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太湖回來,秦玉雄食不甘味,惘然若失,滿肚子怒火無處發洩。
去太湖之前,關鈺說得好好的,由忠武、仁勇兩堂堂主統籌行動,沒想到剛住進無錫縣府一家旅舍,事情就突然變了卦。副總監察使慕容星耀和副總執刑使張媚紅聯袂而來,說奉護衛堂堂主之命,此次太湖之役,由三位新任總護法指揮,兩堂人員均須聽命行事。至於三位總護法是誰,暫不相告,三位總護法的令諭,由慕容星耀、張媚紅口傳。
就這樣,他成了個執行差務的小卒,忽而叫他們這樣,忽而叫他們那樣,人家什麼底都不透給你,糊里糊塗東走西走,直到與太湖總寨對陣那天,才算安定下來。動手時太湖總寨雖有防備,但經不起己方高手的圍攻,眼看勝算在握,不料敵方突然有人來援,三位指揮不知為何下令撤走,以至功敗垂成。這次太湖之行,最令他生氣的就是中途易主,卻連面都不見,他秦玉雄在人家眼中,不過是個小卒子,連慕容星耀、張媚紅都不如。他秦玉雄是什麼人,相爺的義子,金龍會的副會主,可是護衛堂全然不把他放在眼裡,對他保守了多少秘密,但是護衛堂也罷,金龍會也罷,都是為相爺效勞的,他是相爺的義子,理所當然應讓他知曉一切,並受到所有人的尊敬。然而事實並非如此,護衛堂的秘密他一點不知,他這個相爺義子也只是護衛堂棋盤上的小卒,真是豈有此理!
他越想越憤怒,越想越不安。他這個相爺義子,徒有虛名,護衛堂裡的神秘人物,才真正是相爺的親信。幾天後,他終於按捺不住,派人去把周濤、陳志鳴、陸望叫來,本想一吐心中塊壘,話到口邊又忍了下去。若是說出真情,豈不有損自己威望?便把話題改成招納好漢,擴充仁勇堂之事,讓陳、陸二人以金龍會名義去莫干山招江南雙鬼,命周濤就在京師找名武師入伙,找不到一流的,二三流的也行。
三人走後,他心中的煩躁仍無法消解,便命人把伏正霆、梁公柏請來。
「二位兄台,此次太湖之行,讓小弟不安!」
梁公柏道:「並非老弟指揮,況且對方突然有人增援,所以失敗,老弟何必自責?」
「不是不是,小弟不安並非為此,小弟氣憤的是,中途易人指揮,連面都不見!小弟貴為相爺義子,他們竟敢不把小弟放在眼中!金龍會會主副會主徒有虛名,實權操在護衛堂手中,而護衛堂堂主是誰,至今不告訴小弟。小弟越想越氣憤,護衛堂裡究竟是些什麼人,為何這般神秘這般霸道,小弟就是心中不平!」
伏正霆道:「秦老弟貴為相爺義子,如此對待秦老弟,確實不公!」
梁公柏道:「壞就壞在護衛堂那班人身上,不過人家權柄在手,卻又奈何,我看還是忍了這口氣吧,要不然只怕有殺身之禍!」
伏正霆道:「秦老弟貴為公子,諒他們不敢把秦老弟怎樣,依我之見,乾脆找相爺去!」
秦玉雄一驚:「找相爺?這……」
伏正霆道:「找相爺把話問個清楚,護衛堂到底什麼人主持,為何連你也要隱瞞。」
秦玉雄沉吟不語,心中念頭急轉。
他未嘗沒有想過去找相爺一吐心中委屈,但若相爺板下臉來叫他莫要多問,回來在梁伏等人面前,豈不更丟面子。然而丟面子還是小事,若是從此失寵豈不更糟?
伏正霆見他不作聲,便道:「如秦兄覺得見相爺有些唐突,不如去找霍東家,你是他一手薦給相爺的,由他給你出主意也好。」
梁公柏道:「這辦法好,你把心中想法對東家說了,看他怎麼勸你,回頭再斟酌。」
秦玉雄道:「好!我這就去找霍東家!」
伏、梁二人送他上車出門,逕自轉回。
在小樓客室,兩人對坐密談。
梁公柏道:「伏兄,你說霍東家會不會向秦玉雄交底?照我看來,只怕不會。」
伏正霆道:「我擔心的是霍東家也不知護衛堂的秘密,想說也說不出來。」
梁公柏歎了口氣:「秦玉雄想的是權勢,為權勢的得失寢食不安,對金龍會所行之事是正是邪全然不問,老實說,若非伏兄再三勸阻,小弟是一天也呆不下去!」
「你我已入虎穴,焉能全身而退?」
「小弟乃名門正派弟子,幼受恩師教誨,藝成後行俠義道,沒料把人看錯,交友不慎而誤入金龍會泥潭中,雖經伏兄開導,但多留一日就難免為虎作倀、助紂為虐,這於心何安?」
「金龍會荼毒武林,我們誤入虎穴,正該借此良機臥底,查清實情,才能與天下俠義道聯手,將其誅除!老弟,這就是佛家的捨身喂虎,你我縱是身背罵名,那也是顧不得的事了!」
「不錯,小弟正因為如此,才聽從了伏兄的勸告,留在這裡受罪。但金龍會高手如雲,憑你我二人,怎奈其何?若是與人聯手,又上哪裡找人去?這事實在難呀,伏兄以為然否?」
「我看虎威鏢局張家父子也不甘心充他人鷹犬,我們先和他們取得一致,慢慢再設法尋找紫星紅梅,搭上線後,裡應外合大有可為。」
「張家父子為避畢震山,萬分無奈之下才投靠秦玉雄,太湖之行後方知畢秦是一家,他們上了大惡當!這一口氣焉能嚥下。伏兄要暗中聯絡他們,小弟以為可行。有了虎威鏢局作後盾,你我不再勢單力孤,若再搭上紫星紅梅,那是最好不過,我們快快著手吧!」
接下來兩人商議了聯絡張家兄弟的辦法,最後決定在香蕊茶樓與張家兄弟一敘。
半個時辰後,秦玉雄從霍府返回,霍東家雖說見到了,但並無收穫。霍東家說,為這事找相爺不妥,只會引得相爺不快,若想在金龍會中舉足輕重,就得擴充仁勇堂實力,為相爺所倚重,勸他趕快從四處搜羅人才。
秦玉雄無話可說,只得怏怏而歸。
第二天,伏正霆、梁公柏去約了張家兄弟,一塊到香蕊茶樓喝茶,沒想到會碰上了紫星紅梅,真是天大的喜事!回來後二人興高采烈,尤其是梁公柏。他數次頂撞秦玉雄,欲犯險離京師他去,伏正霆見他不是做作,和秦玉雄並未一鼻孔出氣,方才勸他不要如此,應留下來做臥底,探查金龍會的秘密。他人雖留下,心卻不安,現在與紫星紅梅聯絡上,他的心才踏實下來,有了強大的後盾,方能滅金龍會。
這天一早,總壇派令使到秦府知會秦玉雄,仁勇堂撫字級以上頭目,速到覆舟山議事。
秦玉雄不禁奇怪,這可是頭一回,莫非有什麼大事不成。便命人速去請周濤。自己親到小樓告訴伏、梁二人。不一會,周濤來到,四人乘車趕往覆舟山。
離總壇一里左右,布設了崗卡,驗證了腰牌才放行。後來每過十丈就設一道關卡,驗一次腰牌,四人十分詫異,莫非相爺親自到了總壇?
還未到總壇小院,崗卡武士就指揮他們折向東面一片林子。秦玉雄心想,議事不在總壇院內,難道躲在林子裡密謀不成?真是咄咄怪事,關老兒今天玩的什麼花樣!
來到林前,又有崗卡驗證腰牌,然後告訴車伕,直穿林子,不遠就到。
四人在車上看得清楚,林中修了一條大道,可供兩輛馬車並排穿行。大路兩邊,每隔十丈就有一道關卡,有六名武士值崗,但不再驗證腰牌。過了兩道崗卡,大路便彎向東側。再過兩道崗卡,便出了林子,眼前豁然開朗,是一片斜平坡地,近面有一幢大莊院,砌有高高的圍牆。大門內兩邊建有嘹望刁斗,門口有十名武士分列兩側。
秦玉雄心中驚異萬分,總壇原來還有這麼一個去處,他居然連一點風聲都未聽到。
來到門口,又驗證了腰牌。車進大門,有武士指示馬車往左駛,那邊有馬廄,人在此處下車,往第一幢大樓去。
秦玉雄放眼匆匆一瞥,這莊院好大,除了中間地帶建有八座樓房,圍牆兩廂有幾排平屋,不少人進進出出,全是精壯男子。
來到樓前,又驗證了一次腰牌,崗卡這才請他們入議事廳。
一進室門,只見室內已坐了不少人,有三名佩劍勁裝女子迎了上來,衝著四人一笑。
一名高挑身材的女子道:「秦爺,伏爺,梁爺,許久不見,這一向可好?」
秦玉雄詫道:「咦,姑娘認識我們?」
姑娘抿嘴一笑:「婢子尚紅梅,三位不認識我們姐妹了麼?」略一頓,指著其餘兩人,「她叫王素秋,她叫張小玲,我們就是華爺向虎威鏢局托鏢的人鏢呀,怎麼就忘了呢?」
秦玉雄、梁公柏、伏正霆大奇,一個個目瞪口呆,傻楞愣地注視著她們。
王素秋笑道:「怎麼,不相信?」
秦玉雄道:「原來人鏢是你們,叫我們好找,卻躲在這裡納福!」
張小玲笑道:「誰叫秦都爺不上這兒來找!」
梁公柏道:「那日你們藏到哪裡去了,怎麼一眨眼就從我們的眼皮子底下溜了呢?」
尚紅梅笑道:「把戲一戳穿就不值錢了,四位爺先歸座議事,議完事擺酒,到時婢子們也來,再把詳情奉告如何?」
秦玉雄點頭:「好好,你們可別忘了!」
張小玲道:「秦都爺的鈞旨,誰敢違抗?」
秦玉雄得意地一笑:「三位在此任何職?」
王素秋道:「我們都是『將』字級的小卒,歸一位『撫』級大姐指揮,在總壇干雜活。」
尚紅梅道:「四位爺趕快歸座吧,秦都爺坐正中那兩排,其餘三位東西兩側隨便些。」
秦玉雄抬頭一看,正中放兩排座椅,已坐了好幾個人,便大步走去。關鈺見他來,招呼他到第一排黃武傑身側坐下。秦玉雄注意到,第一排坐了幾個副會主,還空著好幾個位。第二排坐著張媚紅、張天龍兄妹和慕容星耀、總管司徒俊和副總管史志久、管翠玉等幾人,空著的位子更多。再看東西兩側,已黑壓壓坐了上百人,魔手秀士應天華、黑衣女妖彭桂蘭等也在座,許多人都不認識。心想這恐怕是金龍會有史以來的一次盛會,居然來了這麼多人,看來確有大事要商議,為何還不開始呢?
