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奇醒來時,孟老兒正呆呆望著他。
「多謝前輩相救……」
「又來了又來了,傷好些麼?」
「不妨事,前輩怎麼找到這裡來?」
「你走後俺老兒不放心,跟著就來了。你們在曉月宮的園子裡追迷藏,俺老兒就躲在一邊看熱鬧,後來你小老弟玩到山上來了,俺老兒山就跟著上來了。」
墨奇歎口氣:「前輩,在下還得回曉月宮,去見上官夫人母女。」
「啊喲,老天爺,你惹的麻煩還不夠?」
「不去不成啊,殺人之罪……」
「得了得了,你反正沒殺上官老兒,這事以後再說吧。剛才你都聽見啦,龍虎宮的天尊一個都未露面呢!那蒼龍天尊的絕技是什麼?」
「五毒寒熱掌。」
「你知道這玩藝兒麼?」
「聽恩師說過。」
「對付得了麼?」
「在下內功還未練到十成火候,任督兩脈未通,只怕對付不了。」
「那怎麼辦?」
「這……」
「總不能等你練到十成,攻破任督二脈再去龍虎宮算帳吧?」
「不能。在下少則三年,多則五年,才可以打通三焦經脈,內功達上乘之境。」
「你知道四天尊是什麼人麼?」
「不知。」
「俺老兒原先看著那個北方散仙悟通,就不像什麼天尊,果然,是冒牌的。俺早就懷疑,從什麼地方鑽出來四個雜毛老道自稱天尊,能把一些牛鬼蛇神統馭在座下?想來想去,只有四個人能做到。那就是名揚西北地區的大漠四凶,很可能就是他們跑到中原來,抓頂神仙帽子帶著,可不,今日居然得到了證實。四凶之首王慶峰,就練成了五毒寒熱掌。小老弟,這四凶潛來中原,恐已不止一年,俺老兒是近年來才發覺的,只是不知道是四凶罷了。真要是這四凶在作祟,小老弟,你可不是對手!」
墨奇道:
「在下只能盡力而為。」
「俺老兒帶你去關外吧。」
「怎麼又提關外?」
「見一個人呀!」
「誰?」
「天機不可洩漏。」
「前輩,去有何益?」
「那就看你小老弟的運氣了。」
「此話如何說?」
「要是那人活著,要是他瞧得上你,那麼就是你的運氣。否則,就算白跑?」
「咦,這不是沒有把握麼?」
「碰碰運氣總好。」
「這……」
「走吧走吧,你眼下留在此地何益?」
墨奇不作聲了。
山連著山,然而看不見一片綠葉,瞧不見一座翠峰。
只有座座冰山,道道雪峰。
在這雪白晶瑩的世界裡,見不到飛禽走獸,也沒有人蹤。
墨奇生平第一遭,來到這遙遠的北國。
「嘿,這就是長白山了麼?」
「小老弟,長白山大著呢,這只是它的一瓣,我們要找的人,就在那個頂尖的峰上。」
墨奇放眼望去,彤雲密佈,看不見峰頂。
「現在就走麼?」
「不成不成,天快黑了,先找個背風的地方歡度『良霄』吧。」
「唔,真是『涼霄』,涼透了!」
在山腳,他們總算找著個洞。
孟老兒掠到山上,居然被他弄了些枯枝來,點上火,烘烤乾糧,以雪化水,再燙一碗酒,自得其樂地大嚼起來。
吃飽喝足,這才對墨奇說了一番話。
「明日就可以見到那老怪物了,今日俺老兒把老怪物的情形說與你聽,好讓你有個譜兒,以便見機行事……」
這萬里迢迢的路途上,墨奇不止一次問過他,找的是誰,但他總推說時候不到,用不著著急,到時自會說個端詳。
現在,孟老兒總算開口了,墨奇懷著極大的興趣,聽著他講。
