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魔金剛杵 正文 第十四章 折戟沉沙
    眾俠回到鏢局,天際已現一線曙光。

    風塵二怪的死,令眾人心頭蒙上陰影。但此時無暇處置後事,由張元順命鏢伙去辦棺木,大家聚在小院裡議事。

    早早就回到鏢局的馮二狗,正坐立不安地等待諸俠歸來。一見眾人死的死、傷的傷,慌得他拉住吳小東問經過情形。

    吳小東道:「說來話長,你為何龜縮於家?也不來相府助戰!」

    皮懷志道:「莫錯怪了他,他得手了呢!」

    正好大家抬出凳子,紛紛坐下,凌曉玉急不可待地問他有沒有找到憑證。

    馮二狗得意地從懷中取出一份文書,凌曉玉接過一看,不禁大喜,道:「二狗兄,真有你的,竟拿到了胡相爺謀反的鐵證。」

    眾人一聽,忙問是什麼憑證。

    凌曉玉道:「這是元太子的親筆信,蓋了印的,可謂鐵證如山,這下好了,大功告成!」

    吳小東道:「怎麼找到的,說來聽聽!」

    馮二狗道:「說起來一憑運氣,二憑我二狗天生的聰明……」

    侯四姑罵道:「講正經事,誰耐煩聽你自吹自擂,你那點道行,誰人不知?」

    馮二狗裝聽不見,續道:「我說憑運氣,自是有所根據。我們進入相府後,只見到巡丁,十分容易地就摸到了相爺書房,書房附近只有四個護院伏在院子裡。我一進去,他們便跳了出來,立即就被跟在我後面的如澄大師、皮前輩治穴點倒,使我輕易進入書房。和那天一樣,我東翻西找,三娘四姑郎戈也都幫忙,可還是找不到有用的東西。我一時火冒,把那放在牆角里的茶几擊了一下,那茶几居然紋絲不動。說到這裡,就不能不提我二狗的聰明了。要是換了別人,哪裡會注意到,不動就不動嘛,紅木製的,豈能不重?可我二狗聰明絕頂,馬上就想:咦,這茶几豈不是有些古怪麼?憑我二狗的功力,哪有擊它一下而不動的?我馬上把這只茶几端詳了個仔細,從頭看到腳,發現茶几也沒什麼異樣,便又推了推,依然不動分毫,我馬上猜出四條幾腳是埋在板下的,一定有機關。便蹲下來查看,發現四隻幾腳全栽在一塊圓木板上,圓木又嵌進了地板,經用漆一刷,不仔細還看不出來。我連忙站了起來,雙手放在茶几上,往左一扳,紋絲不動,往右一扳,喝!動了。便一個勁轉動茶几,書櫃後有了喳喳聲,櫃後的牆升了起來,縮進天化板裡去了,你們說怪是不怪?其實,說穿了也不稀奇,那牆是木板制的,刷了石灰,看不出來,用它把一室隔成了二室。我繞過書櫃一看,秘室裡有兩隻木櫃,上著鎖。這自然難不倒我二狗,當即取百寶鑰匙開了鎖,櫃子裡放了不少書信之類的玩意兒,我請四姑、郎姑娘來找,自己又去看了另一隻櫃,那裡面儘是珠寶,真是愛煞人,便一把抓起來往百寶囊裡塞,這封元太子的書信,就是在一隻珠寶箱裡找到的。如愚大師命我揣信先回鏢局,他們到後園去接應你們,於是我就先回到鏢局……」

    凌曉玉道:「我把我們被擒的經過說個大概。小東兄他們進去後便沒了聲音,我和如玉、四星女進屋時,不見了小東兄幾人——」

    吳小東插話道:「我與田兄進了右側室中,見是一間書房,便把蠟燭置於桌上,正待搜查,忽覺足下一動,還未弄清是怎麼回事,便覺一個身子下墜,和田兄同時跌進一張網內,正欲掙扎便被人點了穴,連啞穴也被治住。」

    張勁風道:「我與勁竹進到左室,那是一間臥室,有床有桌有椅,我們也把燭火置於桌上,正待翻查,腳下踩空,跌到了網裡……」

    凌曉玉接著道:「遭遇一樣,不再贅述,那房間裡的地板是活動的,受機鈕控制,我們進養心齋,人家早已知道,所以一個個著了道兒。我和如玉跌下去之後,地下室已點起了火,小東兄等人都在,已被上了綁,奚玄機和兩個兒子把我們從地道押了出來,旨在動搖我方軍心。你們正僵持之際,如愚大師等來到,便趁所有人專注於鬥場之時,突施襲擊殺了弓弩手……這些先行放下不提,我感到最不解的是相府何以知曉我們夜裡要去養心齋?這消息是周熊副主事親自告訴我的,命我千方百計到養心齋找出相爺謀反憑證,這其中必有古怪!」

    東野焜道:「不過,話說回來,他們若不把高手全都派到養心齋潛伏,二狗兄他們就不那麼容易得手了。」

    雷霄道:「憑證仍是從書房查找出來的,養心齋只是相爺應急出逃的通道,根本就不放置什麼機密在裡面,足見要我等到養心齋去,是一個圈套。多虧白姑娘要我們兵分兩路,致使對方弄巧成拙,反而成全了我們。」

    梁公柏道:「凌姑娘,這個周熊是不是相爺的走卒,和相爺串通一氣謀害我們……」

    正說著,白艷紅來到,眾人忙請她坐下。

    白艷紅道:「我不能耽擱,是偷跑出來的,昨夜我們被相爺派人叫醒,叫我們速到相府,合力圍殲凌姑娘、東野兄一夥欽探。我這才明白,相爺前兩天與於莊主他們密商的就是這事,各位怎會上了當的?」

    凌曉玉匆匆將前後經過說了,末了道:「白姑娘,我這就將元太子密信交給萬松婆婆,聖上必會派羽林衛到相府捉人,姑娘和令尊應及時規避,以後可到太湖總寨相聚。」

    白艷紅道:「我們早上剛要小睡,相爺便遣人叫我們速去相府,爹爹去請於莊主他們,我乘機過來一趟,若有機密,我會告知各位。至於爹爹,我定設法勸他逃離京師……」說著站起來道:「我這就去相府,暫與各位告別。」

    雷霄送她出門,她道:「雷兄你好武功,居然與三君子之首平分秋色,只是傷得重麼?」

    雷霄道:「不妨事,調息兩個時辰可恢復。事已急,艷妹要小心。若令尊願逃,就來鏢局暫避,以後我們一同出京師如何?」

    白艷紅低聲道:「一切都要依靠你雷兄,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小妹聽你的。」

    「好極,妹妹千萬保重!」

    白艷紅答應著,匆匆走了。

    凌曉玉等欽探回府,眾俠當即歇息。如澄、嚴壯行等傷較重,各自調息治傷。

    東野焜也感內腑疼痛,入室打坐,他只需兩個時辰就能治好內傷。

    凌曉玉一回到家中,便立即去見婆婆,正值婆婆與周熊、蔡民傑兩位副主事在客室議事。

    一見她來,萬松婆婆便沉下了臉:「一大早你就不知跑哪兒去了,有事也找你不著……」

    凌曉玉道:「昨夜屬下去了相府……」

    萬松婆婆一聽,這還得了,叱道:「放肆,你竟敢夜入相府,替老身招災引禍,你……」

    凌曉玉岔斷她道:「屬下有要事稟告!」

    當著兩個副主事,她居然頂撞自己,氣得萬松婆婆一拍茶几:「大膽!你竟敢……」

    凌曉玉毫不畏懼,再次岔斷她道:「屬下並非空手而回,望婆婆明察!」

    萬松婆婆一聽,把罵人的話連忙吞了下去,道:「你這話何意,莫非查到了憑證?」

    凌曉玉道:「正是,屬下有了憑證。」

    「什麼憑證,說清楚些!」

    「相爺謀反憑證!」

    蔡民傑道:「凌姑娘,坐下慢慢說!」

    周熊道:「什麼憑證,可是真的?」

    凌曉玉便在一張空椅上坐下,也不等萬松的口諭。氣得婆婆眼珠子一瞪:「凌曉玉,你好放肆,目無尊長……」

    話未完,周熊道:「婆婆,快看看是什麼憑證,其他事以後再說!」

    萬松雖然極不高興,但似乎也不願得罪了他,只好又對著凌曉玉吼道:「快拿出來!」

    蔡民傑和顏悅色道:「凌姑娘不顧危險,入虎穴出生入死,取這憑證不易,在下佩服!」

    這話有些人味,使凌曉玉又想起昨夜生死一戰的緊張情形,鼻子一酸,掉下了兩滴淚珠,哽咽道:「風塵二怪兩位前輩殉職……」

    蔡民傑「啊呀」一聲,道:「什麼?這兩位前輩——唉!為國捐軀,一片丹心……」

    萬松婆婆無動於衷,催促道:「快拿出憑證來,此乃大事,豈容你磨磨蹭蹭!」

    凌曉玉取出包好的元太子書信,雙手呈上。萬松婆婆急不可耐一把搶了過來,雙目一掃書信內容,不禁興奮得手也抖了起來。

    這份憑證千真萬確!

    元太子和相爺相約,相爺舉事時,他率軍越過大漠,進軍中原……

    周熊見她一臉喜色,忙道:「寫些什麼?請拿與下官一觀。」

    婆婆喜形於色,把書信遞給周熊,周熊臉色一變,又遞給蔡民傑,蔡民傑邊看邊咬牙道:

    「好個胡惟庸,皇上待你不薄,竟敢謀反,不顧天下蒼生剛脫出刀兵之災……」看完遞給萬松婆婆道:「請婆婆速送宮中!」

    周熊道:「下官與婆婆一同前往!」

    萬松婆婆喜滋滋道:「兩位與老身一同去吧,最好能於今日面呈皇上。」

    周熊道:「只要交到王公公手上,今日定能面呈皇上,不必擔心!」

    說走就走,萬松婆婆命金花叫人備車,讓凌曉玉回去歇息。車一備好,三人立即進宮。

    凌曉玉回到綺香樓,回憶著周熊和蔡民傑的一舉一動,覺得周熊有些可疑。但蔡民傑是否和他一鼻孔出氣,誰又知道呢?反正憑證已到手,由婆婆交到宮中,一了百了。只等聖上傳旨嘉獎時,請婆婆解救雙親。只要雙親重見天日,她就可帶走雙親,與東野焜離開京師,到太湖總寨去安家,到時婆婆也拿她無法……

    帶著對未來的憧憬,她沉沉睡去。

    且說白艷紅此刻已到了相府,見爹爹和陳副使、於莊主、伍副莊主等人也剛到,遂放下心來。相府二總管追魂刀魯方和總護院霹靂掌伍岱接待了大家,請眾人到平日相爺待少量客人常用的小花廳奉茶,說相爺馬上就到。

    昨夜一夜折騰,除陳智外,餘人皆無精神,若不是相爺召見,早已上床大睡。

    不一會,相爺由總教習麻雄陪了來,大家趕緊站起行禮問候。

    相爺笑道:「各位不必拘禮,請坐下說話。昨夜勞動各位大駕,本不該再驚憂大家,實因情勢緊急,只好煩勞各位。」略一頓,續道:「下官今日上朝,獲知兩項機密。一是邊關報奏大漠舊元殘部蠢蠢欲動,皇上下詔曉喻邊關將士,待命出征……」

    陳智一聽大驚,忙問道:「相爺,可知何時出征,此事非同小可……」

    胡相爺搖頭道:「何月何日發兵,要待兵部議妥後上奏,但下官估計就在最近,陳副使可著人星夜趕往大漠,及時報呈貴國太子。」一頓之後又道:「二是皇上得欽探密報,說舊元不少部眾潛伏在京,皇上命羽林衛即日盤查,不得放走一人。因此各位處境危殆,請陳副使和各位搬至相府,暫避一時,以防萬一。」

    陳智連忙點頭:「多謝相爺恩典!」

    此時下人已擺放碗筷,相爺請大家入席。

    片刻之後菜餚紛紛上桌,又有四名美姬侍酒。胡相爺笑盈盈舉起杯,祝元太子安康。

    白艷紅心想,這老兒難道不知失了機密?

