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海泉等七人回城南升隆客店,鍾瑩瑩這才把獲救經過說了一遍。
剛說完,笑狐來了。
此時已是二更,正是睡覺的時候,笑狐對其他人不怎麼搭理,只對鍾瑩瑩—人說話。
他道:「鍾姑娘,在下早說過不要離開福寧州,須知你們的行蹤早被人死死盯住,你們玩的那手金蟬脫殼實在是不高明。白日裡你們當中一有人出城,人家就知道你們打的什麼主意。在下察覺亡靈堂的人紛紛出城,便請動了荀、甘二位姑娘,不辭辛苦跟隨在後,方知他們在城外二十多里外設伏,結果你們被亡靈堂的迷魂粉迷倒,在下和兩位姑娘這才出頭阻攔,故意拖延時間,以待城中武林豪客趕來,才使你們脫困。要不然,光憑在下等三人,只怕難以救人,望鍾姑娘不要再輕舉妄動,不管白天黑夜要處處小心,今夜也要有人值更,以防意外。時候不早,在下告辭!」
他說走就走,鍾瑩瑩留不住,連道謝的話都來不及說。
司馬俊道:「真是怪事,兩個女煞星為何發慈悲心救我們?」
仲海泉道:「和城裡所有的武林人一樣,不讓我們被人擄去,以免寶典落於人手。」
黃浩道:「不錯,今晚隨後趕來的人,除白道上的人,黑道上的也不少,莫非他們都為救我們而來?非也,他們救的是寶典。」
鍾瑩瑩搖頭:「笑狐和兩位姐姐還有那位肖公子,不見得就是為了什麼寶典,我們的命是他們救的,大恩不能忘!」
仲愛蓮道:「妹妹說得對,他們救了我們有恩,將來定要報答,但我們與他們仍然是兩條道上的人,今後碰上了說不定還要動手呢?」
衛荻道:「大丈夫恩怨分明,救命之恩記在心中,這是私事,但正邪之事是公事,我們不敢公而忘私。」
朱喜奎道:「時候不早,讓兩位女公子歇息吧,今夜由在下當值,各位早寢如何?」
衛荻道:「我二人輪值,以防意外,明日上午由仲師弟兄妹當值,我們再睡。」
眾人遂出了二女房間,各自回屋。
自夜到天明,並無人來冒犯。
中午,七人又到「萬里香」用膳。
上了樓,仲海泉一眼瞥見靠窗處,有一老者與兩位妙齡少女共桌。
那老者書生打扮,衣著寒酸,像是鄉下窮教書的,只見他正抓起一隻酒壺要往嘴裡送,卻被兩個姑娘攔住。
一個說:「老秀才,你斯文些好不好?」
一個說:「丟了斯文,成何體統?」
仲海泉大喜,這不是百杯秀才宇文浩老先生嗎?忙叫愛蓮、衛荻快看是誰來了。
仲愛蓮二話不說便衝了過去,衝著老書生叫道:「好啊,老秀才,你幾時上這兒來的?」
宇文浩笑嘻嘻扭頭一瞧:「咦,是我老服昏花大白天見鬼了嗎?你昨夜吃了人家的迷魂粉居然還役去見閻王……」
「呸!你盡說不吉利話,我告我師傅去,下次再休想喝我師博的酒!」仲愛蓮氣得一跺腳。
仲海泉則趕快行禮:「見過師伯!」
仲愛蓮惡狠狠盯住老秀才道:「呀,原來你昨夜就到了,幹麼見死不救!」
宇文浩笑道:「別把眼睛瞪著我,你這不是好好的嗎?」
衛荻也上來行禮:「師伯安好!」
宇文浩喜道:「有這麼多乖侄女乖侄兒,來來來,坐下坐下,正好陪我喝上幾大杯!」
仲愛蓮道:「你就只知道喝酒,也不把這兩位姐妹引薦引薦。」
宇文浩道:「忘了忘了,罰我三壺吧,這妞兒叫郎金秀,這妞兒叫蘇芝秀……」
仲海泉道:「久仰峨眉雙秀大名,幸會幸會!不知二位在何處與宇文師伯相識?」
郎金秀一笑:「在江西境內……」
仲愛蓮搶話道:「這一路上老秀才訛吃訛喝,我沒猜錯吧?」
宇文浩道:「胡說!請我喝酒,可是兩個丫頭心甘情願的!」
蘇芝秀掩口笑道:「當然當然,窮教書的鄉下秀才,口袋裡沒有銀兩。」
宇文浩道:「仲丫頭你把大家引薦引薦,少在我老人家頭上作文章!」
仲愛蓮笑著把大家一一向二女引薦,不免又寒暄一番,這才熱熱鬧鬧坐下。
宇文浩對衛荻道:「你是法空老和尚的弟子,理應孝敬師伯,快快叫酒點菜吧!」
衛荻笑著答應,忙叫小二侍候。
宇文浩又道:「盡撿好的點,可別小氣!」
仲愛蓮舉起個玉指刮臉:「沒羞,吃人家的倒是慷慨得很!」
宇文浩對著司馬俊、黃浩等人道:「我那老兄弟降魔劍季鵬,人最大方,都不知是何原因,卻教出來這麼個小氣的女徒弟!真是怪哉!」說罷搖頭歎息。
大家不禁好笑,仲愛蓮啐道:「你再說,我搶你的酒壺!」
宇文浩連忙道:「不說不說,再也不說!」
鍾瑩瑩覺得老秀才十分有趣,並沒有做長輩的威嚴。他曾聽諸葛大伯和爹娘提過這位前輩,是當今白道上最負盛名的高手之一,想不到卻是這般平易近人。
說笑中,小二上了幾盤菜,又捧來了幾壺酒,宇文老秀才高高興興叫大家斟上,要大家和他一起乾杯,但只有男的奉陪。
有老秀才在,無疑有了最強的靠山,大家興致都很高,說說笑笑,十分歡暢。
鍾瑩瑩無意間抬頭向樓面上一望,正好看見肖公子正朝地微笑,忙和他點點頭,不知為什麼臉卻紅了。
他一個人坐在那裡喝酒,兩個女煞星卻沒有和他在一起。
仲愛蓮見她和人招呼,順眼看去,見是救過自己一夥人的書生,便輕聲道:
「瑩妹,他與兩個女煞星稱姐弟,也不是好貨,不必和他搭訕……」
宇文浩雖然在喝酒,耳朵卻沒閒著,仲愛蓮的話都被他聽了去,因問道:「那是何人?」
仲愛蓮嘴一撤:「和你一樣,是個酒鬼!」
哪知老秀才一聽,慌忙抬頭去瞧,嘴裡道:
「和你們這班人喝酒沒勁,都是小雞肚腸,連一小壺酒都灌不進,你說那小子是酒鬼,不知真能喝還是假能喝?」
愛蓮道:「少嚕嗦,這人和紫衣羅剎、玉面蛇精稱姐道弟……」
老秀才一翻白眼:「我老秀才找人喝酒,管他是哪一路蛇蟲,只要能喝,就對胃口!」
此刻,肖勁秋正端起酒杯在鼻尖上嗅,然後一杯飲盡,咂了咂嘴,又倒一杯湊在鼻子上,老秀才大樂,這才是喝酒的行家,便抬手招呼道:
「喂,喝酒的書生,過來比酒如何?」
肖勁秋聽見有人叫,循聲望去,見老秀才向他招手,便放下杯子道:「老先生招喚在下嗎?」
宇文浩一個勁點頭,肖勁秋嘻嘻笑著走了過來:「老先生有何吩咐?」
「聽說你小子能喝,敢與我老秀才比試比試嗎?不過,有一條,你可別硬充好漢!」
肖勁秋笑道:「不敢不敢,晚輩向無所長,唯對喝酒之道頗有心得,不敢自謙。」
老秀才一愣:「什麼?你不敢自謙?好大的口氣,來來來,你我今日對壘一場。」
「不妥不妥,還是免了吧。」
「怎麼,你不敢?」
「並非晚輩不敢,只是與老先生素昧平生,一旦讓老先生酩酊大罪豈不是晚輩之過?」
老秀才大惱:」好你個小子,我老秀才號稱百杯不醉,你竟敢出此狂言,去去去,抬了你的凳過來,今日與你大戰三百合!」
肖勁秋笑嘻嘻道:「遵命!」逕自去抬凳。
愛蓮道:「這小子不要命了,敢與老秀才比酒,真是不自量!」
黃浩道:「這小子好狂,等會兒醉了醜態百出,豈不生厭!」
正說著,肖勁秋抬只凳過來了,老秀才讓峨眉二女擠一擠,騰出個空兒來,隨後店小二將肖勁秋的酒、菜都搬了過來。
老秀才見他有五壺酒,便道:「你小子果然能喝,不是銀樣蠟槍頭,好,報上名來!」
「肖勁秋。」
「師從何人門下?」
「問酒師博麼?」肖勁秋故意避開師門。
「不錯!」老秀才知他不願說,並不勉強。
「無師自通。」
「好,你不覺杯兒小了些嗎?」
「就壺喝吧,老先生以為如何?」
「好,先各自干一壺,來,干!」
二人各取一壺,對著壺嘴咕嘟咕嘟咕嘟,片刻就喝得一乾二淨。
看得眾人目瞪口呆。
老秀才一抹嘴道:「有你的,再來一壺!」
郎金秀道:「啊喲,這又不是牛飲水,慢慢來不好嗎?先吃點菜壓壓酒呀!」
老秀才不聽,於是兩人又乾了一壺。
「痛快痛快」老秀才咂咂嘴,「好小子,你果然不錯,待老秀才考考你,若回答不出,罰你一壺,若答對了,我喝一壺。」
「前輩,這考題……」
「放心,自然與酒有關。先問你一問,造酒者是何人?」
「晚輩聽說有兩位。一位是儀狄姑娘,一位是杜康,至於究竟系何人所造,就不知道了。」
老秀才道:「算你對了,我喝!」
喝完又道:「古人以酒治國的是哪位?」
其餘人一聽,都不知答案,心想肖勁秋這回輸定了,都把兩隻眼來瞧著他。」
「由漢曹參曹承相,索以醉治國。他自知才不及肖何,事事按肖所立行事,屬下來進言的,便以美酒款待,使眾人開不得口。」
老秀才一楞,道:「好,我問你……」
肖勁秋笑道:「老先生還沒喝酒哩!」
老秀才眼一瞪:「欠一壺,這次問倒了你,兩下裡扯平,你也不必喝就是了。聽好,古人對酒有許多雅稱,你說出四種就贏。」
「曲秀才、曲居士、曲道士,和尚稱酒為般若湯,老先生兩壺一起喝吧。」
「欠賬欠賬,我再問你,聖人要後人『顯親揚名』,而有個人偏把酒置於功名之上,是誰?」
「西晉吳人張翰,他曾說:『使我身後有名,不如即時一杯酒。』老先生,喝三壺,三壺!」
「且慢,你背出兩首先賢詠酒的詩詞聽聽。」
「李白詩云:『蘭陵美酒鬱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
老秀才搖晃著腦袋:「我也背一首你聽聽,唐詩人岑參詩云:『老人七十仍沽酒,千壺百甕花門口。道傍榆莢仍似錢,摘來沽酒君肯否?』哈哈哈,榆莢能當錢麼?」
愛蓮笑道:「詩中老人到花門樓買酒,詩人則以榆樹莢當錢,可老秀才喝酒卻是不花錢的,省卻了許多麻煩!」
大家不禁笑起來,老秀才蹬她一眼:「還沒嫁人胳膊肘就朝外拐……」
愛蓮嗔道:「你再說,我搶你酒壺!」
老秀才扮個鬼臉道:「好好,我老秀才告饒,快把酒來,我喝三壺。」
肖勁秋道:「晚輩奉陪吧,也喝三壺。」
兩人又是一氣牛飲,各喝乾三壺,又叫小二添酒來。
老秀才舉起筷子,敲著碗,放開公鴨嗓唱了起來:
醉別西樓醒不記,
春夢秋雲,
聚散真容易。
斜月半窗還少睡,
畫屏閒展吳山翠。
衣上酒痕詩裡字,
點點行行,
總是淒涼意。
紅燭自憐無好計,
夜寒空替人垂淚。
他唱的是宋詞人晏幾道的《蝶戀花》,追憶的是前歡舊夢,歎人生聚散無常,滿含相思淒冷之情。
出自這樣一位久歷滄桑的老先生之口,嗓音雖差,卻真摯感人。
鍾瑩瑩暗忖,看不出這嘻嘻哈哈的老前輩,居然如此多情,不知他年青時是什麼樣的?
這時肖勁秋也來了勁,把筷子一擊碗,輕聲唱道:
春酒家象初熟,
春光處處光輝。
春花更攜酒去,
酒醉卻摘花歸。
這是北宋年間一位詩人之作,他唱來高亢柔美,十分中聽,儘管聲音小,依然贏得四周酒客的讚揚。
肖勁秋得意地笑道:「老先生唱的只有一個『酒』字,晚輩唱的有三個『酒』字,老先生先喝三壺,在下一壺。」
老秀才道:「不成不成,那不是事先說定的,你我各一壺吧!」
黃浩忽然道:「前輩所唱,情濃意切,實屬上品,而這位兄台唱的,不過農村一景,只能算是下品,怎能以酒字多少計較?我看這一壺該這位仁兄喝才是!」
司馬俊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該老前輩勝,這位仁兄也淺薄了些!」
肖勁秋一笑:「是是是,在下淺薄,就認罰一壺吧!」說完端起壺就喝。
黃浩、司馬俊本不拿二人賭酒當回事,但旁觀了一陣,發現眾女都把目光對準了肖勁秋,似乎對他的酒量對他的淵博很有興趣,不禁心頭泛起一股醋意。
尤其是見鍾瑩瑩微笑著,十分專注地聽肖勁秋和老秀才一問一答,更感不是味道,所以黃浩忍不住要貶一貶肖勁秋,司馬俊與他心思一般,也就和他一唱一和。
鍾瑩瑩聽兩人這般說,心想這怎麼能說人家肖公子淺薄,兩人所唱各有意境,再說唱來不過助興,又何必分高下?
