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人俊在上林坊吳善謙家住了整七天,在吳善謙精心調治下恢復了元氣。
他又用三天恢復了五成真力。
不能再等待下去,因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白馬寺五天前遭到紫衣人夜襲,寺內高手一敗塗地。
但是,白馬寺未遭屠戮。
方丈大師法緣被迫同意,決不再參予追索血經,置身事外,以換取天下第一古寺的安寧。否則,白馬寺僧眾一個不留!
此次交手,自法緣大師以下高手無不帶傷,已無力再戰。
據吳善謙所說,賊人也有忌諱。
若屠盡僧眾,只怕引起天下公憤。
法緣大師在極其羞辱的條件下,接受了城下之盟。
龍風幫最靠得住的一支生力軍,就這樣退出了鬥場。
蒼紫雲、潘老太、左文星、陳青青等人並無音訊,想是已經逃出洛陽。
吳善謙也曾參與尋找血經,為避免受害,已將家人悄悄送往鄉下,只他和幾個老僕留在府內,照顧藍人俊。
再不走,更待何時?
他不願告訴人,他該往哪裡去。因為,黃山上不見得還能找得到白眉叟。
可是,吳善謙救了他的命,又不能不辭而別。
想來想去,覺得還是告訴吳善謙的好,倘若以後他見到紫雲他們,可以通報自己的行蹤,免他們掛念。
吳善謙聽他說要去黃山練功,不好再挽留,便捧出些銀兩送他,還表示要送他到黃山。
幾經斟酌,藍人俊獨自上路有危險,不如讓吳善謙家的老家人趕車,裝成富家眷屬,混過紫衣人耳目。
藍人俊同意了,一切由吳操辦。
出發的前一天晚上,藍吳二人便到旅店住下,清早由旅店來車出城。
吳善謙裝扮成一個小廝,和趕車的老家下坐在車轅上趕車。
果然,出城時,有人緊盯著馬車,終因看不出破綻,沒有引起麻煩。
到達開封時,吳善謙將車趕進表舅家,表舅經商,一家人不諳武功。住了一宿,第二日清早就出發。
一路無事,藍人俊在馬車上仍堅持練功,功力已恢復到七成。看樣子,到黃山後,可望全部恢復。
這回到了安徽境內,天時已晚,便在一家小鎮上歐宿。
這地方雖只有幾百戶人家,但卻十分熱鬧。鎮上街道也齊整,店舖林立,以小飯店為多。三人找到了一間較大的客棧,包了兩間客房。老家人一間,藍吳兩人一間。
客棧設備簡陋,房內間壁只用一層薄薄的木板隔著,談話十分不便。
飯後,天已黑下來,兩人在房中無事可做,只得躺在床上休息,耳朵裡不斷傳來隔室的談話聲,你想不聽也由不得你。
藍人俊乾脆起來練功,不一會就物我兩忘,入了定。
吳善謙的床緊挨板壁,對鄰室的談話漸漸發生了興趣。
只聽一個粗嗓門壓低聲音道:「老兄,我看她那輛劍不是凡品,人家不是說了麼,要想入幫,須有見面禮。我看就把她做了,這柄古劍就算我二人的獻禮吧。」
另一個細嗓子道:「萬一不是寶劍,是一虛有其表的凡品呢?人家不是說了,獻禮最好的是武功秘籍和寶劍寶刀,這秘籍你我弟兄上哪兒去找?這寶刀寶劍也談何容易。其次的獻禮是多拉些江湖叫字號的朋友入幫會,誰能說動高手加入,功記三等,若是一般平常功夫,人家連要也不要呢。所以,我思來想去,還是去找個高手入會比較把穩些。」