    大禍即將臨頭,他還在陶陶然,真是老糊塗!等飯後回家時趕緊告知爹爹,不能進相府留住……一邊想一邊把酒喝了下去。

    胡相爺又慇勤勸菜,等美姬斟滿酒杯,陳智便向相爺敬酒,大家又滿飲一杯。

    這酒芳香濃醇,入口而化,堪稱極品。

    酒過三巡,白艷紅忽覺天旋地轉,不禁一驚,心想自己今日怎如此不勝酒力,念頭一轉,失去了知覺。

    胡相爺瞧著所有人都倒下了,滿意地站起來,笑道:「想不到竟這般容易,你瞧他們,一個個癱成了一堆泥!」

    慕容石從屏風後走出,命魯方治穴,又叫來侍衛,將陳智等人關押在養心齋的地牢。

    慕容石道:「相爺,這些人若被解往刑部,只怕會供出真情。」

    胡相爺道:「這倒不難,本官會點刑部親信審理此案。」

    麻雄道:「可那封信怎麼辦?要是欽探交到皇上手中,豈不……」

    「這也好辦,本官只說信未交到本官手中,是以本官不曾見信,陳智只是試探本官,試圖賄賂,便被本官拿下,這書信他並未帶在身邊。至於書信怎會落到欽探手中,本官不知。」

    麻雄、伍岱讚道:「相爺高見,佩服!」

    秦玉雄從外間回來,撞見白艷紅等人被侍衛抬著往後園走,驚得趕到小花廳去見相爺,相爺方才對他說了原委。

    原來一清早相爺便知道了書房遭劫一事,他上朝歸來後去書房查看,發現元太子書信和珠寶被竊,驚得他魂飛天外,立即招請慕容石、魯方等人計議,這封書信要是被呈交給皇上,這還得了?慕容石也頗感意外,東嶽三君子都受了傷,一個個無精打采,出不了主意。

    胡相爺十分惱怒,但又不好發作,昨夜設下圈套擊殺欽探,結果反蝕了本,胭脂四尊者溜得不見蹤影,大概跑回西北去了。司徒天鵬則魂歸地府,就連張淵也被青衫客擊殺……

    半晌,還是相爺自己想出了主意,先下手為強,把元太子的副使陳智抓了來,上奏朝廷,反咬一口,洗清自己,同時提前舉事,以免夜長夢多,遂定下方略,派人去請陳智……

    秦玉雄聽完,嚇出了一身冷汗。幸而相爺智慧超人,否則豈不是招來了彌天大禍。

    忽然,他對白艷紅動起了心思,便道:「爹爹,那白艷紅也要交刑部問罪麼?」

    胡相爺道:「那是自然,怎麼,我兒莫不是被這丫頭美色所惑?」

    秦玉雄鼓起勇氣道:「她年歲尚小,不知多少事,不如勸說她父女投靠爹爹……」

    「現值用人之際,你若能說得他父女心回意轉,這白艷紅就賜給你吧!」

    秦玉雄大喜,連忙行禮道謝。

    慕容石冷冷道:「秦堂主,事情已到了緊要關頭,你最好把分掌的人全都召到相府聽候調用,莫被女色誘昏了頭,小心上當失足!」

    秦玉雄連忙低頭道:「是,遵命!」

    他匆匆往外走,去金剛門召人,心裡總排不開壓抑之情。早上凌曉玉等退走後,他就心神不定,思緒如一團亂麻。他萬萬沒想到東野焜的武功竟然這般高得嚇人,天魁二魔和斷魂手競死在他一人手上!想當年他若跟了如澄和尚去,這身武功不就是他的了麼?唉,一念之差,使他失去了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這也怪趙鶴這老傢伙,他把風火刀法吹得天花亂墜,自己年幼無知,相信了他的話,結果……唉,想這些還有什麼用,事過境遷,時光不再,還是想想今後的事吧!照這樣看來,金龍會並無把握勝得了東野焜他們,這樣鬥下去究竟鹿死誰手也未知。一年多來,金龍會精英傷亡殆盡,如今還剩得了多少人呢?如果相爺近期舉事,失敗了又怎麼辦?自己總該找條後路呀!

    這樣一想,他想起了霍東家。藉著告訴他昨夜一場拚鬥的情形,順便探探他的口風,他對相爺舉事有幾分把握,有什麼打算……」

    於是,他出了相府,徒步前往霍府。到了大門,敲了一陣無人理睬,不禁十分奇怪,平常只要一敲就有人開門,今日究竟是怎麼回事?於是又往錢莊去,發現錢莊關了門,一問房邊的店舖,說是五天前就不見開門了。咦,莫非出了什麼事不成?他又返回到霍府,拍響了門扣。這回有了腳步聲,門拉開一縫,有人間他找誰,他說找霍東家,他是秦公子,莫非不認識了?於是門開了一扇,一個陌生的家人打量他一眼,道:「此屋已改名換姓,霍東家將屋售給了我家老爺,公子莫非不知道麼?」

    天,連府第都賣了,這是怎麼回事?

    他如墮五里霧中,走完了一條街,他才猛省過來,霍東家溜走了!難怪他上次被霍東家叫去就是為了這事,結果他一口咬定自己忠於相爺,霍東家便改口說試探於他。

    由此看來,霍東家對相爺舉事能否成功並無把握,甚至根本不相信能成功,否則他何必攜帶著萬貫家財逃離京師呢?要是自己願跟他走,這一輩子過的是富足的生活,可無權無勢無名,日子長了也是乏味,不如跟著相爺冒一次險,成者為王,敗了則逃,自己保自己的命還保不住麼?……

    他想將這事對相爺說,還沒說就碰上了白艷紅的事,只好暫時放在心裡。

    此時,他已到了金剛門,把周濤周湧叫了來,把昨夜的事講了講,命他們進相府,另外派兩個人去雅廬把綠荷接來,這幾日他把她給忘了。周濤周湧聽說張淵被青衫客擊斃,驚得瞠目結舌,心中倒抽冷氣。

    秦玉雄見他們呆楞著不動,催促道:「快去收拾東西,把方玉豹、胡昌叫上,舉事迫在眉睫,正是用人之際,所有弟子都去!」

    周濤喏喏答應,振了兩人趕車去接綠荷,自己和周湧溜到後院說話。

    周湧道:「聽見了麼,這一去若是舉事失敗,我周家老少滿門抄斬,斷子絕孫……」

    周濤道:「你說該怎麼辦?」

    「這相府去不得,趕緊逃吧!」

    「拖兒帶女,再加門人弟子……」

    「門人弟子讓他們自找出路,家眷現在就收拾細軟,半個時辰就可出門……」

    「要是被金龍會查知,還有命麼?」

    「他們自顧謀反,哪裡顧得上我們,大哥,別再猶豫,當斷則斷!」

    「好!我先把秦玉雄打發走,你去內宅……」

    周湧不等他說完,轉身就走。

    周濤道:「慢,出了京師又往何處去?」

    周湧道:「天下之大,何處不能容身?到哪裡安家這一路上盡可商議!」

    周濤一想也對,便往前院來。

    秦玉雄道:「何時可召集門人弟子?」

    周濤道:「有的上街去了,有的回家,還得一一把他們找回來,請堂主先回相府吧,至多兩個時辰我就帶人前來……」

    秦玉雄道:「等綠荷來我就走。」

    周濤無奈,把一些門人弟子叫到後院,吩咐他們如此這般,門人弟子分頭行事去了。

    不久,接綠荷的馬車回來了,說雅廬根本沒人,綠荷不知上哪兒去了,秦玉雄大罵這賤人沒心肝,居然逃走了,遂乘車去相府。

    他這會一門心思放在白艷紅身上,回到相府,興沖沖去養心齋找白艷紅。

    守門的衛士見公子來了,不敢怠慢,帶著他走到院子裡,掀開角落裡的一塊石板,露出了個口子,有石級通往地下。

    秦玉雄走下十級台階,就見壁上掛著燈,又走下十級,便見有條通道直通養心齋房屋方向,通道兩邊有一間間鐵柵隔開的囚室。通道口有四名帶刀衛士坐在凳上,有好幾盞風燈掛在他們身後壁上。一見他來,四名衛士跳了起來向他行禮。其中兩人從壁上摘下燈,一前一後照路,帶他巡視牢中囚徒。

    牢房一共四間,只關著白艷紅等人,她獨自一人關一間。再往前走,估計是養心齋房屋下面,他取過一盞燈,走了幾步舉燈一照,發現有個通道在右邊,推想昨日凌曉玉等人被擒後,就是從這個通道押出去的,可能通往相爺書房附近,有空時不妨來打個轉。