正想問一問黃武傑,今日所議何事,忽見廳門走進來好幾個人,打頭的竟是相府大總管司徒天鵬,他身後是一個精神矍鑠、雙目精光四溢,身體魁偉的六旬老者,相貌威嚴中帶著幾分冷峻,渾身透出一種威儀。
老者身後,是三個老年儒生,年歲六旬有餘,文質彬彬,面容祥和,之後是兩個年青壯漢,相貌酷似前面老頭,一個年約三十二三,一個年約二十八九,神態頗為傲慢,一望而知不是容易親近的人物。他們之後是兩位少婦,年紀二十五六歲,貌相生得不差,但美中帶有煞氣。她們之後是三個公子模樣的年青人,二十三四年紀,一個個溫文爾雅。他們之後是相府的二總管追魂刀魯方、三總管乾坤掌高桐、總護院霹靂掌伍岱、副總教習雌雄鞭麻雄。
秦玉雄看得目瞪口呆,相府的武林人物也全到齊了,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片刻間,關鈺帶頭站了起來,全場人眾也趕緊起立,關鈺抱拳行禮,眾人也跟著行禮。
司徒天鵬含笑請老者和三位老儒生在第一排就座,其餘人則坐後一排。
司徒天鵬揚聲道:「各位,在下奉相爺之命,主持今日盛會,代相爺下達令諭。金龍會自創建以來,卓有建樹,金龍令威鎮四海,懾服八方。但自去年以來,接連受挫,迭遭失利,致使金龍令盛名蒙塵,有損今後大業,為使金龍會上下一致,號令統一,令出必行,賞罰分明,相爺對金龍會各級頭目,重新任用,宣諭爾等,唯命是從,不得有悖!」說到這裡略一頓,從懷中取出個大紅帖,抽出一張書信,展開念道:「金龍會會主,總字級,金牌,上嵌紅藍寶石各一粒……」又一頓,道:「這是相爺新增設的職級,為金龍會最高職級。會主,沖天劍奚玄機……」
此語一出,滿座嘩然。一則會主易人,是大家未料到的事,二則沖天劍奚玄機是公認的劍術名家,有天下第一劍的美譽,在武林名頭極響,能與他並列的人無多。他被請來做會主,實出眾人意外。奚玄機在江湖上被視為亦正亦邪的頂尖高手,按說他應屬白道人物,但他與各大門派極少往來,對黑道人物也不理踩,但無論誰只要招惹了他的門人弟子或是親親慼慼,他不管有理無理,也不管對方是黑道白道,他都要出手干預,而且決不留情,非取對方性命不可,因此也結下了不少仇家。只要有仇家上門尋仇,往往都是有去無回,後來再無人敢到奚家門上撒野,有人把他在谷城縣府西郊的莊院稱為鬼門關。
秦玉雄曾聽師傅說起過此人,要他行走江湖時別惹奚家莊的人,除非對方有惡行不得不干預。說奚玄機堪稱稀世高手,劍法已出神入化。他間師傅風火刀法比沖天劍法如何,師傅說不曾交過手,難以判斷,但可以推測,誰要勝誰都難,只怕是兩敗俱傷。這話他記得很牢,沒想到會在京師碰上了他,而且由他取代關鈺,成了金龍會會主,不禁驚得目瞪口呆。關鈺的下台,對他又意味著什麼呢?他忍不住拿眼去瞟關鈺,只見得面色發白,但很鎮定。
等議論聲漸漸平息下去,司徒天鵬微微一笑,道:「各位噤聲,聽在下繼續宣諭相爺令諭。新增設金龍會總護法,總字級,寶石金牌,他們是東嶽三君子,王斯平、柳南秋、丁善三位前輩……」
場中議論聲又起,這三位可是武林中的高人,平日難得一見的人物,有他們坐鎮金龍會,那是最好不過,大增了金龍會的實力。
司徒天鵬停了停,續道:「此外,還有三位總爺,一位是護衛堂堂主,一位是總監察使,一位是總執刑使,這三位恕不公佈大名,他們三位對金龍會行監控之責,平日由都爺副總監察使慕容星耀、副總執刑使張媚紅代行其責。凡金龍會自都爺之下,有叛逆不忠者,一經查出,受刑而死,並誅除全家。下面是都爺護法,百毒精司徒陽,無敵鷹爪關鈺,混天猴黃武傑,獨臂屠夫太師罡,鬼鏢於炎,五花老尼衍空,東嶽三少君楊禾、孫田秀、張修武、幽冥三凶施震、余沛、厲鈞等十二位……」
秦玉雄屏住呼吸,心跳不已,緊張萬分,他能不能保住副會主,實在是沒有把握。
「……秉相爺鈞旨,副會主一職乃虛職,為使金龍會號令統一,取消此職……」
秦玉雄腦中「嗡」地一響,彷彿頭上挨了一重槌,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他這個堂堂的相爺義子,居然保不住一個副會主的虛銜!
他強自鎮定,不敢漏過司徒天鵬的每一個字,要是連仁勇堂堂主都做不成了,他豈不是落了個空!還有臉見人麼?
只聽司徒天鵬續道:「副會主一職取消,新增總執事一職,以助會主處置日常會務,都字級,共有五位。三位是東嶽三少君,護法兼總執事,另外兩位是奚劍雄、常玉琴伉儷。新增總壇護衛總管一職,都字級,由奚劍堂任總管,趙婉任副總管,都字級。又取消原總管、副總管一職,改為內務總管,由奚會主大弟子常敏、二弟子趙威分任正副……」
秦玉雄一聽,總管司徒俊的座椅也給撤了,他還是司徒天鵬的侄兒呢,這一下可糟了,難道自己也保不住這個堂主之位了麼?
「內務總管副總管為督字級,分管總壇內務,總巡檢使申雍不變,增副總巡檢使三位,奚正良、奚保祥、奚超,均為督字級。以上是總壇職務。下面是各堂堂主……」
秦玉雄的心一下緊縮起來,兩眼緊盯司徒天鵬那兩片烏黑的嘴皮,心裡尖叫著:「快說,快說,仁勇堂堂主秦玉雄……」
可是,司徒天鵬說出來的話是:「忠武堂堂主畢震山、副堂主張天龍,兩位均是都字級,分掌護法十多位,督字級,仁勇堂……」
秦玉雄的心快從口中跳出來了,他雙拳緊握,額上滲出了汗珠。
「……仁勇堂堂主,秦玉雄,都字級……」
秦玉雄長長出了一口氣,阿彌陀佛,他總算保住了地位,保住了實權,這一瞬間,他彷彿歷經了一場大痛,感到渾身疲軟。」
「副堂主……」
秦玉雄一驚,何來什麼副堂主?不由又緊張起來,連忙收住心神往下聽。
「副堂主司徒俊,由督爺升都爺……」
秦玉雄大怒,仁勇堂乃他獨有之物,司徒天鵬竟敢把司徒俊安插進來,他決不容許別人染指仁勇堂,這事他要直接去問相爺。
「兩堂除正副堂主護法外,各設總管副總管數人,督字級,執事若干人,巡字級,副執事若干人,撫字級,除這兩職外,不得自行增設他職。總管副總管由總壇派任,執事以下由堂主派任。忠武堂總管魔手秀士應天華,副總管黑衣女俠彭桂蘭……」這黑衣女妖不好聽,司徒天鵬改「妖」為「俠」,座中人不禁莞爾。
「仁勇堂總管周濤、副總管陳志鳴、陸望,仁勇堂護法新增史志久、管翠玉、駱艄、裴泱、卓煒、張元順,若各分堂有新招納的人員,執事以下由堂主任用,護法、總管報請總壇允准。各位,相爺鈞旨已宣諭完畢,請會主、總護法訓示,在下告退。」
秦玉雄喜怒摻半。喜的是九宮門駱艄、白鶴門裴泱、神鷹堂的卓煒劃歸仁勇堂治下,壯大了實力,怒的是司徒俊、史志久、管翠玉竟然擠進了他的廟堂,不知會鬧出什麼事來。
此時奚玄機已說話,他收斂心神專心聽。
奚玄機道:「各位,老夫別無他求,只要各位遵守號令統一、令出必行一項,決不容許自作主張,各行其是,違令者決不寬赦!金龍會部眾當厲兵秣馬,養精蓄銳,枕戈待旦,方能成就一番大功業,望各位從今日起,聚沙成塔,不負相爺所托!」
話畢,請三位總護法對眾人訓示,三位總護法微笑婉拒,由新任內務總管常敏,請大家到二進院內入席,以示同慶。
於是,總爺先行,其餘人隨後,沿大廳兩側出門,順走廊入第二進院子,只見院內早巳擺放好桌椅,五位總爺和相府來的大總管等人坐一席,總壇護法等人分坐兩席,秦玉雄自和伏梁週三人離主賓席遠些坐下。這裡人雜,不便說話,秦玉雄心中十分憋氣。不一會,只見有二十多名青衣勁裝少女,手捧托盤上萊。那尚紅梅瞧見他四人坐在邊角上,笑吟吟走了過來,送上一碟冷盤。
秦玉雄道:「紅梅姑娘,你的話還沒……」
尚紅梅低聲道:「秦都爺,飯後小婢帶四位爺到一個去處說話,此時不便多言。」
不等答話,她就翩然而去。秦玉雄心中納悶,這丫頭有些鬼鬼祟祟,莫非有什麼機密?
