姚幫主有話請講,在下當盡微薄之力。」

    菊兒小嘴又是一翹:「可得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啊,那是刀尖子上玩命的活,可不是動動嘴皮子、繞著彎兒罵人呢!」

    她盡量學著大人口氣,極力顯得是個老江湖的樣子。

    姚幫主聽她口氣不善,怒道:「小孩子家,別插嘴!」

    方冕看她一眼,咧嘴一笑,頭一轉完事。

    菊兒氣得臉通紅,礙著爹爹的面不好發作,只狠狠瞪著他。

    姚幫主道:「老朽秉承上代幫主旨意,為金龍幫二代幫主,二十多年來,風風雨雨,經歷了不少刀兵風險,但終能安然度過,幾曾有今日之難堪?兩年前,屬下水手行船時,途中休息之際,釣起了一條十多斤的大魚。這魚本不稀奇,只是剖肚時,發現了一個怪東西,是玉石製成的,此物身子像只公雞,可雞頭卻長著一張人臉。這怪物大約三寸來高,兩寸來厚。

    幫眾得後便將此物送與老朽,老朽覺得其貌相古怪,乃生平僅見,便留下來耍玩。當然,玉是好玉,觸手不涼,顏色綠白各半,把怪物平分作兩種顏色。

    「因其形貌太怪,老朽想知其為何物,便時時拿出與人觀看,看是否有人識得。可是一年多來,看過此物的人雖多,卻無一人識貨。於是老朽擱置起來,有好幾個月不曾動它,就在三個月前,老朽為一老友洗塵,酒後應老友之請,又取出此怪物與飲宴諸人觀看。哪知從第二個月起,接連幾天都有人報喪。起初並未引起老朽注意,直到本幫外堂堂主也遭厄運,老朽才恍然大悟。因為,凡是參加那次飲宴的客人,竟然全部夭折。於是老朽才想到此物定有古怪,必是想謀奪此物的人向人採探消息,事後又殺人滅口。但是,這只是老朽的猜測,並無多少真憑實據,因此便未傳揚出去,只在暗中注意有無可疑人物在鎮江出現。沒料到沒隔幾天,老朽也遭到了暗算。

    那天晚上,老朽坐在靠窗書桌前,不禁沉入萬端思緒之中,究是何因,使老友、屬下相繼而亡呢?忽然,老朽實感搭在書桌上的一隻手,像是搭在了冰塊上,還沒來得及思忖是怎麼回事,那冰寒之氣已閃電般進入內腑,待老朽運功抗拒時,已經來不及了,隨覺全身如墜冰窟窿之中,竟然昏迷了過去。這後面的事就由喻堂主替在下說吧。」

    鍾、方二人聽了這段敘述,均感神秘恐懼,不可思議。

    喻子龍道:「姚幫主居室,是單獨一個小院,上下兩層。除了丫環、僕役以及在下,一般均不許入內。小院外邊,四角都布有明樁暗樁,日日夜夜如此,未敢稍懈。姚幫主請客宴飲,最後一次出示那玉石怪物,在下恰逢隨船到外地公辦,等在下回來時,又值參加宴飲觀賞怪物的賓客相繼而亡,幫主特將所疑,告訴了在下,囑在下切勿透風,暗中加以探查。因此在下加強了幫主宅地的警衛,並時時加以巡視。那夜處理完一宗幫務,已是三更,在下又到幫主宅第巡視樁卡。樁卡弟兄八名,竟然通統熟睡。在下不禁大驚,這是以往從沒有過之事,當是被人點了睡穴,也顧不得將他們拍醒,連忙躍上房脊,見幫主室中燈光猶明,不聞聲息,在下躍到幫主書房窗前,輕輕喊了兩聲,未見回應,想是幫主已上樓安歇,剛想轉身離去,忽又想起幫主若是上樓安歇,豈有不滅燈火之理?便順手推推窗戶,窗戶應手而開,竟見幫主仰跌於桌前地上,昏迷不醒,而室中書櫃被人翻騰,書籍散落一地,牆上字畫均被扯落,牆上壁櫥洞開,裡面物品也被弄亂。但在下當時顧不得查點,急忙高呼叫人,驚動了樓上的小姐、夫人及住在耳房的丫環女僕,將幫主抬至樓上臥室。在下因家父從醫,略懂皮毛,診脈後發覺脈息微弱,全身冰冷,內腑受傷,便以金針刺穴,幫主才緩緩醒來。第二日又煎茶熬湯,驅趕身上的寒氣,但收效甚微,和夫人商妥,與小姐送幫主至杭州由家父診治。

    家父看後,斷定幫主中了寒毒,須內功精深之人才能以內力助幫主迫出寒毒。不然,以藥物治療,僅能延緩毒性,拖延半年,便無生理。家父又道:『施此毒功之人,似已手下留情,要不就是未下辣手,否則焉有命在?』在下與幫主覺得,此次暗算幫主,為的就是那怪物,因怪物未得手,所以未加害於幫主。「