    他命侍衛退開,自己提著風燈來到最末一間牢室,透過鐵柵縫隙往裡一照,只見白艷紅坐在地上,腳被姆指粗的鐵鏈鎖著,神情萎頓,兩隻手一隻被鐵鏈拴在一棵矮樁上。

    「白姑娘,委屈了!」他輕聲喚道。

    白艷紅瞇著眼望了望他,把頭轉向一邊,道:「敢問秦公子,把我等拘押起來是對待結盟朋友的禮節麼?堂堂相國,居然背信棄義!」

    「白姑娘,我是剛知曉這事的……」

    言未了,臨室的於鐵勇、白遠昌等人聽見聲音,就叫道:「秦公子,請過來答話!」

    秦玉雄裝聽不見,對白艷紅道:「白姑娘,在下從見到你之日起,就對白姑娘有了情意,那還是在虎威鏢局的時候……」

    白艷紅岔斷話頭道:「秦公子,為何將我等拘押,你還未回答我的問話呢!」

    「白姑娘,長話短說,我對白姑娘鍾情已非一日,只要白姑娘答應與我結親,我便請相爺放了白姑娘,當然也放了令尊,只要令尊投靠相爺,忠心不二……」

    「這是你開出的價錢?」

    「不,這不是做買賣,姑娘處境危急……」

    「怎麼,相爺要殺我們?」

    「比這還糟,所以白姑娘你……」

    「相爺為何拘押我們?」

    「這個麼,等你出來我自會告訴你……」

    「不,現在就說,我要知道原因!」

    「這裡不便說,相信我,白姑娘,這是我救你出獄的唯一辦法,否則……」

    「否則怎樣,說下去!」

    「你答應與我……」

    「你先說清拘押我們的原因,我再回答你。」

    「這……好吧,」秦玉雄無奈,壓低了聲音,「相爺要上奏朝廷,將你們交刑部審問……」

    「這就奇了,把我們交給刑部,不怕供出我們與相爺結盟謀反麼?我不信!」

    「哎,白姑娘,刑部也有相爺的人……」

    「我們何時得罪了相爺?昨夜還為相爺賣命,竇護法、端木副莊主……」

    「相爺這般做,也是情非得已。」

    「究竟為了什麼,你說清楚!」

    「不能說呀,等你允了婚出來,我……」

    「你不說明緣由,那就免談!」

    「唉,你……好吧,我說,相爺書房被盜,元太子書信失竊,這定然是凌曉玉那班人所為,若將書信呈遞上去……」

    「我懂了!相爺怕機密敗露,就倒打一耙,將我們交給皇上請功,以推卸罪責。」

    「這個不必說了吧,我求白姑娘允婚,只要白姑娘答應,包你和令尊無事……」

    「我要是不允呢?」

    「唉,白姑娘,你好好想想,若是奏明瞭聖上,午門凌遲處死不說,在刑部還要用刑……」

    「你要是先放了我出來,其餘事尚可商議。」

    「你說放你出來就允婚?」

    「我沒說,我說的是放我出來後再議。」

    「這……相爺跟前不好交待。」

    「那麼你是乘人之危逼婚麼?」

    「不是不是,在下仰慕姑娘才藝已久……」

    「你是相爺堂堂義子,我白艷紅是相爺的階下囚,兩種身份相差天地,能議婚麼?」

    「情非得已,只能從權……」

    「我爹也是階下囚,世上有這樣議婚的麼?」

    「那……你想怎樣?」

    「把我爹和我先放出來,其他事再議。」

    「放你出來不允呢?豈不是……」

    「這個,要等放我出來後再說。」

    「你只要答應一聲,我馬上就放你!」

    「免談,你省省心吧!」

    「別太固執,拖延了時候就來不及了。」

    「你走吧,免談!」

    「你不答應,那可是自尋死路!」

    「你以為姑娘怕死麼??

    「別逞能,押到刑部堂審,三十六般刑具,任你是鐵打的人也只怕經受不起,只有乖乖招供,凌遲處死,一刀剮一片肉……」

    「住口!你休想唬住姑奶奶!」

    「你年紀輕輕,死了太冤,是我憐香惜玉,求得相爺恩准,給你一線生機,嫁與我公子爺,也並未辱沒了你,我勸你好好想上一想……」

    「你和你那義父都是反覆無常的小人,姑奶奶從未將你們放在眼內,你死了這條心吧!」

    「咦,什麼話,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滾,你這個乘人之危的小人!」

    秦玉雄大怒,冷笑一聲:「白艷紅,你以為公子爺真是來求你的麼?實話告訴你,公子爺既然相中了你,你不從也得從,如今你身陷囹圄,插翅也難飛,公子爺把你武功廢了,讓你做個貼身丫頭……」

    「無恥小人,你休想得逞……」

    「我偏要得逞,你休想保住清白之身,到時你就是一頭撞死也為時已晚,不信等著瞧!」

    秦玉雄提著燈籠走了,白艷紅又驚又怒,又氣又急,不禁哀哀哭了起來。秦玉雄說得出做得到,本就是個無恥小人,這該怎麼辦呢?

    關押在隔室的白遠昌、於鐵勇、陳智等人都聽見了這番對話,方才明白胡相爺把他們拘禁起來的原因,一個個恨得咬牙切齒,破口大罵。幾個看守走了過來,不准他們吵嚷。

    秦玉雄出了囚室,想求相爺將白艷紅賜給他,便匆匆往書房去。走到書房門前,被一個侍衛攔住,低聲道:「公子,有位太監公公來,相爺在書房會見公公,不准任何人進去,請公子稍後再來。」

    秦玉雄無奈,便在走廊裡徘徊,想起了心事。舉事迫在眉睫,勢在必行,可相爺並未透露舉事的日期和步驟,把人悶在葫蘆裡。到舉事那天,莫非率著金龍會那班地痞,殺進皇宮麼?抑或是胡光祿率他的羽林左衛去捉皇帝老子,和金龍會的烏合之眾裡應外合,輕而易舉就攻佔了皇宮,一刀切下皇帝老兒的腦袋,胡相爺便大搖大擺走進皇宮,登上龍位……到那時,自己又將是一番什麼模樣呢?封王還是封侯?做文官還是做武官?看來做什麼都成,到時派人將爹娘迎來京師,不不不,應該衣錦還鄉,驚動地方官吏趕來迎接,人人恭候王爺的大駕,喜得爹娘老淚直流,親戚街坊一個個爭相巴結,那光景實在是美妙無比……

    他隨意坐在走廊的長凳上,想入非非。

    忽然,有人喚他:「秦公子,相爺有請。」

    他正想得入神,被嚇了一跳,抬頭見是二管家魯方,忙站起來。魯方並不多言,匆匆往書房去,只見已坐滿了人。慕容石、慕容星耀、東嶽三君子、三少君、奚玄機父子、幽冥三凶中的老二余沛、相府的總護院、總教習全都到場,張天龍、張媚紅兄妹也在座。

    胡相爺臉上一片喜色,道:「人已到齊,本官有個喜訊要告訴諸位。」略一頓,又道:

    「萬松老太婆已將元太子給老夫的信送到宮中,呈報給一位內侍太監,老太婆頗為得意,以為自己立下了汗馬功勞,殊不知這書信已被公公壓下……」說到這裡一頓,雙目掃視大家,見眾人似乎都舒了口氣,不禁一笑,但馬上又板起了臉,續道:「但公公說,知道此事的欽探有三人,除了萬松老太婆,還有周熊、蔡民傑兩人,周熊自不必說,是自己人,唯對姓蔡的有些不放心。因此書信暫不能毀去,也不能退回,要本官及時舉事,以免夜長夢多……」

    又一頓,道:「明日本官上朝時奏明聖上,本官宅第中一口水井,於昨夜突然成了一口酒井,就是說變水為酒,不知何因,真乃天下奇聞……」說到這裡頓住,又拿眼掃視大家,面呈得意之色,見大家十分驚愕,不禁笑了起來。

    秦玉雄心想,這不太荒唐了麼,世上哪有這等怪事!還敢奏明聖上,不怕被問個妖言惑眾處斬麼?真不知他那肚子裡裝的什麼主意。

    胡相爺見眾人大惑不解,,忍不住呵呵笑道:「怎麼,你們覺得荒唐是麼?本官欲請皇上駕臨觀賞……」略一頓,道:「各位意下如何?」

    秦玉雄不禁目瞪口呆,以為自己聽錯了話。水井變酒,無異癡人說夢,還要請皇上駕臨,這更是石頭縫裡擠水,異想天開!

    胡相爺見眾人不作聲,又道:「本官請皇上光臨,皇上必來,到時就看各位的手段了!」

    秦玉雄念頭急轉,皇上若駕臨相府,那真是甕中捉鱉,取皇上性命易如反掌。皇上既然歸了天,群臣還敢不服麼?

    這樣一想,心跳加快,興奮起來。原以為舉事就是殺向皇宮,需要許多人馬,哪知相爺施的是一條妙計,真可以說是十拿九穩!

    他忍不住道:「義父,此計妙不可言,只是皇上會親臨相府麼?」

    胡相爺笑道:「本官既然相請,園中水井又發生這般怪事,皇上是定然要來觀賞的,這你們不必擔心!」

    慕容石道:「相爺只要能請來皇上,老夫定將皇上首級割下,保管萬無一失!」

    胡相爺又問其餘人:「各位有何高見?」

    王斯平道:「把皇上引來相府,這確是條好計,要殺皇上易如反掌,請相爺放心。」

    胡相爺道:「聽說三位負傷,明日若與羽林衛以及大內高手動武,會不會……」

    王斯平道:「我們只要坐息一夜,明日就能恢復如初,區區大內高手,不在話下。」

    胡相爺道:「皇上親隨太監中,有好幾位武藝高強,各位不可掉以輕心!」

    慕容石道:「無妨,相爺不必多慮。」

    胡相爺高興得直點頭:「明日要多多仰仗各位,成敗在此一舉。一旦大功告成,各位就是開國功臣,封妻蔭子,流芳千古!」

    慕容石道:「相爺洪福齊天,必登龍位!」

    胡相爺笑著走了,還有貴客要會見。

    慕容石道:「半個時辰後大家在議事室會集,老夫分.派各位差務。從現在起,不能走出相府一步,違者重處!」

    秦玉雄心情激動,獨自出來閒走。明日只要殺了皇帝老兒,自己就成了王爺,這是何等的榮耀,到時衣錦還鄉……」

    他沉入到美妙的幻想之中。

    且說東野焜等人一個個坐息醒來,已經過了中午時分,匆匆用了午膳。

    雷霄對東野焜道:「白姑娘去相府到現在還沒有來,叫人放心不下,會不會被白幫主關在家中,我欲前往一探,你看如何?」

    東野焜道:「走,我與雷兄去。」

    嚴仁君道:「我也去。」

    梁公柏道:「不妥吧,伏虎幫那夥人把我們當死敵,一見面免不了動手,豈不令白姑娘為難?我看叫上郎妹妹去,她著上女裝,不引人注目,人們也不認識她。」

    雷霄道:「好主意,請郎妹妹走一趟。」

    郎戈不慣女裝,只偶而穿一穿,出外有事她都要換上男裝,故梁公柏才有此說。

    郎戈欣然換上女裝,那張彥禮、張逸鵬也要跟著去,一行人便前往通濟門外的白家走去。

    快到白家時,眾人站下,由郎戈前往。

    郎戈走到門前敲門,開門的是王蓮英。

    「你找誰?」王蓮英打量著她問。

    「白姑娘在家麼?」

    「不在。你是誰,我怎麼不認識你?」

    「我與白姑娘相識,卻不認識你,你是誰?」

    「咦,你怎麼問起我來了?」

    「白姐姐!白姐姐!」郎戈不睬王蓮英,尖著嗓子大聲呼叫。

    「嚷什麼,告訴你不在,一點規矩都沒有!」

    「我不信,你騙人!」

    「喲,哪裡來的野丫頭,去去去!」說著要關門,被郎戈用力推開。

    「咦,你要撒野?我……」

    王子升聽見吵鬧,忙從屋中出來探視,道:「吵什麼,有話好好說。」

    郎戈道:「老人家,我找白姐姐,這丫頭說不在,一點規矩沒有!」

    王子升道:「白小姐真的不在……」

    雷霄等聽見吵鬧聲,連忙從隱身處出來,東野焜搶上兩步道:「王香主,多時不見!」

    王子升一見是他,驚得就要關門,王蓮英卻不怕他,雙手叉腰嘟著嘴道:「你要報仇麼?