「這老怪物出身於富裕人家,乃主人小妾所生。照理說生在這樣的人家,該是有福氣的了吧?可他就偏偏不然。他父親有一妻三妾,他母親是第三妾,出身最為貧寒,本是主人家的丫環,因長得頗有姿色,被主人收了房的。這一妻三妾都有子嗣,而且都是男丁。正妻生有二子,三個小妾一人一子,這家裡就有了五弟兄。老頭子在世時,雖不能對嫡出庶出一視同仁,但日子總還過得下去。老頭子一命歸了天,家裡可就亂了套。正妻夥同二妾,將他母親逼嫁給一個本家窮親戚,連他一起逐出家門。這繼父體弱多病,與他母親成親不過三年,就一病不起。可憐剩下孤兒寡母,衣食無著,又回家來乞求正妻,讓母子倆充當僕役有碗飯吃,均被正妻拒之於門外。他母親萬般無奈,帶著七歲的兒子到處乞討,受盡了生活的磨難,嘗夠了人生的辛酸。不過一年,母親撒手人寰,剩下他孤零零的—個。他年幼體弱,並無謀生之力,便當個流浪兒,饑一頓飽一頓,受盡了欺凌。八歲那年,他被一過路的中年女子看上,把他帶到很遠很遠的山上,教他學文練武。從此,他總算有了著落。他資質聰穎,是練武的上上之材,到他長大成人,已練出了一身不俗的本領.可惜,認他作義子的這位師傅,本是名門子弟,年青時遭人始亂終棄,又被授業師傅逐出,飽受同門白眼,一氣之下,投奔了一個邪教,教主見她美貌,讓她做了妾,她忍辱負重,將教主的—身邪功學到手,這樣,她身兼正邪兩家之長,成了高手。然後偷偷下山,將拋棄她的情人連同驅逐她的師傅以及刻薄對待她的同門,通統殺個精光。一口惡氣既出,她便遁入深山,不再回邪教。為了確保自己,防止仇家和邪教的人找她麻煩,她閉戶不出,苦練武功,悉心苦研,合正邪兩家之長,創造出了一套獨特的武功。她把這獨特的武功傳給了義子,也把對人的仇恨和冷漠一併塞給了他。在他藝成後,義母讓他下山,把自己的四個同父異母的哥哥殺掉,把正妻二妾眼珠挖掉,又放一把火把家財燒光,義母說,讓這幾個賤人活著受罪,一刀殺了太便宜她們……」
墨奇聽到這裡,毛骨悚然,道:
「這個婦人心未免太毒了。」
「豈止如此,她帶著義子下山,說是讓他跟著歷練歷練。這一歷練,更把義子造就成一個鐵心銅腸、無肝無肺、殺人嗜血的魔王。她義母要他殺人,往往毫無理由。有一次,他母子倆在西湖游耍,瞧見兩個背劍青年男女,親親熱熱並肩而行。聽他們言談,是師兄妹倆。
義母突然對義子說:『喂,虎兒,你瞧那個男人,娘瞧著他就不是個好東西,那個女子遲早要被他拋掉的。虎兒,做個好事,積點德吧!』虎兒說:『娘,你說怎麼辦。』娘道:『救救這個年青姑娘呀,怪可憐的。』『娘,人家好好的,怎麼救呀!』『唉,虎兒,與其讓這個姑娘以後遭棄受盡羞辱痛苦,不如現在來個短痛,你把那沒良心的小子殺掉,不就萬事大吉了麼?那姑娘不就得救了麼?你的德不就積下了麼?』虎兒恍然大悟:『是,娘說得對!』於是虎兒上前挑戰,把人家給殺了……」
墨奇怒道:
「這……算什麼理由呀!」
「別急,事還多著呢。娘倆在江湖上走了兩三年,造下了不少殺孽,也創下了極響的名頭。這一來,正道的英雄要誅除他們,邪教的人要捉母子倆歸案。他娘對他說:『虎兒,看見了麼?人家不讓我母子活呢!娘早就告訴你,這世上沒一個是好東西,以後你還敢相信人麼?現在人家要我們的命,你只有要了他們的命,才能保住自己的命!懂了麼?從今日起,只要看出來人神色不對,就先下手為強!』於是,找上母子倆的遭殃,沒找上他們被他們稍有懷疑的也遭殃。一時間,母子倆凶名大振,黑白兩道聞名喪膽。以後,邪教教主被虎兒殺了,邪教內部又互相殘殺,結果解了體。他義母在與邪教的嘶殺中中毒身亡。從此,剩下他一人,性情變得更加乖張。」
墨奇問:「明日就是去見他麼?要是如此,不見也罷。」
「怎麼?」
「一個如此凶殘的魔王,該把他除掉才是,怎麼倒去有求於他呢?」