這時老秀才道:「老兄,我們對對子吧,我出的都是前人詩句,想來難不倒你,聽好啦,『嫩寒鎖夢因春冷。』」
「芳氣襲人是酒香。」
「世間無此酒。」
「天下有名樓!」
前一對是宋朝詞人秦少游的佳句,後一對是宋代好漢宋江在潯陽樓見到的對聯。
肖勁秋居然都給對上,使老秀才大為興奮,因道:「好小子,酒逢知己千杯少,來,一人干五壺!」
眾女一驚,哪有這樣喝的,紛紛出言制止,說喝醉了傷身,而且出醜。
肖勁秋道:「一壺一壺太煩,不如讓小二抱兩罈子酒來,一人一壇如何?」
老秀才大喜:「好好,這才叫豪飲哪!」
正要叫小二抱酒,卻聽一人笑道:「宇文兄,別來無恙,莫把個年青人灌醉了吧!」
這聲音好熟,鍾瑩瑩一抬頭,喜得跳了起來:「諸葛大伯,是你啊!」
宇文浩也喜得站了起來:「啊喲,諸葛老弟,一別十年,你居然一點未變,坐坐坐!」
來人正是諸葛鼎,他笑著在老秀才身邊坐下,郎金秀又讓小二抬了個凳子來自己坐。
「我爹我娘、惠叔叔呢?」鍾瑩瑩忙不迭問。
「他們沒來,好你個小妮子,原來跑到福寧州來了,害我到處找都找不到!」
鍾瑩瑩笑道:「出來歷練歷練嘛,這不是好好的嗎?有什麼可擔心的?」
「你對你娘說去吧,對大伯說有何用?」
「大伯你替人家說說情不就沒事了嗎?」
「我不管,讓你娘罵一頓吧!」
「好狠心啊,大伯你不會的!」
肖勁秋見鍾瑩瑩十分活潑可愛,不由看得呆了,連酒也忘了喝。
可是,他忘了,老秀才沒忘。
「喝了這最後兩壺吧,你一壺我一壺。」
二人又抓起壺,一下喝個乾淨。
一老一少的酒量,非但小二咋舌,就連善飲的江湖豪客也佩服不已,自愧弗如。
酒喝完,肖勁秋便站起來告辭,並拿了二兩銀子給小二,說由他做東,然後向各人抱拳行禮,笑嘻嘻下樓而去。
他一走,鍾瑩瑩又把眾小俠向諸葛鼎引薦,大家見禮畢復又坐下。
諸葛鼎問適才豪飲者何人,黃浩搶著說了,說此人路數不正,與兩個女煞星混在一起云云。
鍾瑩瑩心中不以為然,但這裡不是爭辯的場所,也就不開口說話。
這一頓飯足吃了半個時辰,飯後回升隆客店,路上遇見了雙鉤王父子、峨眉雙龍筆劉尚武、破風刀洪飛。
郎金秀、蘇芝秀上前和師叔師兄見了禮,老秀才邀約他們一起到客店共敘。
為方便說話,又租下了客店後面的小院,可以容下所有老少諸俠,為對付不測事件,決定搬到一起。
諸葛先生問及老秀才到此地的本意。
老秀才道:「自天靈教立教,少林武當等大派都十分不安,現雖不知天靈教主為何許人,但三個卦主都是江湖四大霸主三個大魔頭,傳聞剩下的一個混世魔君公良品,不久也會入教掌事。這三個卦主武功通玄,殺人不眨眼,其中尤以蛇心羽士卜剛、毒血趾班大為所犯殺孽最多。卜剛吸人血練功,班大為濫殺無辜,各大派早想將其二人除去,但二人行蹤詭秘,武功又高,多年來無奈其何。此外,江湖四大霸主彼此並不聯通一氣,向來我行我素,互不往來,為何忽然間共組天靈教,這教主又是何人,能駕馭三大霸主?秀才我年來與少林武當掌門曾議及此事,都無法猜出教主其人。但有一點共訓,天靈教立教非武林之福,亦非百姓之福。儘管有些著名的白道英雄也投入天靈教當了星座座主,也決改變不了霸主本性。說起這一點,也叫人費猜疑,像無情棒刑星這樣的白道英雄,為何甘居卜剛手下,毀去一世英名!
以他的人品、武功,都不該,而且不會投入邪教,這其中必有蹊蹺,以後才能見分曉。」
說到這裡,頓了頓,對衛荻道:「你師傅說他是方外人,不涉塵世,囑老秀才我對天靈教多加注視,武當牛鼻子也把這檔事推到老秀才頭上。沒奈何,我老秀才雖是一把老骨頭,也只得出來奔波。原打算到江西三清山看看,忽聞葛洪山有什麼遺寶,傳得沸沸揚揚,便來此地看看熱鬧。昨日傍晚入城,便聽見說,得寶的主兒跑了,大家群起追之,便和峨眉兩個丫頭趕了去,就見你小子直挺挺著,極不雅觀!」
愛蓮忍不住嗔道:「好哇,你見死不救,我回去告師傅,說你袖手旁觀……」
郎金秀笑道:「你別聽他胡扯,我們來到時,你們都已獲救,先前的情形都是聽人說的,他故意拿你們開心!」
愛蓮不依道:「好可惡,我非告師傅不可,以後上門,休想有酒喝!」
老秀才嘻嘻直笑,笑罷續道:「人家說你丫頭得了寶典,這是怎麼回事兒,說來聽聽。」
愛蓮氣道:「還說呢,真把人冤死了,我和大哥聽說葛洪祖師遺寶之事便來探探虛實。
這還是奉了師命才來的。我們上山查看了兩次,碰到了不少武林人,大家像野兔般到處亂躥,偌大座山,你到哪裡找去?後來我們沒有心思留在山上,便下山打道回府,沒想到就遭人追擊攔截,硬說我們拿到了什麼子的寶典。我本想不睬這些愚人,但大哥說這個名背不得,不回來說清,只怕一輩子不得安生,還要牽累師門,所以就返了回來。至於為何要咬定我兄妹得寶,至今是筆糊塗賬,不知何人要害我兄妹,最氣人的是,那派黑道上的惡徒來纏也就罷了,可連白道上的人也不信我們的話,要我們私下帶他們取寶,這真是從何說起?」
雙鉤王費錦山道:「昨晚老夫等人聞訊趕到城外二十里,賢侄女等人已脫險,這其中經過願聞其詳。」
衛荻把如問商議如何出走講了一遍,後來遭擒獲一段,由鍾瑩瑩細說。
費錦山甚感詫異,道:「兩個女煞星出頭救人,這叫老夫實在意外?」
司馬俊道:「前輩,她二人和那個姓肖的小子還有笑狐,決不會出於正義,無非是怕牛戈一夥得了便宜獨吞藏寶。」
黃浩道:「與其說救人,不如說搶寶。」
宇文浩道:「你們別把兩個女煞星說得一無是處,不管她們出於何種目的,但救了你們就是大恩,這一點可不能忘!」
費錦山道:「宇文先生說得是,大丈夫恩怨分明,功過分清,不能一概而論。」
宇文浩又道:「天靈教忽然佔了葛洪山,並聲稱以此山為總壇,你們不覺得奇怪嗎?」
雙龍筆劉尚武道:「事出突兀,我等也覺驚愕,卻不知其然,但兩日後可見分曉。」
諸葛鼎道:「各位,這藏寶之說屬實否?」
費錦山道:「若說無寶,偏又來了這許多人,天靈教還佔了山,有人說占山就為尋寶。
但要說有寶,都無人說得出真憑實據,這無異於空穴來風,老夫寧願相信無寶這一說。」
對此,眾人議論紛紛,並無定見。
宇文浩又問起諸葛鼎,來此本意。
諸葛鼎便將福州被稅監所逼出走一事說了,那夜找不到鍾瑩瑩,以為她向江陵方向走,便一路追趕下去,兩天無蹤跡,經商議他復回福州尋找,鍾震坤等繼續前往江陵,以免萬一鍾瑩瑩從別的路找到江陵府去。他在福州等了兩天,又聽說藏寶之事,便到福寧州來看看,也許會碰到鍾瑩瑩,哪知一到就聽說神龍女得寶典之類的稀罕事,他雖不信卻找到了人。