    自管來好了,我打不過你,由你殺吧!」

    東野焜道:「蓮妹妹,你說些什麼呀,我怎會加害你和令尊呢?」

    王蓮英道:「真的麼?你不騙人?」

    東野焜笑道:「自然是真的,白幫主在家麼?多時不見,特來問候。」

    王子升狐疑地瞧著他:「東野少俠,你我各為其主,是以成了敵人,少俠今日是來捉拿我們的吧,何妨直言!」

    雷霄笑道:「白香主,你看我們這樣子,像是來尋釁的麼?請勿誤會為好!」

    王蓮英道:「爹,請他們進來吧。」

    王子升猶豫道:「要是被白副幫主於莊主他們知道,怪罪下來……」

    東野焜道:「前輩不必為難,我們就不打擾了,白小姐若在,請出來一見如何?」

    王蓮英道:「真的不在,一大早就被叫走,說是去相府,到現在還未回來!」

    東野焜等人互相看看,只好告辭。

    王蓮英道:「這就走麼?也不留下話?」

    東野焜道:「在下有兩句話奉勸兩位,舊元大勢已去,大明當興,此乃天意,非人力所能倒轉乾坤,胡相爺謀反野心一旦敗露,後果堪憂,望兩位及時打點行裝,逃生去吧!」

    王子升歎口氣:「多謝少俠好心,但白幫主待我父女如同家人,不忍棄之而去……」

    王蓮英道:「爹爹,我們總不能跟著去死吧,白姐姐心思我知道,她也不願再受於莊主他們的擺佈,我們就走吧!」

    王於升道:「你說得容易,往哪兒走?於莊主豈會放過我們?」

    王蓮英道:「智敏禪師不也走了麼?他帶走了竇護法的骨灰,說是不再過問世事。」

    雷霄道:「胡相爺陰謀已敗露,兩位再不走,只怕走不脫了。」

    東野焜道:「兩位若無去處,可願和我們在一起?等事情過去,兩位願去哪兒都成!」

    王蓮英大喜:「真的?你願接納我們?」

    東野焜道:「出於真心,一片至誠!」

    王蓮英忽又皺起眉頭:「那白姐姐怎麼辦?她回來一個人孤零零的……」

    雷霄道:「放心,我們會來找她的。」

    王蓮英把門打開道:「快進來,等我們收拾了東西就跟你們去!」

    王子升只此一女,向來視為命根子,他怎捨得讓女兒跟他去為恢復故國拚命。因此心裡雖覺有些對不住白遠昌,但也只好順從了女兒。當下匆匆收拾衣物,又叫上楊啟、趙喜等親信,隨東野焜等人去虎威鏢局。

    傍晚,經商議,東野焜等又隨王子升父女回去,依然不見白遠昌父女返家。

    眾人在客室坐下商議,都覺得事情蹊蹺。

    王子升道:「待我去鄰室的伏虎幫總舵打聽,看看他們可知道內情。」

    去了一會回來,道:「於莊主、伍、段兩位副莊主還有幾位護法都沒回來。端木玉龍兄妹送端木副莊主的骨灰回復仇山莊,其餘人除了幾個侍衛,全隨副使陳智去了相府。」

    雷霄道:「莫不是將他們留在相府,又在籌劃對付我們的方略。」

    梁公柏道:「要麼就是準備舉事,白姑娘無法脫身。要麼就是什麼事沒有,用過晚膳才回來,我們不妨多等一會。」

    東野焜道:「那信該已送呈皇上,怎麼到現在都沒動靜,凌姑娘也沒來報消息,這都是怪事,莫非又出了紕漏不成?」

    眾人心不在焉,好不容易才熬了一個時辰,依然不見白遠昌父女回來。一個個正心焦,忽聽敲門聲,不禁鬆了口氣。王蓮英跑去開門,帶回來的卻是凌曉玉、宣如玉四星女和馮二狗、沈志武、吳小東等人。

    凌曉玉聽王子升說了幫中情形,便道:「聽萬松婆婆說,信是她親自交到王公公手上的,下午皇上準會派大內高手和羽林衛捉拿胡相爺,可直到晚飯後也沒見動靜,婆婆又去宮裡查詢去了。依我推測,只怕事情有變,胡相爺在宮中有不少親信,這信只怕還未呈給皇上。胡相爺自然知道失去了書信,會不會反臉無情,把陳副使等人拿下,以圖報功掩其罪責?這事雖有些不可思議,但不能不作種種設想,因此今夜我們到相府去,看看白姑娘他們在否。」

    眾人都贊成此議。

    快近三更時分,凌曉玉等六女和東野焜、雷霄、嚴仁君、梁公柏、郎戈、張彥禮、張逸鵬前往相府,事先說好由東野焜、雷霄、嚴仁君進府內探查,其餘人在附近房頭潛伏接應。

    東野焜等人從西側小門處越過牆入內,發現巡丁增加了不少,還有護院武士自成一隊參加巡邏,戒備比往常嚴密得多。

    三人伏在牆角,不知該往何處去,如果白艷紅他們在相府住宿,誰知他們住哪一間?

    雷霄小聲道:「偌大個相府,不下數百間房屋,到哪兒去尋白姑娘?不如找個人問吧。」

    嚴仁君道:「士卒多半不知,要捉就只有捉個護衛之類的人,興許才問得出來。」

    東野焜道:「這裡捉人,容易驚動巡丁,不如到養心齋那邊去,那兒僻靜,好下手。」

    於是三人忽而上樹,忽而伏於草叢,不多一會便到了養心齋附近,遠遠就看見一片亮光,養心齋居然燈火通明。

    三人躍到大牆上,靠近養心齋時,藏於一棵樹上,向裡探望。只見小院外門坊上掛了四盞燈籠,八個帶刀武士在門前轉悠。院子裡四處都掛有燈籠,把整個院子照得如同白晝,有七八個武士在天井裡坐著。

    派那麼多人守衛養心齋,為的什麼?

    忽然,沿磚砌小道走來一人,腳步無聲,走得飛快,是個高手。走近院門時東野焜等看得清楚,竟是秦玉雄,不禁十分驚訝。

    八名侍衛齊向他躬身行禮,口稱見過公子爺。秦玉雄一指院門,有個侍衛立即敲門,大聲道:「秦公子要進地牢,開門!」

    院門當即開後,秦玉雄走了進去。

    東野焜等人在樹上看得清楚,有個侍衛在一進院門的左邊角落處掀起一塊石板,秦玉雄便走了下去,一會消失不見。

    雷霄輕聲道:「原來這裡有個地下入口,通往地牢,只不知這地牢裡關著什麼人。」

    東野焜道:「索興等上一等,待秦玉雄走後,我們把門前八個侍衛治住加以審問。」

    約摸等了盞茶功夫,只見地道入口處有兩人出來,兩人緊靠在一起,是一女一男。男的正是秦玉雄,女的被他夾住胳膊拖著走。出院門時,三人這才看得清楚,竟是白艷紅。只見她神情萎頓,任由秦玉雄夾持著走。

    三人大吃一驚,白艷紅竟被關在地牢!

    雷霄急道:「白姑娘被治了穴,不知被秦玉雄要帶到何處去,夜半三更保準不安好心!」

    東野焜道:「你二人等我把門口的那八個侍衛制住,就攔截秦玉雄。」說著摸出豆粒,從樹上往前一躍四丈,到了離小院只有二丈遠的另一株樹上。要治住侍衛們的穴道不難,可要連啞穴都治住就有些難了。他瞅準正往前走來的兩名侍衛,手一揮,六粒黃豆分襲兩人,每人頭上被三顆豆粒打中,痛得一下昏了過去,往前栽倒,其餘六人吃了一驚,忙著跑來探問,但腳未動已被豆粒打中穴道,動彈不得,驚得張嘴欲喊,暈穴被人一指戳中,昏了過去。

    東野焜先打出豆粒,緊接著掠下樹來,將六人都點了暈穴,一個個栽倒在地。

    此時秦玉雄已掠出七八丈,雷霄嚴壯行從樹上猛地一躍,落在了他前頭三丈處。

    雷霄恨聲道:「秦玉雄,你好卑劣,快把白姑娘放下!」

    秦玉雄一見二人,吃了一驚,但他心念一動,把一隻手按在白艷紅頭上,喝道:「快閃開,否則本公子將這賤婢一掌擊死!」

    雷霄嚴仁君沒想到他來了這一手,一時不敢動彈,呆楞在原地。

    秦玉雄喝道:「快閃開,讓路!」

    他聲音不大,不想驚動巡丁,只希望八個侍衛來助陣,纏住兩人自己好脫身。

    雷霄罵道:「秦玉雄,有種的決個雌雄,別耍無賴,你難道是個街頭混混不成!」

    秦玉雄無心與他爭勝,叱道:「公子爺有事,改天再取你首級,你再不讓路,我就……」

    話未了,忽覺身後有了輕微動靜,驚得他急忙轉身,可身子還未轉過來,肋下一麻,已被人治了穴道,手一鬆,白艷紅被人拉開。

    他又驚又怒,罵道:「卑鄙小人你……」

    東野焜又點了他啞穴,方才為白艷紅解開啞穴,白艷紅見是他,心下大慰,忙說出自己被治的穴道,被東野焜順手一拂,穴道頓開。

    雷霄、嚴仁君也急忙掠了過來,白艷紅一見雷霄,眼淚就滾了出來,道:「快去救我父和陳副使他們……」說著就往回奔,才跑了幾步又站住,回頭道:「殺了這畜牲!」

    東野焜歎道:「白姑娘,他是我師兄……」

    白艷紅道:「好,饒他一命,快救人!」

    嚴仁君一把抓起秦玉雄,把他送到牆邊躺著,然後再去追他們。

    東野焜等人到了門口,紛紛從牆上躍進去,八個侍衛嚇得跳了起來,但立即就被人家治了穴道,一個個昏睡過去。

    搬開石板,白艷紅打頭走下,其餘人跟在後面。只見地道裡十分昏暗,有四個侍衛靠在壁上打瞌睡,不費吹灰之力就治了穴,從一個侍衛身上搜出鑰匙,取過燈籠來開柵門。

    「爹,東野兄他們來救人!」白艷紅叫道。

    白遠昌、陳智、於鐵勇等十來人驚醒過來,一個個睜大了眼看著,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東野焜道:「各位怎會被關押在此,等出去後再說,各位還能走路麼?」

    白遠昌道:「能走。快開鎖!」

    於鐵勇道:「慢。你們是欽探,大明皇帝的走卒,落到你們手裡也是個死,又何必要走?