「高手?找誰呀?」
「哩,我已看準了一人,此人若願入會,你我功勞就大了呢!」
「誰啊?」
「雲中龍鄭志剛!」
「他?」
「不錯,正是他。你想,把他拉過去,這份量還不夠麼?」
「夠、夠、夠!不過,人家是安徽響噹噹的正道英雄,與九華派掌門平起平坐,能聽你的話去加入一個神秘的幫派麼?」
「這個麼,老兄,你又錯了。人在世上,豈有不愛名和利的?告訴他,這秘密幫會明年端午節成立,到時名揚天下。告訴他,少林寺十八羅漢已去一十,洛陽新崛起的龍鳳幫一夜之間砸了招牌,那個橫行江湖專與黑道英雄過不去的神杖翁何老兒一命歸了陰。白馬寺的高僧也屈膝投降,不再過問江湖事。告訴他,這天下的武功秘籍,連《煞魔劍譜》、玄衣修羅的《血字真經》、少林寺的《一指定乾坤》等最最了不起的經典,也被該幫會擁有。試問,這樣的幫會一成立,天下有哪一門派能與之相抗?若今年參加入會,當個什麼分堂主之類的頭兒,誰又不來巴結?」
「話是如此說,你識得他嗎?」
「當然識得!」
「好是好,不過,如果把那小娘兒的寶劍奪來,一件不成成一件,總比落空了好,若是兩件都辦好,豈不大功一種?」
「晤,你的話也有道理,那娘們看來不好惹,要小心!」
大概是附耳說秘,吳善謙聽不見了。
這兩個王八羔子,要暗隨一個女流下手,去參加紫衣幫獻寶,實在可惡,自己可不能袖手旁觀,注意著他們的動勢才好。
隔室兩人嘰咕了一陣,沒有動靜了,想是閉眼歇息,好把力氣派在夜半的活兒上。
他也閉目調息,耳朵聽著隔室的動靜。
二更過後,還無動靜。
快三更時,他聽見隔壁床板響了,便一骨碌爬起來,也不驚動練功的藍人俊。
又聽窗戶一響,「唰」一聲,有人躍出去了。他不敢怠慢,輕輕推開窗戶,也跟著躍了出去,站在屋簷下觀看動靜。
他們住的是一樓,兩個賊人已轉過屋角,騰身躍到了二樓走廊上,又前行幾步,站到一間房門前不動了。
他想了想立即繞到屋後,一個縱躍到了房上,來個倒掛金鉤,舔破後窗窗紙,想看看賊人要施什麼手段。
剛把眼睛貼上紙洞,猛聞衣袖飄動聲,一指已朝他眼眸戳來,慌得他一個倒翻上了屋頂。人剛站起,眼前一閃,一個紅衣女子已立在面前,滿臉寒氣,一聲不吭揮拳就打。
吳善謙急忙閃過,小聲道:「姑娘,前面有賊暗算你,在下是來保護姑娘的……」
那姑娘理也不理,拳足交加,凌厲非常,把吳善謙逼得直退。
他不禁大急,好人當不成,反倒成了惡人,這真是從何說起。
姑娘攻了五招打不中他,心中更是氣上加氣,拳法一變,出招刁鑽狠辣,把吳善謙攻得左擋右閃、連連退步。
「姑娘,在下一片好意,你……」
「好意?夜半到姑娘家屋外偷看,是君子的行徑麼?」姑娘冷冷說道。
「哎,姑娘你不是帶有把好劍麼?賊人就是要偷你的劍呀!」
一句話提醒了姑娘。
哎喲,這寶貝可不能丟!
她也忙不得打了,趕緊從後窗翻回臥室,只覺得一般異香衝鼻,趕緊閉住氣息,但已嗅入了一些,頭立即昏暈起來,手腳也軟了。她嚇得趕緊去摸枕邊的劍,幸而寶貝還在。她想帶劍躥出,已經無力行動了。
她恨死了吳善謙,是他將她誘入房中的,他與前面點迷魂香的是一路,唉,只怪自己江湖歷練太少,終於上了壞人的大當!