    姚幫主又接著道:「鍾會主,老朽一身武功雖無多高造詣,但能靠近窗前而不被老朽發覺者,自信當世並無幾人。而靠近了窗前又能以隔物傳功傷了老朽的人,可以想見此人功力之高,老朽實在想不出究是何人。因而只好想到神魔教,只有該教會有這種高人。故此特向鍾會主懇請,與老朽同下鎮江,查出此樁疑案,找出真兇,否則,老朽一家性命難保事小,偌大金龍幫的基業就此斷送,幾千弟子便斷了衣食,不知鍾會主可能撥冗分身,往鎮江一行?

    若鍾會主要事在身,老朽不敢強求,只求鍾會主引薦兩位俠義會中高人,老朽心願足矣。須知此事風險極大,非高人不能除妖。」

    他還是不相信鍾吟有多大本領,但聽說俠義會中有幾位高手名宿,像瘋道爺、獨行客、醉判官,哪一位不是名重一時的風雲人物?因此婉轉繞圈,想請幾位高手前去,至於鍾吟本人是否前去,那倒不關緊要了。

    鍾吟未及回答,方冕卻忍不住。

    他衝口道:「這事兒既神秘又稀奇古怪,我倒想去看看,是什麼妖魔作祟,居然來無影,去無蹤。要那玉石怪物又是作甚?」

    姚幫主一愣,未想到這個毛孩子動了好奇心,連死也不怕了,這孩子去反而加重負擔。

    剛想婉轉相勸,女兒替他說話了。

    菊兒眼一斜,嘴一翹:「小孩子家,大人說話不能插嘴的啊,那魔怪連我爹也傷得了,豈是你這個小孩兒家管得了的?人要自量,曉得麼?沒有自知之明,一條小命就沒有了。」

    「菊兒,不可如此說話。」姚幫主聽見女兒說出了自己的心意,心中當然高興,只是話說得太露,他不得不說說女兒做個樣子。

    「爹爹,要怎麼說話呀,不是嗎,難道女兒說的不對?就連這位鍾會主,也還是不去的好,回去請出幾位老爺子才是正經。女兒偏不服氣,有嘴就是要說。」

    鍾吟聽懂了意思,微微一笑:「幫主,在下答應助一臂之力,至於何人下鎮江,可從長計議。」

    這正合姚武威之意,當下忙道:「鍾會主大恩,姚某定圖後報。」

    方冕一肚子氣,暫時忍著。

    鍾吟道:「幫主所說玉雕怪物,在下想起古書有載,名叫『鳧』,古書上還說見者有兵。

    此鳥出現,便預示將有戰事發生,大概是不祥之物吧。」

    姚幫主喜道:「鍾會主博學多識,老朽今日總算知道了此物的名稱,古書既有記載,說見者有兵,當真是靈驗,確是不吉祥之物,只是老朽渾不明白,搶奪此物不惜殘害人命,此物究有何用呢?」

    鍾吟說道:「這就不明白了,姚幫主,先讓在下看看傷勢如何?」

    喻子龍喜道:「會主也通岐黃?」

    鍾吟道:「略知一二。」。

    說著來到床前,略一探脈,道:「幫主,寒毒已深,再不迫出,恐有危險。待在下替幫主施為吧。」

    姚武威一聽大驚,心想他果有此能?為什麼跟無神光外洩?未等他多想,只聽鍾吟輕喝:

    「速收斂心神,引氣歸元!」

    姚武威猛覺一股剛勁之力,滾滾而入,忙照吩咐,抱元歸一,引氣導流,瞬間進入物我兩忘之境。

    方冕歎口氣道:「既然不讓去鎮江,我們只好遠道上淮北了。」

    他這是拿準了那個小姑娘此時的心情,才故意這麼說的。

    菊兒和喻子龍見鍾吟居然能以本身真元幫助迫毒,其功力之高可想而知,不由大吃一驚,肅然起敬。這才相信鍾吟的名聲,並非僥倖得來。只有他下鎮江,才能一斗暗中妖魔。

    可是那最最可惡的圓臉圓眼睛的大小子,居然又說不去鎮江了,明明是譏諷小姑奶奶的,該想句什麼話兒罵他呢?