    你們不過是搶個頭功罷了!」

    東野焜道:「於莊主,錯了,打開鐵鏈後,各位愛朝哪兒走就往哪兒走,在下並無把各位交給欽探的意思,只想告訴各位,胡相國謀反之事已經敗露,各位逃生去吧。」

    說話間,嚴仁君已把各人鎖鏈打開,正開腳鏈,第一個脫身出來的是白遠昌。

    雷霄道:「艷妹,扶住老伯,跟我先走。」

    白遠昌道:「不敢勞駕,我父女要與陳副使、於莊主共進退,你走自己的吧!」

    白艷紅急了,道:「爹爹,孩兒被秦玉雄悄悄帶出囚室,治了孩兒啞穴,你們竟然一點不知,多虧碰上東野兄雷兄他們,女兒才算獲救,又請他們來救爹爹,胡相國背信棄義,爹爹是知曉了的,若是不走,豈不是死在……」

    白遠昌道:「不必多說,為父豈能拋下副使、於莊主……」

    雷霄岔話道:「解了鎖鏈,大家都走,誰也不會被拋下,前輩何慮之有?」

    此時陳智等人腳鏈已除,一個個舒展腿腳,從牢室中走了出來。

    陳德道:「快走,出去再說!」

    副使說走,於鐵勇自然只能聽令。一行人剛從石階上到地面,就聽見腳步雜沓,有許多人正往小院跑。

    雷霄忙道:「回地牢,從地道出去!」

    有人在牆頭接話道:「你還想走麼?」

    緊接著牆上躍下了十數人,為首的竟是慕容石,後面是三君子等人。

    雷霄一驚,忙道:「快衝出去!」

    陳副使等人忙去拾院中護衛扔下的兵刃,這片刻間牆上已站滿了人,手持弓弩直朝他們對準。忽聽幾聲嚎叫驟起,牆上的人滾落下去好幾個,緊接著又是喊聲迭起,牆上已沒了人,全都跌下去了,也不知是怎麼回事。一個個便朝牆外躍去。他們不知是東野焜用黃豆打的,跳到牆外又被侍衛圍住,便奮力突圍。

    此時雷霄亮出驚魂笛與慕容石動上了手,東野焜把牆上的弓弩手打下去之後急忙來斗慕容石,只有他不怕老魔掌的毒。但三君子已圍了過來,雷霄和嚴仁君便聯手抵禦。三君子一上來就施用掌力,想以內功取勝,雷霄和嚴二君不敢對掌,邊打邊退。

    東野焜和慕容石交手兩個回合,彼此都十分小心,並未使出全力拼掌。

    雷霄道:「快走,到外邊打去!」

    他與嚴仁君心靈相通,說走就走,話聲未落,兩人已躍出牆外。

    王斯平喝道:「哪裡走!」緊跟著追去。

    東野焜順手撒了一把黃豆,驚得三君子連忙閃避,沒能追上雷嚴二人。

    院子裡還有三少君和幾名護衛,也跟著三君子躍出牆外,院內只剩東野焜和慕容石。

    又交手兩個回合,慕容石忽然退開,低聲道:「你走吧!下次再和你一見高低!」

    東野焜一楞,眼前的慕容石便失去了蹤跡,不禁大是奇怪。此刻牆外人聲鼎沸,他顧不得多想,又抓了把黃豆,跳到牆上觀看。

    只見到處都是燈籠,護衛兵丁不下數百人。雷霄嚴仁君已不再和三君子動手,正幫著白艷紅白遠昌殺開一條道。陳副使等人被奚玄機所率的人攔住,左衝右突,難以脫身。

    他當即一個縱躍,落在嚴雷身前不遠,右手連揮,每次打出幾粒黃豆,眨眼間便倒下了一片。只要他一揮手,前面就有幾人倒下,因此離得近的人嚇得轉身就逃,空出了場地。

    他打頭衝了過去,嘴上喊道:「跟我走!」

    雷霄等離他近些,立即跟了過去,陳副使等人陷入重圍卻走不掉。東野焜見狀,躍起半空,手臂連揮,把圍住陳副使、於鐵勇的人打倒了好幾個,這才脫出了身,跟著他飛跑。

    一行人剛衝出二十來丈,秦玉雄、魯方等人率一批衛士從樹後閃出來攔住了去路,後面東嶽三君子和三少君已經追到,只好分頭迎敵。於鐵勇、伍慶隆都非庸手,截住三君子大打出手。前面秦玉雄與雷霄力鬥,嚴仁君對上了魯方,東野焜則與伍岱、麻雄交手。

    於鐵勇被關了一天,粒米未進,功力上自然打了折扣,與王斯平打了十個回合就落了下風,但他仍然能暫時自保。伍慶隆則非柳南秋之敵,十個回合後被柳南秋一掌擊斃。

    於鐵勇猛聽慘呼之聲,一扭頭瞧見伍慶隆慘死,心中一驚分了神,被王斯平一掌擊在肩上,當場斃命。其餘幾個護法,也相繼被丁善、三少君等人殺死。

    正在危急之際,凌曉玉和宣如玉率四星女從院牆一側衝了出來,護住白艷紅父女和陳副使往院牆處沖。張彥禮、張逸鵬、馮二狗、吳小東、牛安、沈志武也隨後趕到,立即加入戰團。但他們並不戀戰,邊打邊走。

    東嶽三君子、奚玄機等人緊追不捨.忽聽慕容石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各位不必窮追,請回來議事,由他們去吧!」

    但王斯平追上了陳副使,一掌把他震斃。還想去追白遠昌,卻見東野焜回身押後,突然想起青衫客本是和慕容石交手的,怎麼毫髮無傷就從小院中出來了,再聯想慕容石不讓再追的話,這才省悟過來,忙命三少君停止追趕。

    徒弟楊禾低聲問道:「師傅,總提調為何不讓追擊,今夜定可將來人一網打盡!」

    王斯平道:「敵方高手盡出,我等若與之硬拚,明日又怎能派上用場?」

    柳南秋道:「不錯,明日的事才是大事,豈能為這幾個小卒壞了大局!」

    秦玉雄和雷霄交手十合,他恨不得立即宰了雷霄,但雷霄身手之高,他只有施出絕招才有可能取勝,正待施為之際,凌曉玉等人殺到,宣如玉把那如意珠直往他身上砸,他哪裡還顧得上施什麼絕招,只有敗下陣來逃避。

    忽然,他聽到慕容石的命令,不要追擊,心頭不禁火起。如果老魔頭率慕容星耀、張媚紅、張天龍上陣,今日凌曉玉等人就走不脫。可是老東西非但不動手,還說放對方走,這實在是豈有此理,叫他心頭一口惡氣怎麼出!

    他被點穴治住,扔到了牆角邊,動也不能動,喊也喊不出,把他氣得七竅生煙。片刻後,十名巡丁舉著燈籠走了過來,有個巡丁把燈舉高,向大牆一帶查看,但並沒有走過去。另一個巡丁也學他的樣,高舉起燈籠,邊走邊往牆下看,忽然,他好像見到牆下有捆東西,便叫弟兄們看。打頭的便率大家走了過去。

    「咦,有人躺著哩,這牆根腳怎會有死人?」

    「不會吧,恐怕是哪個王八喝足了老酒,醉倒在這兒納涼!」

    幾人邊說邊走到他面前,認出了是秦公子,驚得把他扶了起來,只見他睜著兩眼,可手腳直僵僵的,不會動也不出聲。

    一個士卒道:「糟,公子爺定是中了邪,你瞧他不說不動,眼珠子卻會轉……」

    另一個道:「趕快送到前面,再叫人去請兩個道士來唸經祛邪!」

    秦玉雄罵道:「你老子才中邪,還不快把公子爺抬回臥室,聲張開來還有臉面麼?」

    可惜,他說什麼別人都聽不見。

    —個道:「快去找總護院,遲了恐怕難救,你我擔待不起!」

    秦玉雄大叫道:「不准去找總護院,快送公子我去臥房!」

    此刻,他只想在僻靜處躺著,一個時辰不到他就能運功衝開了穴道,這些該死的無知蠢漢,卻把他從牆角下抬出來,還要送去總護院霹靂掌伍岱處,這不是讓他丟盡顏面麼?

    他又急又氣,,可是毫無辦法。

    伍岱被從床上叫醒,以為出了什麼事,出來一看,只見幾個士卒抬著個人,湊近一看是秦玉雄,聽士卒講了經過,不禁呵呵大笑起來,叫士卒們自去巡邏報警,已有外敵侵入,不然秦公子爺不會遭人暗算。他故意要出秦玉雄的醜,所以說得詳盡,一面又解了秦玉雄的穴道,使他長出了口氣,一下跳了起來。

    幾個士卒嚇了一跳,連忙鳴鑼報警去了。

    秦玉雄羞愧難當,伍岱問他怎會遭到暗算,他只好支支吾吾撒謊。本來,他半夜三更去把白艷紅帶出囚室,安的自然不是好心,沒想到會碰上雷霄等人,使他丟盡了顏面。

    所以,秦玉雄恨不得今夜殺光了這班人。

    可是,總提調的話又不敢不聽,遂退了下來,一瞧到處是弓弩手,便高聲喊道:「放箭、放箭!射死這班叛賊!」

    喊聲一落,只聽弓弦聲四起,一排排弩箭如飛蝗般向雷霄、東野焜等人射去?

    白遠昌體力不支,躲閃不及,身上中了五六箭,白艷紅大驚,揮舞撲刀擋箭,一面去攙扶爹爹。東野焜急忙撒出了幾把黃豆,打翻了數十名弓箭手。雷霄則一把將白遠昌拉來背在背上,這才擺脫了弓弩手,越出大牆之外。

    回到鏢局,白遠昌已奄奄一息。

    臨終,他只看著東野焜問道:「老夫……只此一女,可望托、付與、誰?」

    東野焜忙道:「雷兄與白姑娘情投意合,請前輩放心,我們也會相互關照!」

    雷霄下跪道:「若伯父不嫌棄,愚侄願與白姑娘結秦晉之好。」

    白遠昌微微點頭:「有雷、少、堡主、照顧、小女、老夫、也、放、心……」

    雷霄立即叩頭:「岳父大人在上,請受小婿一拜!」他叩了三個頭。

    白遠昌微微一笑,十分欣慰,合上眼離世而去。白艷紅、王蓮英、王子升大哭起來。

    眾人也陪著掉淚,當夜設了靈堂,明早就得安葬。白艷紅、王子升父女守靈,雷霄、東野焜、馮二狗、吳小東等人也在一旁相陪。

    凌曉玉等見天已快亮,便告辭回去。

    東野焜靜坐靈堂,又想起慕容石罷鬥的事。今夜若彼等全力以赴,己方必有大損傷,死的不止是舊元部將,慕容石為何下令收兵呢?這其中必有古怪,原因究竟何在?