剛想到這裡,吳善謙也跳進來了。
他在外不見姑娘出來,不克奇怪,但又不敢貿然進去,又等一會,擔心有失,便不管三七二十一跳進了房中。
他馬上知道是怎麼回事了,立即運功屏住呼吸,將姑娘一把抱起,一下從窗口躍到樓下,再把姑娘放下。
姑娘又驚又怒,一個巴掌打去,手未伸到人家臉上,便像有秤陀墜著一樣,掉下來了。
吳善謙小聲道:「你中了迷香,趕快運功驅毒,在下一旁護法,不在緊的。」
說著伸手把劍接過來,靜靜站在一旁。
姑娘見他奪劍,咬緊銀牙捏住,可還是輕易被取去了。氣得她一腔怒火無處發洩。
可是,這小子並沒有跑。
也許,他說的是真話呢。
顧不得這些了,她趕緊依牆而立,提起內無真氣,排除迷香。
一盞茶時分過後,她感覺清醒多了,手上也有了點力氣,睜歸一看,那小子還乖乖站著呢,看來倒不像個騙子。
吳善謙見她睜開眼,忙把劍遞過去,道:「請姑娘接劍,在下要走了。」
「慢,你是何人?」
「在下說出名字,姑娘也是不知道的。」
「說出來不就知道了麼?」
「在下姓吳,名善謙。」
「啊,是洛陽三公子之一的黑龍劍吳善謙麼?大名鼎鼎的呢!」
「不敢。請問芳名。」
「鄭蘭珠。」
「在下告辭,鄭姑娘以後小心些吧。」
「慢,就這麼走了麼?賊還沒抓呢!」
「在下身有要事,不能鬧出風波,請姑娘見諒!」
「哼,我若不是中了迷香,抓兩個三流小賊,還用得著請人麼?」
「這……姑娘,在下確有要事,不欲惹人注意,況姑娘寶劍未失,就算了吧。」
「算?沒那麼好算的!你要是怕事,我也不勉強,其實,得罪了黑道人物又算什麼,叫他們找我爹去!」
「令尊是誰?」
「雲中龍鄭志剛,聽說過麼?」
「久仰久仰,那麼,姑娘更用不著抓賊了。」
「為什麼?」
「賊要上你家去呢!」
「他敢!?」
吳善謙把聽來的話說了。
姑娘柳眉倒豎,恨恨地罵道:「好啊,這叫自投羅網!」
「姑娘,夜已深,告辭!」
「慢,你說的話是真的麼?」
「自然是真的。」
「那好,你跟著我到家裡去作證。」
吳善謙大驚,道:「不行啊,姑娘,在下還有要事呢!」
「你去哪兒?」
「黃山。」吳善謙說出口就大大後悔。
「好極了,我家就住在黃山下,同路!」
「這……不行啊,在下還有同伴。」
「有什麼要緊,一塊兒去啊!」
「這……」
「咦,你這人怎麼一點不乾脆?你若不去作證,你就是說謊,堂堂洛陽公子,也騙人呀!」
吳善謙無話說了,這姑娘難纏得緊,早知如此還不如不管閒事的好。
「怎麼,你後悔了?」姑娘問。
好厲害的丫頭!
「好吧,明日與姑娘同行,姑娘是騎馬還是走路?」
「騎馬。」
「好,明早見。」
「說話可要算數啊!」
「是是,算數的。」
回到臥房,藍人俊仍坐著,嘴上帶著微笑,練功還做夢麼?
他歎口氣躺下了。
「惹上麻煩啦?」藍人俊問。
「啊,你練完功了?」
「早完了,還看了一齣好戲呢!」
吳善謙臉紅了,驚異地問他:「你都知道了麼?」
藍人俊笑道:「不錯。嘿,這下你的麻煩就大啦!」
「這話怎麼說?」
「你瞧著好了。」
「早知就別管閒事。」
「後悔已遲,晚了晚了。」
「噫,你彷彿高興得很呀!」
藍人俊只笑不答。
他想起陳青青和他的糾紛來,不是管閒事兜來的麼?豈有不好笑的?
當初他也是這麼愁眉苦臉、唉聲歎氣來的,現在世該讓別人嘗嘗這種滋味了。
他幸災樂禍地瞧著吳善謙。
「你別高興呀,到了黃山,進她家做個證不就完了?以後各走各的就是,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你說不是麼?」
「我說不是。」
「為什麼?」
「天機不可洩露。」
吳善謙無法,只好閉上眼睡覺。
藍人俊心想,你抱人家幹什麼?這是肌膚之親,還想逃得了麼?活該活該!