正想著,忽覺有人走了過來,一抬頭,正是黑心書生司徒俊和追命客史志久、勾魂羅剎管翠玉、總巡檢使關西客申雍。他們一個個笑容滿面,在空位上坐下。
司徒俊笑嘻嘻道:「在下有幸能和秦堂主共掌仁勇堂,還請秦堂主和三位護法多加指點!」
秦玉雄冷冷道:「不必客氣。」
管翠玉嬌笑道:「秦都爺,會主易人,今非昔比,往後大家同舟共濟,才能有所作為,要不然日子只怕不好過呢!」
秦玉雄對他們心生惡感,道:「怎見得?」
追命客史志久年約四旬,一臉陰沉,聞言冷笑道:「明眼人一看便知,不必道破!」
此刻,尚紅梅又送來了酒菜,管翠玉親自把盞,替大家斟滿杯子,道:「為我等今後同德同心,請各位滿飲此杯!」
秦玉雄不願動杯子,但周濤用手輕輕碰了他的膝頭一下,他才遲遲舉杯,大家一飲而盡。
司徒俊和管翠雲卻相視一笑,並不計較。
關西客申雍,五旬上下,矮胖發福,和藹可親,他舉起杯道:「秦都爺,過去彼此不相往來,各被瑣事纏身,秦爺雖任副會主,但並不過問總壇事務,其中許多事因自不知曉……」
說到此一頓,改口道:「屬下敬都爺一杯!」
秦玉雄聽他話中有話,卻又不爽快說出來,胸中靈光一閃,此人雖在職級上矮自己一級,但卻在總壇行使監察之責,新會主自己又不相識,與他親近就可在總壇多個耳目,於是綻開笑容道:「多謝督爺,今後請多指教!」
兩人舉杯一飲而盡,相互以杯亮底。
此時,一青衣少女引著陌生壯漢過來。
少女道:「兩位都爺,常總管有請!」
壯漢一抱拳:「在下內務總管常敏,會主請二位堂主一見!」
秦玉雄、司徒俊站了起來,隨同常敏來到主賓席,這一桌有三位總護法和會主以及相府三位總管、總護法、副總教習,已無空座。
司徒俊施禮道:「屬下司徒俊參見各位總爺!」略一頓,引薦道:「這位是都爺秦玉雄。」
秦玉雄抱拳道:「參見各位總爺!」
奚玄機打量了一下秦玉雄,點頭道:「秦堂主年少有為,肩負一堂重任,望好自為之!」
「謹遵台命!」秦玉雄抱拳回答。
總護法王斯平道:「令師健在否?」
「回總爺,家師安好。」
奚玄機道:「彼此算見過面了,今日有相爺貴客在此,改日再與兩位議事,請回。」
兩人同聲道:「遵命!」
秦玉雄一抱拳,忿然轉身,奚玄機根本不把他這個相爺義子放在眼中,召之即來,揮之則去,他難道是一個僕役不成!
回到席上,越想越怒,哪有心思吃喝。
他對伏梁等人道:「酒菜無味,走吧!」
申雍忙道:「秦堂主,且請安坐,四位總爺未退席豈能先走?使不得使不得!」
司徒俊道:「奚會主在總壇住了三天,在下身為總管,略知會主脾性,會主最重威儀,決不容屬下稍有不敬,堂主千萬別退席!」
管翠玉低聲道,「不錯,奚會主新來揚威,若有過失,決不放過,堂主要小心!」
秦玉雄見他們語出誠懇,似無惡意,便忍下一口氣,道:「多謝三位指教!」
管翠玉道:「我等已入仁勇堂,今後榮辱與共,成為一家,堂主不必見外。」
申雍道:「喝酒喝酒,來,共飲此杯!」
大家遂喝酒吃菜,秦玉雄心緒稍好。
不一會,四位總爺送相府客人出門,便未回轉來,院中便有人大聲吆喝划拳。
紛亂聲中,尚紅梅翩然而至,對秦玉雄道:「都爺,請隨小婢來!」
秦玉雄一愣,心想當著司徒俊等人的面,這樣去合適麼?
卻聽司徒俊輕聲道:「堂主先請,我等隨後就來!」
秦玉雄心想,原來是他的主意,便道:「有什麼話以後再說無妨,何必在總壇……」
司徒俊道:「並非在下有話,堂主自管去,在下只是旁聽而已。」
秦玉雄心想,去就去,管他什麼人,見了面相機行事。
於是起立,和周濤、伏正霆、粱公柏跟在尚紅梅身後出了院子,沿走廊西行,左拐右彎,有個小院,尚紅梅將門推開,示意四人進去,然後帶上門,逕自離開。
小院清清靜靜,他們剛進門就有三個青衣勁裝少女從花台後現身,其中兩人是張小玲、吳素秋,她們笑吟吟請四人進了正屋客室。
客室窗明几淨,典雅簡樸,四人在靠牆太師椅上坐下,三女奉獻清茶。
張小玲笑道:「四位爺,這是我們的頭兒鄭明珠鄭大姐。」
鄭明珠含笑萬福:「見過都爺督爺!」
秦玉雄道:「這是何人住處,帶我們來此見什麼人,為何……」
鄭明珠笑道:「這裡是前副總管管夫人宿處,請都爺稍等片刻,便有貴客來見。」
秦玉雄還想追問,轉念一想問了她也不會說,不如就等著看吧,於是把眼去看著王素秋:
「王姑娘,在安平鎮,你們到底怎麼溜掉的,為何我們一點也未察覺?」
王素秋笑道:「說穿了也不稀奇,我們三人根本就未下車,躲在車裡……」
梁公柏忍不住道:「哪有此事,馬車裡空無一人,你們……」
張小玲笑道:「梁爺,那馬車車廂寬大,後廂和兩壁都設有夾層,我們分藏三處,所以你們看不見,就以為我們失了蹤。」
伏正霆訝然道:「原來如此!但車伕……」
「車伕藏在馬腹下,所以……」
梁公柏恍然大悟:「好高明的詐術!」
秦玉雄道:「昌隆飯店那些小二……」
王素秋接嘴道:「包括食客都是我們的人,當天下午便一走了之,讓幾位爺無處可查!」
伏正霆笑道:「高明高明!」
秦玉雄道:「這樣做為了什麼?」
張小玲道:「脅迫虎威鏢局入伙。不過,卻讓秦都爺撿了便宜去,為這事氣壞了畢都爺,一番苦心,豈不白費?」
伏正霆笑道:「說得也是,虎威鏢局成了仁勇堂的人,畢老兄枉費心機,這計策是畢爺策劃的麼?好周密!」
鄭明珠笑道:「是他與管夫人商議出的計策,由管夫人派小玲她們裝扮人鏢。」
正說著,有人推門進來,三女便匆匆迎了出去,片刻便見相府大總管司徒天鵬走來。
秦玉雄一愣,怎麼是他?
司徒天鵬滿面笑容:「累各位久等,對不住、對不住!」
秦玉雄等人起身見禮,寒暄幾句。
一坐下,司徒天鵬就道:「老夫約請秦堂主一見,實有幾句肺腑之言相告。對小侄司徒俊任仁勇堂副堂主之事,秦堂主想必不悅,但這是老夫的主意,由老夫說清原委。仁勇堂人力不足,小侄等人歸仁勇堂後,原在總壇聽令的人數若干,可以全部帶往仁勇堂。其次小侄與秦堂主共事,相爺處自有老夫照應。再有老夫與小侄、管史兩位可延請高手進仁勇堂,使仁勇堂實力與忠武堂不差上下。此次將京師九宮門、白鶴門、神鷹堂納入仁勇堂,也是老夫力爭得來。所以,秦堂主與小侄共掌仁勇堂,於秦堂主有利而無害。」
秦玉雄聽得心跳,這司徒天鵬向來仇視自己,今日這番話到底何意?