鍾瑩瑩臉紅著把自己來此地的經過也說了說,大家對稅監的暴虐憤慨不已。
司馬俊聽了這番敘述,才明白黃浩與鍾瑩瑩相識也不過幾天,不禁大為高興。
心想憑自己的才貌決不會輸給黃浩,贏得美人芳心並非難事,無論如何不能讓黃浩撿了便宜。
自從出道以來,雖也見過不少巾幗,但像鍾瑩瑩這樣美貌的卻沒有,這真是佳偶天成,讓自己碰上,此生非她莫娶。
他獨自想入非非,連宇文老先生問他話都沒聽見,還是鍾瑩瑩叫他才回過神來。
「鍾姑娘,你說什麼,恕在下未聽明……」
他趕緊向鍾瑩瑩抱拳致歉。
鍾瑩瑩微嗔道:「是宇文前輩問你話呢?」
他不禁臉一紅又對著老秀才行禮:「請恕在下……」
老秀才笑道:「心似飛鴻,飛到哪兒去了?我問你,令師可安好?也不出江湖走動走動?」
「家師在家清修,已有數年不出江湖。」
「我看今後武林不會太平,到時令師也該出來過問過問。黑道上的老傢伙們不甘寂寞,白道上的老傢伙們都一個個隱居安閒去了,這不是道消魔長了叫?」老秀才言畢有些感慨。
諸葛鼎道:「樹欲靜,風不止。老夫與鍾賢弟伉儷隱居福州城外,誰又料得到禍從天降把人又逼出了江湖呢?程稅監招納黑白兩道人物,在八閩大地無惡不作,少不得要與這班惡人周旋—番。所以宇文兄你盡可放心,天靈教只要興風作浪,白道上的元老隱士只怕難得清靜,總會把他們逼出江湖來的!」
宇文浩歎道:「但願如此,只不過白道上的高人早已不問世事,不像我老秀才生來的賤骨頭,東奔西跑到處惹人厭,老把這紅塵看不透,專愛在市井里巷沽酒買肉,一身庸俗!」
諸葛鼎笑道:「宇文兄何必妄自菲薄?比起老兄的俠肝義膽來,我諸葛自愧不如!」
費錦山也歎道:「若是武林中多有兩個如宇文兄者,邪道匪徒也不會如此猖狂了!」
司馬俊聽了心中不是味,心想你百杯秀才雖負盛名,但哪裡及得師傅屠龍秀士秦山應。
他老人家非但武功超絕,當世不作第二人想,情操也要高出同輩一籌。
江湖四霸主算得了什麼,哪裡會在師傅老人家眼中,值得為這幾個老東西下山一趟嗎?
除非各大派聯名恭請,他老人家大概才會允諾。
適才聽費老兒、諸葛老兒這麼一說,豈不是抬高了老秀才貶了師傅?
於是,他道:「江湖事,難預料,不過既然使江湖四大霸主聯手,恐怕也不會再招惹家師。家師雖說已有好些年不在江湖走動,但老人家的威名仍在。如果老魔們鬧騰得實在不像個樣子,只要各大派掌門前往浙江靈洞山拜會家師,說不定家師會答應下山,懲治這班凶頑!」
屑龍秀士秦山應屬當世稀有高手之一,向來目無餘子,很少與人交往,心性孤傲,司馬俊既是他的弟子,說出這番話不足為奇。
是以老秀才笑道:」塵世間瑣事還是我們這些俗老兒來過問吧,高人是否出山我們說了也沒用,一切聽天由命。」
略頓一頓,又道:「後日大家一同上山,這兩日除了吃飯上街,其餘時間就留在客店,小心不要再出事端,大家說如何?」
眾人皆贊同此議,有這許多老少英雄,不怕牛戈等人再來找麻煩,而且也不寂寞,大家談談說說,很快就打發了日子。
第三天下午,眾人又上「萬里香」同膳,只聽武林食客議論紛紛,天靈教已傳出話,明日上午巳時,在展旗峰與江湖豪客會見,屆時就葛洪仙翁所留寶典一事作出交代。
酒樓上人眾對此頗有猜測,一些說寶典已在天靈教手中,一些說他們至今尚未得到,—
些說萬不可上當,天靈教的話不可相信,不管說什麼都藏狡計,須好好思量才行云云。
鍾瑩瑩偷眼四望,不見肖勁秋,未免有些失望。
不知為什麼,她覺得此人挺有趣,就是那雙眼睛盯人火辣辣的,讓人受不了。
拿他和司馬俊、黃浩、衛荻、仲海泉、費錚等人相比,相貌上也不見出眾,更比不上司馬俊、黃浩,氣度上又不像衛荻、仲海泉、費錚一股正氣,他有時滿臉不正經,一副頑皮相。
再論師門出身,司馬俊授業師傅是當世高人,黃浩、衛荻等人則是名門大派,武功自是出類拔萃,而他不知師從何人,看來並非什麼名師,武功只能說過得去,唯一飲酒一項,諸小俠望塵莫及。
對於這樣一個人,為何老掛在心中呢?更何況他竟與兩個女煞星稱姐道弟,莫非出身於邪道不成?如果真是這樣,那就連朋友也做不成,而後只好各走各的道。
她思於心事之中,連酒菜上來也不知道。
仲愛蓮碰了她一下笑道:「喂,想什麼想癡了,快吃飯呀!」
鍾瑩瑩臉一下紅了,忙端起碗來,嘴裡應付道:
「我在想明天的事呢,到底有沒有什麼寶典,天靈教找到了沒有?……」
「想這些做什麼,別操那麼多心,會老的!」
由於人多,老秀才、諸葛先生、雙龍筆劉尚武、雙鉤王費錦山、朱喜奎老一輩人坐了一桌,年青的分開一桌。
鍾瑩瑩、仲愛蓮、郎金秀、蘇芝秀四位姑娘被司馬俊、黃浩、衛荻、峨眉洪飛、仲海泉慇勤侍候著,不是這個給那個夾菜,就是那個給這個盛飯添酒。
四女中只鍾瑩瑩滴酒不沾,其餘三女最多也只一小杯。
逢到男人們敬酒,她們就只呷一小口。
後來司馬俊提議划拳行令,更使氣氛熱烈。
少俠們一個個都找女的划拳,姑娘們不精於此道,吃吃笑著出掌,十有九輸。
但她們不必擔心喝多了酒,因為男人們又爭先恐後替她們喝。
姑娘們由此放心猜拳,高興得眉飛色舞,樂不可支。
鍾瑩瑩被人纏不過,只好來猜拳,司馬俊、黃浩爭著替她飲酒,竭力奉承之態使三女看了好笑,但又有些失意。
司馬俊風流倜儻,黃浩溫文爾雅,相貌氣度都勝過衛荻等人,而兩人明顯巴結鍾瑩瑩,怎不令人失望,好在還有三個雖說略遜兩人三分,但不失為英俊的男子漢,對她們也頗為慇勤,心理上總算過得去。
鍾瑩瑩笑著猜了幾回便累了,說什麼也不再猜,趁空兒又往樓面上掃了一眼,突然發現正對著她離三四丈外,肖勁秋正一人捧著個酒杯發呆,似乎甚是落寞。
忽然,他眼睛一眨,稍作平視,和她對視個正著,還沒等她有所表示,就見他莞爾一笑,嘴角嘲諷地撇了撤,又向她點點頭。
她也趕緊點點頭,臉紅到了脖子,忙不迭移開視線。
正好仲愛蓮又要纏著她划拳,之後是黃浩、司馬俊,她被纏不過,又勉強應付了一番。
事完,她又偷眼去覷肖勁秋,只見他獨飲獨酌,有滋有味,又是嗅又是品,桌前已擺放了五隻空壺。鍾瑩瑩偷偷看他,他卻不再瞟過來一眼。
不一會,他忽然起身走了,直到下樓也未回頭瞧上一眼。
她不由想道,他大概是生氣了,自己一夥是他救下的,自己見了人家居然不過去寒暄寒暄,這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未免太薄情寡義。
但司馬俊他們認定他與女煞星一夥路數不正,自己單獨一人又如何去打招呼呢?