且慢,自己和陳青青的事還未了呢,笑人家幹什麼?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
唉,這要怎麼了結呢?
忘不了紫雲,奈何?
第二天一早,兩人才出店門,人家姑娘早拉著馬兒等著啦,要溜也溜不掉。
姑娘艷若桃花,冷冰冰地瞧著他倆。
「快些上車,走啊!」她說。
藍人俊忍住笑,帶頭上了車。
吳善謙剛要上車,就聽藍人俊叫老家人上車坐,讓吳公子也趕趕馬,大家輪換著休息。
老家人不敢,吳善謙不願。
可是姑娘又說了:「對啊,年紀輕輕的,躲在車裡舒服,讓老人家替自己趕車,不害臊?該換換啦!」
不趕車不行了,吳善謙只好命老家人坐進車廂裡去。
「對呀,這才讓人看著順眼,走!」
馬車滾動了,姑娘把坐騎趕在車旁邊,有一句無一句地和他搭訕著。
她問:「洛陽好玩麼?」
他答:「好玩,地方大,熱鬧。」
「我早就想去啦,爹就是不讓去。」
「啊。」
「這回去還是偷跑的呢!」
「去那裡?」
「洛陽呀!」
「去到了麼?」
「沒有。」
「為什麼?」
「到了這裡,我不敢走了。」
「怎麼?」
「怕爹爹掛心呀!」
「也是。」
「我要是個男兒就好了,到哪裡去爹也不會擔心。」
「是,做男人是好。」
「什麼?你瞧不起我們女子麼?」
「沒有沒有,哪兒的話呀!」
「真的麼?」
「真的真的。」
藍人俊使勁忍著,沒笑出聲來。
老天,為什麼世上俊俏的武林女兒都那麼難纏?
還是紫雲好。又溫順,又謙和,又講禮。
可是,她已經是左家的人了呀!
一路上,有大姑娘爽朗的笑聲,稚氣的議論,倒也減少了不少的旅途寂寞。
「喂,我說,你在洛陽,聽說龍鳳幫的事了麼?還有白馬寺的血經,少林寺的秘籍。」
「聽是聽說過。」
「講給我聽聽。」
「這話可長哪,講不清。」
「講不清也要講。」
「好,簡單說來是這麼回事……」
「不行,要詳細講,爹爹要聽呢。」
「鄭前輩不是退出江湖了麼?」
「退出又怎的!江湖大事,他也不能不管呀,要是黑道邪魔佔了上風,江湖豈有寧日?」
「啊,這麼說,鄭前輩是要重出山啦?」
「這我不知道。爹說了,血經乃佛門難得的寶貝,怎能讓黑道人物據為已有?」
「對啊,鄭老前輩果然有眼力。」
「快講啊,嚕嗦什麼?」
吳善謙慢慢說開了,一幕幕驚心動魄的往事,命鄭蘭珠大氣也不敢出,神往已極。
講完後,她興奮地大叫起來:「我一定要爹爹出山,傳出英雄帖,邀集天下英雄,與邪魔一決高低!」
「鄭姑娘巾幗英雄,佩服佩服!」
「不讓鬚眉吧?」
「當然當然。」
「比你如何?」
「強過太多!」
「你既是洛陽三公子之一,怎麼不去幫助龍鳳幫啊?」
「在下母親病臥,所以不知情。」
「唉,你啊!白白學武了。」
「到黃山我家,你要把情形詳細講述,記住了麼?」
「記住了。」
藍人俊也聽出了興趣。
由於孤軍對敵,才使龍鳳幫遭到覆亡。
敵方慘淡經營數十年,網羅了一批黑道高手,做事極其謹慎又煞費苦心。
盜取血經用了多少年,盜取少林寺秘籍又用了多少年。先派人臥底,一去就是三五年,不急不躁,極有耐心。
因此,賊勢的建立豈是一朝一夕之功?
而自己一方呢?匆促上陣,人力不足,怎是人家對手?
江湖上有的是正道高手,倘能四處走動,廣泛交友,集正道英雄於義旗下,又何愁賊人不亡?