因道:「總管為何這般做?」
「這自然為了老夫,也為了秦堂主。」
「恕在下愚昧,不明總管之意。」
「相府高手如雲,各成派系,明白了麼?」
「不明白,彼此都效忠相爺,不必相爭。」
「是麼?那麼秦堂主的副會主頭銜怎麼會丟了?實不相瞞,這是奚會主的意思,仁勇堂若不是老夫在相爺面前力保,只怕堂主也易了人!」
「總管這話難以叫在下相信,在下身為相爺義子,這堂主交椅任何人休想搬動!」
「這般說來,怎不任用尊駕為會主?」
「這個……在下年青識淺,閱歷不深……」
「不錯,這確是一個原因,但堂主該已看出,總壇已被奚家所佔,若是相爺不允,豈能如此?忠武堂實力雄厚,畢震山身後有人撐腰,他和張副堂主的交椅無人能動。但尊駕的仁勇堂則不能與之相比,無論實力、建樹都難望其項背。若是奚會主欲免除尊駕堂主之職,將尊駕請到總壇去,做一個沒有實權的護法,就像對待關鈺一般,尊駕又將如何?等相爺知道了這事,木已成舟,又能奈何?相爺既然任用奚玄機做金龍會會主,就不能事事干預,難道會不顧大局,為了公子去開罪於他?」
秦玉雄目瞪口呆,心裡不得不承認對方的話實在有理,只好微微點頭。
「因此,小侄等人被趕出總壇,也就不是什麼稀罕事,老夫這塊老臉、護法司徒陽的面子又往哪兒放?順便說說,司徒陽與老夫是遠房堂兄弟。老夫本可將小侄等人帶回相府,或是請畢震山收下,但幾經思量,還是與尊駕攜手為好,只要仁勇堂實力壯大,能獨擋一面,在相爺心中就會加重了份量,誰也休想再把我等排開,淪為金龍會中無足輕重的人物。因此老夫在相爺面前力主由尊駕續掌仁勇堂。並陳述金龍會被奚家一手獨攬的利弊,相爺方才俯允。一句話,你我聯手有百利而無一害!」
秦玉雄無話可說,不禁心動。他心念迭轉,道:「忠武堂畢震山仗恃何人,他與前輩有無瓜葛?奚會主又是何人薦來?」
「畢震山仗恃之人非比等閒,被相爺視為心腹,奉命監控金龍會,他就是護衛堂堂主。
至於姓氏,此時不便相告。畢震山有此靠山,哪裡把老夫放在眼裡?奚玄機上京師任會主,乃東嶽三君子力薦,相爺對三君子一向倚重……」
「咦,三君子早在相府之中,在下為何一次也不曾見到過?」
司徒天鵬一笑:「相府中人,並未全都露面,有些事老夫尚不能說,尊駕知曉了無益。
總之,黑白兩道高手雲集,難免有人各攬親信,若無靠山,就只有充當走卒的命,休想有出頭之日。老夫今日只能說這些,望尊駕與小侄等人坦誠相待,小侄定全力輔佐尊駕,在金龍會中與總壇、忠武堂三足鼎力,不輸一方!」
秦玉雄笑逐顏開:「好,聽前輩之言,今後與令侄肝膽相照,榮辱與共!」
司徒天鵬大悅,道:「尊駕心有靈犀,一點就通,老夫甚感欣慰。只要尊駕信守諾言,老夫將把尊駕引薦給一位高人……」略一頓,道:「老夫不能久留,先走一步,堂中事務,由小侄與尊駕商議。但老夫今日之言,望勿與外人道,須知禍從口出,千萬謹慎!」
他剛離去,司徒俊、史志久、管翠玉便來到,秦玉雄笑臉相迎。
他道:「司徒大總管適才已講清了各位到仁勇堂的原委,今後大家戮力同心,建功立業,不分彼此,三位以為如何?」
管翠玉笑道:「秦堂主願接納我們,自是再好不過,只要大家齊心,準能功成名就!」
司徒俊道:「我等願追隨秦堂主,大家患難與共,同德同心!」
史志久道:「彼此已明心志,客套話在下也不多說,當務之急是擴充仁勇堂實力,今日在下就動身,專程去請幾位高手如何?」
秦玉雄大喜道:「如此就請史護法辛苦一遭,但不知請的何人?」
「這個一時難說,還不知能請到誰。」
司徒俊道:「史兄就先走一步吧,我等靜侯佳音,但願不虛此行!」
史志久倒也痛快,說走就走。
眾人將他送到門口,自有下人替他準備好馬匹。
回到客室坐下,眾人又商議安置人手之事。
原總壇正副總管,統率青衣劍女二十人,黑衣刀手四十人,衛士三百來人。奚玄機命將青衣劍女和黑衣刀手派至仁勇堂,衛士則留下。奚玄機自家鄉帶了百餘武士來,這些衛士用做外間崗哨巡邏,自帶的武士充作近身侍衛,替代了青衣劍女、黑衣刀手之職責。
幾人商定,青衣劍女進秦府,四十名黑衣刀手暫住金剛門,待秦府加蓋好房屋搬回。
一切商定後,秦玉雄等人便先走一步,司徒俊等人處置完瑣事隨後就到。
第四天下午,秦玉雄命人將九宮門駱艄、白鶴門裴泱、神鷹堂卓煒、虎威鏢局張元順、金剛門周湧等叫來見面。
駱艄年約四旬,白面長鬚,裴泱高瘦,長手長腳,年約五旬,卓煒高大英武,三十上下,年歲最輕。
這三位張元順父子、周濤兄弟、司徒俊等人都是熟悉的,唯秦玉雄梁伏等人初見。
司徒俊把昨日總壇議事的種種情形講了,並由秦玉雄給各位護法授了督字金牌,並要大家把本門弟子報上名來,分別授予執事、副執事以下職級。金剛門、虎威鏢局原授屬下之職,一律提高一級。
之後,商議擴大實力一事,周濤說京師最有名氣的門派已經在座,只缺了飛龍堂,問駱艄等人能否勸得俞松寒入會。
駱艄道:「俞堂主與九宮門並無多少交往,唯在下與大教頭潘泰興有些來往,但潘泰興對俞堂主甚為忠心,若俞堂主不願入會,他也無法可施。據他說,俞堂主有收山之意,只怕再無爭雄之心,要勸說俞堂主入會,難上加難!」
卓煒傲然一笑:「飛龍堂入會之事,全在於少堂主俞劍。他若願意,老堂主無力阻止。」
周濤道:「卓護法,此話怎講?」
卓煒道:「如駱護法所說,老堂主已有金盆洗手之意,但少堂主風華正茂,怎肯收山關門?一俟俞老弟接掌飛龍堂,在下不難說得他入會,只須再等待些日子罷了。」
秦玉雄道:「仁勇堂急待擴充實力,俞老堂主要何時才會洗手退位?要是讓忠武堂拖了去,我們豈不白等?」
卓煒道:「秦堂主,恕在下直言,去年慈恩寺廣場受辱之事,俞家耿耿於懷,這事若不先予化解,這入會之事……」
秦玉雄道:「如何化解,卓護法請直言!」
卓煒道:「由在下出面,請堂主與俞劍兄妹宴飲,大家握手言歡如何?」
秦玉雄欣然道:「如此甚好,就煩卓護法操辦,盡快拉飛龍堂入會。」
卓煒道:「容在下今日先找俞老弟一敘,明日下午在梅妍樓恭請堂主,請駱護法、裘護法、張護法,周總管陪席。」
張元順道:「老夫瑣事纏身,明日已有約,由犬子勁風奉陪如何?」
秦玉雄道:「伏、梁二兄陪我前去,明日各位須見機行事,若能說動少堂主入會最好,否則忠武堂畢震山會逼使老堂主就範。」
周濤道:「堂主亮出金龍令如何?」
秦玉雄道:「金龍令去太湖前夕已被相府收回,如今已掌在奚會主手中,再難取出。」
司徒俊道:「京師武林不乏異人高士,但隱居者多,難以尋訪。公開立門戶者,大小幫派不下百十家,各位若熟識這些幫會,不妨拉其入會,以擴大人力眼線。」
周濤道:「擴充人力不難,但總壇已下令,自即日起各堂自籌銀兩,非但如此,還要上交總壇,數目過兩日傳下。因此擴了人力,用費若不夠開支,也是枉然,難以留住人。」
駱艄道:「這就難了,叫我等到何處去籌銀兩?九宮門自顧不暇,無力資助總壇。」
司徒俊一笑:「此事不難,容後再議。」
此時管翠玉和鄭明珠從外返回,管翠玉自來參加議事。一進門就說,有消息奉告。
秦玉雄笑道:「管護法報憂還是報喜?」
管翠玉笑道:「我聽人說,五毒色鶚的師弟要為章玉春報仇,人已經到了京師。」
「咦,章玉春還有師弟,江湖上從不曾聽人說過,不知是真是假?」司徒俊十分驚奇。
秦玉雄道:「他找何人報仇?」
「自然是紫星紅梅羅!」管翠玉道。
伏正霆道:「此人是誰?」
管翠玉道:「不知道,聽一位朋友說,他自稱是章玉春的師弟,但不露名姓。」
梁公柏道:「這人真怪,既要洩露行藏,又何必怕人知曉姓名。」
管翠玉笑道:「洩露行藏是為了打聽紫星紅梅的蹤跡,也為了誘使對方去找他。」
秦玉雄點頭道:「膽子不小,一個人上京師找紫星紅梅,叫人佩服!」
管翠玉道:「五毒色鶚何等人物,他的師弟也決不會差到哪裡去,這叫藝高膽大!」
秦玉雄道:「若能將此人籠絡住就好。」
管翠玉一笑:「堂主既有此意,那我去試試看,也許能將他招了來。」
駱艄裴泱互相對視一眼,沒有說話。
卓煒卻一皺眉道:「五毒色鶚的師弟,名聲大概也好不了,招他來不怕壞了名聲?」
司徒俊道:「為成大事,何計名聲?金龍會黑白不分,只要是人才就招納。」
秦玉雄道:「正是如此,請管護法費點心,他若來投,許他個仁勇堂護法。」
卓煒十分不悅,但沒再出聲。