她忽然意興索然,催大家快吃好回客店。
翌日晨,老少諸俠裝束停當,用了早點便往城南外走。
葛洪山離城二十里,不到半個時辰便到。
進山後有天靈教的青衣衛士指路,不到一刻,便見一山窪,大如池,不甚平坦,但寬敞能容千百人。
山窪一端,站滿了青衣黑衣教眾,不下三五百人。
另一端已到了不少江湖客,離天靈教眾還有十來丈遠。
看得出,天靈教並未在窪地費多少功夫佈置,只把這裡當作臨時場所一用。
宇文浩老秀才道:「我們就在人堆後找個地方坐下,聽聽天靈教有個什麼交代。」
眾人遂到窪地右側離路口近處找個地方坐下,只等進山人眾到齊。
又過了二刻,人越來越多,眾俠發現有許多雙目光在盯者他們,大概仍念念不忘要捉仲氏兄妹、黃浩、鍾瑩瑩吧。
看了一會,老秀才忽然道:「咦,你們見剝皮閻羅、黑閻王這幾個醜鬼了嗎?」
這一說,眾人便滿場掃瞄,發現黑白兩道中名聲較大的人物似乎都沒有來,如巫山二凶、追命羅漢、天目三英、茅山三老道、齊魯雙雄、游龍鞭等等。
雙鉤王費錦山道:「這就奇了,這些人不會就此離開福寧州吧?」
仲海泉道:「笑狐和兩個女煞星……」
言未了,仲愛蓮接口道:「喏,笑狐不是在那後邊縮著嗎?」
緊接著又聽郎金秀道:「喂,那個姓肖的小酒鬼來啦!」
老秀才側頭看去,果見肖勁秋牽著馬正沿小道走入山窪,便扯起嗓子喊道:
「喂,酒朋友,過來過來!」
司馬俊不滿道:「前輩,這小子與兩個女煞星稱姐道弟,只怕不是什麼好東西……」
老秀才道:「管他什麼東西,叫來說幾句話幾又不礙事。」
費錦山道:「宇文兄,此人來路不明,休讓他摸了我們的底去。」
老秀才道:「不妨不妨,瞧,他來了。」
肖勁秋笑嘻嘻走了過來,對眾人一抱拳:「各位,在下有禮了。」
然後對宇文浩說:「不知老先生招見有何示下?」
「來來來,到我秀才身邊坐下,你對天靈教此舉可有什麼耳聞?」
肖勁秋笑道:「老先生是說今日之事嗎?」
「不錯,說來聽聽。」
這時,鍾瑩瑩得到諸葛鼎授意,兩人一同走了過來,先是鍾瑩瑩施個萬福,低著頭道:
「肖公子救命大恩,小女子在此謝過!」
肖勁秋忙道:「不敢不敢,那只是適逢其會,時機湊巧而為,哪裡說得上是救命大恩,鍾姑娘言重了,在下承受不起!」
諸葛鼎注視著他,插言道:「愚侄女被亡靈堂迷魂粉迷倒受擒,多虧肖大俠援手施救,這救命大恩不好言謝,老夫與瑩瑩爹娘當記於心,來日……」
「不敢不敢,前輩這般說折煞晚輩了,那夜確是機緣湊巧,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諸葛鼎、鍾瑩瑩的舉動,使衛荻等人臉上放不下,衛荻先走過來說:
「兄台救命之恩當記下,他日定當回報!」
司馬俊接著道:「兄台雖與我輩不同道,救人也不過是為了寶典,但在下仍將相救之情記下,他日必還報兄台。」
肖勁秋一笑,道:「既是為了寶典,就說不上有什麼相救之情,兄台盡可省下,我們兩不虧欠就是了,何況兄台的解藥是牛戈給的。」
仲氏兄妹、黃浩、朱喜奎也圍了過來,黃浩搶先進:
「雖說你之本意在於寶典,但我們的確不知寶藏何處,無法奉告以還救命之情,但你若有什麼索求,只要不悖於道公理,在下一定做到,以報……」
肖勁秋笑嘻嘻道:「這位仁兄錯了,在下根本與你無涉,你是鍾姑娘救的,與在下無干,所以,你我更是兩不虧欠……」
略略一頓,又對衛荻道:「仁兄等三位是老魔牛戈自己給的解藥,當時在下已遭牛戈擒獲,哪裡還顧得上救人?所以仁兄剛才是謝錯了人,倒叫在下慚愧了,這純粹出於誤會,在下已當眾說清,各位就請自便吧!」
司馬俊一想,果真如此,他怎能算救命恩人?也是自己糊塗,當眾自損英名。
因道:「兄台說得不錯,牛戈被聞訊趕來的武林好漢驚嚇,只好給在下等服下解藥……」
說到這裡話鋒一轉:「但兄台對鍾姑娘施救,在下與鍾姑娘同屬正道,也該向兄台致謝!」
黃浩一聽,連忙道:「兄台救了鍾姑娘,在下陪伴鍾姑娘到福寧州一行,未能盡到守護之責,使鍾姑娘陷於窘境,多虧老兄援手,鍾姑娘得以解了穴道,在下對兄台十分感激。」
鍾瑩瑩早就對眾人的話不滿,現在又聽兩人把話往自己身上扯,他們不感謝人家的相救之恩,卻一個勁為了她道謝,不由氣往上衝,粉臉一板,道:
「肖公子救命之恩我已銘記心中,你們兩位不必替我道謝!」
司馬俊、黃浩聞言十分尷尬,一時找不出話說,幸而老秀才嚷嚷道:「說夠了沒有?我秀才還有話要問這位酒朋友呢!」
又對肖勁秋道:「酒朋友,你對今日事知多少?說來聽聽。」
「今日天靈教要交代的兩條。第一,葛洪祖師藏寶已被他們獲得……」
言未了,眾俠驚詫不已。
愛蓮等諸女為真有寶典而震驚,其餘人則為寶典被天靈教所獲而惋惜,但又半信半疑。
司馬俊道:「兄台你這話當真?」
肖勁秋笑道:「這並非我的話,是天靈教自己說的,真不真只有他們自己知曉。」
老秀才道:「快說第二條!」
「第二條,天靈教招納教眾。」
「你是如何知道這些機密的?」黃浩故意問。
「用耳朵聽來,這並非什麼機密。」
司馬俊緊接問道:「兄台欲入教否?」
鍾瑩瑩大惱,這未免辱人太甚,她以為肖勁秋定要大發脾氣,哪知他卻一笑說:
「在下這點微末之技,不入人家法眼。」