    他想了一陣沒有結果,便靜心調息。

    翌日,眾人吃了早飯,商議出殯的事,都說不能聲張,只能悄悄埋葬。不一會,張勁風張勁竹買來了一具上好棺木回來,匆匆收殮完畢,由王子升、王蓮英、白艷紅、雷霄送行,其餘人分散開來,跟在後面。埋葬完回來已是巳時末,眾人一夜未能安睡,都感到困乏,正欲各自回房歇息,忽見青梅楊杏匆匆趕來。

    一進院子她就大叫道:「不好了,大家快去救駕,遲了皇上就沒命啦!」

    這無頭無腦的話驚得大家慌忙跑了出來,如澄叫她慢慢說,別急,把話說清楚。

    楊杏深深吐納數次,道:「皇上所胡相爺說,相府裡一口水井昨夜突然變成了酒井,請皇上前往相府觀賞。皇上十分驚奇,當即答允所請,退朝後便率了幾位大臣前往相府。」

    嚴壯行道:「你是說皇帝老兒聽信了胡相國的鬼話,親自往相府去了?」

    「不錯。這是萬松婆婆和蔡民傑去宮中打聽到的,萬松婆婆急急趕回,要我們去救駕。」

    如澄道:「阿彌陀佛,皇上居然也信妖邪之說,世上哪有水變酒之理。」

    雷霄遵:「皇上已到相府了麼?」

    「正在路上。所以婆婆命我們趕往相府,凌姐姐她們已經去了。」

    馮二狗罵道:「真是個蠢傢伙,這不是自投羅網麼?不過,話說回來,胡相爺敢在大白天裡,當著許多朝臣的面殺害皇帝老兒麼?」

    東野焜道:「我看這是胡相國設下的圈套,誘使皇上到相府來,正好一舉除之。記得昨夜的事麼?慕容石本可以圍住我們的,他卻下令放了我們,他自己在養心齋院子裡也不與我動手,現在我明白了,他要保存實力用在今日,以清除皇上的隨駕侍衛。各位,快走吧!」

    楊忍道:「皇帝老兒當真糊塗,他要是一命歸陰那叫做是活該!我們管什麼閒事?」

    如澄道:「皇上一死,胡相國篡位,必為百姓引來刀兵之災,看在萬千子民份上,我們趕快走吧!」

    眾俠紛紛去取兵刃,片刻後在院子裡聚齊,如澄把人作了分配,好相互照應。

    此時又見湯燕氣喘吁吁趕了來,眾人心裡一緊,莫非皇上已經受戮,不及救駕了麼?

    湯燕道:「快去……羽林衛已經……還有大內高手……把相府圍住了……」

    嚴壯行道:「別急別急,皇上被殺了麼?」

    「沒有呀,皇上回宮去了……」

    「咦,怎麼回事?」

    「皇上剛至西華門,忽又移駕回宮,也不知何因,但下令羽林衛去捉拿胡相國!」

    楊忍道:「回來再說,快走快走,遲了就趕不上這場熱鬧了!」

    於是,眾人急忙出門風風火火往正陽門方向趕,雖未施展輕功,卻似奔跑一般。

    趕到相府時,只見羽林衛已將相府圍住,凌曉玉和宣如玉等人正焦急地等他們,一見來了喜得直叫,和羽林衛頭目打過招呼,便和大家越牆而入,直奔內宅大院。

    相府內亂作一團,丫環婢僕哭哭喊喊、四處亂躥,侍衛兵丁則在練武場上列隊。

    凌曉玉命四星衛、陳劍書、宣瓊玉守在離書房不遠的地道出口旁,前夜她被捉後便是從這裡押出來的,把石板掀開就見通道口。其餘人又分兩撥,一撥前往養心齋,一撥往內宅。

    東野焜、雷霄、嚴仁君等衝到養心齋,正看到慕容石、奚玄機等人守在小院門口。

    慕容石冷笑道:「東野焜,你甘當皇帝老兒鷹犬,莫非想討個封賞麼?老夫勸你及時離開這是非之地,何苦為皇帝老兒賣命!」

    東野焜叱道:「慕容石,你一生作惡多端,今日是你授首遭報之時!」

    慕容石大怒:「小子你休狂,老夫非要你的命不可!」話一落音,閃電般撲了過來。

    東野焜也大喝一聲,雙「杵」擊出。

    秦玉雄、慕容星耀、張媚紅、張天龍、追命雙勾龔強、惡頭陀普濟、五花老尼、關西客申雍、東嶽三少君楊禾、孫田秀、張修武、幽冥三凶的老二余沛、奚玄機和他的兩個兒子奚劍雄、奚劍堂、兒媳常玉琴、趙婉以及奚家門人弟子全都一擁而上,只有三君子和相府的二總管、三總管、總護院、副總教習未露面。

    於是,一場激鬥瞬息展開。

    衝進相府的羽林衛,也與侍衛們大戰,一時喊聲震天,如臨戰場。

    凌曉玉等在內院捉不到人,立即趕往養心齋,拔劍衝殺。

    東野焜與慕容石交手二十招。

    慕容石身法極快、內力深厚,博鬥經驗極豐,一生不知經歷了多少次拚鬥,因而招式穩健奇特,變招極快,又狠又辣,把東野焜逼落了下風,一時間守多攻少。

    慕容石想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擊斃東野焜,以去掉最厲害的對手,所以功力已提到八成,掌掌都打出罡風,夾著濃腥味衝向東野焜。若是別人只要聞到這股味,馬上就頭暈目眩倒地了。但東野焜並不懼毒,只是心翻想吐。他也提起了八成功力,以罡風清除腥味。

    這樣一來,塵沙漫卷,把在他們附近拚鬥的人都逼得讓了開去,空出了很大一塊場地。

    此時三君子從小院內跳了出來,楊忍、嚴壯行、如愚、如澄原本站在一旁觀戰,立即衝了過去,楊忍對王斯平,如愚對柳南秋,如澄對丁善,嚴壯行便立在一側接應。

    離此不遠,雷霄對上了奚玄機,兩人鬥得十分激烈,一時難分勝負。

    秦玉雄則與嚴仁君對陣,兩人也難分上下,宣如玉不放心,站在附近觀戰。

    凌曉玉則與幽冥三凶的老二余沛廝殺,三少君與奚家二子二媳、五花老尼衍空,惡頭陀普濟、追命雙鉤龔強則被沈志武、田毅剛、駱艄、裴泱、張元順父子、馮二狗、吳小東、侯三娘、侯四姑、郎戈、皮懷志師徒等人圍殺,眾俠一方在人力武功上都佔了上風。

    此刻東野焜與慕容石已鬥了五十招。慕容石往往一式三變,變幻多端,今人防不勝防,使東野焜常常措手不及。但這並沒有嚇倒東野焜,卻使他越打越興奮,越打越有勁。他從對手身上悟出了不少拳道,武功突飛猛進,常常把悟出的招式立即加以施用,把慕容石打得手忙腳亂,這使他高興之至。

    慕容石卻不同,越打越心驚,越上火。

    對手居然不被他的掌風毒倒,而且經得起他八成功力的猛攻,使他又困惑又憤怒。

    胡相爺一家還躲在地道內,地道雖通大牆外,但外間圍滿羽林衛士卒,一時不敢出去。

    他只有迅速擊斃東野焜,才有脫身之望。胡相國的生死他已不放在心上,只想帶著兒子星耀、兒媳張媚紅逃出險境。

    這剎那間,他心頭有了一絲後悔之意。他早該攜子逃出,不該逞能留下。

    他逞了一輩子的能,藐視天下學武人,自以為修羅追魂掌練到第三境界就世間無敵。師弟竇元龍的死雖使他震驚,但總以為師弟功力不如自己,因此他自信到緊要關頭時,只要施出全力,東野焜、如澄等人斷不是他的對手。所以,他要擊殺了東野焜這班人後,再從容離開相府,那些羽林衛小卒,怎擋得住他?

    他恨東野焜這班人,就是他們攪局,壞了他的大事,摧毀了他辛苦建立起來的金龍會,他不報仇雪恨,只怕連覺也睡不好。

    這世上,沒人能逃過他的懲罰!可是,他沒能擊倒青衫客。

    這瞬間的念頭使他微一疏神,差點被東野焜一「杵」擊中,驚得他趕緊收斂心思,全神貫注在對手身上,他若不殺了對手。決不甘心!於是,他猛吸一口真氣,將功力提足十成,一掌猛似一掌,要以內力取勝。只要對方一拳搗來,他就舉掌迎上。他確信青衫客不管有多高的功力,畢竟被年歲所限,決比不上他,拼著受點內傷,定能將東野焜震斃。

    這一變化使東野焜難以應會。對方一掌攻出時,一大股腥味直逼而來,連氣也難喘,只有與對方一掌一掌硬拚。這樣做十分冒險,他並無把握。但情勢所逼,非拼不可!

    他猛力一「杵」搗出,「彭」一聲大震,兩人被震得退了一步,但立即又對了一掌,這一次力道更猛,兩人都退了三步,竟至於站立不穩,向後跌坐於地。眨眼間又跳了起來,慕容石凶性大發,狂吼一聲,雙掌齊出,人也躍起半空。東野焜毫不示怯,當即躍起雙「杵」

    凶狠地搗了出去。只聽一聲大震,兩人如斷線風箏,被風吹得往後掉了下去,重重摔在地上。

    但他們立即掙扎著站了起來,慕容石的面罩被罡氣震碎,露出了一張猙獰至極的醜臉,猶如從地獄中跑出來的惡鬼。這決非天生而成,是他練功中毒造成的。整個臉似被火燒過一般,凹凸不平,坑坑凹凹,眼鼻唇都變了形。

    天哪,世上竟有如此令人恐怖的臉相,東野焜不禁看得發呆,心中顫抖。就算他真是惡鬼吧,今日不將他除去,日後又將害人。

    他咬緊牙關,奮力喊聲:「殺!」一個身子再度騰空躍起,慕容石怒火燒心,也起了拚命的念頭,他不相信鬥不過這黃口小兒。雙足一蹬,騰空躍起,又狠狠拼了一掌。

    「彭!」一聲巨響,兩人再度落地,各自踉蹌著退出三四步。

    「殺!」東野焜暴喝一聲衝了過去。

    「殺!」慕容石也狂吼一聲,狀似瘋虎。

    「彭、彭、彭、彭!」四聲大響,兩人拼了四掌,雙腳下陷,土埋腳踝。

    兩人都吐出了鮮血,大口喘氣。

    東野焜奮力一跳,萬分激憤,為蒼生、為社稷,為那些死在老魔手上的冤魂,為趙鶴師傅、為如澄師兄,今日寧死也要拼掉老魔性命!他狂喊著,揮舞雙杵,兇猛地衝了過去。

    慕容石嘴裡也吼著衝了過來。

    沒人聽得清他倆吼些什麼,猶如兩頭猛虎在吼叫在拚命撕咬。引得附近的人自動停止了打鬥,人人觸目驚心,不寒而慄。

    只見兩人拳對掌,掌對拳,一下接一下,一忽兒東野焜後退,一忽兒慕容石後退。

    凌曉玉看得心都抖了,這是幹什麼?不是在拚命麼?這種以硬對硬地拼內力,到頭來不是同歸於盡麼?

    不,她不能讓他死!她要他活著,他是她終身的依靠,沒有他,她也不能活!