議完事,眾人散去。晚上司徒俊突然來見秦玉雄,說半夜之後,偕其叔司徒天鵬要引一位高人來見,囑他在樓上客室守候。
秦玉雄問他是哪位高人,他說他也不知道。待他走後,秦玉雄把綠荷遣到樓下,自己一人在臥室裡躺著,心中猜疑不定。
好不容易熬到三更,便起來到客室點上燈燭,推開前窗,只見院中黑沉沉一片,不見人影,遂又把後窗打開,然後在椅上坐下。
忽見眼前一花,室內又多了一人,正是沖天鵬司徒天鵬,不及招呼,隨後又掠進來一人,是黑心書生司徒俊,接著又躍出去巡視。
秦玉雄抱拳道:「大總管,請坐!」
司徒天鵬道:「秦堂主,總監察使在你身後,還不快快行禮!」
秦玉雄一驚,急忙回頭,只見一個身形枯瘦的蒙面老道,正端坐在一張太師椅上,雙目精光閃爍,好不怕人,便趕緊行禮。
老道說:「坐下說話!」
聲音枯澀冷漠,不像是從活人口中說出來的,叫人渾身汗毛倒豎。
眾人就坐後,司徒天鵬道:「秦堂主,這位總爺就是隱跡江湖的前輩高人七煞真人,今日破格移駕府上,可謂前無先例!」
秦玉雄忙道:「晚輩得見真人,三生有幸!還望總爺多多指教!」
七煞真人道:「爾蒙相爺垂青,收為義子,便自恃公子身份,四處招搖,犯了大忌。須知慕容星耀、張天龍、張媚紅兄妹早在你之前拜相爺為義父,隨後是東嶽三個老東西的弟子三少君,被相爺認作義子,只是他們的長輩事先與相爺約定,沒有張揚而已。如今三君子又把奚玄機請出山,他那兩個兒子也認相爺為義父,這事極為秘密,知曉的人不多。因此連你在內,相爺共有九個義子,你不妨掂量掂量,自己在相爺眼中有多少斤兩?」
秦玉雄目瞪口呆,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司徒天鵬道:「九個義子中,唯尊駕孤身一人,並無仗恃,關鈺、黃武傑、高桐雖籠絡你,但他們並無實權,而霍東家與東嶽三君子是莫逆之交,你雖蒙他一再提攜,但他決不會為你開罪其他幾位總爺。老實說,九個義子中,你處境最為不利。慕容星耀等人有兩位總爺翼護,三少君、奚家兄弟有四位總爺庇護,你遲早會被他們逐出相府,成為被他們差遣的卒子,一旦失誤有錯,還難免殺身之禍!若你與老夫聯手,投效真人門下,則上有真人庇護,下有仁勇堂實力為依恃,就可在金龍會中與護衛堂主、會主三足鼎力,受到相爺垂青看重,建樹功業,揚眉吐氣,一世風光!」
七煞真人道:「護衛堂主與總執刑使一路,三個總護法與會主一路,而忠武堂掌在護衛堂主手中,會主上任必先插手仁勇堂,若無本座與司徒大總管庇護,你這個堂主就當不了幾天!」略一頓,續道:「如今你已明瞭金龍會中三足鼎力的大勢,切勿為外人道!」
秦玉雄出了一身冷汗,喏喏稱是。
司徒天鵬道:「奚玄機決不甘心做個沒有實權的會主,必然想方設法要駕馭忠武堂和仁勇堂,你不妨虛與委蛇,表面上服從,骨子裡自作主張。只要仁勇堂實力大增,相爺就會對你另眼相看,堂主這把交椅就坐得穩了!」
七煞真人道:「本座與司徒大總管會設法招來高手到仁勇堂效力,此外你與關鈺等人休要疏遠,不妨結成一夥,在總壇才有耳目。」
司徒天鵬道:「為使金龍會上下一致,相爺十分看重奚玄機,所以總壇令諭,尊駕不能公開抗拒。另外今夜見總爺與老夫之事勿外洩,也不要向霍東家提起,望尊駕務必記住。」
秦玉雄道:「蒙兩位前輩開導,晚輩頓開茅塞,今後當聆聽二位教誨是幸!」
七煞真人點頭道:「以後有事相商,你可到相府找大總管,大總管自會告知本座。今夜暫別,望好自為之!」
話聲一落,遂見七煞真人一個身子坐姿不變,往後窗飛去,一晃不見。
司徒天鵬站起道:「老夫告辭!」雙肩一晃,由前窗飛出,輕功之高,令秦玉雄咋舌。
他怔怔地獨自坐著,玩味兩人的話語,原來相爺竟有這麼多義子,他秦玉雄並非相爺優寵有加的第一人。慕容星耀、張媚紅兄妹有護衛堂主和總執刑使庇護,東嶽三少君和奚家兄弟有會主和三位總護法關照,只有自己背無靠山,實在是糟糕已極。如今只好仰仗總監察使七煞真人、大總管司徒天鵬,才能成為三足鼎立中的一足了。只是他二人究竟靠不靠得住,現在還不能妄下斷語。
他左思右想,心中惶然。一個金龍會,竟有著三股勢力,自己稍一不慎,便會墮入深淵。
但現在已走到這一步,只有往前,並無退路。
想著想著,忽然想起了張媚紅,她對自己甚為友善,不像張天龍對自己有惡感,以後見了她,不妨試探試探。此外,若是會主和三位總護法對自己垂青,自己又該如何處置?試想金龍會中三足,以他們和護衛堂主權勢最大,若能投靠兩方中的一方,都比投靠七煞真人和大總管司徒天鵬強,自己何必只存一個死心眼,跟定了七煞真人一方?
漸漸,他從消沉中掙扎出來,一時又十分興奮。不管會中情勢如何複雜,他總算佔了一個重要位置,也算得上是極有權勢的人物,不管他哪一方,誰都不能輕賤於他。只要以後多用點心思,不難在三足鼎立中應付自如。
天已快亮,他便打坐調息。
幾天後,總壇護法關鈺、黃武傑來家訪他,要出動仁勇堂的人去除掉幾名欽探。
關、黃二人說完就走,並不涉及會主易人之事,他也就不好開口。是夜按總壇調派,到潔香樓除欽探,不料消息走漏,對方已有準備。他與玄靈老道交手時被老道戲弄,畢震山便下令群攻,正打得起勁,忽然又命撤退,等到回來,方知張勁竹受傷,由伏正霆護送回鏢局。
第二天,他和司徒俊被召到了總壇。
奚玄機、張媚紅、慕容星耀、畢震山、張天龍和奚劍雄、奚劍堂夫婦在座。不一會,關鈺、黃武傑也來到。
奚玄機板著面孔道:「昨夜忠武堂、仁勇堂合殲幾個跳樑小丑,但風聲竟然走漏,對方設了伏兵,兩堂數十高手鎩羽而歸,實在令本座驚訝!今日特召兩堂正副堂主前來問個明白,是哪一堂洩漏了消息。」
畢震山道:「忠武堂在動手的半個時辰前,才說出動手的地點和要誅除的對手,因此絕無洩密之可能,望會主朋鑒!」
秦玉雄道:「仁勇堂個個忠心,與對手素不相識,更無通敵之嫌,望會主明察!」
奚玄機冷笑道:「兩堂無人洩漏機密,難道是對手未卜先知不成?這且不說,兩堂數十名高手,為何中途撤回了?」
秦玉雄道:「此次圍殲欽探,仁勇堂出人最多,為何中途撤回,屬下至今不明緣由。」
關鈺道:「兩堂高手由屬下和黃護法指揮,正當圍住欽探欲加斬殺之際,屬下發現對方有數十人援手,屬下等人已陷於對方所張之網,為避免人員損傷,故下令撤回。」
奚玄機道:「關護法既這般說,本座就不再追究。但兩堂有人洩漏機密之事,限三天內查清,不得有誤!」
畢震山道:「忠武堂高手在部外出公幹,留在京師只有少數幾人而已。下次總壇若有派遣,望將兩堂分開,各負其責,以免代人受過!」
秦玉雄大怒,道:「如此甚好,再無瓜葛,職責分明,若有過失,無法推諉!」
奚玄機道:「該如何調遣,本座自有主張,不必由兩位堂主代謀。下次若再有失誤,定要追究,決不姑息!」
張媚紅道:「洩密之事,望兩位堂主認真追查,不得掉心輕心,要是查出有人臥底,盡早清除,以免誤事!且莫不當回事,回去後高枕無憂,一俟總壇查出奸細,堂主難辭其咎。」
從總壇回來,卻見張元順、張勁風在客室等候,因問道:「張護法,有事麼?」
張元順歎口氣道:「不錯,有事見堂主,昨日鳳凰鏢局韓老鏢頭因失鏢之事找老夫……」
他把事因說了一遍。
原來昨日晚,韓興邦和獨生女兒韓飛燕到虎威鏢局來拜訪。張勁竹與韓飛燕有情,只因兄長張勁風尚未議婚,兩家便未提及此事,但都心照不宣。張元順自誤入金龍會後一直懊惱不已,終日煩悶不樂,便少去韓家走動,一聽韓氏父女雙雙登門,便和勁風勁竹迎了出來。
韓飛燕一見張勁竹走路瘸著腿。十分驚訝,張勁竹便撒個謊支吾了過去。
張家父子也發覺韓家父女神色不對,不禁心生納悶。
坐下後,韓老鏢頭道:「前月鳳凰鏢局送十萬兩銀子到江西,不料在皖境螂琊山附近被一夥蒙面人劫了鏢去,所有鏢師趟子手被押解隨車走,只有一名鏢伙潛在草叢中僥倖逃脫,連夜回來報信……」
張元順失聲道:「啊呀,再無一個鏢師脫身麼?可知那伙強賊的來路?」
「據鏢伙說,強賊武功高強,其中一人使兩隻套手鐵爪,極像是魔手秀士應天華,鏢師哪裡是他們的對手,不到三五回合便被治了穴!」
「呀,又是他們幹的!」張勁風憤然叫道。
韓興邦歎道:「不錯,老夫也推斷是他們那一夥所為,這金龍令也找上了鳳凰鏢局,這便如何是好?」
張元順一時沒了主意,道:「韓兄不必著急,這事雖然棘手,但也不是無望。」