黃浩忙道:「照你所說,功夫高就要投入該教了?在下奉勸一句:年紀輕輕走正道好!」
肖勁秋立即笑容一斂,一本正經道:「多謝兄台指教,在下謹記就是。」
鍾瑩瑩忍不住抿嘴一笑,他分明是在椰榆黃浩,他這個人也真有好耐性。
峨眉雙秀和仲愛蓮也覺好笑,她們都把臉轉向一邊,免被黃浩瞧見。
老秀才皺了皺眉又問:「還有消息嗎?」
肖勁秋道:「中原三怪儒也在黑白兩道招募高手,名望越高越受到尊重。」
「怎麼,三怪儒也要開案立派?」」不,三怪儒是替福建稅監程大人延請良才,以為朝廷效力。」
費錦山道:「奇怪,中原三怪儒何時投效官府,又為何到葛洪山來招募人才?」
諸葛鼎道:」天靈教招人,稅監府也招人,而且同時在一個地方,未免也太巧了。」
正說到此,忽聽一個中氣充沛的男人嗓音響遍全場。
眾人循聲看去,只見天靈教一方,不知何時停歇了一頂轎子,轎子前站著九個男女,身披八卦披肩,手執三角令旗,裝扮得非僧非道。
說話的是一個豹頭環眼的中年漢子。
只聽他道:「各位武林同道,葛洪山葛洪祖師所遺寶典,一月前被我教尋獲,這所謂天緣湊巧,福擇深厚,正是天靈教當興之兆。為感葛洪祖師大恩,本教已將總舵移此……」
話未完,場上人眾已一片喧嘩。
「噫,寶典早被他們竊去,我等上了大當!」
「咳,早知如此,何必成天捕風捉影!」
「他娘的,為何不早說,害得大爺們去找什麼一男一女!」
「各位稍安勿躁,且聽本座向各位交代……」
中年人聲音不高,但喧嘩聲中聽得清清楚楚,內功之精湛令人歎服,於是,眾人漸漸安靜下來。
「天靈教不分白道黑道,不論武功高低,也不管是何幫派,凡屬願入教者,一概接納,按武功論級。入教後立大功者,得以學習葛洪祖師遺寶九宮尋無術。此項神功乃道家煉氣之至寶,經本教卦主長孫前輩教習,確認神功練成後,當縱橫天下,世間各派內功,相形見絀。
望各位勿失良機,盡早入教。試想本教三位卦主武功蓋世,技壓天下,再獲葛洪祖師遺寶,不啻錦上添花,堪稱天下第一教。江湖中還有哪一派能與本教相比?古人曰:『識時務者為俊傑』,若徘徊觀望失去良機,終將後悔莫及,請各位當機立斷,及時加入本教。今後,凡本教徒眾行走江湖,不論黑道白道,不論是何幫派,均不得冒犯,有膽敢傷害本教教眾者,視為本教大敵,將落得個毀幫滅派的悲慘結局。再者本教有用各幫各派之處,各幫各派均須出人出力,敢違抗者斬盡殺絕!」
這番話聽得人眾議論紛紛,相顧失色。
老秀才對眾俠道:「聽見了麼?天靈教霸氣凌人,武林本就不太平,這一來勢必腥風血雨,生靈塗炭。」
諸葛鼎道:「天靈教以寶典誘人,願入教的—定不少,聲勢必將很快壯大……」
言未了,只聽場中那人忽然提高了聲音:「各位且請肅靜,恭聽本教卦主長孫前輩訓示!」
語聲落,掀起轎簾,只見一頭大身矮的老頭從轎中走出。
人眾懾於矮怪長孫榮的凶名,一個個安靜下來,爭相目睹這赫赫有名的霸主。
長孫榮縱橫江湖四十餘年,不知威服了多少好漢,在場之眾只是久聞其名,未見其面。
肖勁秋咋舌出聲:「嘖嘖,大頭大眼大耳大嘴,名副其實是個短腳的怪物!」
黃浩早聽師傅說過,矮怪長孫榮一生未逢敵手,是各大門派最為忌憚的黑道霸主之一。
此時全場人眾鴉雀無聲,這冒失鬼卻敢出言不遜,要是被老怪物聽見,今日還想生還麼?
他急得扭頭斥道:「喂,我說你兄台,別替我們招禍,長孫榮是你惹得起的嗎?」
可是已經晚了,只聽長孫榮低沉的聲音道:「何方肖小之輩,有膽量就站出來說話!」
黃浩連同諸小俠不禁大驚,肖勁秋的聲音不大呀,離老怪物那麼遠怎麼就被聽到了呢?
啊呀,這老怪物的修為當真了不得,大概已練成了順風耳千里眼一類的絕技,真是嚇人。
黃浩忍不住小聲罵道:「聽見了麼?姓肖的你太狂妄,知道人家的厲害了吧!」
肖勁秋笑嘻嘻道:「沒事沒事,我的話他聽不見,不信我再罵兩句給你聽:長孫榮你這短腳的怪物,下雨時大頭當傘……」
黃浩氣得手一指:「你小子當真找死!」
司馬俊也沉下了臉:「兄台,這不是你逞口舌的地方,要狂到別的地方狂去!」
雙鉤王費錦山也道:「今日切莫招惹他們,且聽他們還要說些什麼。」
肖勁秋並不生氣,連聲道:「是是,在下這就閉嘴走開。」
見鍾瑩瑩望著他,便眨了眨眼,雙手一抱拳,然後雙手一背,離開眾人,邁著方步往人最多的地方走去。
諸葛鼎目視他找了個石塊坐下,才又把目光轉向長孫榮。
說來奇怪,肖勁秋後來的話長孫榮果然沒有聽見,那第一句又為何聽見了呢?鍾瑩瑩等都在尋思,只有黃浩、司馬俊還在罵罵咧咧。
此時,長孫榮不見有人出聲,便道:「適才天沖星座主追魂鞭張隆已向爾等宣示,葛洪祖師遺寶九宮尋元術已為本教所獲,凡教眾中立大功者,由本座親授此功。本教九星座主皆已習得九宮導元術,內功精進自不待言。天靈教有此至寶,天下無敵。望爾等識時務,明大局,速速加入本教。本教一統天下武林為時不遠,不入教者當後悔莫及!」
「及」字剛落音,就有人接著說:「入了教者,要下十八層阿鼻地獄,所以勸君莫上當,我大頭矮腳怪就後悔入了天靈教……」
這聲音模仿長孫榮的低沉腔調,雖不能做到維妙維肖,但也有幾分相似,有的忍不住笑了起來,但更多的人驚疑萬分,四處張望,什麼人竟有天膽,敢取笑矮腳怪長孫榮!