    這是菊兒的心思。

    喻子龍則不然,他雖內心也有輕視之意,但從未在口中流出,所以並不尷尬。

    菊兒心想,此刻正是鍾吟行功之際,不能擾了心神,這口氣暫忍,另找機會再出。於是示意喻子龍,二人悄悄退出,在書房中坐定。

    方冕則擔起護法之責,寸步不離。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鍾吟頭上白霧一團,已到功成圓滿之時。

    姚幫主蒼白臉色已轉為紅潤,與來時所見,判若兩人。

    鍾吟收回手掌,立即自行運功調息。

    姚武威精神奕奕,立即從床上起來。他不敢驚擾鍾吟行功,示意方冕出室。

    一出房來,菊兒一見大喜,直撲老父胸前,一雙小蓮足頓頓不已,竟然喜極而泣。喻子龍也欣喜若狂,連連向幫主道賀。

    姚武威道:「鍾會主神功蓋世,老朽一命得救,子龍速去煎一帖大補之藥,加一支百年老參,煎來與鍾會主服下,另命人備水酒,老朽與鍾會主盡情一番。」

    喻子龍趕忙下去準備。

    姚武威又請方冕坐下,問起師承,這才相信傳言所說,果是出自空靈大師與劍神門下,一番欽佩之情,不再贅述。

    姚幫主又問起與神魔教之戰,方冕將詳情具述,菊兒一時忘了對方冕的氣惱,聽得津津有味。方冕只沒有講自己的事。

    姚幫主不肯漏過,又問他江湖傳言他獨鬥老魔一事,方冕只好說了。

    菊兒一聽,又不服了:「小孩兒家說話要有分寸啊,我才不信呢,要不我們到外面去比試比試。」

    姚幫主瞪了女兒一眼:「你少狂,你那幾手三腳貓功夫,能與方少俠比?休要沒大沒小的不懂規矩。方少俠乃劍神之徒,劍神老人家的輩份何等之高?為父與方少俠以平輩論交還委屈了方少俠呢!」

    方冕得意之極,笑嘻嘻的也不作聲。

    把個菊兒恨得牙癢癢,可又不敢在老父面前太放肆,只好翹著小嘴生悶氣。

    鍾吟行功醒來,喻子龍已端來參湯,力勸鍾吟服下,鍾吟聽說是百年老參,再三推拒,無奈姚武威堅請,只好依言服下。

    之後,於花園中擺酒,大家談談說說,十分投緣。只有方冕與菊兒,總要找機會鬥鬥口。

    鍾吟與姚幫主約定,待三日丐幫事了後,便同下鎮江。

    剛過二更,福壽旅店精舍內竄起兩條黑影,一前一後直奔城南。

    此二人正是鍾吟、方冕。

    今夜是丐幫總舵被蒙面人勒令搬遷的最後期限,幫中已佈置妥善,竭盡全力一戰。

    鍾、方二人與甘石事先約定,當夜助戰。但相約二人是甘石私下的主意,並未得到幫主的允諾,因此,二人必須隱藏本來面目。為使二人與蒙面人區別,所用蒙面為白色綢巾。

    兩人施展絕頂輕功,不需多時已到丐幫總舵門外。

    總舵門外悄無人影,也不聞打鬥喝斥之聲,鍾、方二人才舒了一口氣,幸未來遲。

    二人從側牆進入,直撲一株大樹之上。鍾吟默運神功,前院並無動靜,幾處暗樁所在未能瞞過他的耳朵。他示意方冕,從樹上起身,直竄中院。

    兩人疾如脫弩之矢,瞬間到了中院,藏身於院中大樹。鍾吟覺察,中院防守甚嚴,幾乎到處都有埋伏,就是這株大樹上,至少也藏有三人。略一思索,以傳音入密告知方冕,掠到牆外再作打算。

    在牆外,兩人繞到後院,直接躍到一株大樹的樹梢上。

    後院大廳燈火通明,大廳階下站滿了花子,五個一排,足有六排,全都持棍握刀,戒備森嚴。大院四角,也佈滿了守衛。

    再往大廳一看,不禁大吃一驚。

    只見幫主仰躺於八仙椅上,口鼻流血,僵臥不動,似已斷氣多時。

    堂上幫主座位兩側,坐著的人中,鍾、方二人只認識神行丐趙沖。

    堂下站著一位老丐,正指著坐在地上、雙臂被牛筋捆縛的兩人斥問。

    鍾吟、方冕前半的話沒聽到。

    「……你二人蓄謀已久,幫主早有覺察;如今證據確鑿,還不從實招來,莫非想嘗嘗分筋挫骨的味道麼?……」

    鍾吟也不知審問的什麼人,只見堂下兩排椅上,坐滿了花子,均是七袋八袋的弟子。

    他想,敵人就要登門,怎麼還有閒空處置內務?堂下兩人究竟犯有何罪,值得如此重視?