韓興邦道:「老夫自知無力與金龍令抗衡,但也不能束手待斃,明日率鏢師前往螂琊山探查,追蹤鏢車……」
張元順道:「使不得使不得,這事非同小可,還須從長計議。」
韓飛燕道:「十萬兩銀子若不追回,家父必將身陷囹圄,韓家也就從此敗亡……」說著掉下了淚,語不成聲。
張勁竹一傷心,也差點流淚,他深吸一口氣道:「燕妹放心,鳳凰鏢局失鏢如同虎威鏢局失鏢一般,愚兄定陪同前往查找……」
飛燕拭去淚水,道:「多謝張兄。」
張元順道:「尋鏢之事不能過急,待明日晚,老夫上風凰鏢局商議行期如何?」
韓興邦道:「只恐太遲,難以尋覓蹤跡。」
張元順道:「明日老夫找人協助,後日起程,決不耽擱如何?」
韓興邦想了想,道:「如此多謝張兄!」
父女倆心神不定,當即告辭回家。
送走客人,父子三人坐下商議。
張勁風道:「若是忠武堂那夥人所為,這鏢如何找得回來?」
張勁竹道:「拼了命也得找,不然……」
張元順道:「為父想出了個主意,虎威鏢局既是金龍會中人,不妨去找秦玉雄,請他出面與畢震山交涉,索回鏢銀。」
張勁風道:「只怕畢震山不肯,除非秦玉雄去找會主,但會主是否應允難以預料。」
張勁竹道:「金龍會乃相爺所創,居然聽由這些人胡作非為,不如請秦玉雄去相爺面前告狀,只要相爺開口,還怕鏢銀要不回來?」
張元順點頭道:「這話不錯,明日一早去見秦玉雄,想來他不會拒絕。」
張勁風道:「要是秦玉雄不肯相助呢?」
張勁竹道:「去找東野焜,請他們報稟紫星紅梅,請她助一臂之力。」
張元順道:「說得是,一招不行就再施一招,韓家的事不能不管。」
就此議定,第二天一早來見秦玉雄,沒料他被招到總壇去了,只好坐在客室裡等。
秦玉雄聽完失鏢經過,道:「若真是應天華他們幹的,待我找畢震山……」
言未了,司徒俊插言道:「堂主,找了也沒用,金龍會這麼多人需要開銷,銀兩從哪兒來?奚會主下令兩堂自籌餉銀,忠武堂這麼干就是為了籌措銀兩,仁勇堂馬上也得這麼幹!」
張勁風惱道:「什麼?仁勇堂也要劫鏢?」
張元順道:「韓老鏢頭與老夫情同手足,老夫豈能坐視韓家遭難而不顧?」
司徒俊道:「金龍會斂財備用,並非自今日始,杭州張仁富的家財不是全部藉沒了麼?
鳳凰鏢局的事,只怕管不了。」
秦玉雄沉吟道:「待我試試看,不過張老鏢頭最好讓韓鏢頭入會,入了會就是自己人,自己人總不能搶自己人的鏢銀吧?」
張勁風道:「怪事,金龍會既為相爺創立,怎容得畢震山等人為非作歹,這不成了黑道幫會了麼?這金龍會……」
司徒俊把臉一沉:「張執事,這話最好別說,小心禍從口出!」
張勁風冷笑道:「既然敢這麼幹,又何須怕人說?相爺總不會縱容這麼幹吧?」
秦玉雄忙道:「勁風兄別亂說,忠武堂的事別和相爺扯在一起,鳳凰鏢局的事,待打聽實了才好著手,因為是不是忠武堂的人幹的,鳳凰鏢局並無憑證。」
張元順道:「如此多謝堂主,這就告辭。」
人走後,司徒俊道:「堂主真要管這事?」
「不管不成呀,我找相爺去。」
「金龍會斂財,本就是相爺的旨意,要不然招來這許多人,拿什麼去買吃喝?杭州首富張仁富又何嘗是什麼元奸,殺他全家不過是看上他的家財罷了……」
「你說的是真的?」秦玉雄大為驚訝。
「這樣的大事,在下能信口雌黃麼?」
「這……實在令人難以相信!」
「忠武堂畢震山為何受到相爺青睞?就因為這幾年他不辭辛勞,帶著手下人四處作案,替金龍會斂集了大批財富……」
「慢,一個幫會要開銷,就非得這麼幹嗎?」
「那也未必。有的靠經商,有的靠訛詐,不過金龍會所需費用巨大,光靠經商不行,最快最穩妥的辦法就是搶掠!」
「那麼金龍會豈不成了黑道幫會?」
「金龍會幹的是大事,豈是黑道幫會所能比的?幹大事不拘小節,劫掠些財物也是應該。」
「你說幹大事,什麼大事?」
「堂主當真不明白麼?」
「不明白,我何必裝糊塗?」
「那麼以後總會明白的,等相爺告訴你吧!」
「這麼說你是知曉的?」
「我只是猜測罷了,不作數的。」
秦玉雄懶得追問,打定主意去問相爺。
下午,他驅車到了相府。
相爺正在見朝中幾位官爺,他只好在客室中悶坐,等了一會不耐,便到園中閒逛。正好瞧見歌伎袁牡丹和一個隨身丫環姍姍而來。
「袁姑娘,幸會幸會!」他笑吟吟上前招呼。
袁牡丹一瞧是秦玉雄,微笑著答道:「秦公子是來赴宴的麼?這一向都不見公子大駕。」
「近來出外遊山玩水去了,所以不曾到相府來。袁姑娘今日來相府是唱曲兒麼?」
「正是來唱曲兒,不知秦公子可肯賞光?」
「姑娘歌喉美妙無比,在下自是求之不得,只是今日下午已答應朋友之邀在梅妍樓赴宴。」
「原來如此。那麼,賤妾告辭了。」
「慢,姑娘可肯將住址告知在下,以便在下專程拜訪,那時再聽姑娘一展歌喉。」
「對不住,公子爺,賤妾已由相爺包下,只在相府唱曲,恕不接待。」
袁牡丹不想與他糾纏,轉身就走。
秦玉雄哪裡捨得讓她走,道:「姑娘且慢,在下一向崇敬姑娘,望賜告府上地址,容在下……」話未完,有差人叫他,相爺在書房等候,袁牡丹趁機姍姍而去,他只好去見相爺。
書房裡,相爺笑吟吟等著他,一見面就說:「我兒最近辛苦,為父終日忙碌,也顧不得與我兒見面,今日來了,為父甚感欣慰。」
秦玉雄心裡一暖,連忙跪行大禮,道:「孩兒不曾過來請安,實屬無奈,請爹爹恕罪!」
「起來起來,今日可是有事上門?」
「孩兒今日來一則是叩問爹爹鈞安,二則有事請爹爹指教!」
「有什麼事只管說。」
秦玉雄將失鏢之事說了,附帶提到新任會主要各堂自籌餉銀的諭令,末了道:「兩件事都使孩兒不解,金龍會豈能幹搶劫勾當,各堂又怎能籌借餉銀呢?」
相爺不動聲色問他:「依你說又該如何?」
「請爹爹下令歸還鏢銀,孩兒趁機引他們入會,各堂籌措餉銀之事作罷,以免再有搶掠發生,毀了金龍會的名聲。」
「你怎知鏢銀就是忠武堂劫的,有憑證麼?此外,各堂不籌措銀兩,誰來管這許多人的吃喝?你枉為一堂之堂主,些須小事不能自行悟解,卻把來問本官。為父操勞一國大政,怎會處置這些瑣事?金龍會有會主,你不妨去找他,他自有交代……」
秦玉雄一聽不對,嚇得連忙接嘴道:「請爹爹息怒,孩兒不該斗膽問及瑣事……」
相爺聲音又變得和緩起來:「我兒不必驚慌,你年少無知,也難怪你,聽為父慢慢道來。
金龍會並非江湖幫派,為開創萬世基業而創立。當今天子暴虐無道,滿朝文武莫不畏之如虎,民心思變,為父順應天時民心,要有一番作為。但金龍會高手雖多,人力尚嫌不足,必須迅速招納武林人眾,越多越好,但人多了餉銀從何處得來?因此我兒該倣傚忠武堂,不擇手段斂集錢財,以備成就大業之用,怎能拘泥於小節而置大業不顧?我兒身為相爺義子,又在會中任實權之職,切莫辜負為父一番心意,否則豈不讓為父失望,你明白了麼?」
秦玉雄又明白又不明白。相爺口中的大業究竟是什麼「業」?聽起來是想造反,但又隱隱約約沒有明說,他不敢判定。要說明白,相爺說得清楚,要不擇手段斂財,就是劫奪鏢銀也不在乎,不過是「小節」而已。
他不由出了一身冷汗,敷衍道:「是是,孩兒定不辜負爹爹期望。」
「當務之急要建立一隊親兵侍衛,我兒若能心懷壯志,就該明白為父心意。一旦皇上誅殺功臣,為父才能賴以自保。話說得這班清楚,我兒總可以明白了吧?」
「是是,孩兒明白!」
「因此你應迅速籌措餉銀,招納壯丁教以刀劍之術,造就成一支精銳親兵,一旦大業成就,我兒功不可沒。從即日起,望我兒當仁不讓,奮力直追,勝過忠武堂,成為爹爹忠心不二的死士,一榮共榮,建千秋之功業!」
「是是是,孩兒誓死效忠!」
從相府出來,他心神不定趕往梅妍樓,要和飛龍堂少堂主握手言歡。
樓上雅室,卓煒、駱艄、裴泱、伏正霆、梁公柏、周濤和俞劍、俞秀娥兄妹已在座。
俞秀娥雙目盯住他,臉上似嗔似喜。
大家寒暄畢,請秦玉雄坐了主位。
卓煒道:「今日在下作東,宴請秦公子和俞劍兄,二位曾有些小過節,在下不揣冒昧,做個和事佬,望二位捐棄前嫌,握手言歡。」
秦玉雄道:「去年有得罪之處,望賢兄妹海涵,今後彼此為友如何?」
俞劍事先聽從卓煒的勸告,不忍拂其心意,勉強來赴宴。
他對秦玉雄仍耿耿於懷,對其高攀相府當相爺的義子很不以為然,並無與他交往之心。
但卓煒勸他不要樹敵,還說秦玉雄當時誤以為俞老爺子和華隆興是一夥,所以才有魯莽行為,如今真相已明,又何苦結仇?