「你慌什麼?俺老兒還沒說完呢。聽好了,剩下他一人後,性情雖然乖張,卻不那麼嗜殺了。他原先殺的人,七成以上是他義母唆使他幹的。這樣吧,俺老兒長話短說,有一年他與一女子相戀。這女子出身正道,性情善良溫和,為了嫁給他,被師門逐出門牆。年復一年,不論他如何受到武林人的冷遇,妻子對他始終如一。他漸漸受到了感化,寧肯遭人白眼也不再濫殺無辜。在他後半生裡,做下不少行俠仗義之事。然而世人不肯改變對他的看法,仍將他稱為『冥怪』,有的名門正派.還要誅除他。這些,他也忍受下來。不到忍無可忍,決不輕易出手。但他對名門正派的怨恨,從此也無法抹掉。他聽從妻子勸告,遠走關外,在關外安居了二十多年。哪知晴空裡突然飄來了陰雲,他妻子的堂弟不知想了什麼辦法,居然在關外找到了他們。說是奉家中之命,來探望堂姐。自此便住了下來,每日侍奉飲食,十分恭敬堂姐夫。一年後,堂姐病逝,老怪臥床不起,這個堂弟忽然不告而別。至此,老怪才發覺有異,一年來上了大當,飲食中被摻和了少許毒素,平日覺察不出來,妻子就是中毒死的。他的邪派秘籍五毒寒熱掌被竊,這堂弟竟是為此而來。老怪氣得暴跳如雷,可是又不知道該往何處去追尋這壞盡天良的小子。他不顧病體,也不管找不找得到,便重入江湖。他在內地江湖現身,驚動了正邪兩派的大小人物。有的來誅凶,有的來報仇。他不願多傷人命,交手時手下留情,至多把人打傷,好抽身逃走。可這樣一來,江湖又盛傳他殺人如麻,一傳十十傳百,連個是非也沒有了。激怒之下,再有人犯他,他就絕不留情。但是,他畢竟中了毒,功力只及當年的五成。遇到幾個高手,他就招架不住。那一年在泰山,他被幾個高手追逐,剛好遇到俺老兒和一位高僧,俺老兒便把他藏了起來,躲過一劫。高僧勸他遠走隱居,不再過問世事。他對高僧所談佛法甚為信服,便聽從高僧之言,到長白山隱居。來時,還是俺老兒送他來的呢。高僧還賠了丹藥與他,治好了他的疾病。說起來,這也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墨奇聽了萬分感慨,人生際遇如此,怎不讓人欷覷!
「喂,小老弟,對這樣一位怪人,明日還去不去見他?」
「這……請前輩原宥在下冒失,口不擇言,像這樣改惡從善的前輩,理應拜謁!」
「那好,這話可是你說的,睡吧!」
墨奇睡不著,腦子裡仍在想著老怪的一生,說不出的一種淒涼、傷感,梗塞於心。
寒風凜冽,大雪飄飄。上得山來,自有一番北國風光。
古人詩云:「才見嶺頭雲似蓋,已驚崖下雪如塵。千峰筍石千珠玉,萬樹松蘿萬朵雲。」
墨奇跟著孟老兒,施展輕功,足足一個時辰,才到了峰頂。
孟老兒身上一片雪痕都無,內功之精湛,讓墨奇對老人家又有了一番認識。
這位遊戲風塵的老人,武功究竟多高,墨奇實在不知道。
從他們相識起,孟老兒從未正正經經跟人動過手,他不是東躲西溜,就是逃之夭夭,你根本揣度不出來。
可這滿天雪花飛舞,他身上居然不留痕跡,這身內功大概比自己要高。
這時,孟老兒笑嘻嘻對他道:
「老小弟,該下坡了。」
「什麼?不在峰頂?你不是說……」
「我昨天只說了一半話,說在山頂。到了山頂,再說另一半的話,懂了麼?」
墨奇拿他無法,只好苦笑,答道:
「懂了,老人家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在下無不冼耳恭聽。」
「咦,你還委屈著呢!」
「沒有沒有,你老在前引路吧!」
下坡又滑又陡,兩人施展輕功,不用幾下就下到了谷底。
踏著積雪,沿山谷進去,走不到十丈,只見迎面一道陡壁,半壁正中有個洞口。洞口離地面有十來丈高。
「喏,就這個洞,上去吧!」孟老兒說著,雙足一蹬,躍了上去。
墨奇也猛提真氣,跟著上到洞口。
石洞又大又深,一進去,只見左邊壁上,書有幾個大字:「擅入者死」!右邊壁上則書著:「概不見客」!