雲中龍鄭志剛老前輩,退出江湖仍不失正義感,這樣的人物不去交結還能成什麼氣候?
藍人俊頓覺心中開朗了許多。
幾天下來,不唯吳善謙與鄭蘭珠處得熱了,就連藍人俊也與她不再拘束。
只是藍人俊用了假名,未露身份。
這天到了距黃山還有十多里的小鎮,吳善謙讓老家丁回轉,自與藍人俊隨鄭蘭珠前行。
又走了五里多,到了一個小鎮,鄭蘭珠說叫「興德鎮」。她家就住在這裡。
興德鎮只有百來戶人家,大多以耕田為生,街道古樸,房屋也還整齊。
鄭家離小鎮半里,是個獨家大宅園,鄭志剛金盆洗手名,就在這裡營造了房屋。
沿著一條石砌小道,直到鄭宅大門。
鄭蘭珠興高采烈地敲響了門環,早有家人前來開門,一見是小姐,又驚又喜,急忙報知老爺去了。
藍人俊吳善謙跟著進了門,竟是個不大不小的花園呢。綠樹叢中,只有兩幢小樓房和兩排平房,令人感到爽眼清幽。
從一間樓房中快步走出了幾位長者,有僧有道也有俗。
走在最前頭的一位,年約六旬,額下長髯飄拂,一臉正氣。跟在後面的四位,一位像個中年儒土,一位道長仙風道骨,一位和尚慈眉善眼,還有一位中年女子,氣度大方。
總之,這幾位都不是俗人。
「爹!孩兒回來了,還帶來貴客呢!」鄭蘭珠像個小孩般跳躍著奔過去,一臉天真、一臉頑皮。
板著的面孔開朗了,責怪的話語變成了無聲的微笑,一腔怒火化為滿腔喜悅。
唉,天下做父親的,又有誰不痛愛獨生姑娘呢?
「爹,這位是洛陽三公子之一的黑龍劍吳善謙,這位是他的朋友鄧南。」
「久仰久仰,貴客光臨,蓬篳生輝!」鄭志剛雙手抱拳。
吳善謙連忙回禮:「冒昧而來,不速之客,打擾府上,望乞原宥!」
鄭蘭珠叫道:「哎呀,別酸啦,快進屋休息去吧!」
中年婦女笑道:「這妮子好沒規矩,還不快向師伯師叔們請安!」
鄭蘭珠舌頭一吐,叫道:「師伯師叔大爺們,侄女這廂有禮了!」
儒士笑道:「免禮免禮,行了禮請了安,又要磨著教幾手『絕活』給她了,不划算不划算,我書生還是兩免了吧!」
大家一起笑起來。
鄭蘭珠小嘴一翹:「就是歐陽叔叔最小氣,硬是把壓箱子的活兒留著,捨不得教!」
鄭志剛喝道:「你要胡說,憑你這點點功力,也學得了歐陽叔叔的絕技麼?」
「怎麼學不了,學得了的!」鄭蘭珠不服氣。
儒土道:「好好好,這回叔叔不走了,只要有人管飯,就教給你吧!」
鄭志剛向吳、藍二人介紹道:「這位是鐵面書生歐陽榮,這位是山西五台派的清雲大師,這位是恆山太清道長。」
都是江湖上有名的白道高手,吳藍二人向各位前輩致禮。
鄭蘭珠又叫起來了:「這是我娘,叫鄧秀乏,外號人稱……」
鄧秀芝笑罵道:「小妮子,還有自家人誇自家人的麼?還不住口!」
大家笑著進了樓下客廳,早有家人奉茶。
鄭蘭珠道:「爹、娘,洛陽出了大事呢,啊呀,可了不得啦!在先我們聽到的,不過毛皮而已,讓吳公子給叔叔伯伯們講吧。」
鄭志剛道:「洛陽之事,早已轟傳江湖,幾位老友不約而同來訪,也很關切此事呢。」
鄭蘭珠道:「龍鳳幫死得可慘啦,幫主也失蹤了,大概傷重死到城外去了。」
眾人皆驚,紛紛感歎。
歐陽榮道:「龍鳳幫幫主聽說是個書生,武功極為了得,是上輩異人白眉叟的弟子,怎會就死了呢?傳言不可信也!」