卓煒繼承父業,乃一堂之主,又是妹妹未來的夫婿,既是左勸右勸,只好答應下來。此刻他答道:「去年之事,不必再提,秦公子既看得上在下兄妹,今後大家便是朋友。」
卓煒喜道:「好,兩位既已和好,大家舉杯同賀!」說著舉起了酒杯。
眾人也七嘴八舌湊趣,然後滿飲一杯。
俞秀娥不喝酒,只把朱唇沾下酒杯放下。她不時偷瞟秦玉雄一眼,芳心裡怦怦亂跳。
自去年見秦玉雄一面,心裡就會時時想他,情不自禁會拿他與卓煒比較。卓煒年近三十,是個偉丈夫,而秦玉雄卻生得俊秀,儼然富家公子。與卓煒糾糾武夫的形貌相比,秦玉雄溫文爾雅中帶著英武之氣。她覺得這般形貌的男子,更合她的心意。只可惜他竟然在慈恩寺廣場,打傷了老父,挫了飛龍堂的威風,因而飛龍堂上下,視他為仇敵。她恨他為何這般魯莽,又自歎命薄不能早些認識他。那卓煒今年才開始與兄長交往,對她寄予深情,老父對其人品門第都十分看重,頗有許婚之意。但卓煒卻沒有提親,人卻三天兩頭往俞家跑。漸漸她對他有了幾分情意,可不知為什麼,心頭仍會時時浮上秦玉雄的身影。她雖然告訴自己,秦玉雄是飛龍堂的對頭,此生並無結識的機緣,但不時聽門人弟子提到他的名字,秦玉雄的大名已響遍京師,使她仍不能忘懷他。
更沒料到的是,卓煒居然與秦玉雄相識,要來做和事佬,講了秦玉雄的不少好話,說他武功如何高超,為人又是如何如何好,聽得她舊情萌生,又勾起了與他交往的願望。
此刻,她如願以償,只是靜靜地聽眾人講話,不時偷覷他一眼,卻時時和他目光相對,她覺得他的目光中柔情似水,懾人心魄。她不禁又羞又喜,芳心跳個不住。
席間秦玉雄有意把話題引到了金龍令上,他說:「近來金龍令威懾江湖,看來武林中已無人不服,俞兄以為然否?」
俞劍道:「集賢莊被毀之時,風聞秦兄也在場,鐵判官翁梓便是傷在秦兄刀下,不知真也不真?望如實相告!」
秦玉雄一愣,轉念間作出決定,道:「不錯,當時小弟在場,那翁梓不識時務,竟敢違抗金龍令,咎由自取!」
俞劍臉色微變,道:「這麼說來,秦兄與金龍令有關,願聞詳情。」
「俞兄,不瞞你說,金龍令乃一幫會之最高令諭,幫會中高手如雲,當世無一門派能與之相較,是以威懾武林,所向披靡。」
「這幫會是何名稱?」
「這個,等俞兄入了會就知道了。」
「入會?秦兄說笑了,飛龍堂在武林中大小是個門派,在下怎能另投幫會?」
「俞兄,此言差矣,如今大勢所趨,天下門派九九歸一,均得服從金龍令,飛龍堂自不能例外。與其等金龍令找上門來,不如自己投效,使飛龍堂在武林繼續揚名,否則,集賢莊就是前車之鑒,到時悔之晚矣!」
「這麼說來,秦兄今日要拉在下入幫會?」
「正有此意,這對飛龍堂有利無害。」
「多謝秦兄好意,但家父無心再在武林爭雄,已萌退意,不會加入幫會。」
「俞兄風華正茂,入會後大有可為。」
俞劍念頭一轉,把話岔開:「金龍令雖是威懾江湖,但九九歸一之說為時過早。據在下所知,紫星紅梅女俠,風塵二怪等人就不止一次挫辱了金龍令,貴幫會似乎也無可奈何。」
這話帶著露骨的譏刺,他就是想激怒秦玉雄,來個不歡而散。
秦玉雄慍道:「俞兄,你不過是聽到些江湖傳聞而已,切不可信以為真,紫星紅梅不過是憑仗詭計攪了局,不然,她那幾個人怎是對手?並非在下誇大其辭,問問這幾位便知!」
俞劍把眼看著卓煒:「卓兄也知情麼?」
卓煒無法,道:「秦公子說的是實話。」
「卓兄是不是會中人?」
秦玉雄怕他推脫,便道:「在座的都是這個幫會中的人,這是大勢所趨。」
俞劍道:「原來各位都是金龍令統馭之下的風雲人物,失敬失敬!」
這話不知是譏諷還是奉承。
秦玉雄道:「賢兄妹今日就入幫會如何?」說話時把眼去看俞秀娥,目光中透著殷切之意。
俞劍歎道:「可惜可惜,在下從未料到堂堂九宮門、白鶴門、神鷹堂居然屈從於金龍令淫威之下,這不啻是為虎作倀、助紂為虐麼!」
眾人神色一變,十分尷尬。
秦玉雄不悅道:「俞兄說話未免失了分寸,本幫會目光遠大,壯志凌雲,豈是江湖門派所能攀比?俞兄不知底細,怎能妄加評訐!」
俞劍冷笑道:「金龍令殺人越貨,強搶鏢銀,稱王稱霸,惡名四傳,集賢莊、太湖總寨威武不屈,雖是一亡一存,但英名遠播,受人敬仰!飛龍堂雖是京師一個小小的門派,但還知曉氣節二字,怎會趨炎附勢做那城狐社鼠?」
秦玉雄大怒:「姓俞的,你敢辱罵本公子,今日看在卓兄份上與你交往,一片好心開導於你,豈料你不識抬舉,夜郎自大,深閉固拒不說,還敢辱及金龍令,想招滅門之禍麼?……」
卓煒忙道:「秦公子息怒,俞兄不知內情,言語有失當之處,但本心並不想辱及金龍令,待在下勸說俞兄……」
言未了,俞劍冷冷道:「金龍令惡名在外,那是所作所為令人不齒的緣故,並非俞某編造,卓兄縱有三寸不爛之舌,也難把集賢莊毀滅之事說成是善行義舉,所以也不必再費口舌,俞某與各位話不投機,從此分道揚鑣!」略一頓,倏地站起,對俞秀娥道:「二妹,走!」
俞秀娥方寸大亂,沒想到未來夫婿卓煒與朝思暮想的英雄秦玉雄竟是金龍令制下的人,而老父與長兄向來嫌惡金龍令,這一下可怎麼得了,失去卓煒她毫不放在心上,與秦玉雄失之交臂那才是終身之憾!她不願離席而去,可又不能違背長兄旨意,否則,回去怎麼向老父交代。
正猶豫間,只聽秦玉雄冷笑一聲:「怎麼,這就想走了?只怕由不得你俞劍!」
俞劍大怒:「你要怎樣,劃下道來!」
秦玉雄氣得臉都白了:「聽著,俞劍,本公子令飛龍堂自即日起服從金龍令號令,這事你回去稟報飛龍堂堂主,限兩日之內答覆。若是不識時務,集賢莊就是前車之鑒!」
卓煒深知這不是一般的恐嚇話,急忙起身攔住俞劍,低聲道:「俞兄,事關重大,且坐下聽愚兄一言,免得橫禍加身,累及堂主……」
俞劍氣極,道:「卓堂主不必多言,想令我俞某屈膝,除非日出西山!」
卓煒急了,道:「俞兄,金龍令可是違抗不得,千萬別意氣用事……」
俞劍不想理睬他,逕自大步走出雅間。
俞秀娥無法,只得隨後跟去。
秦玉雄氣未平,惱道:「這小子太狂妄,兩日內不作出答覆,管叫他飛龍堂從此除名!」
伏、梁二人自始至終未講一句話,俞劍的剛烈使二人十分佩服,但也對他的處境焦心,秦玉雄若是真要毀了飛龍堂,又當如何幫他?看來又只有請紫星紅梅解危,兩人心意相通,彼此對了眼色。
卓煒勸解道:「俞劍少不更事,秦兄不必惱怒,待我登門勸說他回心轉意就是。」
駱艄道:「入會之事不必操之過急,由卓兄慢慢開導於他………」
秦玉雄不耐道:「他今日已知曉我等根底,兩日之限已屬寬容,若執迷不悟,定予嚴懲,此非戲言,卓兄務必明示。」說著站了起來。
周濤道:「飛龍堂之事,拜託卓兄,若有用得著在下之處,只管吩咐。」
秦玉雄道:「先走一步,各位慢用!」
回到家裡,秦玉雄留下三人議事。