墨奇道:
「老人家,回頭吧。」
孟老兒道:
「別理他,走!」
兩人剛走進五丈,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站住!不要命了麼?」
孟老兒不睬,邊走邊嚷:「老怪,連俺孟老兒都認不得了麼?」
「誰是孟老兒?」
「孟一夫呀!這天下還能有多少個孟老兒?」
「老朽不認識你,滾出去!」
「什麼?不認識俺?泰山一別,就不認帳了麼?」
「泰山?哎呀,是救命恩人,請進請進……」
口氣變善,兩人心裡落下塊石頭,可老怪「咦」了一聲,又喝道:
「站住,怎麼多了個人!」
「多個人又怎麼了?」
「你究竟是誰?到此何為?」
「嘻嘻,老怪,別那麼疑神疑鬼的,這小子是老和尚的嫡傳弟子,怎麼,不讓進麼?」
「一荷大師的徒兒?」
墨奇聽老怪說出自己師傅的法名,驚得目瞪口呆。那麼說,孟老兒也認識師傅了。
「不錯,一荷老和尚的徒弟,你要不讓進,俺老兒就讓他回去稟告一荷。」
「是一荷禪師遣徒來見老朽麼?」
「不是老和尚叫來,誰有那麼大的興致跑劉這冰窟窿裡來!」
「恕老朽無禮,二位請進。」
孟老兒扭頭朝墨奇擠了擠眼,逕直走到洞底站好,只聽「卡嚓嚓」一聲,迎面石壁開了一個口子,原來是道石門。兩人走進,裡面寬大明亮,一張靠壁的石床上,坐著一個滿臉鬍鬚、一頭亂髮的怪人。
墨奇迅速朝四下一打量,只見四處散亂地擺放著些書籍衣物,卻不見炊具糧食,老怪莫非成了神仙,不飲不食?
「過來,年青人,讓老朽朝朝相!」
墨奇迎著老怪的目光,大步走上。
孟老兒道:
「墨奇,你師傅讓俺老兒帶你來見的就是這位申屠展前輩,快快見禮。」
墨奇心想,師傅從未提過此人名,怎麼又是師傅讓我來見了?孟老丈又搗什麼鬼?
但嘴裡卻說:「晚輩墨奇,參見申屠前輩,事先未經允許進入寶洞,望乞原宥則個。」
申屠展兩眼突然一亮,旋又如常,與平常人眼神無二。但就這一閃之際,精光閃爍,顯示出無比深厚的內功。墨奇不禁暗自心驚。
老怪物道:
「人才難得,一荷大師好眼力,收了這麼個好徒弟。」
孟老兒咧嘴一笑:「那是那是,一荷老和尚說了,讓墨奇來探望探望你,順便嘛也讓你指點一二,以培植武林中一朵奇葩。」
老怪滿臉驚奇:「一荷大師乃當代高僧,身具佛門上乘功夫,怎麼把弟子遣來讓老朽這個旁門左道指點呢?」
話是如此說,卻掩藏不住他內心的喜悅。
「什麼旁門左道,看你說的!一荷大師說了,武林本同源,何來正邪之分?無非是為人的好壞而已。況且你身具正邪兩家之長,另闢蹊徑,獨出心裁,自有一套絕活,這絕活如無人繼承,豈不可惜?要是擇英才而教之,你那絕活豈不留傳後世,名揚千古?」
一席話,說得老怪心花怒放。
「一荷大師既如此說,者朽自當盡力而為。長久以來,每思及大師教誨,心下不勝感激,但無以為報,既然此子奉命前來,老朽便藉此算是報答大師教化之恩吧!」
墨奇心想,這孟老丈真會胡謅,用這樣的謊言來騙取老怪的武功只怕不妥,該不該扯直了明說呢?師傅早巳於三年前坐化,自己不能欺師行騙呀!