清雲大師道:「白馬寺血經被盜,老衲等出家人極為關切。玄衣修羅為修來身,贖其罪孽,誠心誠意以血當墨抄經,這是何等的毅力與誠摯?血經已成為佛門至寶,豈容邪派妖魔染指?如此珍貴的佛經,佛門弟子豈能不聞不問?望兩位施主細細講來。」
吳普謙道:「事情的始末,不該由在下陳述,不瞞各位,這位就是龍鳳幫幫主藍人俊,為了在路上不惹出風波,故換了姓名。」
鄭蘭珠大驚:「喲,你真害人哪!等會找你算帳!」
在座諸位聽見藍人俊就是幫主,十分驚異,又都重新站起見禮。
藍人俊於是把事情經過講了一遍,直講了半個時辰。
他因親身經歷了幾次惡鬥,講起來自比吳善謙生動得多,直聽得眾人大氣也不敢出,鄭蘭珠更是睜大兩眼,目不交睫,生怕聽落了一個字。
最後講到龍鳳幫敗逃,何老爺子辭世,聲音不由哽咽起來,鄭蘭珠也為之下淚,長輩們則不勝欷噓。
對於賊勢之大,金羅漢尚存人間,使眾老不勝驚駭。
太清道長道:「無量壽佛,除魔衛道,武林正道之本分也,恆山派豈能置身事外?願與藍幫主挽手共禦邪魔,為佛門奪回血經!」
清雲大師也道:「阿彌陀佛,五台派也不能袖手旁觀,血經乃佛門至寶,豈能忍邪派玷污?佛法無邊,邪不勝正,妖魔終不能長久,囂張只一時也。」
鐵面書生歐陽榮憤然道:「金羅漢武功雖已達化境,然正道英雄人才輩出,天下之大,能人異上極多,只要他們倒行逆施,有違天和,自有誅戮他們的人!在下雖不才,願與各位勉力趕難,死不足惜!」
這些話聽得藍人俊熱淚盈眶,心中十分激動,也鼓起了重整旗鼓的信心。
鄭志剛又道:「神杖翁何老爺子蕩妖除魔一生,遊戲風塵,為我輩之楷模,老夫也決心重出江湖,邀約一些好友,與紫衣幫一較雌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鄧秀芝道:「夫君有此氣魄,戲妾豈能休閒在家?願與夫君共鬥妖魔!」
鄭蘭珠道:「娘,我呢?」
鄭志剛道:「你?小孩子家,武功未成,別出去現眼,在家練功吧!」
鄭蘭珠大叫起來:「不幹!爹爹和娘去除魔衛道,做女兒的在家享清福,哪有這種道理呀!師伯師叔們,主持公道,說說著呀!」
歐陽榮笑道:「你們聽,她受冤枉了呢!」
鄧秀芝笑道:「嚷什麼?也不怕客人笑話,你學了那麼點功夫,就唯恐天下不亂,怕你白學了。娘既然和爹重出江湖,會把你撂下麼?撂下了你,你不是更好到處亂跑了麼?這不是,半月前作偷跑出門,你爹還沒有跟你算帳呢?還不如把你帶在身邊,死死管著。」
眾人齊笑起來,都說這辦法好。
鄭蘭珠氣得直翻白眼,不作聲了。
晚飯後,藍人俊、吳善謙被安置在主樓對面的小樓上。
晚上,大家又秉燭夜談,十分投契。
老一輩們又詳細問了賊人武功招式,一致認為紫魔十衛、四星都已是一流高手,不能低估對方,要慎重邀的武功較高的正道英雄,以免交手時損人過大。
一連兩天,他們都在議論明年端午節紫衣人成立幫派的事情。最後商定,各人去邀集朋友,於明年四月一日,秘密到洛陽吳公子家會集,再看賊眾在何地組幫,那時再決定方策。
第三天,藍人俊告辭上山。
他走後,那兩個準備遊說鄭志剛參加紫衣幫派,又想劫奪鄭蘭珠寶劍的傢伙來了,被鄭蘭珠揍了一頓,趕出家門。
吳善謙被鄭志剛夫婦留住,要他盤桓些日子再走。
他自然十分樂意,對鄭蘭珠已不覺得是個大麻煩了。