黃浩、司馬俊等人也趕忙循聲找人,但這一次決不是肖勁秋的聲音,所以沒朝他望。
此刻,九星座主突然騰身而起,成環狀落在離肖勁秋不遠的地方,驚得那一片的人眾連忙挪動地方、避之不及。
諸葛鼎指著九星中的一個女道士說:「瑩瑩,這就是柯元霞!」
衛荻道:「不錯,在下和她朝過相,家父曾在閩江與她交過手。」
諸葛鼎訝然道:「有這等事,在福州嗎?」
「是的,在閩江下游。」
此刻場中情勢緊張,諸葛鼎不及細問,只把目光對著九星。
只見九人緩步移動。各把目光對著面前的人眾,一個個打量過去。
那一片的人眾,無不驚惶悚懼。
忽然,一個陰沉沉的聲音喝道:「是你麼?不要命的小子!」
眾人循聲看去,只見一個拄著兩支鐵枴杖的獨腳漢,以一隻枴杖指著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斥問,沒等那人出聲回答,又指著旁邊一人:「是你小子,你活得膩了,敢暗算爺爺!」
那人驚得魂飛天外,忙分辯道:「陰前輩,晚輩豈敢冒犯……」
獨腳老兒大聲吼道:「是你,你死吧!」話聲中揚起鐵拐,還沒打下來就聽他「哎喲」
一聲,獨腳—跳,移開了丈許,旋又怒氣沖沖大罵:「你們這班孫子,老子通統活劈……」
在他周圍的人嚇得四下裡逃開,一時秩序大亂,剎那間只剩他孤零零站在原地。
鍾瑩瑩看這獨腳老兒一頭長髮,形同鬼怪,不禁感到心懼,忙問諸葛鼎此人是誰,場中發生了什麼事。
諸葛鼎告訴她這就是獨腳怪陰振武,黑道上最有名的兇徒之—,他這陣子發瘋是因為受到人暗算,暗算他的人定是個不露形跡的高手,為了挫挫天靈教的銳氣。
此刻,其餘八星都躍到陰振武身側,一個個滿臉凶相,十八隻眼睛四下張望。
這事實在太出人意外,眾目睽睽之下,居然有人敢暗算獨腳怪陰振武,這膽量也未免太大了些,滿場人眾驚詫萬分,都惶惶然注視著九星的舉動,看看能不能找出那大膽之人,將他活捉了去。
這時,長孫榮忽然道:「九星座速回,此人既不敢露面,足見其畏懼本教,似此狐鼠,不值小題大作!」
九星聞令,齊齊轉身而朝老怪躬身答道:「謹奉卦主尊諭!」話聲未落九人騰身而起。
就在這瞬間,怪事又見發生,九星中忽地半途跌落下三星來,只有六星回到矮腳怪身側。
眾人只聽跌落的三星先自發出悶哼,到地時竟站立不穩,一個個跌坐在地,須臾又跳了起來,發出三聲斥喝。
陰老怪大吼道:「不要臉的王八,有種的給老子站出來!」
女道姑柯元霞尖聲斥道:「暗中偷襲,鬼鬼祟祟,沒娘教的小子,滾出來受死!」
第三個是缺了條左臂的猙獰大漢,吼聲如雷:「施暗算的龜孫子,站出來大爺活撕了你!」
諸葛鼎對瑩瑩道:「這人叫獨臂熊封如龍,也是黑道有名的兇徒。暗中施襲的人確實高明無比,連我們也找不出他的蹤跡。」
瑩瑩道:「這班兇徒當眾丟人現眼,真是活該!不過那人膽也太大了,好叫人擔心,萬一被查出來,豈不白送一條性命!」
費錦山道:「姑娘說得不錯,這種場合下最好不要冒險,否則後果堪虞!」
老秀才道:「有人挫挫天靈教的銳氣是好事,尤其是當著長孫老怪的面,讓老怪大丟臉面,傳出去遭人笑活。」
雙龍筆劉尚武道:「奇怪,場中並無高人啊,憑陰老怪等人的身手竟察覺不出,難道此人竟會隱身術不成?」
司馬俊道:「能在陰老怪等人面前搗鬼,又不讓其察覺,這事好叫人納悶!」
此時,場中人眾紛紛避讓,瞬間又空出了一大片地,只有一人仍端坐在那兒不動。
鍾瑩瑩急得叫出了聲:「哎喲,這肖公子居然坐著不動,還不快快躲開!」
黃浩嗤之於鼻:「哼,不知死活的東西!」
司馬俊冷笑道:「這小子又狂又傻,這回看他怎麼辦!」
話聲中,三星已將肖勁秋圍住。
六隻眼睛惡狠狠盯住了他。
他則抬起頭看看這個,瞧瞧那個,臉上仍笑瞇瞇的。
鍾瑩瑩急得跳了起來:「哎喲,他還笑!」
陰振武這時冷聲問道:「好小子,有膽量,你居然不跑!」
肖勁秋笑道:「又不是我招惹你們,我為何要跑?」
柯元霞尖聲道:「那麼是誰,你瞧見了?」
肖勁秋慢條斯理回答:「那是自然!」
這話不僅三星,在場人眾都十分驚愕。
司馬俊冷哼道:「這小子分明胡扯,不過是為保一條小命!」
黃浩道:「恐不止此,他要出賣別人保命,品性如此低下!」
又聽場中獨臂熊吼道:「快說出來,慢一慢要你狗命!」
肖勁秋臉一板:「你罵公子爺,公子爺就偏不告訴你!」
封如龍大怒,獨臂一揚,舉掌欲劈。
柯元霞阻止道:「座主且慢,等他說山正凶,不必急於一時。」
旋又對肖勁秋道:「你快說出……」
肖勁秋手朝正北方一指:「喏,是那人!」
眾人均向所指看去,一塊凸出的岩石上,盤腳坐著—人,鍾瑩瑩及在場的好多人都認出,那正是笑狐邊小龍。
邊小龍端坐處離三星十來丈遠,把肖勁秋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此時他正幸災樂禍地瞧著三星找肖勁秋的麻煩,萬萬沒想到這無賴酒鬼居然把火引到他身上,不禁嚇出了一身冷汗,連忙大叫道:「不是我,不是我……」
可惜,人家可不聽他的分辯。
陰老怪大吼一聲:「好你個笑狐,看你往哪兒逃!」吼聲中,雙拐一頓,騰身而起。
笑狐尖叫一聲,一個倒翻出去了五丈,只見他狀如脫兔,飛也似地向凹地邊緣,眨眼間溜出了凹地,速度之快叫人瞠目結舌。
陰老怪兩個起落趕到時,早沒了蹤影,氣得他大聲咒罵,說笑狐鑽到地底下也要捉回懲治。
稍後一步的柯元霞、封如龍,本想從兩邊堵截,沒想到這小子如此滑溜,撲了個空。
黃浩歎道:「看見了麼,他們本是一夥,竟然出賣朋友,姓肖的真不是東西!」
司馬俊哼了聲道:「這正是小人本色!」
鍾瑩瑩聽他二人老是奚落肖勁秋,心中頗為不平,但又無話可說。
那夜笑狐不拿肖勁秋的命當回事,想必肖勁秋故意報復他。
正悶悶不樂想著,卻聽老秀才道:「笑狐的輕功堪稱一流,不過暗算三星的決不是他!」
黃浩道:「姓肖的栽髒害人,更為可恨!」
司馬俊道:「血口噴人,小人行徑!」
這時三星憤憤然回轉,臉面上頗覺難堪。
長孫榮冷冷道:「笑狐不過一隻蟲子而已,下令各地分舵抓捕就是,爾等不必放在心上。」旋又對大家道:「本教今日招賢納士,機不可失,那些沒有到場的知名人士,本教將派專使送聘書上門,意在聚天下之英才,共襄盛舉,對那些不識抬舉的庸人,木教決不輕饒,這已經有例在先,不必本座多說,何去何從,當自決斷,切莫誤了前程。」