想到這裡,把嘴一張,正要戳破,卻聽盂老兒又說話了。
「老怪,不瞞你說,一荷大師三年前已經圓寂,沒來得及將他徒兒的三焦經脈打通……」
「什麼?大師圓寂了?!」申屠展一驚。
墨奇也吃了一驚,孟老兒怎會知道這些?
「所以嘛,俺這個做師叔的,不能不管他的徒弟呀,就親自帶他來……」
這話是說給老怪聽的麼?
墨奇大驚,孟老兒居然是自己的師叔,師傅為何生前從未提起過?他該不會是信口開河吧!這、這未免太……
「孟老兒,老朽知道你是他師叔,假若不是他師叔,衝著一荷大師的面子,老朽也不能不管呀!這你就放心吧!」
墨奇無話可說了,老怪已證實了孟老兒的確是自己的師叔,怪不得他知道自己的底,連武功路數都瞭如指掌。唉,只怪自己糊塗,對師叔禮教不同,只何等下山再補叩見了。
既然是師叔,他老人家的活還能不聽麼?
孟老兒早就看出了他的心思,才故意說出這一番話來的,否則,豈不壞了大事?
老怪又道:
「該教令師兄這位高徒點什麼呢?孟老兒,你不妨說說。」
「這五毒寒熱掌……」
「什麼?要學這歹毒的功夫?」
「俺老兒又沒這般說。俺是說,這五毒寒熱掌可有克制它的功夫?」
「咦,克制它何用?」
「有人練了這種功夫,正想憑它稱王稱霸呢,你說這不是作孽麼?」
老怪大驚:「王慶峰有下落了?」
「不知道是不是王慶峰,有個自號蒼龍天尊的人,就會這種歹毒功夫!」
申屠展神情激動,喃喃道:
「這小子終於出山了,害了自己的堂姐不夠,又要害別人了,這不成了我的罪過麼?……」
孟老兒道:
「老怪,讓墨奇替天行道,替你一家報仇吧!」
申屠展咬牙切齒:「他害了他堂姐,這世上還有比他堂姐更好的人麼?天哪,好人總是吃虧上當,總是受人凌辱,我……我要下山!殺——!殺他個屍骸遍地,殺他個血流成河,我恨,我好恨哪——!」
墨奇受到了極大的震駭,在這副衰老的軀殼裡,恨多於愛,仇多於情,這又是誰造成的呢?天不公,地也不公,人更不公啊!
孟老兒道:
「老怪,往事已成煙,不必自尋煩惱,有年青人替你出山,不也一樣麼?」
申屠展仍在喃喃自語,但別人卻聽不清楚,只能從他的神情上,看出他銘心刻骨的苦痛和難以補償的悲傷。
他是讓妻子救下命的。妻子把他從嗜殺殘暴、冷酷狠毒的沉淪中救出來的。在此之前,他已經死了,或許說跟死了差不多。
妻子讓他重新認識了世事,重新開始了生活,生活中,除了仇恨怨毒,還有情愛、忠誠、正義……
墨奇似乎理解他此刻的苦痛。
盞茶時間過去,申屠展終於平靜下來。
「啊,二位,旁邊石室裡,有炊具米糧,可以做飯。老朽習辟榖之術,七天一餐。孟老兒離不了酒肉,就自己動手吧。」
孟老兒笑道
「這冰天雪地,哪裡有酒,何處尋肉?」
申屠展道:
「肉不會到山中去尋?酒嘛,自己瞧瞧去吧。」
申屠展指了指左邊:「旁邊二室,你一間一間去瞧吧。」
孟老兒笑嘻嘻出去了。
申屠展又仔細打量墨奇,墨奇迎著他的目光,承受著老怪的檢驗。