梁公柏道:「你真要滅了飛龍堂?」
秦玉雄氣呼呼道:「飛龍堂不入會,留在京師任其張揚麼?遲早也要被忠武堂收羅了去,與其如此不如將它毀了!」
梁公柏道:「彼此無仇無怨,俞劍不願入會,又何必勉強?」
秦玉雄惱道:「他豈止是不願入會,你聽他如何仇視我們,怎能說無仇無怨?」
周濤道:「這事且擱下,待卓煒勸他兩天再說,堂主不必為此生氣。」
秦玉雄道:「今日見了相爺,相爺對仁勇堂期望甚高,我豈能辜負了義父的美意。大丈夫欲建不世之基業,豈能拘於小節,仁勇堂籌措餉銀之事,各位有何高見?須知義父令我速速招納壯漢,建一支相爺信得過的親軍,若無餉銀。招來的人如何為生?」
三個相互默視,沒了主意。
梁公柏道:「招募壯士不難,要籌餉銀可就難了,我想不出什麼主意來。」
周濤道:「金剛門依靠教拳收取銀兩為生,門徒中有錢人的子弟不少……」
秦玉雄打斷他的話道:「這哪裡是生財之道,靠門人交幾兩銀子,能養活多少人?」
周濤道:「金剛門還為財東富商做保鏢,每月收取幾十兩銀子,這一筆收入不少……」
秦玉雄煩燥起來,道:「各位若無好主意,就請回去安歇吧!」說著起身逕自上樓。
綠荷笑吟吟替他寬了大衫,見他悶悶不樂,便道:「公子何來煩惱,由婢子給公子唱一曲解悶如何?」
秦玉雄揮揮手:「不必,你先退下!」
綠荷知趣,悄悄退出內堂,在客室坐下。
秦玉雄立即墮於沉思之中,他反覆思索相爺的話語,覺得相爺似乎想造反,又似乎只是為了自保,防皇帝老子翻臉殺人。但他又想,相爺乃百官之首,若無皇上寵幸,又怎能拜他為相?既是皇上親信,皇上又如何會殺他?可是,如古人所言,伴君如伴虎,保不定哪一天惹惱了皇上,誅他九族也並非不可能。因此相爺未雨綢繆,建金龍會以自保。然而,要自保請來幾個頂尖高手不就夠了麼,何必要這麼多武林高手、建什麼親軍?如此說來,相爺當真是要謀反,另辟基業,南面稱孤麼?要是成功了,自己以義子身份建了大功業,又將是一種何等榮耀的情景呢?若是失敗,憑著一身武功,也能逃出京師亡命天涯……
沉思中他忽而踔厲風發、壯志凌雲,想到功成名就的得意處,不禁眉飛色舞、喜笑顏開,待想到失意之時,不禁憂心忡忡、侷促不安,心驚肉跳、魂不附體。
最後他問自己,既不知曉成敗,何不及時脫身,離開這是非之地,藏於窮鄉僻壤,讓金龍會高手無法追殺?可這樣一來,他就變成了一個凡夫俗子,哪裡還有今日之富貴顯要?兩相權衡,他寧可冒險一搏,成者為王,敗者再攜上一包珠寶,覓地藏身不遲!
事情想透,他長長舒了口氣,神采煥發地走出內室,讓綠荷命人去小樓把司徒俊叫來。
司徒俊住在小樓樓下,伏、梁二人住樓上,陳志鳴與陸望外出招人,樓下便空著。
不一會,司徒俊便來到,二人在樓下客室攀談,綠荷親自斟茶侍候,把婢子丫環支開。
秦玉雄把見相爺和飛龍堂俞劍不願入會的事,簡略地說了說,問司徒俊如何籌措銀兩。
司徒俊微笑道:「京師富豪甚多,隨便找上幾家,何愁銀兩?只是在京師作案不好,驚動了皇帝老兒,羽林衛就會四處查訪,鬧得雞犬不寧。因此可上外地去,找幾家富商,劫兩趟鏢銀,餉銀也就夠了,養一支親軍還不容易?堂主對此不必發愁。」
秦玉雄道:「看來也只有這麼幹了,可是仁勇堂人手不夠,幾個護法都是白道人物,讓他們去幹這些事……」說到這裡沉吟不語。
司徒俊道:「既入金龍會,還分什麼白道黑道?要成就大業,就要不擇手段。與其做個假正經,不如坦然去打家劫舍。」
「司徒兄所說雖有道理,但派他們出去你放得下心麼?他們要是不幹,又奈其何?」
「秦兄的難處在下知道,這些掛著白道招牌的君子,又要名要利,還要面子,仁勇堂若全是這班人,還能有作為麼?」
秦玉雄心想,這話實在不錯,伏正霆、梁公柏就是榆木腦袋,叫他們劫鏢搶人根本靠不住,陳志鳴、陸望又不在家,而周濤比駱艄等人好些,但金剛門裡的人只怕也不願打家劫舍,他手下確是沒有幾個能用的人,這該怎麼辦?
司徒俊見他不出聲:便道:「仁勇堂若不招進些黑道豪傑,必將一事無成。忠武堂畢震山論起來也是白道上萬兒響亮的人物,但他手下全是黑道梟雄,幹起事來雷厲風行,豪爽乾脆,決不會推三阻四,而且不屑於做那偽君子。因此在相爺眼中,他是金龍會中的頂樑柱。
而我們仁勇堂,不是鏢師就是武師。鏢師走鏢,武師授藝,幹的是正經買賣,一旦讓他們改弦易轍,他們就會大叫大嚷,抬出白道人物掛在口頭上的什麼義呀、德呀,和你糾纏不休,這樣下去,仁勇堂還能建一支親兵供相爺差遣麼?」
秦玉雄無奈道:「這些我明白,也曾想過要招黑道豪傑,可一時半時上哪兒去找?」
司徒俊笑道:「我在總壇時,總壇只徒有虛名,畢震山根本不理睬關鈺,所以我未把那一班朋友請來。如今你我共掌仁勇堂,情形又不同了,是以天鵬叔、司陡陽堂伯命我把這些舊友找來,他們也請一些高手助力,只要等上個十天半月,就會來一些人。」
秦玉雄大喜:「好極好極,你都請來些什麼人,說幾個讓我聽聽!」
「江南雙鬼劉良駒、喬勁福……」
「咦,你認識他們?陳志鳴就說過想把他們二位請來,此次去杭州就為了他們。」
「劉、喬二位與我交好,修書一封就可請來。此外還有追雲豹巫勝、湘西三霸魏淵、魏凱、魏晏和他們手下的五六十個弟兄……」
「好、好!只不知令叔令堂伯能請到什麼人呢?有沒有萬兒響亮,在武林中威望極高的?」
「這個,家叔說有的,但不知能不能請來。但有一點要弄明白,輩份太高的只能請來坐鎮,你豈能隨意支使他們?就像廟裡的菩薩,只能供著讓人叩頭燒香。所以我們要的人,能聽從你我指揮,武功也要高,大家旨趣相投,方能共歷艱險,建功立業。」
「啊呀,說得是說得是,司徒兄見識比小弟廣博,以後請多多指教!」
「不敢不敢,堂主只是年歲輕些,歷練少而已,但膽識過人,一出道就名滿京師,威鎮江湖,在下哪裡比得上!」司徒俊出言捧他。
秦玉雄大悅,道:「你我頗為投契,以後就以兄弟相稱如何?」
「既蒙公子垂青,恭敬就不如從命了。」
「司徒兄,招來這許多人又住在何處呢?這園中還能蓋多少房屋?」
「照愚兄推算,這園裡把空處占完,可蓋得十幢平房,只能安置從總壇帶來的四十名刀手和二十名劍手。新招之人,得另購新屋。」
「但一時拿不出這許多銀兩……」
「這個好辦,江南雙鬼、湘西三霸來時,愚兄自會籌措銀兩,把他們安置下。」
議完事,司徒俊自去歇息。
秦玉雄心情舒暢,今後將大有可為,他定能使相爺對他刮目相看。劫鏢也好,掠財也好,自有司徒俊替他謀劃,他不必親自出馬,就能任意支配財寶,強似現在由霍東家給錢,人家給多少就只能花多少。
以後,他既有了權又有了錢,人生得意如此,夫復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