    便把目光盯到被綁之人身上,這一盯,把他著實嚇了一跳。

    這被縛的兩人中,一個不就是笑彌勒甘石甘護法嗎?他不禁感到茫然。

    只聽甘石有氣無力地答道:「這分明是陷害忠良,本座一進大廳,就……」

    「住口!你勾結內堂總執事伍敏,謀殺幫主,企圖篡位,還敢狡辯!」

    伍敏聲音也很虛弱,但聽得出憤怒之情:「你等設計陷害我二人,倒行逆施,丐幫基業,將毀在你等手中,你等……」

    那審問之人突地一躍,伸手點了伍敏的啞穴,口中罵道:「死在眼前還敢含血噴人!」

    堂下右排首座站起一人道:「卞長老,你點了伍長老的啞穴,不讓伍長老申辯,這不是太不合適了麼?」

    卞長老冷笑道:「方長老,事實俱在,還要聽他抵賴麼?別忘了今夜大敵當前,還要對付強敵呢,能這麼糾纏下去麼?」

    旋又對幫眾道:「今日之事,乃三位護法與本座親見,難道還會有假?現幫主不幸歸天,大敵當前之時,不能沒有主,所以定下幫主繼承人之後,再行處置這兩個叛逆。現本座按幫規提出,前任幫主既未指定繼承人,當由首席護法鐵掌馮康長老繼任,接掌幫主大印,爾等幫中子弟誰有不服的嗎?」

    這話明顯不過,誰敢不服?

    有,就是有人不服。

    堂下兩排之首,同時站起兩位長老。一個是剛才說話的方長老,一個是韋長老。

    方長老道:「確立幫主大事,須通告天下武林,不能草率從事。再說甘伍二位長老之事,也不能貿然武斷……」

    「住口!」一聲大喝起自堂上首席護法馮康之口,他倏地站起身來,「方長老,你不過一個視事長老,竟然不把本座與兩位護法放在眼內,憑總舵三位護法與外堂總執事長老親眼目睹,還能是假不成?你究竟是何居心?」

    第二護法鷹爪追魂孫猛喝道:「大敵當前,哪有功夫多說廢話,爾等堂下諸人,還不快快參見新任幫主!」

    三護法神行丐也站起來:「不參見者,一概以叛逆處置,還不快快叩首!」

    這麼一呼一喝,堂下弟子不敢不從,一個個只好依次上前參見。

    馮康坐下抬首昂胸,接掌丐幫幫主之位。

    正喧鬧時,大廳燈火從左側起,七八盞燈瞬息間一盞盞依次熄滅,眾人剛一驚訝,右邊燈盞也一一熄滅。兩條黑影電閃般竄入,一條黑影直撲堂上,一條黑影直撲堂下。

    直撲堂上的是鍾吟,旨在擋住眾護法,撲向堂下的是方冕,旨在救人。

    他二人身法何等快捷,鍾吟身未落地,就擊出一股掌風,襲向堂上三護法。

    馮康等三人曾經受傷,不敢正對其鋒,慌忙向後躍出,心中念頭電閃,不是說得好好的麼,怎麼又來動手?

    鍾吟一掌迫退三人,左掌掌勁又發,將堂下擁來之人擊退,然後緊跟方冕之後,衝出大廳。

    大廳一片混亂,有人亮出了火折子,方才發現被縛的甘石、伍敏二人已經不見,頓時更加混亂,罵的、叫的、追的,一片喧嘩。

    門外崗哨不知裡面發生何事,急忙擁進大廳查看,與大廳欲外出追敵的人擠作一團。

    方冕從窗口躍出,手上一邊一個提著兩人,身形未免慢下來,鍾吟立即一掠而前,接過他手中一人。方冕手中一輕,立即又加快速度,直往外奔。

    鍾吟跟在身後掩護,將現身出來的暗樁以凌空點穴點倒。

    他二人身形極快,已出了丐幫總舵,但鍾吟知道,身後已追來兩人,其身法之速,決不弱於自己,當是勁敵。只有離總舵遠些,再與來人一鬥。

    倏忽間幾個起落,又掠出了百多丈,再奔下去就要受到偷襲,當下以傳聲入密通知方冕,放下丐幫長老,由他抵擋來人,方冕則解開二老受制穴道,保護二老。

    他二人剛把二老放下,身後已追來兩條黑影,鍾吟氣定神閒,安然站立等待。

    追兵似未料到他二人會停下,其中一人「噫」了一聲趕緊剎住身子。

    從這一聲「噫」中,鍾吟聽出似是女聲。

    兩條黑影立在兩丈外,一個瘦高纖小,一個又矮又小。

    鍾吟心中一動,莫非是神秘蒙面人?

    他沉聲道:「二位既不是丐幫中人,為何窮追在下?」

    矮身形的人道:「交出丐幫叛逆,解下面上白巾,過來跪下叩首,饒你二人不死!」

    語音怪誕,果不是中原人。

    方冕冷笑道:「喲,好大的口氣,比癩哈蟆猶過之,可笑、可笑!」

    笑彌勒甘石已經站了起來,緊張地小聲說:「此二人就是那伙蒙面人中的兩個,會主請小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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