    「焜哥,住手,你不能這樣!」她尖聲喊叫,要往東野焜身邊沖。

    無情刀婁敬離她不遠,忙將她攔住。

    「凌姑娘,你不能讓他分心,他只要有一丁點疏神,命就沒有啦!」

    但東野焜根本聽不見她的喊叫,他此時已提起了全身十二成的功力,勇不可擋地打出了一「杵」又一「杵」,把慕容石迫得後退,打出的掌力已不如先前強勁。

    好!老魔吃不住了,打,狠狠地打!

    東野焜仍喊叫著,猶如擂起一隻戰鼓,叫人心脈賁張、熱血滾沸,也叫人心驚膽戰、魂飛魄散。

    慕容石也運聚了全身功力,拚命地抵擋著,但對方似乎有耗不盡的精力,每一拳搗出都有極強的力量,他感到吃不住了。生平第一次感到了恐懼,他知道自己大限已到。但是,他不服氣,不甘心,要死也得讓東野焜墊背!

    他竭力地抵抗著.但每對一掌,他就身不由己退後一步,要想挽回頹勢已經力不從心。

    他還不想死去,人到臨死時才知道生命是可貴的。他嘗到了臨死前恐懼的滋味。

    他害怕了,想轉身逃走,可是無法做到,他沒法叫對方停止下來,饒他一條老命。

    這可恨的青衫客,這該死的東野焜!

    「殺!」他在驚恐中發出怒吼,他要這小子的命,要剝他的皮,抽他的筋!

    可惜,這只是他的想法。他的掌力越來越弱,兩條胳膊又酸又麻又痛,已經不聽使喚。

    終於,他的手臂停止了揮動。

    東野焜接連三「杵」搗在他身上,他連噴鮮血。一步步後退。眼看著對方稍停了停,然後猛吸一口真氣,嘴裡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吼叫,一拳擊在他心口上,他眼前一黑栽倒在地,再也不會動彈了……

    東野焜睜大著眼走過去瞧慕容石,他已經斷了氣,從此不會再害人了。他打死了當世最兇惡的魔頭,完成了寂空大師的囑托。

    此刻,他一下子鬆弛下來,感到渾身疼痛,雙腳發飄,眼前金星亂躥,只好閉上了眼。

    突然,他聽到一聲叫喊:「東野焜,你死吧!」睜開眼,竟是秦玉雄。

    「你這個奪人妻的畜牲,你下地獄吧!」秦玉雄厲叫著一刀劈下來。

    東野焜筋疲力盡,邁不開一步,也無力招架,雙目一閉心想,自己居然死在大師兄手上,這大概是命中注定吧!

    但秦玉雄的刀沒有劈到他的頭上來,伴隨著一聲尖叫幾聲怒吼,有人已替他擋了一刀。

    睜開眼,是凌曉玉和嚴仁君、雷霄。

    凌曉玉與秦玉雄大打起來,稍後郎戈也趕到,合力攻秦玉雄。

    東野焜立即坐下調息,有雷嚴二人替他護法,而且還有好幾人陸續趕到,他十分放心。

    原來,秦玉雄與嚴仁君戰了個平手,激怒中施出了風雷激盪,驚得宣如玉一聲驚叫,卻又無法相助個郎。但嚴仁君乃崆峒長老親傳弟子,武功之高出入意外,他竟連閃帶避讓過了十二刀,而且還以短劍不時反擊。

    宣如玉嚇出了冷汗,事後又高興萬分,嚴仁君身懷絕技卻從不誇耀。

    秦玉雄不禁洩了氣,恰好東野焜與慕容石的吼聲引起了嚴仁君關注,他便乘機跳出圈外。

    嚴仁君也不追趕,他關心著東野焜。

    慕容石一倒,秦玉雄心膽俱寒,馬上就有了逃的念頭,但他嫉妒東野焜、恨死了東野焜,就是他毀掉了自己的錦繡前程,他不死自己終無出頭之日,逃出去又有何用?

    殺!一刀劈了東野焜再逃不遲。

    於是他盡力一躍去取東野焜的性命,但凌曉玉等及時制止了他。張彥禮、皮懷志也仗劍助戰,秦玉雄哪裡招架得住,虛晃一刀抽身就逃。眾俠齊喊「哪裡走!」就要圍追,卻聽東野焜閉著眼道:「各位,看在在下份上,放他一條生路吧!」

    郎戈沒有追趕,她雖憎愛分明但也下不了手殺他,眼見他逃不出群雄之手,不忍心看他死狀,便將背對著他。忽聽二師兄一句話,不禁掉出了眼淚,二師兄的心思和她一樣,秦玉雄縱是罪不可赦,但他畢竟是師傅最鍾愛的弟子呀!

    眾俠不禁歎息,這不是放虎歸山麼?但東野焜的請求也不能不依啊。

    於是,眾俠均止步,眼看他逃出十丈外。

    突然,一聲鑼響,弓弦響處,數百支強弩如雨點般射向秦玉雄,饒是他武功高強,也難避開幾百張強弩的近距勁射,他揮舞腰刀,擊飛了上百支箭矢,但終究難逃一死,數十支箭穿身而過,一聲慘嚎,魂歸地府。

    這一結局使眾俠甚感意外,卻是大快人心,為惡者終逃不了一死,大家了卻一件心事。

    此刻,金龍會首腦人物全被擊斃。

    東嶽三君子和三少君等人無一免死,奚玄機被雷霄擊斃,雷霄也受了劍傷。其餘人被眾俠圍攻,無一漏網。

    如愚、如澄也受了內傷,楊忍卻一點沒事,他以青煞掌擊斃了王斯平後,立即去助如愚大師,嚴壯行則去助如澄,一場狠鬥,擊斃了柳南秋、丁善。

    大事已了,群雄聚集在東野焜周圍,等他調息醒來。

    羽林衛的士卒校尉四處捉人,胡相國一家被從地牢中搜了出來。相府中人不分貴賤,通統被捉了去,哭喊聲一片,看得眾俠搖頭歎息。

    一人犯罪,九族皆誅,這又是何道理,皇家手段,也太狠毒!

    半個時辰後,東野焜醒了過來,大家歡喜不盡,七嘴八舌問他到底傷得重不重,恢復得如何,能不能走動……

    正嚷著,萬松婆婆來了,身後跟著四花女、江湖四傑,還有一些錦衣華服的大內高手。

    凌曉玉等欽探忙向她行禮,口稱婆婆……

    哪知萬松老太婆大喝道:「凌曉玉,你背叛朝廷,勾結元奸,十惡不赦,還不跪下!」

    眾人一聽,大吃一驚,一個個目瞪口呆。

    凌曉玉驚道:「婆婆,這話從何說起?」

    萬松婆婆回頭一擺手,大內高手四處散開,還有不少羽林衛應手招來,將眾俠圍住。

    「婆婆,你……」凌曉玉大駭。

    「住口,東野焜,如澄和尚等人均是元奸餘孽,今日通統拿下,爾等還不跪下來束手就擒,難道敢公然拒捕麼?」

    這真是鳥盡弓藏,卸磨殺驢,眾俠立時憤怒起來,一個個抽出了兵刃。

    楊忍罵道:「老太婆,剷除金龍會首惡慕容石等人,你躲到哪兒去了?這會兒從糞缸裡鑽出來耍威風,我楊老兒今日要你的命!」

    萬松婆婆知道他們人多勢大,不能只以武力對付,就大聲吼道:「凌曉玉,你不要你爹娘的性命了麼?」

    凌曉玉本已抽出兵刃,聽見這話,頓時手癱腳軟,哀叫道:「焜哥,你和大家快逃,妹妹只好做個負心人……」

    白艷紅一把拉住她:「凌姐姐,快走!」

    萬松婆婆忙喝道:「凌曉玉,你若敢抗上,今日就將你父母人頭掛在城牆示眾!」

    凌曉玉大叫道:「你要我怎樣?」

    「束手就擒,命你同夥跪地投降!」

    「婆婆,曉玉忠心耿耿,出生入死……」

    「住口,你違抗本官旨意,勾結元奸……」

    「這全是無中生有,老少英雄為朝廷效忠,剷除反叛幫會金龍會,何罪之有,婆婆你不能沒有良心,凌曉玉願以身抵罪,但老少英雄不該受到株連……」

    楊忍喝道:「曉玉姑娘,休聽老太婆胡言亂語,只要全身而退,何患救不出你父母?」

    凌曉玉猛然想起一事,道:「婆婆,我父母雙親究在何處?」

    驀地,一個蒼老的聲音從人圈外傳來:「凌姑娘,你別上當,你父母早就死在老太婆手裡,她一直以謊言蒙騙,好讓你死心蹋地為她賣命!你休再聽她胡說!」

    隨著話聲,羊操和一個白髮老翁走進人圈,大家十分意外,全都注視著萬松老太婆。

    萬松婆婆面不改色,冷笑道:「羊操,你也敢背叛朝廷,就連你一併拿下!就憑你的官職,能知曉機密麼?告訴你,凌曉玉,你父母雙親就押在刑部大牢……」

    馮二狗立即叫道:「老太婆,二狗爺爺已到刑部大牢查過,根本就沒有……」

    那白髮老翁突然插話道:「聽我說……」

    羊操一指老翁:「老太婆,你仔細瞧瞧他是誰?還記得他麼?」

    萬松婆婆不屑一顧:「管他是誰,今日都當叛賊拿下,自有人問清他是什麼東西!」

    老翁一陣冷笑,聲音由低而高,充滿了無比的悲憤和無奈。笑畢,他指著萬松婆婆:

    「張錦芝,你認不出我凌貴了麼?」

    萬松婆婆已有多年不用自己的本名,一聽老翁說出的話,不禁大驚:「什麼?你是凌府的管家凌貴,你居然還活著?」

    凌貴咬牙道:「不錯,老夫還活道,當年你捏造罪名害死了老主人一家,又將凌小姐搶了去,你好惡毒心狠啊,居然還要害小姐……」

    萬松老太婆大喝道:「找死!」話聲未落,一杖當頭擊去。

    羊操和凌貴向後一閃躲過,羊操以鞭桿,凌貴使撲刀,立即擺開架式迎敵。

    凌曉玉悲憤萬分,重又抽出長劍,大叫道:「張錦芝,還我父母命來!」

    萬松婆婆喝道:「四花四星衛、大內高手,還不快快捉拿叛賊!」

    金花銀花立即出劍,使大家意外的是,寶花玉花卻朝一旁躍到凌曉玉身邊,嘴裡叫道:

    「凌姐姐,我們同你共生死!」

    萬松婆婆氣得罵道:「不要臉的賤婢,本官要活活剮了你們!」

    四星衛之首鄭通道:「凌姑娘,我等與你共進退,再不願受張錦芝的役使!」

    金花銀花對視了一眼,忽地向兩邊跳開:「凌姐姐,我們再不願受老太婆的氣……」

    凌曉玉大喜:「快請過來……」

    金花銀花同時一躍,兩把劍突然刺向凌曉玉,這一著誰也沒有想到,凌曉玉更是措手不及,眼看要死於二女劍下。

    但寶花玉花卻有了防備,她們又正好站在曉玉身邊,只聽「當當」兩聲,架住了致命的兩劍。凌曉玉反應極快,一劍攻向金花,白艷紅也同時攻向了銀花。

    寶花玉花深知金銀二花的脾性,和婆婆一樣,又狠又毒。自從上次凌曉玉救了她們之後,寶花玉花常常提及,卻遭到金花銀花的斥罵,還被婆婆責打過。因此今日當眾有人揭穿了婆婆的真面目,寶花玉花便毅然投奔過來,她們實在是過厭了奴婢生活。待聽到金花銀花也要投奔凌曉玉,兩人的臉上卻是一片煞氣,頓時悟到她們起了壞心眼,因此有了防備,替凌曉玉擋了災。

    此刻,大內高手已殺了過來。

    嚴壯行喝道:「擋我者死,大家朝西北角沖,越牆而出!」

    「殺!」激憤中的眾俠大吼了起來。

    東野焜仍緊閉雙目,眾俠一散開對敵,他仍站在原地,嚴仁君連忙過來背他。

    楊忍最氣憤老太婆不過,他和凌曉玉同時撲向老太婆,嚴壯行也恨死了她,從側面向她攻擊。這一來,老太婆吃不消了,才鬥得幾招,就被楊忍一把抓住她的枴杖,用力一奪,被老太婆死死抓住。這一爭一奪,凌曉玉趁機一劍,把老太婆刺了個透心涼。

    金花、銀花見老太婆一死,慌得想奪路而逃,被四星女、白艷紅、郎戈劈死。

    眾侍衛怎阻得住老少英雄,不一會便衝到了牆邊。弓弩手不明真相,端起弓弩要射。突聽一聲大喝:「住手!這都是欽探,爾等瞎了眼不成!」這一喝,弓弩手才趕緊止射。

    凌曉玉一瞧,來人是蔡民傑。

    眾侍衛見狀,一個個住了手。

    蔡民傑十分奇怪,問侍衛為何追殺欽探,這都是有功的英雄。答說萬松婆婆下令,他們也不知究裡。凌曉玉把經過簡述一遍,蔡民傑罵道:「這老太婆真是死有餘辜!」旋又對眾俠拱手道:「各位老少英雄破除胡逆叛賊有功。下官定為各位向皇上請賞,並懇請各位加入欽探,為皇上效力……」

    楊忍道:「又來胡說,誰稀罕做個官兒,當什麼欽探,你小子就省省心吧!」

    蔡民傑一驚:「老人家,為何這般說……」

    凌曉玉忙道:「副主事休怪,皇上是如何得知消息退回宮去的?」她有意引開話題。

    蔡民傑歎道:「昨日送給王公公的元太子書信,被他扣壓下。下官今日在宮中等候消息,突聞聖上要駕臨胡逆家中看什麼井水變酒,猜到胡逆是誘皇上進相府,便即刻稟告了李公公元太子書信一事,李公公大驚,忙派內侍雲奇去追稟皇上,他騎馬出了宮,等在道旁,一見聖駕到來,便慌忙擋駕稟告。由於他心中惶急,一口氣接不上,張口卻發不出聲音,皇上龍顏大怒,斥責其違反宮禮,對皇上不敬,喝令左右立即杖斃雲奇。隨駕武士立即棒槌交加,將其右臂打折。雲奇雖然身具武功,卻不敢躲閃,被打得倒在地上,把手指著胡逆府第方向,傷痛錐心更是說不出話來,見其這般模樣,皇上知其必有原因,猛省與胡逆邀請有關,恐是有詐,便立刻返回皇城。登上城樓一看,遙見相府殺氣騰騰,不禁大驚,又問明了雲奇所報何事,當即密令大內高手和羽林衛出動捉拿胡逆,又命侍衛將羽林左衛指揮使胡光祿等人抓捕……眾俠聽了,又免不了一陣歎息。這雲奇忠心耿耿,皇上卻不分青紅皂白險些將他打死,這真如古人言:伴君如伴虎,古人誠不欺我哉!

    凌曉玉聽完後道:「屬下等多人受傷,急待返回治療,暫請准予告退!」

    蔡民傑道:「應該應該,諸位先請,明日下官再拜謁諸位!」

    於是眾俠得以安然出府,回到虎威鏢局。

    凌貴這才和凌曉玉見禮,訴說往事。

    東野焜被嚴仁君背了回來,此刻靜靜坐著,聽凌貴說凌曉玉的身世。

    原來,張錦芝與凌曉玉的父母和師傅都是大明立國前皇上布在軍中的密探。四人同出一個師門,是師兄妹。張錦芝嫁了個密探頭兒,為了功名利祿,不惜謊報軍情,誣陷一些統兵頭領。曉玉父母為人正直,對她的行為屢加制止,並諄諄勸告,勿幹此喪天害理的事。張錦芝非但不聽,反而懷恨在心。有一次,她和其夫又企圖捏造謊情誣陷一位大將,說他擁兵自重,有自立為王的打算。曉玉父母聞訊後,戳破她夫妻謊言,那位大將才免被殺害。皇上一怒之下要處死夫妻倆,張錦芝卻把罪責推在夫君頭上,說是夫君所為,她一點也不知情,結果夫君被處決,她則降職戴罪立功。從此,她恨透了凌家兩口。大明立國後,師兄妹四人順理成章當了欽探。她蓄意報復凌家,製造假案,誣陷凌家兩口勾結舊元部將,陰謀得逞,凌家兩口被處死。她把凌曉玉交託給師妹,命師妹傳功夫,曉玉成人後永受她役使。曉玉的師傅一向畏懼師姐,明知她害死了師兄師妹,可又苦於沒有憑證,於是在一個夜晚留書潛逃,告訴張錦芝她決心出家,望師姐成全,就說她染疾去世,不要追查。曉玉她帶在身邊,十年藝成必遣她到京師為師姐效命。張錦芝雖然惱怒,但也無可奈何。凌貴曾受主人囑托照顧好曉玉,但張錦芝到凌家強行帶走了曉玉,以後曉玉被師傅帶走他卻不知情,便到處飄泊尋找小姐。直到曉玉下山後一年,他無意中碰見了曉玉的師傅,才知曉玉的下落。他便趕赴京師,在曉玉宅第不很遠的秦淮河畔結廬而居,以捕魚為生掩蓋身份,伺機和曉玉見面,告知曉玉真象。但後來仔細一想,曉玉並不認識他,說張錦芝是她的仇人她能相信麼?況張錦芝武藝高強,他和曉玉都不是對手,說出曉玉家世無益,只會招來大禍。只有耐下心來,等待著機會。有一次羊操到河邊釣魚,認識了他這個老漁夫,日子長了彼此有了交情,他才吐露了心事。羊操聞言後大驚,囑他守密不再說與人知道,以待時機成熟的日子。今日大早羊操就上河邊找他,說了近日發生的種種事,估計老太婆在胡逆一案了結後不會放過凌曉玉,今日必須當眾揭開曉玉身世,殺老太婆報仇……

    曉玉雙目垂淚,為父母的冤屈痛心,眾人則深深歎息。

    東野焜道:「曉玉妹妹,這欽探不做了吧,離開京師遠走高飛,何等自由自在,強似替官家效命,不知妹妹意下如何?」

    凌曉玉抹去淚水,道:「我早就有了打算,故請太湖總寨田總舵把子來京師,意在救出父母後到太湖總寨安居,東野兄你說好麼?」

    田毅剛喜得連忙道:「好的好的,這最好不過,再也沒有比這個好的去處……」

    喬玉珠嗔道:「咦,你這人真是,我姐姐問的是傻相公,又沒問你,誰要你一個勁地說好,天下可去的地方多得很,何必去太湖?」

    田毅剛笑道:「是是是,喬姑娘說得好,不過太湖是個好地方,東野兄一定喜歡的。」

    東野焜笑道:「田兄若不嫌棄,我願去太湖,效命麾下!」

    田毅剛叫起來:「啊喲,不敢不敢,小弟這總舵把子心甘情願讓位……」

    凌曉玉道:「田兄你別這麼說,我們雖到太湖總寨,但總寨主還得你來做,否則便不去了,這一點無商量餘地,記好了。」

    田毅剛無奈,只好落應。

    鄭通道:「凌姑娘,偷離京師只怕要受到欽探的追查,無論躲到哪裡也不得安寧。」

    羊操道:「不錯,一旦成了欽探,永不得解職,棄職而去視同叛逆,罪名可不小。」

    凌曉玉道:「我意已決,不再做欽探,要抓要捕隨他去,聽天由命!」

    施魁道:「去太湖總寨必為田寨主招禍。」

    田毅剛道:「太湖之大,水面廣闊,人藏何處,很難尋覓,誰要來冒犯管叫他有來無回,請各位一定到太湖去,另創江湖基業!」

    楊忍道:「嚕嗦什麼,大家都去太湖,快快活活過日子,有什麼不好?」

    馮二狗道:「太湖雖好,可都是水,我喜歡在城鎮裡東逛西走,不愛划船。」

    楊忍道:「不成,別人去不去老夫管不著,你二狗卻是非去不可!」

    馮二狗詫道:「這又為什麼?二狗並未招惹你老前輩呀!」

    楊忍笑道:「老夫留你在太湖解悶,還有吳小東,你二人非去不可!」

    馮二狗、吳小東叫起來:「啊喲,這不倒霉了麼?老前輩千萬別……」

    侯四姑笑道:「楊前輩好眼力,拴一隻狗,牽一隻猴,一定是好耍得很!」

    楊忍大樂:「對對對,一犬一猴……」

    馮二狗嚷道:「前輩,你把四姑帶走,好讓她陪著我,免得我害了相思病早夭……」

    侯四姑大怒:「你嚼什麼舌,厚臉皮!」

    眾人大笑,侯四姑羞得躲進屋裡去了。

    笑畢,凌曉玉道:「各位願去太湖的,我們下午就動身,不願去的,大家午飯後分手,各位意下如何?」

    裴泱、駱艄、張元順等仍留京師,雷霄攜白艷紅等返九江雷家堡,其餘人則去太湖。

    如澄如愚兩位大師則要返五台清修,大家捨不得他們,七說八說硬勸他們改了主意。

    午飯時,大家舉杯共祝勝利。

    白艷紅取來琵琶,為大家唱了一曲。

    「西城楊柳弄春柔。

    動離憂,

    淚難收。

    猶記多情,

    曾為系歸舟。

    碧野朱橋當日事,

    人不見,

    水空流。

    韶華不為少年留。

    恨悠悠,

    幾時休。

    飛絮落花時候,

    一登樓。

    便作春江都是淚,

    流不盡,

    許多愁。」

    她唱的是宋朝詞人秦觀的《江城子》。

    歌聲情濃意切,又帶有幾許哀愁,既歎人生離恨,又歎年華早逝。

    眾人聽後,感慨萬千,願今後再聚。

    飯後,大家揮淚而別。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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