太清道長、清雲禪師、歐陽榮也還不忙走,有些事也還要計議呢。
再說藍人俊獨自上了黃山,直奔天都峰。
相別數月,輕車熟路,他心急如火,有一種歸家的親切心情,是以將動力提到極度,拚命往山上飛奔。
山洞還是那個模樣,一切均無變化,白眉叟老人家依然精神矍爍,見他來到也不驚奇。
叩拜後,白眉叟笑瞇瞇瞧著他。
「遇到高手吃癟了麼?」
「一言難盡,請師傅老人家指點!」
他把下山後的遭遇詳說了一遍。
白眉叟道:「這金羅漢乃邙山九魔之首,當年郝傑、潘翠環兩個年青人到郊山除魔,為師念二人匡扶正義,暗中相助,並讓五魔、七魔和金羅漢遁去,想不到三十年後又興風作浪了。郝傑一生驕傲,以致由快變魔,幸晚年懺悔,以血作墨抄寫經書,足以抵其罪過,不想又留下武功秘籍,引起如此大的風波。如今你為找回血經,伸張正義捲入是非,自然不能就此罷手。但聽你所言,賊勢極大,又網絡了不少黑道高手,以你一人之力,終不能成大事。
這樣吧,你先安心練功,為師成全你就是了。」
藍人俊又叩了幾個頭才站起來。
從當日起,白眉叟讓他先練混元五指針,以半年為限,練到九成。
每到晚上,白眉叟以氣順他週身筋脈來回按摩,以增加他的功力,並治療傷勢。
三個月日夜勤統,混元五指針已到了九成火候。他運氣發功時,五指針已經由氣成形,射出五股極細的白色霧針。
這天,白眉叟指導他練劍。由於《煞魔劍譜》被敵獲得,藍人俊的這套劍法就失去了作用。白眉叟經過深思,將《煞魔劍譜》上的招式作了一些更動,同時另授他一套自創的《望月劍法》,囑他練熟後,與更動過的《煞魔劍譜》交替使用,便可破敵。因為《望月劍法》是針對《煞魔劍譜》的攻防而創造的。並指示他將這套劍法授給年青英傑,以對付《煞魔劍譜》。並說若以此劍法對付各種流派劍術,當不在話下,足可保身。
藍人俊十天學會了《望月劍法》,又以十天將它精熟。
劍法學完,白眉叟又讓他將「紫微二元導引術」的陰勁陽勁合成一股無堅不摧的劈空掌,定名為「一雷掌」。
所謂「一雷」者,蓋因先發出陽剛之勁,造成一種聲勢,「轟」一聲如雷霆,以懾敵人心神,緊接著發出陰柔之勁,無聲無息跟在陽剛之勁後面,合兩種力共擊對方發出的真氣,足可擊潰對方掌力。特別是兩掌相對後,陰柔之勁突然而至,對方必來不及再提真氣。
要想運用得自如,達到收發隨心,他必須再下苦功。
又是三個月過去,已是隆冬時節,他終於將「一雷掌」練成。
白眉叟又將「隨意掌」去粗取精,壓縮成「望月十二式」,讓他下山後傳給該傳之人。
這「十二式」有拳有掌有爪,一招可致命。只要練得精熟,心動手動,並能根據交手的敵方露出的破綻臨機應變,則非常厲害。
春節即將來臨,白眉叟卻催他下山,臨別時道:「為師自感在世不長,除魔後可再來此洞一行,如為師坐化,可將遺體葬於此洞,為師還有些武功著述留給你,望你好自為之,以郝傑為鑒,不可以武壓人,切記切記!」
藍人俊悲從中來,哭拜下山。
白雪莽莽,一片銀白。
也許,這是與恩師最後訣別了呢。
唉,「相見時難別亦難」,人生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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