言畢,正欲上轎,忽聽有人說道:「天靈教既獲葛洪祖師遺寶,為何不亮出讓大家瞧瞧,空說無憑,叫大家怎麼相信?」
這人好大膽,在場人眾發現,這又是那個孤單單坐在窪地中間的書生。
但他的話正說出了眾人的心意,馬上就有不少人響應:
「對啊,亮出來大家開開眼界!」
「說得好,空口無憑,拿出寶典才能服人!」
長孫榮大怒,雙目精光一閃,但旋又收斂如常,手一抬,制止人眾的喧嘩,沉聲道:
「寶典並非常物,乃本教鎮山之寶,豈能隨身攜帶?爾等入教後,當跪立寶典前盟誓,那時就可瞻仰寶典,說話的人不是無知,就是姑意搗亂,爾等切勿上當!」
人眾中有人喊道:「卦主說得是,我混天犬齊隆願入天靈教效力!」
另一人也高喊:「我烏雲豹張合算一個!」
這一帶頭,立時有許多人響應,熙熙攘攘向天靈教九星站立處擁去。
紛亂間,忽又聽肖勁秋的聲音響遍窪地:「混賬狗兒齊隆、大黑貓張合,你們這兩條混蟲、糊塗蟲,所謂葛洪祖師遺寶純屬子虛烏有,天靈教編造藏寶之說,旨在提高他們在武林人心目中的威望,好自封天下第—教,強迫江湖幫派臣服聽從天靈教的號令,稱霸江湖為所欲為,這點鬼伎倆鬼把戲,虧你混賬狗兒是老江湖。居然識不破,甘願做人家的奴僕,當看家狗守門狗攆山狗,你要是入了教供人驅遣,哪裡還能在江湖上自由自在亂躥……」
當人流擁向天靈教一方時,肖勁秋所坐處走過了不少人,等人過完肖勁秋已不見蹤跡。
所以他在什麼地方說活,鍾瑩瑩、諸葛鼎等人也找不到他,一個個甚感驚異。
聽他說出這番話來,諸葛鼎暗自點頭,鍾瑩瑩則十分佩服,他敢當著群凶的面揭穿天靈教騙局,這份膽量不能不讓人心折,但她又為他擔心,怕他被天靈教人抓住,是以一雙俊目到處尋找,卻只是聽到聲音不見人影。
「……在下奉勸各位三思而行……」
這時又聽矮怪長孫榮喝斥道:「你是什麼東西,竟敢妖言惑眾,天靈教已獲葛洪祖師至寶,你這凡胎俗眼自然不配瞻仰……」
肖勁秋立即打斷他的話:
「各位再聽在下一言,在下前後三次潛入葛洪山天靈教總壇,親耳聽到矮腳老怪與九丑星密議,他們為使江湖好漢相信傳寶是真,故意捏造一男一女獲寶之說,然後來個占山封山,謊稱遺寶早被他們所得,以使天下英雄折服。因為有了遺寶便能練出天下第一的功夫,試問天下門派,有誰能敵?各位—向自由自在縱橫江湖,又何苦去充當鷹犬,被人動輒以教規治罪——」
長孫榮大喝道:「小輩你信口雌黃,憑你也能擅入總壇重地?完全是一派胡言,你為何不敢報出姓名來……」
「大爺肖劫秋,自號逍遙生,老兒你記住就是了,天靈教欲想稱霸江湖,我逍遙生第一個就不服,江湖血性男兒也不甘供人驅遣,明智者速離此地,—但踏入陷阱,悔之晚矣!」
就在老怪與逍遙生對答之際,九星及部下已大舉出動,循聲尋找逍遙生。
他們衝進人群,一個個如狼似虎,揪住這個拉住那個,全不把武林人放在跟內,使不少人心生反感,但找來找去,仍然聞其聲不見其人。
這時又聽長孫榮喝道:「逍遙生,有種的出來一鬥,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逍遙生回道:「老怪你休得意,肖大爺自有與你較技的一天,今日大爺可沒這份雅興,不過你們千萬小心了,說不定大爺哪天高興,就上總壇砸你的瓶瓶罐罐,毀你家當!好了,大爺已盡興,該走了。臨走再告誡各位一聲,千萬別走歧途,萬萬不能入教!還有那混賬狗兒和大黑貓你們給我聽清了,要是敢入教,肖大爺就卸了你們的狗腿貓爪,看看矮老怪會不會親自保護你們!好,大爺去也!」
最後這段話似乎是邊走邊說的,人走越遠聲音越小,落音後再無動靜。
長孫榮氣得厲聲吼道:
「回來,你小子就是逃到天涯海角,天靈教也要把你提回問罪!」
依然沒有回音,長孫榮平了平怒氣沉聲道:
「願入教者休聽那小子胡說,天靈教一統武林已成定局,各位萬勿自誤!」
就在肖勁秋戳穿騙局之際,有的武林人已往外走。
有的則持觀望態度,看看天靈教能否抓住逍遙生,待見天靈教無能為力,便下決心走開,因為矮怪既已練成了天下第一功夫,為何找不到一個後生晚輩的蹤跡?可見遺寶之說實屬騙局。
還有一部分人心存投效,對逍遙生的話全然不信,他們大多是作惡多端的盜匪,入天靈教好有個棲身之地。
那混天犬齊隆在人堆中和烏雲豹張合咬了一陣耳朵後,雙雙溜之大吉,並未入教。
因為他倆和笑狐一樣,吃過逍遙生的虧,但未見逍遙生其人,對逍遙生十分忌憚,相信逍遙生完全能在神不知鬼不覺之間卸了他倆的「狗腿貓爪」,到那時又有誰會來救援?
他倆一溜,許多人也跟著走了。
趁著場上混亂之際,老秀才一行人離開山窪,逕自回城。
路上,請葛鼎與鍾瑩瑩並縷而行,小聲交談,他倆對肖勁秋就是逍遙生一事十分驚詫,這正所謂「真人不露相。」
鍾瑩瑩心中對肖勁秋更多了—分好感,覺得這個人又好玩又神秘,不覺墜入冥想之中……」
對肖勁秋的作為,眾俠褒貶不一。
從葛洪山返回後,用過午膳便聚在小院裡議論。
衛荻對肖勁秋大為佩服道:
「這位兄台不畏強暴,敢當著矮怪的面揭穿天靈教的老底兒,這份勇氣令人心折!」
司馬俊道:「衛兄此言差矣,姓肖的躲了起來,豈是大丈夫行為?」
黃浩道:「他信口雌黃,說什麼三探葛洪山,有誰又親眼見了?」
仲愛蓮道:「說也奇怪,他藏在什麼地方,竟讓天靈教的人找不到?」
老秀才道:「他起先在人堆裡,邊說邊走,後來藏到山窪邊沿丘陵之中,不過他那一手『千里傳音』倒也有了相當的火候!」
司馬俊傲然一笑:「此技並不稀罕,晚輩自信也做得到的。」
說著嘌了瑩瑩一眼。
老秀才道:「那是自然,令師才高八斗,教出來的徒第自不一般。」
司馬俊得意地看了看瑩瑩,自謙道:
「晚輩雖獲師傅真傳,但火候尚差,甚是慚愧!」
屠龍秀士名頭極響,威望留在各大派掌門之上,傳言此老目高於頂,向不把武林同道放在心上,固此很少有人與他交往。
司馬俊既是他的弟子,有些傲氣想也不足怪。
唯黃浩心中不服,暗忖這哪是謙虛之言?你聽他說已獲師傅真傳,唯「火候」未到而已,這話竟然當著老秀才、雙鉤王等前輩的面說,真是太不自量,欲想用話刺刺他,但又一時想不出來,只好在心裡生悶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